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月31日人民日报 第11版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关东第一县
段心强
这片无声的黑土地蕴藏着一部巨大的历史,其中饱和着人间沧桑,历史的足音,劳作者的追求,改革者的期待……
关东如此之大,可连续三年进入全国“百强县”的只有一个——辽宁省海城市。
金秋时节,笔者来到海城,渐近市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碑——改革十年纪念碑。她像是大海中的一根桅杆,在向人们报告着:海城这条大船在向新的目标航行。
先行的改革,往往形成时代的“年轮”。笔者驱车跑遍海城各乡镇,切身感受到这个县级市的巨变。

市场是一个地区的历史走廊。在海城,一个个市场像一棵棵雨后春笋破土而出。
在构筑社会主义市场大厦中,海城共产党人坚持用马克思主义的ABC作为它坚实的骨架。开始,部分干部对市场有偏见,见一个关一个。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从来也没被关死。人们在集市边栽上“消息树”,工商管理人员一来,把树按倒,经营者就组织“战略转移”。在这关键时刻,辽宁省委书记李铁映到海城县(后改为市)兼任县委书记。他深入调查研究,往头脑中输入大量原始资料,用马克思、恩格斯制定的“标准”加工,得出结论:“社会”概念的实质是发展生产力协作,交流——信息流和物资流是必要的手段,这就需要交流的场所——市场。亚当·斯密把市场说成是“看不见的手”,这只无形又确存在的手在指挥着各种交流。可一些“看得见的手”不想放弃指挥权,制造一个个路障。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小平同志已写出毛泽东思想的续篇——‘改革篇’。各部门不要死扣本本,只念唐僧的紧箍咒,不念普渡众生的经。群众中有不少孙大圣,我们不念紧箍咒,他们就会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我们一念紧箍咒,再有本事也无能为力。”他亲自主持制定了《关于二十项改革决定》,对县、乡、村各层次的经济、体制、科技十个方面的生产、流通、分配都进行了改革,在流通上明文提出:“货不分南北,人不分公私,都可以进入市场,相互竞争。”
“市场中有些人真不怎么样,不好管理怎么办?”有人提出问题。
李铁映辩证地分析:“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对进入市场经营的人不能要求纯而又纯。应该看到,市场上大多是在同命运顽强抗争中自立的能人,他们依靠自己的微力做人,像一叶小舟在生活的惊涛骇浪中勇往直前。我们不能把他们列入另册。当然少数坏人会混进市场,把他们吸引在一起有利于社会安定。市场管理要加强,但方法要先打天下,后定方圆。”路障拆除的结果,98个市场像98条河流分布在全市各地,沟沟汊汊相通,形成巨幅河网。物资的“流水”多了就迅速流往市外、省外、国外,少了就从市外、省外、国外引来。请看几个镜头——
从一条裤子到一个市场。离海城不远的西柳大集,如今在全国十大市场中名列第四。每天有上万人在这里卖货,流动人口多达十余万。天天都有载满布料、服装的火车、汽车开往全国20多个省、市,还有一部分运往俄罗斯、朝鲜。可这里原是连一个商品细胞都难找到的乡村,世世代代与土坷垃打交道的农民。东柳村农民丁岐山1978年还不到50岁,可他脸上的皱纹又多又深。有一次他到鞍山商场里寻找富路,最后把目光落在一条裤子上:售价16元,而布料只有8元多,自己买布做,一条裤子净赚5元。丁岐山买了一块的确良,做成西柳乡最早的两条商品裤子,减价卖给了邻居,13元一条,赚7块钱。丁岐山发动大伙都干,由一家扩大到10家、400家……
衣服越做越多,走乡串户“游击式”推销远远不够,几个人一合计,在乡政府门前摆摊,打“阵地战”。想不到裤子一上市,竟有好几个客商采购,有个小贩还一下子买走几十条。这就是西柳最早的市场。不久县委提议扩大市场,搬到一块大空地,李铁映亲自题写“财源茂盛达三江物畅其流通四海”的对联。来人越多市场越来越大。这条冷冷清清、无声无息的乡间冷街,不多久便变成了繁华集市,最后发展为镇,镇领导更重视市场建设,1995年建成建筑面积达27.5万平方米,占地面积72万平方米的大型商贸楼。从全国云集到这里来的客商,随时变换着服装的款式,让大半个中国服装商的大捆纸币和存款折在这里找到最佳出路。
我们来到感王蔬菜市场,夹在东北三省赶来购菜的客户中间,沿着这个蔬菜市场走过的历程,走进它的起点,发现感王镇是温室种菜的发源地。1978年中国历史发生一次根本变革,大队党支部书记廉士昌带头承包157亩荒地,盖起10亩蔬菜大棚,纯收入一万多块。廉士昌的蔬菜大棚如同枯树枝中的一片绿,绿叶丛中的一点红,让人们的眼睛刷地一亮。从此,人人打消顾虑,有风的使风,有雨的使雨,家家盖起塑料大棚,在全镇掀起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绿色革命”。如今大棚面积已达到1.5万多亩,年产菜一亿多公斤,鲜细菜批发市场应运而生。原来的感王村已变了模样,那破破烂烂的老街,已被一座座高楼代替。

海城蓬勃兴起的市场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许多走进市场的农民告别了土地,另一些农民承包的土地又不够种,怎么办?历史交给市委、市政府一份新的试卷。于均波、于治权、傅克诚、邢春和、万福民,还有老书记鲍辉——这些“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尊重农民的创造,扶植一个个“家庭农场”。在海城新的历史答卷上,浸透着他们的心血和汗水……
我们乘车来到东柳村找创办家庭农场的丁维忠。“欢迎,欢迎。”丁维忠从一排结构讲究的平房走出:高大魁梧,热情豪爽。我们一见面就伸出拇指赞扬:“你创办海城第一个家庭农场,而且在农村产生‘裂变效应’,带了个好头。”“这是历史的选择。美国的韩丁一个人能种那么多地,我这个中国的老丁有条件为什么不试试自己的力量?”
那是1984年,丁维忠集中了别人不愿种的230亩地,创办家庭农场。消息传开,当地人议论纷纷:“就凭他丁维忠的精明劲,在集上干一天挣的钱就够半年吃的,为什么去种地?”“他种这么多地,和过去的地主差不多,以后再搞什么运动,会不会犯事?”……
丁维忠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当众明打明敲:“你们说对啦,我就是要当社会主义的土地新主人!马克思有话:土地是财富之母,咱这里土地本来不多,一些人又不好好种,以后拿什么交给国家?我要把这些撂荒的地集中起来,当土地的好主人。”丁维忠用科学技术指导种植。他买了《种子学》、《植保学》、《遗传学》大量书籍,勤奋学习。二女儿是全家的“财政部长”,就让她学习“企业管理”、“市场经营”,对投入、产出、费用加强核算。另一笔投入是买了手扶拖拉机、脱粒机、化学除草机、手摇花生脱皮机,还买了马、车等,几个时代的机具“同堂”,各尽其责。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年,丁维忠一家种20亩花生,15亩水稻,20亩黄豆,175亩玉米。尽管老天爷不帮忙——两次遭到严重风灾,但由于使用良种,又精心管理,还用化学药品除草,收成还挺可观。海城市委、市政府及时推广丁维忠创办家庭农场的经验。如今,像丁维忠这样的家庭农场,全市至少有1.5万多家。
东部山区的家庭农场又是另一番景象。这里过去是东北的革命根据地之一。长期以来,由于不按经济规律办事,老百姓出许多冤枉力不说,经济被搞到崩溃的边沿。如今,这里已变成美丽而富饶的地方:用材林、果林相互交错,形成良好的生态环境。当地的特产南果梨正在收获,处处闻到它浓郁的飘香。山脚下不多的粮田被树林分割成旱涝保收的丰产田,又长又粗的玉米棒子正等待人们去掰。田头上、绿树中,矗立着一座座红瓦、白瓷砖墙、铝合金门窗的小楼——这就是一个个农户的房子。在大屯镇东房身村,笔者见到村党支部书记王国珍。他为人厚道,又十分精明,1958年就当了村生产大队长。他看到这里偏远,却不荒凉;人们贫困,却有资源。他下决心要干个五业兴旺。可这生活中的理想导致了不理想的生活。1960年猪生瘟死1000头,有人告他是漏划富农,故意破坏人民公社,结果被开除党籍。6个月后证实猪确是病死,王的党籍恢复。从此,王国珍睁着惊讶和怀疑的眼睛,走在政治斗争的边沿,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生产上,可这又犯了以生产压政治的大忌,又一次次受冲击。他带领村民在荒山上栽南果梨树,1962年大旱,各地粮食减产,他们的南果梨丰收,远销到满洲里。村民吃穿不愁。可工作队进村后,说他右倾,是面白旗,开大会批判。果树被砍伐,人们又一次挨饿,一户户哭着移民到黑龙江。
1964年王国珍又当上大队长后,认为可以甩开膀子抓生产了。谁知没干两年,1966年动乱,他竟被不是共产党员的红卫兵开除党籍,又一次下台。山上栽的用材林被全部破坏,果树也被砍得七零八落。生态破坏后,自然灾害严重,人又变穷,争斗情绪上涨。王国珍深深感到,愚昧的欢乐中饱含着无知的痛苦,奋斗的痛苦中充满着成功的欢乐。1972年,他东山再起,当了大队党支队书记。有人主张上山砍树卖木材,解决村民吃穿的燃眉之急。王国珍坚决制止:“你懂不懂,人们使地球上的森林陷于困境时,最大的受害者是人类自己。”他决定只砍那些成不了材的小老树,重新栽果树。特别是这些年来,他们栽南果梨树60万棵,山楂50万棵,醋栗15万墩,松树500万棵。百里林海,夏天绿得流油,秋天红得醉人。粮食自给有余,人均收入突破3000元,狐狸、狼、鹿又回来了。
原来逃离东房身的农户,一家家回来了——像是一只只在大风大浪中拚搏了几十年的小船,最后终于驶进了自己平静的港湾——东房身有他们不断的根,不灭的魂,走到天涯海角,想的仍然是叶落归根。

海城的乡镇企业的发展历程,如长江一般。涓涓细流的源头,最后是浩浩荡荡注入太平洋。开始不过百家,产值不过千万,可十多年后,数量多达5万多家,1994年总产值突破150亿元大关。
海城与大石桥、岫岩三个县市,拥有丰厚的镁矿。“就地取材,就地加工。”海城人办起许多家镁砂厂,产品畅销世界五洲。可它们的典型代表还是西洋耐火材料公司。这个公司实际上是英落乡后窨村第11居民组,全组240人,曾穷得叮当响。22岁的周福仁举起帅旗,带领村民建窑。奋战60个日夜,终于在1989年初建成第一座炼镁砂的大窑,生产出第一炉合格的镁砂。
周福仁懂得,企业的发展壮大,要依靠科技。他大门四开,广纳人才。他亲自到国内一些镁砂厂、耐火材料厂走访,把专家请到自己厂里指导生产。结果一年建成10个轻烧镁砂窑、两个重烧镁砂窑。有了钱,不乱花,而是组装先进的信息、通讯、指挥系统。周福仁亲自掌握这个系统,通过信息网络,不断与世界交换着商业的、工业的、科技的信息,然后决定生产还是停产。1993年,他们根据世界冶金业的行情,上了一条高纯镁生产线。买来美国的“脑袋”,日本的“心脏”,德国的“躯体”,组装成他们公司的骄子——世界最先进的高纯镁生产线。接着又建两条高纯镁生产线。如今,三星级宾馆和现代化的办公楼在绿树丛中像绽开的红花;村民的粮、油、水、电、暖、液化气,一律实行供给制,谁也不拿一分钱;孩子上小学、中学,书费、学费、杂费全免,一律由集体负担。1994年春节,全村200多人一人一针一线,给周福仁绣了一面红旗,上面绣着14个大字:一轮四载结硕果,造福村民情谊深。
有资源的得天独厚,没资源的如何致富?我们出海城市区西行40分钟,来到历史古镇腾鳌。这里没山没水,以往人均二亩地还被一年年掠夺得精疲力尽。可从1984年后,这里发生了巨变。乡镇企业已由几十家发展到1500多家,经济高速度增长。“你们经济增长这么快的秘诀何在?”我们问镇负责人张群。他思考片刻,作了肯定的回答:“一是靠政策,二是靠人。”
永安钢窗厂是腾鳌镇企业的缩影。厂长项丽英是一位女性,文人的幻想和企业家的求实在她身上奇妙地结合在一起。她靠从鞍山到腾鳌镇贩熟肉挣的资金,和永安村联办成钢窗厂。钢窗做好后,要找销路。项丽英买了一张去黑龙江的火车票,开始了自己介绍自己、自己推销自己的行程。在鸡西煤矿,她看到刚建起一幢大楼,便找矿领导介绍自己的产品。可矿领导摇了摇头,脸上亮出一张“不信任票”。项丽英知道光老王卖瓜没用,一句说到底:“我们的钢窗你们先试用,不合适一分钱不要。”矿里觉得这是一笔合算的买卖,满口答应。送来钢窗一试,正好合适,价格又低,自然成交。接着,她到山西,到内蒙古,尽管碰的钉子不少,但毕竟还是在“钉子”丛中开辟出销路。
项丽英在推销钢窗中发现,只有具备压倒其他钢窗厂的竞争力,才能在变幻无穷的商品市场中占领地盘。这得靠产品质量。有一次,他们发往鸡西煤矿的钢窗中有几扇变形,项丽英立刻向对方检讨,当场决定:这些次品分文不收,但要带回去一扇。回到厂里,她宣布全厂停产,把人集中在院子里,把次品摆在大家面前,一句话一根钉似地对大家说:“这是咱厂出的次品。现在我请与这几扇废品有关的选料员、生产工人出来,亲手把它砸烂。”没讨价还价的余地,大家含泪砸烂了钢窗。项丽英说:“我希望这次砸烂的不仅仅是次品,同时也砸烂产生次品的思想。请大家记住:谁生产废品,就等于拿锤子砸我们工厂,为了不让你砸烂工厂,必须首先砸烂你的饭碗。”从此,轻视质量的沉疾痼疴,被这一重药猛剂彻底治愈。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为了生活更温馨
王英琦
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中,尽管会有种种痛苦和不幸,但有时总能交上好运,被爱心所温暖,排除各种痛苦,感到幸福和温馨。
1995年夏季,我在经历了漫长的外部冲突和内心矛盾的痛苦后,开始了悲壮的寻找——由怀疑自我,否定自我,到寻找自我。整个寻找过程历时近三个月,宵衣旰食,成天处于写读巅峰状。就在我预感到快要“灵魂出窍”,有了内省的智慧和内界精神大厦时,我的头、脖、腰出了毛病,最要命的是失眠症和颈椎病,不得不求助于太极拳和健美操。
在我不断被这些疾病折磨的时候,有一日,我的一位在市电台当台长的宿友,提溜一双棉皮鞋,兴冲冲进门就嚷:“你的病有救了!”他向我介绍了一种叫“必青神”的磁疗鞋。
我才不信这个邪哩。这年头,假风突炽,假货已成一大社会公害,许多不法商贩机关算尽地在鞋上“弄假”,什么磁疗鞋药疗鞋保健鞋,吹得天花乱坠。真有那么神么?!
第二天,光明影都广场正在举行露天义诊,我被说得活动了心思,遂一攒劲钻入义诊现场。但见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正和蔼地一一回答众人的提问。一个姑娘对我耳语:他就是“必青神”鞋的发明者——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科技咨询部副主任、北京协弘医药科技发展中心主任张必青教授。
我看了几眼这位“神鞋”发明人,面善躯高长相不俗,在众口喧腾、人鸣声沸的义诊现场俯仰自如。我凑上前去向他打听必青神鞋的医疗原理及与其它保健鞋的本质区别。
他回答了我的提问。他说,现在假冒产品确实很多,尽管也有人在鞋上下功夫,研制祛病保健法,但这些鞋,要么只在脚底铺药,要么只在脚心穴位放磁片,都是单项单极作用,没有形成对脚的多元多极物理磁场。而这种必青神鞋,根据祖国医学经络学说和阴阳平衡学说,以及内病外治、上病下治的医疗原理,以鞋为载体,将磁(钕铁硼)、药(张氏祖传秘方)固定于脚心脚背的七个主要穴位,通过磁片相互吸引的磁力穿透作用,使足部经脉与全身经脉相接相通,在随时随地不知不觉中调整人的阴阳平衡,疏通经络,改善机体循环系统,达到祛病强身目的。必青神鞋对高血压、神经衰弱、腰颈椎病及脑溢血、脑血栓等有显著疗效。
我知道,宇宙间任何物质和生命都是遵循矛盾法则和阴阳平衡原理(如物理学中的正负粒子,引力斥力),人的生命活动亦瞬息不离阴阳离子的交替作用。虽说这一原理在现代医学尤其中医学尽人皆知,但真正运用在足疗上,尤其鞋疗实践中,却较为罕见或收效甚微。我想,这不仅仅是一个医疗理论或医疗实践的专业问题,更是一个关涉到医疗者自身的世界观、人生观及相应的执著态度敬业精神等有关的医道问题。
我在琢磨,这位张教授,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我想写他,使我产生写作欲望的还有另一个因素:我在穿鞋几天后,折磨我经年的慢性病也明显好转。
一个人的行为与他的自身价值,总是以社会性的行为和价值来衡量的。看一个人主要不是看他取得了什么,而是贡献了什么。一个人的生命,只有当他用来使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活得更美好才有意义。张必青先生,作为一个医疗科研工作者,创造发明出祛病强身的必青神鞋,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以个体的存在,提高了群体存在的质量。
张必青先生告诉我,他今年41岁,祖籍安徽泾县。自小跟祖父张吉安学医。当过赤脚医生,部队卫生员,上过军医学校,担任过某市中医院专科院长……曾被誉为“没有处方权的优秀卫生员”,并成为某军区自学成材的标兵。他先后发明研制成冬病夏治膏、固本丸、备急丸、喘根断丸、温炙器、气管炎1号2号,还参与了唐威胶囊的研制开发。与其说他有高超的医术和创造型思维,毋宁说他更有一颗敏感慈爱的心灵,以及悲天悯人的人格素质。
他当赤脚医生时,皖南山区一张姓小伙的不幸命运使他终生难忘。那小伙患类风湿病,浑身关节疼痛难当,不仅丧失了劳力且妻离子散。最终不得不变卖房子治病,靠老迈的父母赡养。张必青虽常为他送药看病,但是回天乏术,眼睁睁看着小伙痛苦死去。
后来在部队当卫生员,他辗转各地农村,农村的缺医少药更使他痛彻肺腑。一次在张家口宣化地区拉练,东升乡有一五保户哮喘老人,贫病交加,靠邻居救济度日,喂个鸡崽下蛋换钱治病。老人无依无靠悲惨万状的命运使张必青泪如泉涌,他无偿为老人治病数天,直到病情好转得到控制才留下药、钱离去。从此,他把广大人民和无依托孤寡老人的命运,当成自己的命运,把个人以外的生命视若神圣。
人生的烦恼痛苦,一般只具有个人遭遇的性质。只有在少数先进人物身上,对他人对社会包括天灾人祸等偶然现象,才成为其烦恼痛苦或反思的对象。具体到这一层面,张必青先生是个有着较高远情怀和较纯粹人格的人。那种超个人的使命感和忧患意识,一旦成为他内在强烈的心理动机和事业驱引力时,他蛰伏的潜能和创造天赋便被激发出来。他决定从足疗入手,把慢性病的医疗提高到一个崭新阶段。脚是人体的缩影,第二心脏,脚是人的精气之根,所有疾病,全都反映在脚上。远在二千多年前,印度已有脚底刺激疗法,如今足部反射区疗法在欧美等国亦很流行。他针对以往国内外各类医疗保健鞋的缺憾,倾全力在鞋磁的磁力场如何作用于脚及用什么医疗器械将外用药(祖传脚敷秘方)放在脚底涌泉穴位上想尽了点子。这是项高难度的将精湛医术和物理原理熔于一鞋的精密活儿,张必青为此绞尽了脑汁。
与一般医生和医疗推销商不同的是,他制作鞋子,终极目标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为了治病,提高人的生命质量,因而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对他而言,“人是目的”这一目标一经确立,就是他最高价值观的确立,也就是他的以创造和奉献为轴心,以解除他人病痛和满足社会期望为特质的人生观的确立。既然人是目的,治病是目的,他当然要求自己的鞋是货真价实的医疗鞋。
他终于成功了。
当第一批“必青神”鞋投放天津、济南、沈阳、哈尔滨等市场时,即刻形成畅销热销的局面。济南东方大厦对面,早6时许人们就排起长队购必青神鞋;沈阳大南街的必青神专卖店,天津青少年活动中心对面的广东路,必青神专卖店等处,购者均相当踊跃……必青神鞋每到一地,就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鞋波”。必青神到处热销脱销而非“昙花一现”,自然与它的显著疗效有关。
顺便说一句,任何好药,就其疗效而言,接受者会因是敏感型或迟钝型而显出个体差异,此外还有一个正确使用的问题。必青鞋也是这样,如果你是敏感型,又能按照规定的方法使用,疗效是显而易见的。
“必青神”虽然已有了一定知名度,但张先生并不忙于做广告。他躬身实践,一个省一个省地、一个市一个市地去介绍产品,说明治疗方法,如穴位几个,每个穴位在脚上的哪个部位,等等。他介绍产品的方法,通常通过电台热线电话进行。在合肥时,经过协商,同时开动天津、唐山、沈阳的热线电话。这些广播电台的同志也乐于与他合作。张必青每天工作16个小时以上,经常夜里一两点才能上床。如此连续“操作”,累得病了。吃不下饭,只能喝点汤水。每到哪里都一样,俨如一部连续开动的机器。
佳音传千里。日本和港台有人知道“必青神”后,表示愿出高价买下他的专利权。他都拒绝了。而且,社会上目前流行一种病,谁研制出一项新产品、好产品,必定有人仿造拿去牟利,所以党中央、国务院决心严厉打假。“必青神”面世不久,有人公然提出要买去仿制。张必青严词拒绝。那人继而进行威胁说:“你不同意?我可不客气了。”两个彪形大汉往前一站。张仍凛然不为所撼,以威严的气势震慑来者。
在合肥巡回义诊时,张必青先生病倒了。我去宾馆采访的那天,他正力撑着病体通过热线直播与合肥人民告别。热线中,有询问张必青何时启程的,有打探他病情的,一妇女声泪俱下地代表全家感谢张必青的鞋治好她母亲的病,并祝张必青早日康复,一生平安……
张必青听着,满眼泪水。
沂蒙山区一重患者,听了张必青在济南电台的热线讲话,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到省城,找到他下榻的地方。向张说明目下穷病交加的狼狈处境。张正在义诊,亲切地接待这位远方来客。看见他衣衫褴褛,鞋用几根带子系在脚板上,鞋底没了。张必青当场送他一双。患者病愈,消息在沂蒙山区传了开去,200余人一下拥到济南。张深为同情,毅然下令从天津连夜运去一批“必青神”,分送沂蒙老乡。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很不理解:做生意的,不是慈善机构,有这个必要吗?
可以设想一下,一位科学家或高智能者在看见一位老人有难,救不救呢?按照常规思维,前者的时间或生命(如果救人必须以付出自己生命作代价)比一个普通老人值钱,那是不值得的。张必青不这么看,救一个普通人,普通老人,即使损失金钱也是值得的。那无异于通过这种义举去拯救大生命,以个人的牺牲去换取无限的生命。沂蒙山区那些老乡抱着病弱之躯,有的光着脚丫来的。拿到张必青赠送的鞋,感激不尽,欢天喜地而去。
这种感人的场面,对那些以钱为目的,以满足私欲和生物本能为人生要义的人来说,是不可思议和永难遭逢的!尤其在世俗热情高潮、一些人群起争利的当代社会,张必青先生所感受到的人间真情,不能不说是难能可贵的——他得到了用钱、虚伪、私欲所买不到的真诚、心灵交换、自我价值实现的幸福体验。
兼济天下又独善其身,是张必青先生身上最突出的人格气质。我问他,真没有一点赢利的想法?他说,我已不缺钱花了,何况物质的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人生起点;我是一个医疗科研工作者,提升人类的生命质量才是我的抱负。倘真盈利,我就要在不远的将来,建一个全国性的足疗医院,另外在各省会城市建“敬老城”,免费为无依靠老人和最穷困的病人治病。我的心愿是,向全国人民献上一片爱心,都能人脚一双必青神鞋,它能节省多少公费医疗开支,又能使多少慢性病患者解除病痛啊!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家住丹阳
冷冰鑫
五十年代,当《天仙配》在银幕上大放光彩,风靡神州,唱遍全国的时候,风驰电掣的西行列车,正载我奔向陇原大地。一路上,车行千里,人唱千里,优美的黄梅戏唱腔迷醉了旅伴们的心。
原先,秦腔《血泪仇》和眉户戏《梁秋燕》是兰州歌声的主旋律,自从“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地飞来,严凤英、王少舫那珠联璧合的对唱像丝丝淮风,缕缕梅雨,吹遍了高原山城的大街小巷,湿润了来自五湖四海的金城建设者们那不同口音的歌喉。
我正当青春年华,自然喜欢男子汉味道十足地哼唱“绿水青山带笑颜”,可是,董永那句自报家门的“家住丹阳姓董名永”的唱词,尤其令我心动,因为我也是丹阳人,太愿意和董永做老乡了!
没有人考察董永卖身葬父前栖息的寒窑坐落何处,也没有人论证那棵做媒的槐荫树置根哪里,更没有姓董的乡亲自称是董家后代,每一位丹阳市民都满怀亲情,热忱欢迎董永和七仙女前来落户。在距离天宫最近的丹阳南门附近,在两条通衢大道交汇处的街心花园里,雕塑家们巧夺天工,让神话传说以形象、逼真的方式,可视可触地化作当代社会的生活现实。
这组雕像由三尊人像合成:牛郎模样的董永、村姑装束的七仙女和他们的孩子。董永肩扛犁杖,手牵犍牛;七仙女深情地依偎在董永身边,一手抱子,一手执梭;孩子则天真烂漫地笑望人间。塑像的背景瑰丽多彩,有喜鹊翩舞,彩虹缭绕,霞光喷薄,使得任何一个对中国的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稍有了解的人,站在这组石雕面前,都会浮想联翩,情思绵绵。
有了这组城雕,不但董永恒久地“家住丹阳”,七仙女也夙愿得偿,真正地和自己的夫君“夫妻双双把家还”了。丹阳有广袤的原野,驾铁牛、驭钢马的董永们作为土地的主人,意气风发地在丰收的大地上驰骋;丹阳盛产蚕桑、七仙女也正好施展“织蝴蝶,蝴蝶成双对;织鸳鸯,鸳鸯不离分”的高超技艺,织锦缎,大显身手;丹阳文脉兴旺,孩子尽可在各级学校里接受良好的教育,塑像的落成,使神话与现实交相辉映,既是董永一家的大喜大幸,也是丹阳全城民众的盛事盛举。
城雕是一种标志,标志着丹阳人杰地灵;城雕是一种象征,象征着父老乡亲把丹阳建成人间天堂的美好信念;城雕是一种感召,一种启迪,让子子孙孙永远铭记这一方水土。
艺术,赋予无知无觉的石头以灵秀和生命。面对石雕,耳际隐隐响起熟悉的黄梅戏旋律,听来听去,尽是“家住丹阳……”究竟是石像在唱,董郎在唱,仙姑在唱,还是我的心儿在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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