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23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巾帼风采散文征文

  巡回秦岭
刘谦
这是一个4月中旬的午后。阳光照耀在秦岭山上,山静极了。这时候没有奔驰的列车,路肩旁悬崖下的江水声依稀可闻,陕南蜀北山里的雾气把一切都镀上了金色。散落的工房边坐着七零八落的几个退休的老人。女人们织着毛线说着话,男人们沉默着面对这江水大山不停地抽烟。没有小孩的喧闹也没有鸡鸭的聒噪。这简直是一幅美妙的静物画。就是在这样一个无与伦比的午后,我千里迢迢踏上了朝天养路工区的道路。
因为这里这么平凡,也因为这里这么不平凡。平凡是因为这静物这场景也许在祖国的许多地方人们都可以看见;不平凡是因为这静默平常的小工区里住着一位著名的女巡山工,全国人大代表易兰芬。我正是追寻着她的踪迹自西安远足而来,我想看一看这个刚刚从北京开完人代会归来的女巡山工的家居日子。假如你有兴趣到这个地处秦岭腹地的大山中来住几天走一趟,到这里让这太阳让这山风吹拂一下你在股市里商海中欲生欲死的神经的话,你一定会和我现在一样对这位13年来未休一天假,对清风峡隧道中的1048个马鞍型支撑块了如指掌,10天走遍19座山头的女巡山工表示出极大的钦慕。她在这13个平淡若水般的年头中,十多次发现山体异常和线路险情,她养护的隧道多次被评为部局优质隧道。平凡孕育的奇崛更显其伟大,更显其不易。我正是在这样的复杂心态下,才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她来了。微笑着,站在坡坎上自家的门前。她显得那么年轻,脸上由衷的笑犹如此刻天上的阳光一般纯净坦然。我几乎不敢相信她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位女工,但事实恰恰如此。她身上的黄马甲还没有脱,她完全像一位千里铁道线上随处可见的女巡山工,一点特殊也没有。踏进家门,我看见的是一幅更加平凡的工人之家。当年筑路大军们留下的平房已显陈旧,一间半的套间狭窄阴湿,木质的方桌上放着一架17英寸的电视机。简单的沙发旁有一个显然被经常使用的工具包。电冰箱大约是这个家中的高档家具了。我们呼啦啦一进屋,立即塞得人转不开身。女主人一边热情地搬小木马扎招呼我们坐下,一边用罐头玻璃瓶给我们沏茶。香喷喷的茶香弥漫在屋里,给这个质朴的家中平添了生活的温馨。
这就是易兰芬的家。易兰芬就站在我们面前,她微笑着并不说话,一味招呼我们坐下。一切似在意料之外,一切又都在意料之中。质朴、自然、宁静、甜美,家如其人。不奢华不虚荣。同行者有人问在大会堂开会的情景,她一句一句回答着。她说总理到小组讨论时的情景,完全像她说清风峡隧道里的支撑块一样清晰明澈。于是有人问你见到总书记没有。她说总书记和代表们有合影。说有合影,我们便讨了来看。很家常的影集大小不一,有三四个。影集里有她几次进京开人代会的纪念。我坐在易兰芬家木纹明朗的方桌边,一边喝茶,一边细细地翻她的几本影集。影集中的内容很丰富。有铁道部部长与她的合影,更多的是她与另外一些劳模工人代表们的照片。这就是我们的女巡山工,我们大山的女儿,宝成线的女儿。本来,我的嘴边已有了许多问题想问:诸如难道在这大山里也不能给你换个大点的房子之类,看到她这表情后我默然了。我知道,这已不成问题。我已看得出,易兰芬这简单的家居里的宝藏即使有某个大款用别墅来换她也不会动心。劳动者自有自己的价值观。
到了她又得上岗的时间,我们随着她拎工具包的手势一起往外走。走到屋门口,易兰芬利落地收拾好屋外的蜂窝煤炉子,同丈夫道过别带我们向清风峡隧道走去。阳光这时更加灿烂,玲珑小巧的易兰芬走在路肩上,黄色的马甲在阳光下一照,显得更加丰采绰约,步伐中透着说不出的自豪和自信。她的背影在青山和白江之间,不停地在向我的脑海里敲打一行醒目的大字:好一个巾帼女杰!
(作者单位:陕西西安火车站宣传科)


第12版(副刊)
专栏:

  跨越海峡
张万舒
八十分钟的一跃之越,
甩掉一个固体的遥远感觉,
一切都在清晰地接近,
我垂下舷梯般的触角——
那些山山水水村村树树,
块块葱茏中的弯弯阡陌,
一齐奔入扩张的眼底,
全是神州大地的经络……
双脚着地就注力拥吻,
吻出久别重逢的热烈,
公路一如受命而来,
率领夹道景物奔驰迎接——
那些家家户户门门窗窗,
大红春联仍是余辉闪烁,
所有似曾相识的面孔,
无不炎黄子孙的正宗系列……
开口流出清纯的乡音,
举目倾注家人的亲切,
总爱自报祖籍所在,
犹如宣告荣耀的资格;
聊起故乡的风土人情,
情不自禁地飞眉舞色,
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家,
家在灵魂深处铭心座落!
一种没有沟壑的沟通,
心灵的空间原是一幅辽阔;
一种血缘之情的接触,
能不一触即发满腔炽热;
我到处收获相思之果,
正如海上日出般的醒彻……


第12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仕途正气
咏泉
《大潮仕相》是刘儒同志的一部短篇小说集。描写的大多为改革开放大潮中的党政干部的追求、苦衷、矛盾、喜与忧。各式各样的“仕相”,在作家的笔下栩栩如生、个性突出。这些有血有肉的艺术形象,独具代表性,极富典型意义,给读者不仅留下深刻的印象,还引发许多启示和警策。生活和工作中我们经常遇到这些人物。
改革开放大潮汹涌澎湃,势不可当,老思想、老观念、老传统都会与这股历史的潮流“撞击”,到头来自然是新生事物战胜腐朽事物,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拿人事安排上,有伸手要官者,也有削尖脑袋捞好处者。刘儒同志笔下对所刻画的小说人物的“典型形象”,总是以心理活动描写而取胜,其剖析之深、文笔之细,非同一般。人物的矛盾心理、些许变化,作者都是用“细线条”精心勾画的。这也证明了一条创作原则:作家的作品成功与否,关键是能否从个人的经历和阅历中捕捉形象并能跃然纸上。刘儒同志写了他最熟悉的生活和最熟悉的人,因此他的作品得到了认可。
县委组织部长张吉昌一生清正廉洁、任人唯贤,在县里科局级干部人事安排上,可说是当了一辈子伯乐。但离休后,对他推荐上来的年轻部长常志既放心又不放心,种种猜测,心里又产生矛盾,甚至产生误会。而常志虽然年轻却坚持原则秉公办事,不专权不谋私,对老部长的“担心”毫无觉察,一心扑在工作上,并推荐老部长张吉昌去参加省里的伯乐授奖大会。老部长化解误会,认定接班人确实选对了,心情自然平静下来。《伯乐忧喜》这篇小说中所塑造的新老两个组织部长,代表两代人的“用人之道”。张吉昌用人自然慎之又慎,老成持重;常志用人讲廉正和开拓进取精神。这两个人身上无不打着时代的烙印。
一个作家的“良知”在哪里?一个作家的勇气在哪里?这就看你能否伸张正义,抑制邪恶。刘儒同志的小说虽然写的是机关党政干部的是是非非、喜喜忧忧、争争斗斗以及他们的悲欢离合,可通过这个“窗口”透视出来的却是“社会问题”、“热点问题”,引发人们许多的思考。
功名利禄、儿子房子、男女绯闻、企业盈亏等等——老百姓的眼睛盯着为官者的举动。原县委书记马成恩,在位时严于律己,没有办“自家”的事情,可一“退”下来,就被家人逼得死去活来,尤其是儿子马洪,强迫老头子去找新任书记李进提拔他当官。当李进打电话提起此事时,老马坚决反对,遂就“爆发”了一场“家庭战争”……
赵为民当市委书记时,每天走马灯似的人来客往:溜须拍马的,投其所好的,打小报告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形形色色的目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来与赵书记套“近乎”,老伴儿乔华被干扰得从不得消闲。可赵书记突然离开人世,空荡荡100多平方米的楼房里竟成了她一个人的“天下”。外人不来了,连家里人也来得很少。孤独、寂寞、悲伤,只有一只小猫伴随着她。白天倒可以,尤其夜间,她感到人生的凄凉。曾是当权者的老头子死了,她才真正看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实在在城里呆不下去了,便带着她多年积蓄的五万块钱去到她与丈夫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一个叫万壑泉的小山村。“乔华想,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摆脱孤独的归宿。她不打算告诉儿女。她要在这里度过自己的晚年。”文章就这么沉甸甸地结束了,但留给我们的思考却是深远的。


第12版(副刊)
专栏:

  俊美的灯塔
于书恒
许多有名的城市,大凡都有自己的市标,才显得个性鲜明。如广州的五羊雕,延安的宝塔山,青岛的栈桥……烟台,有个烟台山灯塔,它的影像,无论是在屏幕上,或在报刊上一露面,你就会想到这座美丽的滨海城市。
烟台山灯塔,身高49.5米,穿一套白装,戴一顶小红帽,挺着腰杆,摩天而立,酷似一交通警察。春露秋霜,夏雨冬雪,日日夜夜镇守在港湾门口。它的任务很明确,为船舶航行提供安全保障,它很权威,凡是进出烟台港的船舶,都要请示它,方可通行。
夜晚,灯塔就瞪起明亮闪烁的大眼睛,监视着凶涛险浪。灯光的射程40多公里,给海上铺一条光的航道。那塔顶灯笼,是由11块凸面玻璃组成一个直径3米、高11米的圆柱体,光源是一只1000瓦特种聚光球型灯泡。难怪有如此强烈的光亮。船员们送它个美名——大海的眼睛。
灯塔的主人很会打扮,用最先进的泛光照明,把个灯塔变幻成水晶体。霓彩颤颤,形影朦胧,给烟台小城增添了一处迷人的夜景。
烟台山灯塔,始建于1905年,如今的模样,是1988年重建的,其楼阁造型之美观,仪器设备之精良,均为全国灯塔之冠。世界最古老的灯塔,是公元前七世纪诞生于达达尼尔海峡的巴巴角灯塔,光源是燃烧的木炭。目前世界最先进的是美国的无线电测距的亨利灯塔和加拿大温哥华港由水底射光的“光柱”灯塔。论高度,天津大沽灯塔56.5米,为世界之“最”,那么烟台山灯塔,就应排行老二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灯塔的主人,烟台信号航标站的于站长,引我去灯塔参观。站在这雄姿伟态的大塔跟前,直面仰视,越发显得自己的渺小。进了塔内,里面如同一个倒扣的海螺,旋转向上。我们登上11层的瞭望台,顿觉天高地广,明朗的5月,尽收眼底:白鸥伴紫舟,绿树衬红楼,海光城色融为一体,如画如绣。港湾内,那一排排大吊车,正挥舞着长长的手臂,抓起码头的繁忙。美丽的烟台,像放置在渤海岸边的一只花篮,令人过眼不忘。它会久久香着你的记忆。


第12版(副刊)
专栏:

贵妃醉酒[中国画]李长文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