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7月7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恒安杯巾帼风采散文征文

  永远的芬芳
车敦安
我怀着一片崇敬,大海捞针,终于在一个偏僻泥泞的小巷,觅着了您寄身的所在。
在您租住的那间狭窄幽暗的小屋,陈大妈,我审视您良久,心底不禁发出感叹:您的形象,与您饱含诗情画意的名字“桂芳”,相去太远,太远!
您那一脸拥挤的深壑和满头夺目的斑白,谁会相信您才年过花甲?您那鹰爪似的十指和皮包骨头的双腕,谁能想象得出您所经历的人生风雨?可就是您这样一位被苦难雕琢成的“芦柴棒”,为我们的社会开放了一朵鲜艳的、愈久弥香的精神之花。
10年前,您为了生计,劳燕南飞,从贫瘠的怀远乡村,来到生疏的省城合肥,走进了拾破烂的行列。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您开始了为家乡捐资助学的义举。村子里的布尧考上了大学,您欣喜若狂,当布尧的父母正为儿子的读书费用愁眉不展时,您一步跨进了他们的家门,一副豪爽口气:“我来负责!”邻居广为因病家贫,升入初中的儿子被迫辍学,您又自告奋勇地包他儿子读完了初中。一天家乡来人,说起村子里又有几个孩子,因交不起学费而失学,您当即天塌下来似的,扔下拾破烂的筐子,揣上1000元,火烧火燎地就返回了家乡……
我问您:“10年里,您究竟为家乡的教育花了多少钱?”您毫无表情地摇摇头吐出一句“谁还记这个”。去年冬,您回家时发现,村里小学的门前还是条泥土路,几百个孩子都在泥雪里跋涉。您立即找到校长,一边建议修条水泥路,一边就从衣襟里摸出5000元现金。几天后您返回合肥,心里总是不踏实,担心那钱不够修路,于是又补邮了3000元。今年春,家乡中学建教学楼资金紧张,您竟把儿子攒的2000元,也给捐了……
陈大妈,10年里,您就是这样慷慨、大方,一个一个孩子地资助,三千五千地向外掏。可您不是腰缠万贯的大富豪,您是在捡破烂,而不是在拾金子,您的每一分钱都凝聚着您的血和泪啊!
您是个最爱清洁的人,虽然一辈子受穷,可总是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总是把破烂的桌椅抹得一尘不染。自从干起拾破烂的营生,天天都得围着垃圾转,那钻心透腑的恶臭,几乎使您的五脏都要呕吐出来。每年的夏天,您都要中暑晕死过几次;每年的冬天,您的脸手总是一片肿烂。您更说不清遭受过多少次“城市人”的白眼、呵斥和无端刁难。为了捡起一张被风卷起价值几乎是零的废纸,您往往会连摔数跤;为了拾起一片碎玻璃,您常常被弄得鲜血淋漓。
拾破烂并不是发财的门径,一天的千辛万苦经常只换来几角钱的收获。因此对您来说,一分钱比有钱人的万元还要金贵十倍。为了省钱,您至今还保持着一天两餐的习惯。您为了免去买床的开销,多年都睡在铺着废纸的地上……
我又问您:“您为什么这样地苦着自己,把挣来的钱都用于资助家乡的孩子们读书?”您没有立即直接地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含着泪光向我讲述了自己不幸的童年,倾诉了没有文化的痛苦。就在您童年刚刚走进校门的时候,日本鬼子一下把您赶进了随着父母逃难的队伍。逃难中,您失去了双亲,成了一户善良农民的养女。养父母能把您养活起来,已是不易,上学读书只能是永远的幻想。
您这辈子真没少吃无文化的苦,仅这十来年就够说上几箩筐。农村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您没有文化,不懂科技,当然没有致富的希望。在城市拾破烂,因分不清男女标志,有厕所也不敢上;因不识路牌,数不清走过多少错路;因不会签字领款,卖破烂总是揣个私章;有时为了算笔简单小帐,就得熬上半宿。您不想再继续吐自己的苦水,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不能让孩子们,再有我这样的不幸了!”
听了您这满含情感的话,我不禁想起鲁迅先生所说到的应该怎样做父亲。同样的道理,您不正是一位肩着黑暗的闸门、放孩子到光明中去的伟大的母亲吗?
您的心灵比您的名字更美好,您心灵的花朵将超越季节和空间的限制,永远飘香。
(作者单位:安徽日报社)


第12版(副刊)
专栏:

  庐江形象
徐怀谦
庐江不是一条江。它是一个县名,在安徽省。
出省会合肥往南,沿新近开通的合肥至九江的合九铁路或合肥至铜陵的合铜高等级公路,行驶60多公里,就进入这个江淮之间、巢湖之滨的庐江县境了。
夏日的风,裹挟着漫山遍野浓浓的绿意和116万庐江人民的热情劲儿迎面扑来,熏得远道来的客人已然半醉。那是林场、桑园、茶园,这是水稻、油菜、大棚蔬菜,主人一一指点着,生怕我们醉眼朦胧,看不清楚。
进入县城,45米宽的水泥路面虽比不得北京的长安街,然而自有它的一份平整清洁和交通顺畅;两旁较少大城市的摩天高楼,更多的是四五层的建筑,不遮天,不蔽日,也自有它的一份视野辽阔与接近自然。
及与主人聊天,我们这些北京来的客人都禁不住对庐江的绿化和城建啧啧称赞。县委书记刘永火谦虚了一番,最后说了四个字:形象工程。原来县委、县政府一直把绿化和城建工作当作改善庐江投资环境、推动庐江经济发展的头等大事,当作一项重要工程——“形象工程”来抓。
我们这才知道,在庐江,从县委书记、县长到人大、政协、纪委的负责人,他们都有一块自己的绿化示范点:县委书记在柯坦镇抓1000亩板栗经果林基地,县长在店桥乡抓2000亩商品用材林基地……难怪,1992年,庐江县提前两年在巢湖地区第一个完成消灭宜林荒山的目标,并被国务院授予“造林绿化先进县”光荣称号。
为了改造街道狭窄、基础设施不配套、服务功能不齐全的庐城旧城区,县里专门成立指挥部,县长任指挥长;为了加强规划设计,他们成立了由专业技术人员和新分配的大专院校毕业生为主的规划设计室,并经常邀请省建工学院、规划院的专家来庐,帮助定规划、拟方案、出点子。如今,庐城人民漫步在新落成的绣溪园商城,嬉戏在由鲜花、喷泉、雕塑装点如画的街心公园,那份惬意,我们从他们的脸上一览无余。
有谁知道,庐江人民刚刚从1991年的大水灾中跋涉出来,而直到1993年,这个县才被国务院列为对外开放县。客观地说,庐江的知名度不是很高,然而从历史到今天,庐江的辉煌却是不可湮灭的。
这里,是三国名将周瑜的出生地,坐落在县城东侧的周瑜墓,1989年被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已成为庐江的一大人文景观;1895年,在威海卫战役中英勇奋战,最后因寡不敌众服毒殉国的民族英雄丁汝昌,也是从庐江的一个农民家庭中走出去,投身行伍的;1939年,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在庐江的汤池建立,叶挺等新四军将领曾亲自坐镇汤池,指挥抗战。这里,又是“文翁故里”,三国王蕃通晓天文数学,南唐伍乔专诗文,清有桐城文派的黄金台、刘体信,有“六十成诗隽,七十成皖雅”的鹤柴。如今的庐江中学是全省25所重点中学之一,自恢复高考制度以来,共为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输送15人;曾受江泽民总书记亲切接见,获得1991年中国十大杰出青年科学家称号的盛承发博士就是庐江盛桥人。
有人杰,更有地灵。庐江的铁矿石藏量6.5亿吨,是全国最大的矿藏之一,开采价值很高;汤池温泉是安徽省较大的温泉之一,每小时流量达150吨,水温63摄氏度,是极好的疗养场所,目前已有15家省直单位在此兴建温泉疗养所。坐落在城东北的冶父山国家森林公园,茂林修竹,郁郁葱葱,其间的冶父晴岚、金牛晚眺等胜景,曾令多少商旅游客流连忘返!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真正把庐江的“形象工程”建设推向高潮的,还是今天上百万的庐江人民。这里的乡镇企业有“三座山”——冶山水泥厂、东顾山水泥厂和石山水泥厂。1990年,“三山”水泥的年产量只有4.8万吨,固定资产418万元,到1994年底,水泥年产量已达40万吨,固定资产到了1个多亿,分别增长7倍和24倍。位于庐江县城的安徽省风机厂和活塞厂,作为当地的国有中型企业,积极引进外国的先进技术,加快自行研制和开发的步伐,有不少产品创部优、省优,有的还荣获了国家“星火计划奖”。
清《庐江县志》称:“内资陂泽之饶,外藉水路之便,实淮西之要邑,江北之名区。”短短数日,我们访农户、进工厂,深刻体悟到,伴随着合九铁路、合铜公路的贯通,顺应着安徽“开发皖江”的大势,“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庐江的形象一定会走向省外、国外,而且变得越来越高大。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拍卖皇帝
梅桑榆
在封建社会,“皇帝”是顶天的头衔。然而这一头衔名额奇少,自秦始皇嬴政以下两千余载,只有几百人弄到手;而在此期间,平民百姓生生死死,恐要以几十亿计。皇位的至高无上,皇帝的为所欲为,皇室的穷奢极欲,令无数官民钦羡神往。故在溥仪退位以前,皇帝一直显得伟大神秘、至尊至贵、仰之弥高,皇帝屁股下面那张椅子自然也“令无数英雄竞折腰”。
不过,自皇帝从中国的土地上消逝之后,皇帝也就不再伟大,不再神秘。有那么一个时期,皇帝这个头衔往往是与专制、残暴、昏庸、荒淫等词联在一起的。皇帝不论在政治宣传中,还是在平民百姓心目里,都是可憎可厌、十恶不赦的家伙。
然而不知自何时起,皇帝又变得醇香四溢如千年陈酿,别说喝上二两,就是闻上一闻,也要叫人醉之倒之;又大红大紫如色艺俱佳的名妓,令一些腰缠万贯者欲一嫖而后快,腰包空虚者也欲瞧上一瞧,以求一饱眼福。既然皇帝如此香、红,如此走俏,于是乎许多行业均将皇帝这只旧瓶装上味道各异的新酒争相拍卖,以满足市场之需求。其一是影视业大拍皇帝戏。那些充斥于银幕荧屏的男女皇帝,有英明伟大的,有历尽磨难的,有温柔多情的,有潇洒浪漫的……总之,凡以皇帝为主角的戏,无论正剧、悲剧、喜剧都能吸引观众;其二是出版业大出皇帝书。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写皇帝的读物,有正史,有野史,有轶闻,有秘事,有小说,有纪实,有严肃的,有通俗的,有乌七八糟不堪入目的……总之,只要与皇帝挂上钩的书,不愁卖不出去;其三是服务娱乐业姓“皇”称“帝”者猛增。在一些通都大邑,“皇都大酒家”、“帝王美食城”、“皇上皇大旅馆”、“皇冠歌舞厅”等金字招牌随处可见,总之,招牌上一标有“皇”、“帝”字样,就不愁那些位尊而多金者不来勇猛吃一顿,潇洒走一回;其四是服装日用饮食业纷纷打出皇家旗号。大者有宫廷服饰,有宫廷用品,有宫廷御菜,有宫廷点心……小者有太子衫,有太子裤,有太子糕,有太子粥……太子者,皇帝的儿子与法定接班人也,待皇帝一旦翘辫子之后,那舒服无比的宝座便是太子的,因此“太子”牌的吃穿用品与“天子”牌的一样好销。一言以蔽之,在五花八门的行业中,只要能与皇帝沾上边的,无不在宣传上大作文章,在各种广告形式中,“帝王气派”、“王者风范”、“宫廷风味”等词猛写猛喊,便是明证。
自拍卖皇帝之风兴起以来,“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凤阳歌》歌词)的家乡自然也不甘落后,被骂了几十年的朱元璋重新走红。数年前,一些饭店、旅馆、商店以及种种商品,就纷纷标以“洪武”(明太祖朱元璋年号)字样。近年又于距城数里之外竖起“朱元璋故里”的标志牌。更有甚者,一位史学专家竟云:“你们凤阳什么最值钱?朱元璋最值钱!”研究朱元璋不从政治、经济、历史等方面着眼,竟将这位皇帝先生当作商品而以钱来标明他的价值,未免显得有欠庄重。
窃以为,拍卖皇帝之风之所以愈刮愈烈,是由于有其广阔的市场。而这种市场反映了一种思潮,一种价值观念。究其根源,乃是由于一些人封建意识深入骨髓,由于一些人权力至上、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念深入骨髓。这种崇拜皇帝的陈腐思潮与历史潮流相逆反,而这种权力至上、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念也与时代精神相违悖。


第12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亲同骨肉母子情
翟向东
天不永年,王幼平同志辞世已几个月了。
直到今天,我还瞒着104岁的老母。
去秋,老母听说幼平同志住进北京医院,就挂心地一再问:“他怎么着了,要紧不要紧?”从那开始,不断地叨念:“他身体好好的,怎么就住进医院了?”
幼平同志那次病情危重,抢救了一周多,才转危为安。我去探视时,见他的身体明显虚弱了,坐在沙发上,说话也力气不足。他首先问我:“妈妈的身体好吗?”医生是不准他出病房的,我走时他要送我,经一再阻止,才在病房门口停步,却忽地向我举手敬礼。我忙还礼离开,心想:他一如平时那样心地畅达,当会很快康复的。
老母一直惦念着,过了些天,嘱我再去医院探视,要代她问好。这次,他坚持要走出病房送我,缓缓移动脚步,边走边说,一直送我到电梯门口。电梯关门时,只见他站在那里,一边向我轻轻招手,一边说:“问妈妈好!”
母亲最早见幼平同志,是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1943年秋,在河北曲周县的曹庄。
我那时已离开部队,在冀南三分区后方办报。因为活动基本稳定下来,就给在敌占区的家中转去一信。母亲已年52岁,与我一别6年,不知我生死,见信后喜出望外,很快与儿媳赵燕一起,冒险经过几百里敌占地区,过卫河后又一村一村打听,最后找到了报社。幼平同志时任地委书记兼分区政委,听说母亲远道而来,专来看望,讲了我们在八路军几年相处得很好,要母亲放心。还要母亲在根据地多住些天。告诉母亲眼前生活虽苦一点,胜利了就好了!母亲很感谢这么个“大官”来看望。
我向母亲讲了:幼平同志是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到陕北以后,毛主席、党中央派来山东工作的,1938年到聊城,参加领导咱鲁西北抗战,以后到八路军,我一直在他身边工作,待我如兄弟。他多年当政治部主任,人们都叫他王主任。
这以后,幼平同志戎马倥偬,转战冀鲁豫和豫皖苏地区,在部队任要职,参加淮海战役和渡江作战,而后进军贵州,越走越往南;我从三分区转冀南中心威县、转保定、天津、承德,越走越往北,因而音讯久疏。在他连续出使罗马尼亚、挪威、柬埔寨、古巴、越南等国的长时间里,母亲多次问:“王主任现在哪里?”还说:“逢年过节也不回来住几天?”1974年10月,我在承德收到幼平同志一信,告诉说他将出使马来西亚,如近期来京公干,当获良晤。母亲听我念了信,好是高兴,还回忆起1943年初见幼平同志时的情景。
母亲的回忆,更引起我的怀思。我想起了“文革”中的1969年,我还戴着“走资派”的帽子,在井陉煤矿挨批判和劳动改造时,有同志偷偷告诉我:外调的人从北京回来了,他们去找了王幼平,王正忙着准备去越南当大使,外调的人排了队,他提前接见了调查你情况的,作了很有力的证明,证明你是一个经过考验的好同志。我当时身处逆境,是非难辨,听了这话,深感故人故情,激动不已。
与幼平同志接触又多起来,是1979年我一家到北京,他从苏联离大使任回国以后。他知道母亲还跟着我,从此,每年至少在老人寿辰和春节时,同夫人史洪潮同志来看望两次。母亲百岁寿辰时,特来祝寿,与老人欢乐地谈了好久,祝老人长寿120岁。老人很高兴,说:“感谢王主任。”幼平同志说:“别这样叫我,我是你儿子,你也是我的妈妈。”老人听了,眼角湿润,一边擦拭一边说:“我老来老来,又有这么个好儿子,真是福上加福了!”幼平同志又说:“您忘了?是您19岁时生的我。”这话逗得老人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开心。那天,她一直沉浸在无限喜乐中。
幼平同志平易近人,关心同志,与部下亲如兄弟,待同志们的亲人像自己的亲人,战争年代如此,七任大使期间也是如此。每次出使离任,馆员们久切心仪,难分难离。60年代下放南阳任地委第二书记那段时间,深入基层,深入群众,受到干部、群众敬重,离开时全体机关干部洒泪相送。他一向严以律己,素嫌他人赞誉。寄钱帮助馆员在国内有困难的家属,告诉办事者“如透露出去,以你是问”。
3月28日,忽闻噩耗,惊悉幼平同志旧病突发,急送医院,于这天早晨去世了。我抑止不住万分悲伤,背了老母,几次哭涕。次日往家中吊唁回来,哀伤中追念幼平同志生前为人,怎也没想到电梯门口一别,竟成永诀了!
那天,我伏案写了如下挽词:“教我者公,知我者公,惦我者公。公今溘然瞑目,舍我去,再呼不应。师公者我,友公者我,钦公者我。我今泫然哀悼,记公勉,待报追摹。”写罢感幼平同志音容宛在,不禁悲感交深,又落下眼泪。正在这时,老母拄了拐杖走来,问我怎么了?我急忙用话语支吾过去。我担心她现在的身心都经受不了,还是没有向她说:你的好儿子王主任,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至今,老母把幼平同志送给的一尊金色小佛像摆放在床前的桌上,爱护备至,常说:“这是我儿子送给我的。”
至今,我出外半天回来,老母总问:“去看王主任了吗?他这些时候身体怎样?”
至今,老母还常说:“我保存着一对玉石的健身球,我过生日时他来了,我要送给他,他会喜欢的。”
昨天,老母又说:“他也已经是85岁的人,行动不随和了,告诉他,我过生日时,他就在家好好休息吧,不一定来了!”
今天,老母醒来说,“夜里做了一梦,梦见王主任又来看我了……他这几天来电话了吗?”
幼平同志,我的老友和兄长,妈妈一直在惦念着你。你还活着,活在妈妈的心里,活在我的心里,也活在敬爱你的众多同志心里。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古老的陶都有只鹰
阿明
宜兴在人们口碑中的分量,不在于它历史的悠久,岩洞竹海的灵秀,三省通衢的形胜,而在于它文化的质地。小小一个丁蜀镇,在中国偌大的版图上,还占不到蝇头那么大的位置,恐怕连标个小圈儿的资格都没有。可它在国内外的声名,在文化上的位置却远远逾出其本身应有的份量而显得有些超重。这种文化,既有千百年来陶都人呕心沥血的智慧构建,亦有自然界给予他们的厚赐。宜兴的声名,陶都的文化,便是年年月月通过那罐罐坛坛,盆盆缸缸,通过那一把把紫色的茗壶传递出去的。于是宜兴总给人有一种闲适静谧的感觉。在那罐罐坛坛里储足了米粟,就在廊下檐底,临河茶馆,依山茅庐里摆开桌子,握着茗壶,半闭着眼睛,品岁月悠长,话禾麦桑麻。精力有余,情致有兴时亦可在一坨紫色的泥土上玩弄玩弄。这样的生活倒是很适合文人墨客的,因为其本身就氤氲着一种生动的艺术气韵。
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在陶都这片文化厚土上急急匆匆走出这样一个人来,他叫范晓枫,出生在祖祖辈辈以制茗壶为职业的紫砂村里,却只对这份祖辈承延的职业投去匆匆的一眼,就赶忙去走自己的人生旅程。人们之所以用惊异的目光凝注于他,在于他的匆匆步履叩碎了那种文化闲适性,人们握着茗壶的手有些微微的震颤。他领导的江苏神鹰集团,在走过了七八个风风雨雨的年头后,突然昂立在陶都这片土地上。目前,神鹰已是拥有12家内资企业,3家合资企业的省级企业集团。作为江苏省首批高新技术企业,经济效益已跻身中国行业百强前10名,1995年,产值将突破4亿元,利税突破5000万元。
神鹰,那强健翅膀掠过的羽影,把被紫色泥土濡染得迷迷朦朦的目光引向高远湛蓝的天空。范晓枫对陶都的最大贡献,也许并不在于其企业本身的效益和为这片古老的土地贡献了多少财富,而在于他为陶都人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维,一片超然于紫色之外的人生意境。
范晓枫的人生轨迹刻印在这样一片古老的文化背景上,确有耐人寻味之处,人们寻寻觅觅,希望得到一种新的启迪。一家乡镇企业,论地理环境和条件,并没有多少优势可言,它何以有那么强大的吸附力和凝聚力,使得占职工总数30%以上来自五湖四海的300多名人才把智慧和生命的热情投注到它的身上?也许可以从现有的用人机制、管理模式上找到答案,那么它的起始引力又源于什么呢?1987年,年仅30岁的范晓枫毛遂自荐就任神鹰集团的前身——宜兴客车厂厂长时,这家工厂已负债50多万元而濒临倒闭。潜藏在他身上的艺术细胞使他事业旅程上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创意。上任不久,他就到上海的几所名牌大学招聘人才,陷于困境中的企业,简直没有任何可以诱人的条件。可范晓枫到台上一番演讲,就引去了几十双瞩目的眼光,眼光中烧灼着火一般的青春激情。“我只有初中毕业文化程度,我的企业目前亦很困难,我有的只是真诚和热情,我可以尽我的能力为你们构建舞台,让你们尽情表演,这里没有忌妒,没有守旧的规程,没有论资排辈的套路,有的只是真诚的期待,为你的成功贡献鲜花和掌声。”“哗——”一片热烈而经久的掌声。于是,一群莘莘学子们携着沉甸甸的抱负、怀着火热热的激情把事业的基石归奠到他的身边。
在神鹰集团,你可以找到融化在企业中的范晓枫的个性色彩和气质,这是一种可贵的艺术化的创新精神。这里的一切管理措施都是为了让人最大限度地燃放出自己的精神能量。在神鹰集团,你可以自由择岗,找到一个适合自己个性发挥和才能体现的岗位。人对自己的把握往往不能一次性完成,那么这里又有这么一条,你在某一个自己择定的岗位上干了一段时间,觉得这里原来并不适合自己,还可以申请调动岗位。条件只有一个:上了新岗位干得比老岗位好。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有一个可以纵跳腾挪,旋转翻越的空间。你在塑造着企业,企业亦在默默地塑造着你,人生的舞台总是双向构建的。
某一项试验的成功与否,对一个具体的人来说,往往并不是一般物质意义的得失问题,而决定着一种精神的走向——崩溃与升华。“失败了不追究,成功了予重奖。”在这个政策的背后,真正的含意是一种精神的提携和塑造。失败了不会给你压抑,而成功将会获得的掌声和鲜花却支撑着你,在这样宽松的空间里,人自信力的塑造和主体精神的确立就有了充足养分。1988年毕业于华东工学院的陈伯生就是在一次次的失败中研制成功了填补国内空白的“抗震型涡街流量计”。失败了,当事人总会叹息,自觉不自觉背上精神包袱,可一到范晓枫那里,得到的依然是信赖的目光,依然是一句句滚烫的抚慰语言。几次失败,光材料费就花去了4万多元,范晓枫说:“再干,工厂再困难,你的试验经费如数拨足。”陈伯生就是在一次次的鼓励抚慰中,在完成了一项物质试验的过程中亦实现了一次精神的升华。
在神鹰,范晓枫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但这不是权力的赋予,权力的玩弄只会使人产生恐惧和关闭心灵的通途。我曾采访过许多科技人员,他们都有那么一种共同感受:把事业的支点定位在范晓枫身上不会错。这并不是一种迷信,而是他们耳濡目染产生的整体性把握。每天早晨,范晓枫只要不陪客人,总是准时上班;夜晚,在整个一幢办公大楼里,他办公室的灯光总是熄得最晚;一年365天,属于他休息的只有一天时间——大年初一,但他亦会准时到办公室里,整个上午,他代表企业向各方朋友捎去一句句热情的问候和美好的祝愿。他要求下属做到的总是自己率先做到,他把自己整个地融化在一个企业之中,融化进散发着蓬勃热气的集体之中。
他脸上总是挂着那么谦和自信的微笑,任何挫折和困难不会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儿色彩的反映。他常有这样一句话:“办事业咋会没有困难?挺挺腰板不就过去了嘛!”受他这种强健的精神体魄所感染吧,在他周围,副总们、主任们脸上全都挂着自信的微笑,在他们微笑的背后,是一种坚挺的人格和精神风范。
今年5月,范晓枫作为全国劳模参加了北京的隆重庆典,在鲜花和掌声的簇拥下,他禁不住蓦然回首,眼角早闪出一点晶亮。从宜兴到北京是那么遥远,从北京到宜兴却又是那么贴近。古老的陶都,在这片氤氲着艺术灵性、挥洒下多少华辞丽章的土地上,范晓枫的创业道路亦充满了艺术的气韵。


第12版(副刊)
专栏:

  卢沟桥石狮
张永枚
四百五十多头石狮,
忽有了炎黄灵魂,
狮身循环民族血,
猛醒!大睁火炬的眼睛,
从卢沟桥石柱跳下,
醒狮怒吼,世界雷动!
神圣的1937.7.7
石狮也投入抗日反冲锋……
我凝视石狮的眼睛,
是惺忪?还是圆睁?


第12版(副刊)
专栏:

土枪土炮(国画)王阔海
选自《军旅画家作品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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