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版(理论)
专栏：
面临新时代的恩格斯对我们的启迪
张式谷
这里说的“新时代”，是恩格斯本人在１８９４年９月２６日《给西西里岛社会党人的贺信》中对即将来临的２０世纪的称谓。在这封信里，年迈的恩格斯信心充沛、热情洋溢地写道：“一个更好的新社会的曙光正在开始照亮各国被压迫阶级。而各地的被压迫群众都在团结自己的队伍，他们不顾边界的限制，不顾语言的差别，到处在相互达成协议。国际无产阶级大军正在形成，——即将来临的新时代将使它获得胜利！”
１９世纪８０—９０年代，许多迹象表明，欧洲乃至整个世界正在孕育一场广泛而又深刻的历史性大变动，预示着行将来临的新世纪是一个“改天换地”的时代。
首先，推动人类社会现代化的第二次浪潮正在兴起，由内燃机和电动机带动的“电工技术革命”，标志着人类正在进入一个生产力大发展的时期；工业化和现代化在欧洲中心地区取得巨大成就，并向周围地区扩散，以至越出欧洲向世界其他地区传播；西欧北美正在完成初步现代化，形成了世界上的发达工业区，美德法等国经济实力迅速增长，多中心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取代了英国的单一中心地位。
其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正在经历着重大的历史转变，单个资本家经营的企业开始被股份公司所代替，支配和垄断着某些工业部门的托拉斯的出现，银行和交易所开始扮演新的角色，以及国家资本主义的发展等新的经济现象，表明自由资本主义正向着垄断资本主义过渡；与此同时，列强之间的殖民主义扩张和瓜分世界领土的争斗也日益加剧，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统治集团，加紧扩军备战，煽动军国主义和沙文主义，准备以武力为争夺世界霸权开路，用军事战争来配合工业战争。
再次，在资本主义相对和平发展、欧美各国尚不具备革命形势的条件下，工人运动的任务是，积累力量，组织和教育群众，建立社会主义政党和发展工人阶级各种群众组织，为反对资本主义剥削、争取经济利益和政治权利而斗争。新的条件和新的任务使这一时期的工人运动具有新的特点，存在着许多不同于以往革命风暴年代的新问题。另一方面，业已延续几十年的工人运动和平发展局面，即将被新的革命风暴的到来所打破，这就要求工人政党为此做好准备。
最后，１９世纪８０—９０年代，即是马克思主义“已远远超出欧洲的范围，在一切有无产者和无畏的科学理论家的国家里，都受到了重视和拥护”的时期，又是各种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庸俗思潮泛滥，意识形态和理论战线上的斗争，尤其是马克思主义同机会主义的斗争趋于激化的时期。
处在这一历史关头的恩格斯，虽已步入垂暮之年，却义无反顾地全身心投入了迎接新时代的斗争，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正如他自己所说：“我将以我还余下的有限岁月，和我还保有的全部精力，一如既往地完全献给我为之服务已近５０年的伟大事业——国际无产阶级的事业。”翻开恩格斯晚年的编年史，我们会惊异的发现，在一位年事甚高、后来又疾病缠身的老人的肩上承受着多么难以想象的重负，不妨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整理并出版马克思的《资本论》等遗著，独立完成《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爱尔福特纲领草案批判》、《法德农民问题》，为《法兰西内战》、《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法兰西阶级斗争》等著作撰写具有特殊重要意义的长篇导言，以及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多篇著名通信等不朽的经典之作。还值得一提的是，１８９５年上半年，即恩格斯逝世前半年，他以惊人的毅力写了至少７５封与研究“新时代”相关的书信。例如，同年１月１６日在致左尔格的长信中，深刻剖析当时欧洲各主要国家的政治形势，得出“整个欧洲的形势日益接近危机”的重要结论。
——担当国际工人运动、各国社会主义政党公认的“导师和顾问”。当时，欧美各国工人阶级的进步组织，从西伯利亚到加利福尼亚的社会主义者，“都从年老恩格斯的知识和经验的丰富宝库中得到教益”。
——他怀着无与伦比的战斗激情，同向马克思主义世界观进行挑战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思潮，同企图把社会主义运动“引入迷途”的形形色色的机会主义，包括从左倾冒险主义到社会改良主义，从无政府工团主义到迷信国家和议会的合法主义，从教条主义到宗派主义，进行了不妥协的坚持不懈的斗争。
尤其感人肺腑的是，直到临终之前的恩格斯，仍然雄风犹存，壮心不已。当时还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考茨基曾经这样描写：“白发苍苍、病入膏肓的恩格斯，在即将告别人世的时候，仍然满怀乐观精神，渴望战斗，充满胜利的信心；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保持往日的热情……他在临终时坚信，更巨大更光荣的胜利在等待着我们。”
从一定意义上说，恩格斯晚年的全部理论创作和实践活动，都是为了迎接新时代的到来。就这一点而言，我们从恩格斯的遗产中得到的教益和启迪主要是：
第一，清醒地认识和把握我们所面临的客观形势和历史环境。
处在１９世纪末叶的恩格斯，以他丰富的知识、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对新的世纪交替之际的形势和环境，作出了科学的准确的分析判断。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和工人运动从相对和平发展时期向危机和革命时代的转变上。为此，他以一种崇高的使命感和紧迫感，从理论著述和指导各国工人阶级的实践活动两个方面，做了大量繁重的又卓有成效的工作，为后来以列宁为代表的革命派和战斗的无产阶级做好了理论上思想上政治上的准备。
历史常常有某些惊人的相似之处。当前，我们也面临着重大的历史转折关头。一是百年一遇的世纪交替期。当此新的世纪之前，要求一切忠诚的社会主义者应该以恩格斯为榜样，对即将结束的２０世纪正反两方面的社会主义历史经验，对本世纪特别是二战以来资本主义的发展变化，进行深刻反思、缜密研究和科学总结，而且不应该回避那些敏感的甚至存在分歧的问题。在反思、研究和总结的基础上，展望２１世纪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前景。西方国家的研究者为了适应统治集团制定长远战略计划和加强意识形态攻势的需要，这些年来做了许多这一方面的工作，出版了大量著作。对此，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等闲视之。
二是当代中国第二次革命，国内经济体制和社会生活的转型期。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已经并将继续为古老的神州大地带来广泛而深刻的变化，这不仅意味着我国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科学技术的快速进步，而且意味着启动社会的全面发展和转轨，意味着社会主义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但同时又要清醒地看到，在历史大变革过程中出现的许多消极的、负面的社会现象和过去未曾遇到的新矛盾、新问题，包括在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中怎样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这样的重大问题。现实生活和历史责任要求我们，对这些问题和矛盾大胆地进行研究和探索，寻求正确的解决途径。
三是世界格局的重新分化改组期。国际局势的大变动，旧的格局被打破，新的格局尚未建立，无论对中国还是世界进步事业都是关系极大的。它涉及我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外部环境，涉及一球两制的关系及发展趋势，也涉及我们对外部世界，特别是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态度和对策。
第二，科学地分析社会历史进程中发生的新变化及其对社会主义运动的影响。
１９世纪末叶，科学技术的进步，托拉斯、股份公司、国有资本等垄断组织的出现和发展，欧美一些国家资产阶级统治机制更加精巧化，以及资本主义列强之间矛盾斗争的日益激化，引起了恩格斯的密切注意。研究这些新变化，总结工人运动的新经验，回答时代提出的新课题，是恩格斯晚年极富探索性和创造性的使命。颇具重要启示意义的是，他认为，这些变化说明资本主义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出现了一些新的特点。这些新特点没有也不可能改变资本主义固有的基本矛盾，而是在新的形态上发展了这个矛盾。但是，这些新特点却改变了无产阶级斗争的条件，因此要求各国工人政党探索适合新的条件的斗争形式和斗争任务。恩格斯晚年在无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专政、农民问题和土地问题，以及针对未来世界战争制定无产阶级策略等重大问题上阐述了一系列新思想新观点，都是对这种新的斗争形式和斗争任务的回答，是对时代提出的新课题的回答。
当前，我们也面临着社会和世界新的重大变迁，以及由此而来的层出不穷的新问题。概括地说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其一，新的科技革命和高科技的广泛应用给人类生活和社会发展带来的巨大影响；其二，资本主义制度运作中出现的新特点，以及这些国家社会主义运动的新形势新任务；其三，社会主义国家怎样通过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实现自我完善和发展，走出一条振兴社会主义的新路。这些问题的存在和要求人们作出回答是不言而喻的，关键在于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和方法进行研究，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恩格斯为我们提供了范例。就是说，一方面应该承认，这些变化只是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这个现代社会历史运动长过程中的一定阶段性的部分质变，因此它没有改变这个大时代的发展规律，没有改变历史的总趋势。然而另一方面，却在一定阶段上改变了社会主义运动的形式和任务，我们正是要从这种大视角上探索各种新课题的答案。看不到前者，会对社会主义前途丧失信心；看不到后者，又会陷入思想僵化的境地。
第三，要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体系，做到坚持和发展的统一。
邓小平同志在１９７７年《完整地准确地理解毛泽东思想》的讲话中指出：“我说要用准确的完整的毛泽东思想作指导的意思是，要对毛泽东思想有一个完整的准确的认识，要善于学习、掌握和运用毛泽东思想的体系来指导我们的工作。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割裂、歪曲毛泽东思想，损害毛泽东思想……我们不能够只从个别词句来理解毛泽东思想，而必须从毛泽东思想的整个体系去获得正确的理解。”用这一段十分重要的论述来说明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和运用，也是完全恰当的。
马克思逝世以后，恩格斯非常注意对马克思学说的系统阐述和认真总结，使之成为更加严密的科学体系，在此基础上体现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一致性。这就是说，只有完整准确的理解和掌握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体系，才谈得上坚持马克思主义，也才谈得上发展马克思主义。恩格斯在他最后十几年的岁月里，殚精竭虑，上下求索，为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的建构作出了杰出贡献。
他系统地考察和论证了原始社会产生、演变和衰落的过程，深刻揭示了家庭、私有制发生、发展的历史规律，以及国家的起源和实质，指明了私有制、阶级和国家消亡的必然性，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胜利的规律性，从而科学地阐明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为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构筑了一块理论基石。
他系统地总结了人类的认识发展史，详尽地论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同德国古典哲学，特别是黑格尔、费尔巴哈哲学的关系，精辟地概括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为完整地理解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形成史、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体系，提供了一部极好的教材。
他整理并且补充、发展了马克思的经济理论，尤其是对资本主义垄断形成之中起着重要作用的资本主义信用制度、股份公司以及卡特尔、托拉斯等组织形式进行了新的科学分析，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增添了新的时代内容，是后来列宁“帝国主义论”的重要思想来源。
他对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对无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专政和无产阶级的农民同盟军问题，进行了历史考察和系统阐述，提出了诸如利用普选权开展合法斗争为最后“决战”创造条件；借助“民主共和国”作为无产阶级专政的“现成的政治形式”；无产阶级的国家必须由社会主人变为社会公仆，成为“新的真正民主的国家权力”；通过“合作社的生产和占有”把个体农民引上社会主义道路等一系列重要的新观点，丰富和发展了科学社会主义。
他进一步论证了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全面地阐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并且着重提出了社会历史运动的“合力论”，政治上层建筑特别是国家权力对于经济运动的反作用，观念上层建筑发展的相对独立性及其对经济基础和政治制度的重要影响。
总之，经过恩格斯晚年的创造性工作，使无产阶级获得了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系统的理论工具，使马克思主义随着实践和认识的发展而不断发展，更加成为完备而严密的决不同任何迷信相妥协的完整的世界观。掌握了这样的科学完整的世界观，我们就能够既同“左”的错误又同右的错误，既同教条主义又同机会主义划清界限。因为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对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的割裂、歪曲和否定。我们也就能真正懂得怎样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所谓坚持，是说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牢牢掌握作为科学体系的马克思主义，用以指导自己的思想和行动，而不应该拘泥或固守它的个别论断、只言片语；所谓发展，是说在任何情况下都要遵循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指出的道路继续前进，决不故步自封。如果离开这个道路，那就不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而是“代替”、“篡改”、“分道扬镳”。
当前，在我们学习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时候，也要强调更好地理解和掌握这一理论的科学体系。要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首要的基本理论问题和“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着重把握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的主要内容。诸如，关于这一理论的精髓和根据；关于社会主义本质和任务的理论；关于社会主义改革和开放的理论；关于社会主义的政治和思想保证的理论；关于党的建设的理论，等等。这是学习理论、武装头脑的需要，也是用理论指导实践，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需要。
恩格斯离开世界已经一百年了，缅怀这位马克思主义的另一奠基人和国际社会主义运动伟大导师光辉的战斗的一生，包括他“日落红霞尚满天”的最后岁月，最好的纪念是努力学习他留给我们的理论遗产和精神财富，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征途上，把恩格斯开创的事业推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