1996年11月19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豫南的阳光
王国启
我思念着“不是江南胜江南”的豫南风光,更思念豫南那四季明媚的阳光。
客居成都几年,除了以小吃著称、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麻辣烫”之外,感受最深的还是说阴不阴、说晴不晴、四季都是迷迷蒙蒙的灰色薄雾。它遮掩了都市的亮丽,也遮掩了明媚的阳光。也许是游子思乡的缘故吧,养育了我三十多年的豫南故土纷扰的人事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趋淡忘,然而如诗如画的山水田园、四季朗照的灿烂阳光却时时随着人境、心境的变换而交相在脑际叠映,是那样的清晰绰约和生动逼真。现在每晚看电视新闻之后的天气预报节目时,总忘不了看看江淮之间大别山北麓那一小块地方,看那儿是阴是云,还是气朗天晴充满阳光。
提起豫南,人们很自然地就把她和革命老区、贫困山区联系在了一起。其实那里也并不总是贫困伴着黄赭的山石和灰褐的丘陵。四季分明的过渡带气候,胜似江南的田园风光,尤其是那艳丽多姿的阳光,让你无时无处不感受到这里是一片充满神奇而又迷人的地方。也许这里的阳光与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我却有实实在在的特殊感受。她春天如贤妻般柔情融融,夏天像壮汉样炽热刚烈,秋天似少女清纯艳丽,冬天又挥洒出慈母胸怀般的温暖。
春天来临,春风吹绿了丘壑平原,春雨催绽了满岭的山花。农家祖辈赖以生息繁衍的沃土开始变得酥松鲜活,千万粒种子抛下去不几天,万千嫩芽尖尖便拱出地皮。这是阳光为大地注入的热量,赋予的伟力。这热和力,温柔可人。
豫南夏季的阳光,人们怯惧而又祈盼。盛夏六月,“锄禾日当午”,没有一丝风,无一片云,路面上的尘土都发烫,“咕咚咕咚”一阵“砖井凉”仍感口干舌燥,手搭凉棚乜斜起眼睛瞅那骄阳丝毫无减弱的势头,你准会自言自语地“咕哝”上一句:“要热死人啦!”这岂不是怯惧!然而,真赶上庄稼拔节扬花灌浆的节骨眼上,连续十天半月多云阴天少阳光时,人们又会抱怨:就没个好晴天、好日头,老天爷存心要端饭碗?
回乡务农那阵儿,我干上了生产队瞧水的活儿。“瞧水”是当地方言,就是看水员。越是正午阳光强烈的时候越得在塘边田头转悠。这时的秧苗、稻田耗水量特别大,早晨灌上一层瓜皮水,中午就露出了湿漉漉的地皮,瞧水这活儿轻松但不清闲,挖开了沟塘壑口,清冽的渠水沿着窄窄的水沟欢腾而下,此时你得抓紧把一块块秧田的入水口扒开,然后再一处处掩上,丝毫马虎不得。逢上灌大田,就可钻到沟塘边的树荫下从容地擦把汗,用草帽扇扇凉。双脚插入清凉的渠水里,耳闻目睹汩汩的甘泉灌入秧田,茁壮的秧苗仿佛陡然来了精神,孕穗的稻苞渐渐张开了嘴,仿佛还能听到水稻“啪啪”的拔节声,此时,不由你不生出无限遐想。儿时伙伴们光着屁股顶着烈日在水塘甩稀泥、打水仗的情景;摸黑拔秧时青年男女的窃窃私语、情歌低喃;麦收时节,伙伴们夜晚带上被子到野地露宿看麦子的情景;春节过后听“正月里来正月正”这些乡土味十足的地灯戏的情景……无不涌上心头,叠入脑际。
金秋时节,无私的阳光带来的丰厚赐予伴你尽情享受辛勤劳动得来回报的喜悦。这时,你才能更深刻地领会“春华秋实”的无限蕴意。豫南的秋季多为艳阳高照的少雨天气。过了十八天“秋老虎”,就没有人再去埋怨阳光的酷热了。忙罢大秋,正是农家为盖房备土坯的好时机。土坯是当时豫南农民建房的必备材料,现在不多见了,因为大多都改用了砖瓦。那时常见收割不久的稻茬田里,庄稼人套上耕牛拉上石磙一圈又一圈地碾压,直到板结,然后划线,过横刀,再用坯锹一块块地掀起、侧放。这时的阳光强而不烈,晒晾的土坯不会龟裂。经过一周左右的风吹日晒,土坯就可堆垛码成一排排,再盖上稻草或塑料布,以防秋雨。等到备足其他用料冬闲才动工。盖房对豫南农民来说,是件终身大事。盖了房屋,无论大小简陋,几老哥在阳光充足的墙根边一聚,就看那舒坦自得的劲儿吧:“三间新屋总算盖好了!”“嗬!俺老哥几个多咱去燎锅底?”“就待这几天阳光好,通通风晾晾潮气就搬进去”。
前年冬天回豫南老家一趟,不知道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还是自己独特的感受:仿佛我们小时候家乡冬季的雨雪特别多,也比现在冷得多,如今雨雪少了,晴天多了,经常是和风伴着温暖的阳光。大街上不仅很少见到我们儿时粗布棉袄棉裤的臃肿穿着,有很多年轻人甚至连稍厚点儿的线衣裤都“拜拜”了,那份潇洒、那份自得,真像南宋诗人林升描述的“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隆冬作阳春了,好不优哉游哉!
回到成都,又置身于迷迷蒙蒙的灰色薄雾中。无论是春夏秋冬,盆地里总没有江淮之间那一片豫南天空的阳光那么明艳、那么充足,所以我时常思念着豫南的阳光。


第12版(副刊)
专栏:

  情系大别无限深
许峻碣
暑尽秋来,北京又回到了凉爽的季节。加上接连下了两场小雨,走在大街上更使人感到清新舒适。从火炉武汉带来的周身燥热,顿时被驱得干干净净。我怀着大别山老区人民的嘱托,按照鄂豫皖三省人民广播电台联合推出《开放的大别山》系列报道的要求,在首都叩开了一位位从大别山走出的老将军们的家门。
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军委副主席刘华清将军,年近八旬,每天工作十分繁忙。当他听到鄂豫皖三省人民广播电台联合推出《开放的大别山》系列报道即将开播并结集出书的消息,欣然挥笔题写书名,以表达对家乡老区人民的深深眷恋之情。他十分关心大别山区的建设与发展,希望大别山区人民继续发扬革命战争年代英勇奋战,顽强拼搏的光荣传统,克服战胜各种困难,在党的领导下开创新世纪大别山区的美好未来。
莽莽大别山,纵横千余里。北走信阳,南迫武汉,东连金寨,西趋江汉。沟壑幽深,山青林密,地势险要,进退自如,攻守皆宜,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大别山区不仅是当年红军鄂豫皖革命根据地,也是后来中原突围的决策决战决胜要地。她对中国革命和新中国的诞生,在历史上起过不可磨灭的重大作用。解放战争初期,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揭开了中国革命胜利的序幕。为着新中国的诞生,大别山人民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奉献。仅大别山南麓的红安县,全国每四名红军烈士中,便有一名红安人。当年这个仅有48万人口的小县,牺牲了10万多人,走出了共和国的200多位将军。千里大别山,串连鄂豫皖,这是一块血与火交织的特殊土地,这是一块孕育共和国将星的著名老区。昔日这里风烟滚滚,战火纷飞,民生贫困,而人民斗志豪雄,群情奋发,给中国革命写下了辉煌的篇章。解放后,特别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谈话后,改革开放的春风拂醒了这块长期贫穷、落后、闭塞的土地。国家科技扶贫团挺进大别山,给这里的人民点燃了致富奔小康的星星之火;京九铁路直穿大别迂回而过,给深山老区播下了希望之光。10年前,大别山区人均年收入不到200元,去年上升到人均过千元,脱贫人口300多万,乡亲们当年的温饱愿望得以实现,穷乡僻壤变作充满生机的富裕之乡,羊肠小道化为高速公路和铁路,农民家里安上电灯、看上电视,有的通了电话……看到这些新变化,老将军们笑逐颜开,眉飞色舞。
年逾八旬的老将军陈锡联,出生在红安县高桥乡,与李先念主席的家乡仅一山之隔。60多年前第四次反“围剿”时他离开大别山走上长征路。解放后仅1954年回过家乡一次。现在听说我们从大别山区来,他顾不上耳聋眼花的毛病,十分热情地和我们谈大别山对中国革命的奉献,并对大别山改革开放与发展建设提出了宝贵的意见和建议。他说大别山的潜力很大,事在人为。殷切希望大别山区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不要一切依赖外援和两手向上,要更新观念,抓住“京九”通车机遇,开拓进取,把大别山建设得更富强、更美好。
82岁高龄的胡奇才老将军,1930年当红军,1932年离开大别山踏上长征路。他是塔山阻击战的指挥者和英雄,1955年授中将军衔,荣获过国家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一级荣誉功勋章。解放后,他多次回大别山区给家乡人民送温暖。60年代初,他从部队调汽车和有关机械,支援大别山区开采萤石矿,每年给县里增收几百万元。80年代和90年代,几次听说大别山区受灾,他先后给家乡人民寄去一笔笔工资和衣物。去年他回家乡,看到乡村中学缺资金修门窗,当即买了一方多木料送去修好门窗,并为学校订阅了几份报纸。今年他患病住院三个多月,听说家乡湖北省遭受百年一遇的特大洪灾,在医院又叮嘱家人给老区寄去钱物。这次听说我们来采访,他特别高兴。他说,我是大别山人民的儿子,永远忘不了大别山人民。京九铁路通车了,明年香港回归,我哪怕身体再不好,也得回大别山看望父老乡亲。大别山是生我哺育我成长的故土,看到那里改革开放后的新变化,我的心便与时代的脉搏同跳动。
王诚汉、李德生两位老将军更是直人快语,谈笑风生,对于大别山的开放开发,大别山与东西部的接轨和延伸,都十分关怀,提出了许多很有价值的宝贵建议。他们说,过去老区人民为我们作了那么多奉献,如今不让老区早日脱贫致富,我们的心难安啊!还有从大别山走出的老将军秦基伟、洪学智、郑维山、罗映怀等,虽然有的躺在病床,但他们对大别山老区人民关怀至深,对大别山区的建设发展与未来,寄予了无限的期望和深情。
一连几天聆听老将军们的肺腑心声,他们讲红军长征的故事,谈中原突围的伟略,畅谈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的壮举,提出对大别山区改革开放建设发展的建议和希望。不难看出,老将军们对大别山人民有着特殊的感情,对大别山这块殷红的土地,倾注着无限深沉的眷意。今天,尽管他们年事已高,不能跃马横刀在改革大潮的经济建设疆场,可是,他们那颗执著炽热的心,一直惦念着老区和老区人民,这不正是大别山老区发展建设中的一股强大动力吗?有老将军们的擂鼓助威,大别山老区经济腾飞能不指日可待吗?


第12版(副刊)
专栏:

  忆重阳(外一首)
刘异云
登高欲尽千里目,
日日攀登,
白发不停,
心喜已近凌绝顶。
抬头一望,
好不吃惊!
我攀高时峰更高,
那有穷尽!
老年节自庆
去年重阳唱登高,
今天又逢登高时节。
过去未来,
风云眼底,
多少英雄豪杰。
老年不必黄昏叹,
天地人自强不息。
今晚夕阳,
明晨朝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