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7月4日人民日报 第10版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

高原(选自《山西省美术书法摄影展》) 田相臣摄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金台随感

  “软包装”的时髦
杨洪立
如今世上流行软包装。各种各样的软包装食品、软包装饮料,摆满了大小商店、街头摊点。软包装的流行,无疑大大方便了群众。
而且,这种软包装之风也流行到了文坛和新闻传媒。报刊上、影视中,“软包装”的东西越来越多。
此类“软包装”食品的特点,一是软。远离政治,远离现实,风花雪月,花草虫鱼,乃至油盐酱醋,拌嘴吵架,生病吃药,日常起居,都可以找出话题,写出洋洋洒洒的大作。二是甜。甜腻腻的情调,配以软绵绵的语言,轻飘飘的文笔。像奶油巧克力,夹心大雪糕,像唱摇篮曲、催眠歌,又像说情话,发梦呓。它适应了一部分读者,尤其是少男少女、情男情女的胃口。这种“软包装”在许多散文、随笔上表现得更充分,不但大量软、甜、腻的新作不断问世,而且一册册尘封埋没很有些年头的“软包装”作品,也以“精品”、“名作”的名义被反复出版,重复出版,“炒”得不亦乐乎。
当然,生活是丰富多彩的,群众的需求是多种多样的。人们需要轻松,需要幽默,需要有人给谈谈日常生活、身边琐事乃至心中隐秘。但是,如果以此为基点,将其作主调,过于推崇和推广,以至形成一窝蜂、一股风,则不那么适当,甚至会倒了读者胃口。有人说,如今写文章,不管有没有道理,有没有思想性艺术性,只要会吹会侃会搅和就行。此言也许太过分,但现在报刊上的无聊文字、游戏作品、膨化“食物”、泡沫文章,以及无病呻吟的东西越来越多却是事实。
有人嘲讽或感叹某些名家,说他们滥开专栏,大写空洞无物的甚至是无聊的文字。什么个人的三灾八难,亲朋的往来旧闻,孙子的顽皮笑颦,每日的日程安排,吃喝拉撒睡等等,都可以东拉西扯,敷衍成篇。其实呢,我倒很理解人家。本来嘛,“名家”也是人,生活有限,却又要经常不断地“生产”各类文字,“创造”作品,那么不写这些写什么呢?至于对不对你的胃口,那是你的问题,与名家无关。
不过,认真说来,文坛上“软包装”的流行,其实是一种浮躁心理、功利思想和媚俗现象的反映。它尽管有一定消闲作用,但从根本上来说,却是一种小摆设和欢乐球一类的东西。它对于弘扬时代主旋律,对于促进两个文明的建设,对于培养“四有”新人,都是软弱无力的。
老百姓常说:五谷杂粮最养人。要使我们这个社会更健康、更强壮、更能适应面临的世界性竞争的挑战,就要多吃五谷杂粮、多吃天然食品,少吃点“软”食物。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巾帼风采散文征文

  边关木棉红
杨佳富(彝族)
阳春三月,滇西边境的木棉花又开了,它像一把火炬,把绿色的中缅边境线渲染得更加美丽、光彩夺目。我是第几次重访武警云南边防总队木康检查站,已记不清了……
检查站有一朵最红最美的木棉花——二等功臣女警官朱志萍。
1986年秋,19岁的四川妹子朱志萍缠着爸爸要去当兵。爸爸知道女儿的性格,说:“你喜欢,就去。可有一条,到部队后不许后悔,不许哭!”
“哭啥子,哭是小狗。”她边说边乐,脸上绽开了一朵鲜艳的红杜鹃。
就这样,朱志萍穿上警服,来到了位于中缅边境的武警云南边防总队木康检查站。
亚热带的天气真够人受的,热起来,像蒸笼,穿着单衣单裤还汗如雨下,还要站在公路边上执勤。老天说哭就哭,忽而雷雨大作,把人淋得落汤鸡似的;忽而烈日炎炎,几个小时就把草木晒蔫了头,把公路晒起了灰,风一吹,尘土直往脸上飞来,汗水一浸,脸像一幅涂不匀的油画。一天下来,浑身乏力,蚊子叮在脸上都不想赶它。
木康这个地方,离城较远,几个月看不上一场电影,一丛丛的凤尾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单调的生活使人难熬。
这几天,小朱病倒了,高烧已达39摄氏度。蒙着被子,她真想哭。可一想到跟爸爸立下的誓言,她只好望着窗外那轮明月,慢慢从西边落下……
不几日,小朱的病还未痊愈,就又像钉子一样钉在工作上了。她打开一沓沓卷宗,看着看着,觉得检查员的担子是那样的沉重,一份又一份的通缉令,牵着人民的心啊。
年初,一个明丽的早晨。
朱志萍早早地起了床,穿上合身的橄榄绿制服,腰佩紫色武装带和手枪,走上了检查室。英姿勃勃的女兵站在国旗下、国门前,比起男兵来,似乎更具风采。
6点40分,从边境开往内地的第一趟车正点到达。
“请乘客同志们拿出证件,打开行李物品,配合我们检查。”
乘客们一个接一个打开行李,掏出了各自的证件。
“同志快醒醒,检查一下你的证件。”最后一排坐椅上侧身躺着一名乘客,看样子像是睡着了,朱志萍轻轻地推推他。
乘客睁开惺忪的睡眼,可能是因为穿警服的小朱突然出现,他一时慌了神。当小朱将目光移向座位下放着的黑提包,他一把抓过提包紧抱胸前,紧接着他就嗖地从包里取出一支手枪对准了朱志萍。一下子,小朱的脑子一片空白,啥子也来不及想了,意识又清晰地而且是闪电般告诉她,夺下枪!此时,在家时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小朱,不知哪来的勇气,一闪身之际反手扣住了乘客握枪的手腕,将枪口偏向车窗外。小朱死死抓住罪犯手腕的同时向同班执勤的男兵大喊:“朱丽强快来!”接着向炸开了的车厢喊:“大家不要怕,枪里没有子弹,按顺序下车!”真实情况是子弹已经上了膛的,如果不控制住他的手指,不将枪口偏朝窗外,那么不是小朱先倒下,就是旅客伤亡。终于,小朱使尽吃奶力气,来了个“旱地拔葱”,夺下了罪犯手中的枪。朱丽强冲过来了,王站长也闻讯赶来,罪犯被擒住。接着又从包里搜出了一支手枪和10多发子弹。事后查明,该犯在西安某派出所盗窃枪支后,到处抢劫作案已达一年之久,他根本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女兵之手。
事后,朱志萍不声不响地把武警边防总队奖给她的二等功军功章寄给了爸爸,爸爸来信说他成了“小狗”。作为女儿,朱志萍心里明白,爸爸流的是幸福的泪。
边关的木棉花一年比一年开得更红更艳,朱志萍的档案已装满了奖励的卡片。在她的档案里记载着这样的数字,朱志萍入伍以来,先后查获贩毒案50多起120余人,缴获海洛因、鸦片达2000多克。她的事迹被收入了《武警边防部队英模谱》。
明天,我就要回昆明了,让我摘一朵木棉花,献给巾帼英雄,献给日夜守卫边防的战友。
(作者单位:武警云南边防总队《边防武警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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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雨
汪家明
大自然中,山川河海是基本不变的景观,云雾雪雨则变化多端;正如人类,头肩腿臂是固有的形象,喜怒哀乐却是难以把握的神奇世界。或可谓:云雾雪雨是大自然意志和情感的展现。其中,我认为,最有代表性的,是雨。
古人赞:“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常用词语有:春雨潇潇、秋雨绵绵、淫雨霏霏……这些,都不足以表达雨的丰富个性。真正的雨,是暴雨、倾盆大雨、瓢泼大雨,是春夏之交的大雷雨。在这样的雨中,整个世界都震撼了,所有的生物都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
记忆最深的,正是这样一场雨。那是在20多年前的一个夏夜,我最亲近的二姐,因病在床,粒米不沾,已三天三夜,忽然提出,想吃山楂糕。时已午夜,屋外正下暴雨,听得到飞瓦断枝的响声。我还记得窗外那株蔷薇的长枝条,在狂风中不断敲击着玻璃。撑起雨伞,我来到阒无一人的街上。伞毫无作用,雨横扫着,转眼全身已湿透,干脆弃伞而行。然而在这种天气里,夜销店也关了门,我空手而归。走在海滨大道上,脚下,是没脚的急流;头上,是漩涡一般的黑云,黑云中射下密集的雨;路的一侧,汹涌的海潮打起10余米高的浪花。不知什么吸引了我,我放弃归程,驻足海堤,俯身于铁栏杆,久久地眺望远方。在每一次电闪中,远山被剪出黑影,闪电紫色的火焰从山后一直伸到高空,将天空整个割裂。充耳是雷声雨声涛声,遍身是风和雨的鞭击。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我自己,那样渺小,却并不感到孤独和恐惧。我从未像当时那样明确地感受到,我与大自然是完全一体的,我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一个细胞,正如一滴雨、一道闪电、一声雷一样。
20多年来,我经常梦见那个雨的世界。我总觉得,没有任何文字、任何绘画、任何影视能将那个雨的世界完全再现出来。我有时忽发奇想:一个人,假若真正懂得了雨,也就懂得了世界,懂得了人生,就不会为眼前的点滴得失而营营苟苟,就不会顾影自怜、瞻前顾后,也不会妄自尊大、忘乎所以。
我至今认为,雨,是大自然中最为壮观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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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五光十色

  泸溪河上水上店
程关森
竹筏划过红紫斑斓的云锦石,我们二十里龙虎山中水上游就进入仙气缥缈的境界了。绕过蘑菇石,回眸鲁迅峰,擦过据说是被张天师一蒲扇把蚊子扇个精光的无蚊许家村,就可仰望白云缭绕的仙人城了。仙人城我是上过的,其实不是城,而是一座平如帽盖的山峰。帽盖下转圈有崖,崖前有路,崖内设庵,香火鼎盛时,庵有尼姑百计。解放前,泸溪河水丰盈,端午龙舟竞渡,发生过许多有趣的故事。我讲得津津有味,笔会诸君听得聚精会神。正在这时,冷不防一艘小船嗖地一声从我们竹筏边擦过,划到前方去了。
大伙一看,齐喊新鲜。船像半边梭子,非常小,只一人。划船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健美裤和五彩真丝上衣的少女。船舱里两头各放一只箩筐,箩筐上搁着一块略小于船身的篾帘,篾帘上有序地摆着矿泉水、健力宝、豆奶、椰子汁、五香瓜子、四川花生、夹心饼干……
“呀,水上商店!流通商船!”
不知哪一位才思敏捷的记者喊了一句,我虽然常来这里常见小船,但船上开店却是第一次见。不说泸溪河上没见,在我游历过的千岛湖、武夷山、西湖、瘦西湖也是没见过的。这是泸溪河上新出现的风景线。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记者、作家、总编们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新鲜主题,纷纷亮出自己的相机“抓拍”。
“来,来,来,脸朝我,脸朝我!”那妹子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相机封锁,慌了神,红了脸,显出几分羞涩,双手使劲地划,以求奋力突围。
在思源壁下,大家上岸看悬棺,竹筏、游船和那条流动商船停泊在河弯里。我因看过多次不再上岸,便和水上商店的妹子搭讪起来。
“这包瓜子多少钱?”
“两块五。”
“这么贵,市里只要一块五一包。”
“那是市里这是乡下,”妹子解释说:“我贩货要人工,要车费。另外既是做生意,我总要挣两个钱。”
去了羞涩,笑得自然,话也自然,明知一包挣了几毛钱,我还是买了一包糖榨花生米。
“你是哪个村的,许家?”她点点头。
许家依山垒屋,面水而居,过河耕作,户户有船。这个无蚊村过去是与世隔绝的,现在也与外面世界打交道了。她昂起头,我看她端庄大方,皮肤虽然微黑,但却显出山里少女的健美。
我问她多大,她说:“十六岁。”“全家几口?”“六口。”“哪六口?”“爸爸、妈妈、四兄妹”。“都在家作田?”“家里没有几亩田,哪里经得起作?有爸爸一个就够了。我二哥一姐都在外打工。”“在哪儿?”“深圳,浦东。”“你怎么想到在水上开店?”“爸爸说我年纪小,出去不放心,划船只允许在门口划。我想,你们从天师府坐竹筏,一泻二十里,一坐三小时,岂有不饿不渴的!我把东西送到你嘴边,你们饥不择食,我可是雪中送炭。”
她一句话嵌进两句成语,极可能是一位初中毕业生;她作了水上游览线的供求调查,说明她已初谙市场经济学要领;她划小船那么驾轻就熟,可以预期今后肯定可以驾驭大船。正遐想时,大伙儿上筏了,都向她买了一两包东西。也算是对她关照吧。然后,我们继续向下漂游,准备上岸,她却掉过船头,划起双桨,迎迓第二批从道都仙府乘筏而下的游人。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

  “民牌”的微笑
张海余兴荣屈荣鑫
江苏洁莱雅集团有限公司年轻的董事长、总经理苏剑龙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年届而立,他已先后荣膺扬州市第二届十佳青年乡镇企业家、江苏省优秀青年乡镇企业家、省新长征突击手和全国优秀青年乡镇企业家的称号,莫非他真是命运的宠儿?
五年前,当他来到公司时,国内化妆品生产企业有数千家,有些已创出了自己的名牌,在这样的竞争角逐中,连立足都很难,怎样才能脱颖而出呢?苏剑龙这时想到了“产品定位”问题。他清楚,在我国,有条件长期使用高档化妆品的只有少数人,而广大的工薪阶层随着生活水平的逐年提高,他们需要的是质量好、包装高雅而价格又适中的中低档化妆品。他爽朗地说:“让人家去打‘名牌’吧,我只想打好‘民牌’。”
苏剑龙三赴安庆,请出一位对中草药、天然植物的研究造诣颇深的退休老教授“出山”担任技术顾问,又请来上海天然美容品研究所、中科院南京植物研究所的“高参”们指导、帮助工厂成立了新产品开发中心。他们根据消费者崇尚自然的心理,独辟蹊径,闯出一条化妆品“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路子,先后研制开发出青苹、黄瓜、胡萝卜、海藻、红花油等系列近一百个品种的“洁莱雅”天然化妆品,一投放市场即受到广大消费者的垂青。
在苏剑龙的眼里,质量本身体现着道德水准和精神文明,为此,他要求全公司员工都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自觉维护企业的声誉。在公司大会上,素来温文尔雅的他不止一次针对某些不良的苗头发出厉声警告。一九九四年盛夏的一天,负责质量检测的职工发现一种产品留样中的细菌微量超标,立即向苏剑龙汇报。苏剑龙听了汇报,剑眉竖起,当即决定余货停发,迅速追回已发出的成品并立即销毁,同时追根寻源,对当班负责人进行了严肃处理。
苏剑龙把微笑给了“洁莱雅”,把欢乐给了全体员工,那么他自己呢?员工们会众口一词地说:“总经理心中只有洁莱雅。”他的日历上从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已是多年的习惯了,平均每年出差一百八十天以上。由于常年奔波,生活无规律和用脑过度,他患上了严重的胃痛和脑神经衰弱,胃痛和失眠常常折磨着他。他忘记了自己,他的心头始终萦绕着那首厂歌:洁莱雅的微笑充满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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