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22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学会扔香蕉皮
彭友茂
谁要是对一位成年人说,你应学会扔香蕉皮,可能会被对方怀疑为恶作剧甚或被视作神经出了毛病。因为一般人都会这样想:一个大人,哪有不会扔香蕉皮的?
其实,据我观察,现在大人和儿童相比,家长和孩子相比,倒是大部分孩童学会了乖乖地把香蕉皮扔到该扔的地方去,而不少大人包括家长恰恰没有学会扔香蕉皮,准确一点说,他们仅学会了在自己家在朋友家做客时扔香蕉皮,没学会出门在外在公共场所扔香蕉皮。君不见,在影剧院里,在行驶的公共汽车上火车上轮船里,在候车室候船室候机厅,在公园里在风景名胜旅游区,多少人把葵花籽皮、花生皮、苹果皮、桔皮、香蕉皮等等“皮”,信手丢弃,随地乱扔;君不见,有些穿戴颇为讲究的俊男靓女,在大街上随走随吃,天女散花般地把冰糕纸、塑料包装袋、饮料盒随手扔在马路上;君不见,有的人在从住所朝外倒垃圾时,对喷涂在铁皮垃圾箱上的醒目的“请把垃圾倒入箱内”的忠告视而不见,把垃圾倒得里一半外一半,有的还没走到垃圾箱就完成了倒垃圾的任务,好像不这样做环卫工人就没事干了……生活中像这些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不会扔香蕉皮”的事,有谁没见过?
自然也不乏做得好的。有报道说在国家级卫生城市威海市,不论大人还是孩子,市民们都养成了“以讲卫生为荣,以不讲卫生为耻”的良好习惯。当被妈妈拎着小手的孩子在市区马路上发现外地人随手丢弃的废纸或水果皮时,会主动拣起来放进路旁的果皮箱再走。去过威海的人目睹此举,深受感动,有口皆碑。还有报道说,为了提高市民素质和城市文明程度,上海市前不久选择“七不”作突破口,从市民最基本的行为规范抓起,加强职业道德和社会公德建设。“七不”内容之一就是“不乱扔垃圾”。
一个人讲不讲卫生,能不能自觉保持和维护集体卫生、公共环境卫生,既能表现出个人的文化素养和社会公德意识,也能折射出一个单位一个群体一座城市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国家的精神风貌和社会文明程度。“一个人”是这样,一个团体更是这样。甲午战争之前,清政府的北洋舰队曾被日本海军视为心腹之患(据说当时连日本的小孩子做游戏都喊“打沉定远”)。一次,北洋舰队的两艘军舰访问日本,日本海军司令伊东佑亨登上旗舰定远号,发现船舷上、栏杆上、炮筒上到处晾晒着士兵的衣裤鞋袜,这位日本海军的最高指挥官心中窃喜,由此认定北洋水师组织纪律性的松懈和管理上的混乱,向天皇表示他可以打败北洋海军。中日甲午战争的失败,人们当然不能把原因简单地归结到定远号上晒鞋袜,但是,人们总可以从这个例子领悟到“落后就要挨打”的苦涩吧?
这也许是个极端的例子,但无论如何,不能把“学会扔香蕉皮”只当成一句玩笑话。


第12版(副刊)
专栏:

  为了永不忘却的纪念
常莉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系的几位年轻的老师带着他们的学生们,在暑假的日子里,没有给自己放假。他们在美院的一间简陋的平房里,劳作了一个假期:为了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他们要尽一份自己的责任。
8月28日,以“战争尚未结束,和平还在明天”为主题的招贴艺术展在中央美术学院展览厅展出了。
近20幅抗战时期的作品经过重新设计和制作。李桦的《怒吼吧,中国》,胡一川的《到前线去》,彦涵的《抗战门神》,叶浅予的《为仇恨而生》,李可染的《是谁杀了我们的孩子》,张仃的《兽行》……这些抗战时期的著名作品,以崭新的形式——现代招贴画的形式展现在观众的面前。凝望着这些连结着过去和现在的作品,谭平老师谈了他对抗战时期的作品、特别是对抗战时期的艺术家的感想。他说,抗战是大熔炉,大学校,正像我们一位老师说的:“那时大家一心一意只关心一件事情,这就是抗战。”抗战作品所表现出的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激情,至今仍使我们激动。那时的艺术家找到了一个正确的位置,选了一个高的起点。他们以艺术的形式在抗战中写下了不可磨灭的光辉篇章,同时也当之无愧地成为一代艺术道路的开拓者。当我们把这些50多年前的漫画、木刻、宣传画经过放大、缩小、重复、渐变、间离等艺术手段,利用不同肌理、颜色的纸张重新进行现代版式设计的时候,我们觉得我们同老一代艺术家的心理距离缩短了。我们愿意继承老一代艺术家的光荣传统,以我们全部的智慧和热情,用我们的艺术语言来反思历史,关注现实,并借此表达我们战后一代人对战争、和平的看法。
大型连续性招贴画《日军南京大屠杀1937》,沉重的巨型黑体字“300000”——这是中国人民永远铭记的数字,几乎占了一面墙。在这面墙上,作为巨型黑体字的背景的,是密密麻麻的名单——日军南京大屠杀中遇难者的名字。与这幅招贴画同样震撼人们心灵的还有间断式大型招贴《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挂图式连续招贴《纳粹杀人工厂——奥斯维辛》等。19幅个人创作的小型招贴作品:《让和平飞起来》、《为永久和平》、《为民族尊严》……每一幅作品都从不同的角度,以灵活新颖的艺术手法表现出师生们对世界政治和社会问题的深层思索。
师生们一再强调:展出的近百幅作品只是结果,过程对于他们来说,有更重大的意义。几个月来,他们参观有关抗战的展览,增加感性认识,到北京图书馆查阅资料,丰富构思,看录像片,请经历过抗战的人讲他们在抗战中的所见所闻。“最重要的是讨论”,戴世和老师说,“大的作品都是集体完成的。艺术作品强调个性,现在集体创作很少,我们这次却强调集体的力量,因为抗战是全民族的事情,要表达整个民族的感情。我们要有社会责任感,对艺术家来说,这是最基本的素质。古今中外的艺术大师们,仅仅一个小作品,也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这就是精神素质。中央美院设计系是新成立的系,现在全国的同类设计专业有20多个,经济繁荣了,把一部分力量投入商业设计是对的,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作为中央美院的设计系,我们要为自己找一个正确的位置,争取一个高的起点。”
周至禹老师说,我们克服学校搬迁和暑热带来的困难,牺牲了整个暑假,在简陋的环境里全力完成作品的后期制作,在整个过程中,每个人都感到了莫大的愉快。这种倾力合作的精神但愿能长久地保持下去。
“我们要为经济繁荣、社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中央美院设计系的师生们说。听了他们的话,我感到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而举行的这次招贴艺术展,首先教育了他们自己。这可能比展览艺术上所取得的成功更加重要,意义更加深远,也更令人欣慰。


第12版(副刊)
专栏:

  小镇,跑出租的村姑
李志伟
黄昏时分,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小镇。小镇虽小,离家却还有十里之遥。按说,对于长期在部队当兵的我,是算不了什么的,五公里武装越野就解决问题了。可是今天,从江南军营到晋南老家的数千里旅途颠簸中,体力实在消耗得太多,何况,还有这一大堆沉甸甸的行李。正为难间,一辆红色的“夏利”停在了我的面前,车顶桔黄色的灯上赫然标有“TAXI”字样。接着便有一张生动的笑脸探出车窗:“解放军同志,坐车么?”
我疑心站在了南方都市的大街上。然而,这确确实实是一座中条山下的小镇呀!看我疑惑的样子,姑娘乐了:“您放心,车有手续,人有驾驶执照,收费嘛,现在乡下也多是三级路,跑起来和城里一样,就不收附加费了。”
或许是皮箱上标工作单位引起了姑娘的注意。上车后,姑娘问道:“您在广州当兵吧?”,我未置可否地笑笑说:“您对广州还挺熟悉的。”姑娘竟有些激动了:“我在广州打过5年工呢!”
姑娘告诉我,1988年她18岁,高中毕业,大学没考上,家里给找了个婆家,亲都许过了,眼看着就要敲锣打鼓,做人家的小媳妇了。就在这个当儿,县里劳资部门和广州的单位签了合同,搞劳务输出,看看左邻右舍比自己结婚早的同龄姐妹们,年轻轻的,拖着个孩子,总觉得不甘心。心一横,豁出去了!就背着家人,报名去了广州。起初给人家当保姆,照料小孩,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了,上了幼儿园,闲着没事就出去跟女主人跑跑车,不知不觉竟也学会了开车。1992年回来看望父母时,发现老家近几年也发展极快,许多地方修起了高速公路。那次正值果农贮藏的水果出库之际,各地的客商蜂一般涌向汪镇洽谈生意,到了小镇交通就不方便了,没有随时通往各村的公共汽车。她就想如果自己也能像城里人那样弄辆车跑跑出租,生意一定会不错的。再回广州时,无意中把想法给女主人一说,女主人特别高兴,夸她这几年出息了。在女主人的张罗下,她拿出几年来的积蓄,加上女主人无偿借给她的4万元现金,竟也弄了一辆八成新的“小夏利”。我问她收入怎么样,她说还行,去年赚回成本,今年挣的就是“纯收入”了。
家很快就到了,计价器显示15元。我抽出两张10元的票子递给姑娘,就急急下车了,姑娘从车上追下来,递给我一张车票,里面还夹着5元的找头。
我向她道谢,姑娘说:“真要谢我,下次就再坐我的车吧!”之后,扔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消失在乡村清爽的夏夜里。


第12版(副刊)
专栏:

虎虎有生气(中国画) 袁博轮


第12版(副刊)
专栏:

让和平飞起来(招贴画) 周至禹滕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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