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27日人民日报 第10版

第10版(文学作品)
专栏:

  马边河:腾飞序曲
谭楷包川
被贫困逼到悬崖边
沐川是四川省的老牌贫困县。80年代中期,县府一位局长到省上某机关申请补助,也许是局长过分清瘦,且衣衫单薄,办事员斜着眼睛一瞟:你们县真会派出差的,不用开口我都晓得你是来哭穷要钱的。一阵奚落引起满堂哄笑,深深刺痛了沐川人,让县四大班子的领导感到耻辱。痛定思痛,上上下下都明白了:安于贫困意味着永远接受耻辱。1988年夏天,县委终于下定决心:开发马边河!
马边河发源于大凉山,经马边、沐川、犍为三县注入岷江,是盘踞在攀(枝花)西(昌)聚宝盆边缘的一条狂龙。它以丰沛的水利资源和两岸丰富的地下宝藏吸引了众多探险家和开发者:英国专家来过,留下一串惊叹;国民党军长和师长先后率重兵来过,留下种鸦片的残兵;苏联专家来过,留下报废的图纸;大跃进灯笼火把万人上阵,留下惨痛教训……一条黄金走廊依然幽囚深山紧锁大门。在全县一片“再也不能面对金山做梦,守着银水叫穷”的强烈呼声中,副县长李泽宗接过开发马边河的帅印。
36岁的李泽宗,是从大队支书一步步走到县级领导岗位的。这位虎彪彪的汉子从小牛角挂书,一边务农一边从父学医,把汤头背得滚瓜烂熟,却苦于能治山里人病无能治山里人穷。他用沾满黄泥的脚印在每一个岗位上留下了实实在在的政绩。开发马边河,正是他的心愿。
没料到,李泽宗刚接过帅印便遭到一生中最沉重的打击:两个小女儿,一个12岁,一个13岁,下河游泳时被淹死!河岸边围观的乡亲无不垂泪,李妻一见到女儿黑云似的乱发遮住的半张惨白的脸便气晕倒地。人们议论道:李县长恐怕一年半年打不起精神。但他匆匆安排了女儿的后事,还没来得及安慰哭得死去活来的妻子,便走马上任,忙得昏天黑地。
李泽宗深知:野性的马边河看惯了生生死死,从不相信眼泪。几经周折,调来了常万平、尹大发、吴长安、罗天银四员虎将。5个虎彪彪的汉子,来到马边河岸。狂飙野浪,吼声如雷,像是要压倒他们的豪言壮语:斩断马边河,在这里修一座水电站,沿河修水泥厂、洗精煤厂、磷化工厂,这一站三厂作为开发黄金走廊的第一步。
山民传说:当年石达开率太平军残部被官兵追杀到悬崖边,情急之中,战马一声长啸,载石达开飞过激流。为纪念那匹神骏,山民们偷偷在跃马处修了一座马神庙。那位传说拥有神骏的农民领袖最终没有逃脱失败的厄运。这是铁的历史!如今,李泽宗们被贫困“追杀”到悬崖边,除了背水一战岂有别的出路?这是严酷的现实!也许,他们并不比历次开发者具备更多更好的条件,但是他们得势,得中国十年改革大势,改革大势必定造就千千万万创业英雄!
野性的马边河,你的真正的征服者,来了!
险关、难关,步步是关
马边河曾是沐川人的生命航道,在未通公路之前,山民们是踏着惊涛与外面世界沟通的。1990年早春,马边河迎来了它的航运史上最动人心魄的一天。原定在舟坝建第一座电站,由于条件不成熟必须移至黄丹。钻探船一拆一装加陆上运输至少得花20天时间,一旦洪水来到,勘探工作将不得不延期一年。而延期一年要付的利息对负债运行的开发办来说是根本无法支付的。为抢时间,常万平和吴长安遍访老船工,经过一番策划,决定冒险将两艘钻探船沿河漂过20座险滩。
河风飕飕,吹得桅杆上的旗帜猎猎作响。河畔摆了两桌酒席,为常万平一行送行。两岸居民无数次耳闻目睹恶水中翻船的惨剧,却没见过这么大的船敢闯鬼门关,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常万平深知,漂船要失败了,丢官丢命算小事,价值数百万的船和设备泡了汤,贫穷的沐川怎么赔得起?但是,工期逼人急,只有拚了。随着常万平一声吼:开船!钻探船启航了,尹大发和罗天银带抢险队和医疗队沿河而下,随时准备救人。
蒙古沱,马边河上最险的险滩。激流澎湃如草原疯狂的马群,嘶叫着撞向船舷。哗!一座浪山压来把船掀到崖边,船身一仄,白森森的浪花如狼牙虎爪扑面而来,“扳棹!”常万平扑过去,帮助船工扳棹。嗨佐!嗨佐!号子吼得山响。就在大船被浪山推向绝壁的刹那间,船身再一仄,浪山被扳翻,船身被扳正,力搏万钧的大棹突然一个回弹,“嘭”的一声,砸在常万平额头上,砸得他满脸是血,一头栽倒在船板上。昏迷中他仍在喊:“不要管我,快闯滩!”
嗨佐!嗨佐!8名壮汉摇着沉重的大棹,猛劈恶浪,大船终于骑在马边河乱拱的“马背”上。嗨佐!嗨佐!这是24万沐川人在呐喊:再也不能忍受接受救济同时接受屈辱!再也不能忍受贫困这魔鬼没完没了的折腾!烈酒在胸中燃起大火,愤懑在血液中掀起狂涛,钻探船象征着沐川人告别贫困的决心,载着钻机也载着沐川汉子洒在船板上的血,胜利到达目标。
成都勘测设计院迅速拿下准确的地质资料之后,李泽宗们立即开始为总装机容量为4.5万千瓦的黄丹水电站的“准生”跑批文。
盖在文件上的300多个大红印章像什么?像车轮!少一个“车轮”马边河的启动工程就无法启动。20公斤文件像什么?像小山!驮着“小山”奔乐山,奔成都,奔北京,行程13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跑了3圈多。拜大小机关,汇报上千人次。许多上级机关的同志都为之感动,碍于体制,又常爱莫能助。
沐川人穷,不能给自己的领头人大笔出差费。李泽宗每次赴京都挑最便宜的地下室住。一张床位多少钱?4元钱!还不抵北京那些“小皇帝”一天的糖果冰棍钱,不怕地下室又汗味又憋气,就怕弯弯拐拐多,晚上上厕所摸不着门。那一回,李泽宗刚洗完澡,穿上用过多年的硬塑料拖鞋去找门,一不留神摔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摔碎了尾椎骨,让他一瘸一拐,痛了半年多。
经过30个月900天坚韧不拔的努力,批准修建黄丹水电站的文件终于拿到手。薄薄一纸公文,你摸摸我摸摸,珍贵得不得了。李泽宗和常万平傻乎乎地呵呵笑,又觉得眼眶发潮鼻子发酸:这,这可是咱马边河起飞的飞机票呵!
“长城”屹立洪峰中
马边河的野天野地决不让开发者轻易成功。1992年8月28日凌晨,就在水电十局的施工大军将进入工地时,滔天洪水突然袭来,把工棚连同指挥部一窝端去。鞭炮放不响,彩旗难飘扬,一路坑洼泥泞迫使大小车辆蜗行大雨中,接受“洗礼”。风雨中的开工,预示着开发者要经历无数风风雨雨。
1995年5月4日凌晨,指挥部的所有通讯设施都在传递着一条惊人的消息:中午12时许,将有1100立方米/秒流量的洪峰突袭黄丹。5月出现1100个流量的洪峰,百年不遇。洪峰,将冲垮左右岸围堰,直捣未下闸的2号和3号门,将机房一举吞没。黄丹水电站,面临灭顶之灾。
顷刻之间,大坝上下,千人上阵。脚步咚咚,急如战鼓。喇叭声、口哨声、号子声、机车轰鸣声,声声在催促:快!快!快!一只只氧气瓶像炮弹被飞速扛上大坝;一支支风钻像重机枪,打得门槽内的混凝土块纷崩离析,焊枪闪处,“杀出”一条条崭新的门机轨道;呼号声中,一只只草袋灌满粘土垒高了围堰。被水电十局、八局、铁十八局、成勘院等施工、监理单位称为“多国部队司令”的李泽宗,穿行在钢筋的森林,攀登在大坝的陡壁,和牟登万、戴春庭、李光明、陈洪明、夏爱清等各“战区司令”一道指挥抢险。
公路上,烟尘滚滚,水泥厂和地方政府机关人员、民工队伍纷纷来支援。各单位食堂赶做早餐,并将黄丹镇所有小吃店的包子馒头搜购一空,送往工地。不论单位,不分你我,泥手抓食,狼吞虎咽,人人憋着一股劲:决不让洪峰得逞!
中午12点,3号门还悬于半空,渗透水已突破围堰,涌向厂房。“跳下去,舀水!”李泽宗、李耀强正副指挥长,牟登万经理率众抢险队员咚咚咚地跳进水中,各家各户的脸盆、脚盆,食堂的菜盆、瓜瓢,全变成了舀水工具,哗哗地朝外泼水,人人“杀”得浑身是泥水和汗水。3号闸门,在洪水的咆哮声中徐徐落闸。
下午1点,最大洪峰汹涌而来,泄洪渠上,惊涛狂卷,雪浪飞溅高达20余米。3号闸门由于门底封堵不严,终于被疯狂的洪水找到突破口,条条水柱如喷枪,直射厂房。见状,水电十局的李策庚副处长抓起一瓶烈酒,猛灌几大口,抱起一床棉絮就朝浪中跳。由黄丹水泥厂陈华、杨林、杨伦长等13个小伙子组成的敢死队也抱着棉絮潜水,游向泄漏处。干棉絮浮力大,不肯下沉;湿棉絮死沉,拖它费力。小伙子换了好几次气,才摸到门道。洪水浑浊,刺痛双眼,漏处水急,极其危险,他们轮番下潜,直到把缝隙全堵住。大凉山流下来的雨雪水,冰凉刺骨。当人们向敢死队员们欢呼时,他们被冻得紫乌的嘴唇哆嗦着,浑身战抖如筛,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就是沐川汉子,这就是沐川人的性格。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殊死决战,洪峰如溃军,仓皇逃窜,大坝像一段长城,巍然耸立。其实,开工以来洪水曾数次来犯,李泽宗、尹大发、吴长安、李耀强、黄福征、朱均奎、张孝严、刘新等正副指挥长曾轮番率部与之拚搏,锻炼了队伍。不然,根本无法迎战5月4日的特大洪峰。李泽宗说:有了这支不怕苦不怕死的队伍,不怕打不开黄金走廊!
辉煌的启动效应
仅仅三年,昔日狭小萧条的乡场黄丹,已变成繁华的城镇。待到7月,水电站正式发电,黄丹镇将变成美丽的湖滨之城,旅游胜地,建材市场,能源之乡。老一辈的黄丹人说:黄丹穷,前几年赶场天你来看,满街光脚板踩得稀泥浆乱溅。好多农民,祖祖辈辈没穿过一双鞋,寒冬腊月,脚上冻起血口子,好遭孽呵。现在赶场天你再来看,开汽车、拖拉机来的,驾摩托来的四乡农民,挤爆了黄丹镇。看一看农民背篓里装的啥?新衣新鞋、家用电器、烟酒糖果,应有尽有呵!
县委县府提出的“流域开发,立足启动,顺藤结瓜,滚动开发”的战略,因电站启动确实产生了“启动效应”,带动了滚动开发。为保证筑大坝需要的水泥,沐川创造了中国西部的“深圳速度”——用285天建成年产10万吨的水泥厂,还建成一座洗精煤厂,正在建四川最大的磷化工厂。工厂不仅“消化”了大批水淹区移民,使一批农民变工人,还使马边河两岸山民从思想观念到生活习惯都发生可喜变化。1993年7月以来,《人民日报》,新华社等新闻传媒纷纷报道:沉睡万年的长江上游“黄金走廊”迎来了开发热:马边河开发全面启动。
7月1日,钢浇铁铸的沐川人都在盼着那一天。那一天,白白流淌了千万载的雪浪花将推动新安的发电机,让马边河像一匹神骏,载着群山追赶那一轮照亮富裕生活的金太阳!


第10版(文学作品)
专栏:

  山乡农家班
吴兴华
人们看到,在滔滔湘江岸边,巍巍衡山东麓的湖南省衡东县农村,常有一辆顶部安有舞台的中巴车停在农户门前。演员们在高高的汽车舞台上,演出乡土味十足的湖南花鼓戏;车下,围满了看得津津有味的农民。这是衡东县花鼓戏剧团在为农民演出。多年来,这个只有10多人的花鼓戏剧团涉水跋山、走村串户,给山村送去欢乐、笑声,给农民送去精神食粮。农民亲切地称他们为“农家班”。
小队伍
衡东县花鼓戏剧团,1954年建团,一直坚持上山下乡,为农民演出,深受农民欢迎,是湖南文化战线上的一面红旗。改革开放初期,剧团却一度陷入了困境:以前,剧团下乡演戏是乡、村集体邀请,集体掏钱,常年有戏演;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集体邀请剧团演戏的骤然减少,剧团没有多少戏可演,一年至多演出四五十场,演惯了戏的演员们闲着,比什么都难受。面对困境,他们到农民中寻找答案,寻找出路。霞流乡霞流村的农民说:“我们很想看戏,你们的戏也好看。但请你们几十号人的剧团,钱要得多;连行头,起码要请两部车子接送;要请10多、20人搭台,吃饭的都有上十桌,我们怎么请得起!要是你们组织个10来人小班子,那我们家里娶媳妇、做寿,都可以请你们来了,保证你们做手脚不赢!”
农民的肺腑之言,一下子拨亮了他们心中的灯:是的,文化也有个市场问题。县剧团要生存,要发展,要占领农村文化市场,必须适应农民的需要和经济状况,走小队伍、小剧目、轻装备的道路。
说干就干。1987年,剧团将原有四五十人的队伍,分流一部分演职员办第三产业。另外13名矢志为农民演戏的演职员自愿组成了小剧团,并重新设计了一套适合农家演出的小布景、小灯光和小道具。全部家什一辆三轮车就能拉走。
为了适合农民的口味,满足农民多层次的文化生活的需求,他们精心编排了十多个优秀传统剧目和新鲜小戏,任主家挑点,对口为农家的红、白喜事服务。演出的节目可多可少,时间可长可短,每场收费150元以内。他们还对旧的喜庆形式进行改革,注入新的内容,如主家结婚,他们就在演出前送上一个“喜”字;主家寿庆,就在演出中用魔术变出一个“寿桃”或“寿”字;若主家是新居落成,他们就送一块“勤劳发家”的匾额,鸣炮礼赞,把匾额挂到主家新居的大门上。主家的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农村喜庆活动也令人耳目一新。
农民纷纷上门邀请剧团演出。演出旺季,剧团门庭若市,演出应接不暇。不光本县农民请,邻县的农民也闻讯写信邀,登门喊。听到县花鼓戏剧团变成了小班,霞流乡李花村党支部书记杨发贵一口气跑到县城,请剧团去演戏,剧团在这个只有600多人的村庄连演了8场,把所带的节目全部演尽,村民们才罢休。临走时,村民们依依不舍把剧团送到村口,余兴未尽地说:“这次,虽然大饱眼福,但没有过足瘾,下次,请你们多带几台戏来。”
组成小剧团后,剧团一年演出200多场。
山乡又闻花鼓声!
流动舞台车
剧团在为农民演出中发现,小队伍农民虽请得起,接待得了,但农民请剧团演出仍然有不少不便之处:为了接送演员得花钱四处找车子;为了搭舞台,得请人忙上几天;还得安排演员的食宿。为了看一场戏,农民仍然需要劳神费力。体恤农民艰难的演员们心想,要是有一辆集舞台、灯光操作、发电、住宿于一车的农家演出车该多好啊!
1991年,当时的队长周季子带领大家决心设计出“农家演出车”。这些对汽车一窍不通,也没有学过机械,更没有学过机械绘图的演职员,经过一年多时间琢磨,先后提出了四五个车型方案,绘出了100多张演出车草图。他们拿着农家演出车的草图,跑了省内外好几家汽车制造厂,都因单独试制难度大,利润少而无厂家接受。最后,中国东风汽车工业联营公司衡山专用汽车制造厂被他们为农民服务的诚心所感动,说:“你们为农民呕心沥血,赔本,我们也要给你们造出来。”欣然承接了演出车的制造任务。经过一年的反复试制,1992年2月,农家演出车终于诞生了。
这种农家演出车,是在HS6630型“中巴”车的基础上设计、装配而成,使用柴油发动机,乡村简易公路、机耕路都可以跑;车顶是折叠式钢板舞台,包括装置支架、安全护栏、风雨棚等部分;舞台展开便是宽7米、深5米的台面,台下由8个千斤顶支撑,台面收拢便是集装箱,车箱内有20个软座供演员乘坐;揭开坐垫便是服装、道具箱;演出时,车厢便是服装、化装、音响、灯光操作室。演出结束,车内软靠背摊开便是可容8至10人的软垫通铺,是演员的“席梦思”床。
流动舞台车一面世,便赢得农民的赞扬。每到一地,农民围着车子转,赞不绝口。有的说:“这个主意真是想绝了!”有的对演员说:“感谢你们为我们农民造出了一台欢乐车!”农民请剧团演戏,不用搭舞台,不用请车接送;演单场,一般当天去,当天回;距县城太远的地方要留宿,大部分演员睡在车上,农民省了不少事;演出费也不高,每场400元至600元。请演出队演戏的农民越来越多。有时,演出队为了解决主家之间的矛盾,只好一天跑两个点,演出三四场。自从有了演出车,农民请剧团去演戏,都要提前订合同,交定金,有的提前几个月就把演戏的日子定了,合同签了。
演乡里事
衡东县花鼓戏剧团的演职员们懂得,艺术之树只有根植于群众生活的土壤,反映群众的喜怒哀乐,才能枝繁叶茂,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剧团的演职员们到哪里演出,都要和那里的群众拉家常,有时和农民一起插秧、扮禾。同那里的农民交朋友。演职员从农民那里了解农村的情况,了解村里、乡里的逸闻趣事,从而获取了创作的思想、素材,创作一出出散发浓郁乡土气息的小戏,再现了农村多姿多采的生活,表达出农民的喜怒哀乐,鼓舞农民为建设富裕、文明、美丽的新农村而斗争。
演员们在霞流乡宋桥村耳闻目睹了这样一件事:一个农民原来因为穷,谁也瞧不起,40多岁还未娶老婆。后来,他去世的爸爸的朋友从海外给他带回了几十万元财产。一夜之间,上门说媒的成群结队,其中不乏黄花闺女。在农村他们也看到,许多农民义务照顾五保老人的感人场面。透过这些事,他们看到关心他人的社会主义新风尚正在兴起,但拜金主义在农村还有一定的影响。便以这些事为题材,创作了花鼓喜剧《喜哥走了桃花运》,辛辣地讽刺拜金主义、利己主义。这个戏演出后,农民争相邀请剧团去演这个戏。
演职员们根据农村实行计划生育后,部分农民对独生子女单纯从物质上关心,忽视思想、道德教育,创作了表现要重视独生子女的思想、道德教育的小剧《不能代替》;针对农村部分地方赌博现象严重,揭露赌博造成妻离子散悲剧的小剧《今夜中秋》;针对部分家庭由于男性农民夫权思想残余作怪,影响夫妻和睦的问题,创作了提倡夫妻平等、互敬互爱的《圆镜记》;根据农民对农村少数执法人员以权谋私,吃拿卡要反映强烈,他们创作了歌颂廉洁自律、依法收税的税务人员的《啼笑税务官》,表达了农民对基层执法人员的希望……剧团每到一地,只要来得及,总要把当地的新人新事、好人好事编成花鼓小调或渔鼓快板,开演前唱上一段,观众听到是唱身边事,扬自己名,个个心里像融了块蜜,脸上像绽开了花。一次,剧团应邀到衡山县农民杨国贤家演出,庆贺新居落成。来到杨家,他们把杨家勤劳致富的经历编成唱词。演出中,演员唱起:“湘水悠悠长又长,五里牌上好风光,湘衡七组杨国贤,勤劳致富好榜样,党的富民政策好,千家万户造华堂……”全场观众连声喝彩,杨国贤全家乐不可支,忙着向演员、乡亲们递烟、敬糖。
这些散发着浓郁生活、乡土气息、反映乡里事的小戏,弘扬了社会主义的新思想、新道德、新风尚,涤荡着封建的、资产阶级的残余思想的影响,批评其他错误思想、行为,让农民在娱乐中潜移默化接受思想教育。有的农妇看了后,邀有赌博行为的丈夫再看,用以规劝丈夫戒除赌博恶习、走劳动致富的正道;不少家庭为了纠正过分溺爱独生子女的错误做法,组织全家观看《不能代替》。珍珠乡的一位老大娘看了这出戏后,拉着演员的手说:“看这个戏,花一万块钱也值得。”乡村干部看到这些小戏在农村产生的巨大的影响,感激地对演员说:“你们演一场戏比我们作几场报告还顶用!”
为农民奉献
衡东县花鼓戏剧团,共有16个演职员,平均年龄27岁。他们心中装着农民。“为农民服务”,成为演职员们的力量之源,心灵所系。
演职员们体恤农民的艰辛,千方百计减轻主家的负担。在没有流动舞台车前,下乡演出,能搭餐的地方搭餐,不能搭餐的地方自己埋锅做饭,自带床、被,只要乡村提供几间空房便可,有时干脆睡舞台。有了流动舞台车后,演出一般是白天去,当晚回,到县城常常是第二天凌晨。
为了让农民看上戏,演员们把苦和累留给自己。到村组的公路大多是简易公路、机耕道,演出车时常不是陷在泥里,就是抛锚在山坡上。出现这种情况,演员要下车垫路、推车。有时一折腾就是几个小时,弄得一身灰或一身泥一身水。车子一时修不好,他们便徒步赶到演出地。去年10月,离县城60多公里、全县最偏远的横路乡罗木村请演出队演出,在一个名叫坳上的地方,车轮陷在泥泞里,演员们用手推、绳子拉,都出不来。天渐渐黑了,又下着大雨,坳上离罗木村还有近10公里地。想到罗木村等着看戏的农民,急得心里似火烧的演员们众口一词:“走!走着去!今晚一定要演出,决不能让农民兄弟失望。”演员们人人折根灌木条作拐杖,背起道具、服装、灯光器材,摸黑冒雨徒步向罗木村进发。为了争取时间,他们不走大路走小路。一路上,穿过一个隧道、一个阴洞,阴洞里的水没到大腿根,女演员过不去,由男演员背着过;不少演员的脚被荆棘扎破了,鲜血直流;泥泞路滑,不时有演员摔跤,晚上7点多钟,他们终于赶到罗木村。看到浑身泥水的演员们赶来,农民激动地说:“你们真是我们的‘贴心剧团’!”天还在下着哗哗大雨,演员们看到站在稀泥田里的等着看戏的上千观众,立即搭雨棚,装灯,化装,演出。
一个冬天,演出队应邀到离县城40多公里的石塘村演出。这天,村里几家农户办喜事,为了满足主家的要求,安排下午演一场,晚上演两场。下午刚开始演出,便接到县里通知,晚上要为外宾演出。这时,办喜事的主家急了。演员们说:“宁可今晚不睡觉,也不能塌乡亲们的场!”晚上,演员们演完外宾场,便马上驱车赶到石塘村。深夜,舞台上寒气袭人,演员个个头上、身上染上白霜,冷得打颤。主家再三劝演员停演。演员们看到台下近千名观众正在兴头上,纷纷说:“乡亲们能坚持看,我们就能坚持演。”坚持演完两场。演出结束,公鸡已报晓。
演员们克服种种困难,坚持上山下乡,坚持演出。女演员谢新英是团里的扬琴手,她的爱人是剧团的副团长,儿子才4个月,两口子就带着小孩下乡演出。夫妻不同台时,轮着带孩子,同台演出时,请不上台的演员抱。就这样,他们带着小孩在乡下跑数月。1990年,在新塘镇演出时,小孩突然发高烧,体温达40摄氏度。同事们劝他俩先带小孩看病,他俩回答说:“我们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小孩,扫几千观众的兴勒!”两口子坚持演出完,才带小孩去看病。团里的6名女演员都程度不同地经历了这种情况。
剧团的演员个个都有拿手戏。在剧团,工作辛苦,收入低,一个月300元左右。但演员们认为,金钱是维系人生的工具,人生不是为了金钱。他们想的是农民,追求的是事业,崇拜的是奉献。他们把自己的困难丢在一边。近几年,外面不断有人用高薪聘请他们当歌、乐手,但没有一个人为高薪所动。队长刘俊超今年29岁,12岁进剧团,是剧团的多面手,能演,能唱,吉他、贝司弹得好。他爱人无固定工作,他一家三口,主要靠他每月300来元工资过活。有一个朋友前几年去海南包了个歌舞厅。去年5月,这个朋友请他去弹吉他,每月的报酬2000多元,并两次来电话催促他。他说:“农民要看戏,剧团缺人。”朋友对他说:“农民要看戏!农民要看戏!你就不想想,你拿了那点钱,怎么过日子!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呢!”他对这个朋友说:“是农民养育了我,我要把一切献给农民。我家里经济的确困难,我很想去海南。但想到对我们情深似海的农民,我不能走。在剧团需要的时候,我不能为了个人多赚钱,为了小家,丢了农民兄弟,丢了事业。”他谢绝了朋友的一再邀请,过着清苦的生活,一心扑在剧团,带领演员为农民演出。鼓手、二胡主弦刘涌涛,不少的人对他说:“你有这么好的本事,在这里拿300来元,一个月太亏了!到广州那边赚钱去吧!”他坦然地说:“农民兄弟要看戏。我不能为了个人赚钱离开农民兄弟。”
衡东县花鼓戏剧团如一朵火红火红的山花绽开在三湘大地,以其强旺的生机赢得了农民的赞誉、党和政府的表扬。1991年、1993年被评为“湖南省好剧团”。演员们说“为农民服务是永无止境的。”他们正以更高昂的精神,书写剧团的新篇章。


第10版(文学作品)
专栏: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三九杯征文

  风雨滇缅路
敬伟德
岁月悠悠,斗转星移。已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滇缅路,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经历了贫穷的困扰之后,如今又如何呢?笔者带着缅怀历史、再看今朝的心情,采访了这条路。
“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大举进攻中国,抗日烽火在中华大地上熊熊燃烧。中国为了打通缅甸方向的国际运输线,决定修建滇缅公路。
滇缅公路全长为一千一百四十六公里,在云南境内即昆明至畹町为九百五十多公里,也是最为艰险、最难修筑的路段。路全要在陡峭的崇山峻岭中修筑。尤其是大理到畹町的五百公里路段,要穿越两大横断山,穿过湍急的澜沧江、咆哮的怒江。许多路段纯粹就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在缺乏机器设备,全凭人力开辟的三十年代,困难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为了民族的生存,滇缅公路仍然在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开始施工了。修筑主要是靠当时云南地方政府监督实施。每天有汉、彝、白、苗、傣、傈僳、景颇、阿昌、崩龙、回等各民族兄弟十余万民工修挖。他们吃的是干粮,喝的是雨水,住的是山草树枝搭成的窝棚。烈日、暴雨、山洪、塌方、滚石、毒蛇、猛兽、疫病等的侵袭时常阻挠着公路的修筑。公路在穿过荒无人烟的峻岭、荆棘丛生的荒滩、毒蛇猛兽出没的密林和水流湍急的澜沧江和怒江时,伤、病、死达上万人,其中捐躯者就达约五千人。可以说,滇缅公路是用汗水拌鲜血拌和泥土修筑而成的。
经过九个月的浴血奋战,滇缅公路终于在一九三八年八月修筑而成,被美国总统罗斯福称为筑路史上的“一大奇迹”。
滇缅公路一经筑成,立即成了抗日的重要国际运输线。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英国轮船“斯坦霍尔”号运载着苏联援华武器弹药六千余吨驶抵仰光,经仰光—曼德勒—腊戍铁路运到腊戍。十二月上旬,第一批援华军用武器弹药就从腊戍经滇缅公路运到昆明,转往抗战前线。
一九三八年以后,日军占领了越南,另一国际运输线——滇越铁路被切断。这时滇缅公路就成为抗日大后方的唯一国际通道,也是国际援华的主要运输大动脉。在这期间,滇缅公路上每天有数千辆军用、民用汽车日夜穿梭其间。大批国际援华抗战的武器、弹药、医疗器械、军用汽油以及其他各种战略物资源源运入。最繁忙时,大约每三分钟就有一辆汽车经过。
由于滇缅路在抗战中的巨大作用,日军极端敌视这条公路。他们以河内机场为基地,经常出动近百架飞机对滇缅公路和主要桥梁进行疯狂的轰炸。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侵泰日军第十五军入侵缅甸,企图咬断滇缅公路这条运输线。一九四二年二月,中国远征军十万人马沿滇缅公路挺进缅甸,保卫滇缅公路。一九四二年五月,日军攻破中国西南大门,沿滇缅公路入侵中国。中国军队凭借怒江惠通桥天堑阻击日军,使得日军无法再进一步。
一九四四年五月,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中国远征军强渡怒江,发起了滇西反击战役,全歼日松山守军。从此,中国军队沿滇缅公路乘胜追击,至一九四五年一月,滇缅公路全线重新打通。
值得一提的是,为保卫滇缅公路,中国远征军又有数万官兵的鲜血洒在滇缅路,成千上万的英灵长眠在滇缅公路上。
如今,滇缅公路——这条曾经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作出过极大贡献的黄金之路,每天车辆川流不息,日流量达数千辆,它是中国同东南亚经济交流的重要通道,是云南和东南亚贸易的大门。随着东南亚经济的不断发展,还将为中缅两国人民带来繁荣和昌盛。这条路将会真正成为滇缅各族人民的幸福路、黄金路!
(作者单位:云南大理市委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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