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22日人民日报 第10版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

  大山深处的来信
黎军
50多年前的情景,在风雨人生中可说是地老天荒的往事,却历历如在眼前。是否人老了,易怀旧?我读着岁初来自大山深处一个县的一封信,思绪不禁又回到那抗日战争中最艰苦的年代。
一个秋季深夜。玉宇无尘,一派清辉映照着深山老林,洒向松林间隙,给我们穿林觅路平添许多方便。“怎么啦,我的‘洋秀才’,诗兴又大发了,还是累得不行了?再加把劲,这就到了,就到了。”县武委会(类似今“武装部”)主任老苏拉住我、气喘吁吁地往山岩林隙中一条小路上攀登,见我攀几步就停一停,像思索什么,就开玩笑地轻轻责备我,又鼓励勉慰我。
老苏已年近而立,比我大四五岁,却活泼、开朗、热情,又爱开玩笑。这儿是晋西北敌后抗日边区的芦芽山深处,两个县接连地带,县城被日寇侵占着,我们把这两县山区并起另建一个县,成为共产党八路军领导的一小块游击区。我是来了解战地生活,报道抗日斗争的。由地、县委介绍和他相识,带领我到各地走动,虽相处才一个来月,已和他熟悉了。他只上过初中,因勤奋自学而能背诵不少古代爱国文人豪放的诗词,吟咏时苍凉悲壮,那神态宛若换了一个人。他对我不呼名道姓而戏称“洋秀才”。这因当时有一些大学生常爱在言谈中夹用些英语词儿,我离开校门不久,来山区后这习惯还难改,和他随便闲聊时也时常迸出句洋话,他便给我起了这绰号。我也爱古诗词,我们时常对月互相背诵那些慷慨豪放的名句,借以抒发抗日激情壮志。今夜他见我有时伫足望月,以为我又要吟这些诗句了,可这不是时辰,山沟口有敌情,得急着赶路,便轻责我。
他是本县人,当我这外省人听不懂当地方言时,他就主动当翻译。有几次我们夜行去一小山村活动,我走在前头几步,他急忙赶上,责怪说:“你这‘洋秀才’,可不许乱走,得听我的。这儿是‘近敌区’,万一碰上‘黑狗子’(汉奸特务打手)或‘鬼子’(日军)……你……”随即手提“三八盒子”走在我前头。
这座大山山腰上的小村子,只有三五户人家。我们住在姓方的老汉家里。老人的老伴儿已去世,因生活穷困,儿子皆未婚,长子去年参军后牺牲了,现在已二十挂零的老二和才十五的老三,都是民兵。老人给我们熬了半锅稠南瓜小米粥,还蒸了一大盘山药蛋(土豆、马铃薯)。他盘腿坐在小炕桌旁,边劝我们吃个饱边似一家人一样话家常。我实在又乏又饿,吃了满满两大碗和三四颗土豆;可老苏只吃了小半碗、一颗小土豆。老人和我都问他是否病了,他说不饿。夜里我两次出去小便,却都没见睡在一个土炕上的老苏和方老人的三儿,本想问一问睡在炕角的老人和他的老二,见他们睡得香,就作罢。
因急着要去另一地点,次日我们没等傍黑,早早就上路了。路上我问老苏为何昨夜吃得那么少、夜里又去哪儿了?他把实情告给我:这山区很穷苦,今年春夏又都旱,鬼子在上半年还进山祸害好几次,人们差不多户户缺粮,方老汉家平时只喝“瞪眼米汤”(非常稀的粥)和吃玉米面糠掺野菜的小窝头。昨黑夜那些吃的,是前些天政府为大家过八月节救济的,他们没舍得吃,存放起,今儿却专意拿出款待我们。老苏一蹙眉:我怎忍心多吃啊!他拍拍肚子,转为笑容说:你听,现在还叽里咕噜地诉苦呢,只好等到下午赶到军分区敌工科哪个点,给它找补吧。这山腰虽处在深山,方老汉怕万一有敌情,我们睡下后,就叫两个儿子轮班在附近放哨,一有行动好告知。老苏发现此情,立刻把老二逼回,自己放哨,老三要替他,他不听,他俩便一同巡查。昨黑夜除了我,谁都没睡好,老人也起来两三次,为了能听动静。我沉默好一阵,能说什么呢?后来我离开这山区,再也没机缘再见到他们。
这战友情深,军民情深,在紧急关头可以不惜以生命相助,虽初相见也视若亲人,这种人际关系,当年是挽救民族危亡、赢得抗日胜利的保证,岂仅只是老话老事,没有这“老”怎能有今时的“新”?前几年我曾多次向那个县有关方面函询他们后来的情况,均无回音,今年初终于得到回复。说是经由多方了解,老苏已在一次战斗中牺牲,方老人全家在我走后第二年、敌人进山“扫荡”时为掩护县委两个干部被鬼子刺死了。我放下信,眺望那望不见的遥远的大山深处,老苏和方老人父子,若英魂有知,得知今时已是抗日胜利50周年之日,当会含笑感到欣慰了。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巾帼风采散文征文

  明月
张坤平
明月——皎洁、深情、温馨……
然而,在北京军区第一通信总站女兵六连,这轮明月不是挂在清澈的夜空,而是升腾在战士心中。她,就是连长蔡明月。
蔡明月任连队主官6年,不论当指导员还是连长,都注意研究新形势下连队建设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和女兵特点,真心实意关心、教育和帮助战士成长进步。
女兵们刚到部队时,年纪小的才十四五岁,大的不超十七八岁,在家时,她们大都是父母面前说一不二的“宝贝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少人入伍后不会洗衣服、缝被子,有的甚至不会扫地,不会洗头。而穿上了军装就要一切自己动手,有令就行,有禁就止,这些仍是个孩子的女兵们,对这一切都感到不习惯。
蔡明月对于女孩子入伍前后的心理落差有过切身感受。因此,她安排教育课时,就特设了一个“生活指导讲座”;对不会洗衣服、缝被子和洗头的,她手把手地教;就连吃饭时,她也总是走到桌前看她们吃得香不香;睡觉时,又转到每个班排看她们睡得好不好。
午夜。人静。温柔的月光洒遍了军营。
在一间宿舍里,蔡明月正细心地用毛巾裹着冰块给战士李宝丽降温。小李患上了肺结核,因医院床位紧,暂时没住进医院。蔡明月就把她接到自己的宿舍,对她进行精心护理。有时,小李一烧就是一夜,蔡明月一陪也是一夜。
望着连长那疲惫的面容,小李内疚地问道:“连长,你知道我得的是传染病,为啥还把我接到你的宿舍住,这样精心护理呢?”
蔡明月说:“因为我是你的连长,你的大姐呀!”听到这儿,小李“哇”地一声哭了,说:“你不是大姐姐,简直就是我的好妈妈!”
女兵天真烂漫,爱说爱唱爱跳,天资聪颖。蔡明月和其他连领导一商量,连队成立了一个“女子电声小乐队”,姑娘们的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直“发挥”到中央电视台多次报道她们演出的消息,八一电影制片厂以《快乐的女兵》为题拍了纪录片。
女孩子们好美,平时军装在身,把新潮衣裙压在箱底。“压”得女兵们心里发痒。为了满足战士心理上的需要,蔡明月精心设计出了服装表演晚会,并有引导和讲评。虽然战士们不会走时装模特的“猫步”,可那五颜六色可心可意的服装,让她们一展秀姿倩影,时髦了一下后,战士们更懂得如何爱护和珍惜军人的仪表美了。
战士当中有爱画画的,有爱好书法的,有爱演讲、朗诵的,有爱音乐的。蔡明月积极地组织书画展、演讲和名曲欣赏。一直没有间断过的名曲欣赏,是战士们最喜欢的一个节目。《梁祝》、《轻骑兵》、《西班牙斗牛曲》、《蓝色多瑙河》等中外名曲,使战士们如痴如醉。
战士李丽萍很聪明,但人多时经常连话都不敢讲。为培养她的自信心和健康的心理素质,站队时,蔡明月要么让她站排头,要么让她整队。连队搞晚会,不是让她当主持人,就是故意点她出节目。在蔡明月的鼓励下,小李终于突破了心理障碍。当上班长后,她大胆泼辣地管理,全班荣立集体三等功。
蔡明月潜心研究带兵之道,先后刻苦钻研了美学、社会心理学、教育心理学、公关语言学等,还走访优秀带兵人,从报刊中收集剪贴了4本适合女兵特点施教方式的资料。
讲政治课,女兵们爱喝“粒粒橙”,不愿喝“白开水”。为发挥出教育的最佳效果,她别出心裁地设计出一系列颇具魅力、新颖活泼的教育方式:
搞改革开放教育,她举办了北京至广州方向的“模拟旅游”,指定家在“沿途”的战士当“导游”,“列车”每到一地,“导游”便介绍家乡的改革成果。
她组织战士参加函授学习、搞裁剪培训班等。几年来,六连有17名战士考上了军校,24名战士取得了地方函授学习的毕业证书。
蔡明月不光为服役期间的战士着想,更注意为战士退伍后的工作生活着想。在她的教育培养下,近几年从六连“毕业”的70名老战士中,有51人在地方当上了团支部书记、妇联主任或其他干部。
哦,明月!你给战士多少信念、希望和力量。
(作者单位:北京军区司令部)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金台随感

  数码文字规范小议
肖赛亮
中国汉字风格独特,据说颇令一些学中文的洋人头疼。怎会不呢?单那表示数码的字就有两套,比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是一种;还有一种称大写,零、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后来,阿拉伯数码普及,就更热闹了,0、1、2、3、4、5、6、7、8、9。尽管“三位一体”,国人不怕其混杂,使用时有个约定俗成,该谁出台谁出台,不致萝卜豆腐一锅煮,写者顺顺当当,看者一目了然。
不知什么原故,不久前有个新规,公开发行的报刊,凡遇有数码的,一律使用阿拉伯数码。这不难,编辑同志们留一下神,离不了谱。
可问题来了,在某些文句中,编者为难,读者也为难。比如:
“今天是第一个大周末”,是用“一”还是用“1”?
“前面来了三群青年人”,用“三”还是用“3”?
按旧规,这些数码用汉字显得般配自然,改成阿拉伯数字,既突兀又别扭。
规范后的数码用字,在读数上也不免造成混乱。比如:
“1990年”,这好读,“一九九○年”,没差别;
像“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依规则是写成“38年过去,弹指1挥间”,朗读起来便成了“三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了,这一读就起了质的变化,究竟是三十八年,还是一九三八年,还是三年八年,糊涂了。
还有,“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按规范是否也要改成“2个黄鹂鸣翠柳,1行白鹭上青天”呢?
这并非故意“抬杠”,而是已经经常出现的笑话。
这么一“规范”就反而显得不规范了。
汉字文化,底蕴深厚,它的写和读都有一套很严谨的格局,第二批简化汉字便是囿于无法继承这格局而胎死腹中未得问世的。对数码文字也要严肃对待,不要轻易用“一刀切”的方式对待它,使其支离破碎。依愚拙见,对现行数码字的“规范”,不如放其“回归”。当用阿拉伯数码的用阿拉伯数码。要相信,像鞋子分左右脚一样,不会搅乱的,只会显示我国民族文字的和谐美。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

  我爱蓝色国土
徐怀谦
海豚直升机轰鸣着,如一尾勇猛的鱼,游弋在南中国海的上空。
浅蓝、淡紫、湛蓝、墨绿的大海,不断幻化着它神奇的色彩,在机下弥漫成“一片汪洋都不见”的浩瀚。
这就是文人骚客以“深沉、博大、壮美”相形容的大海,是习惯于陆地生活的人备感神秘、诱惑的大海,是在海上作业的人体验风险、残酷与寂寞的大海;这里是当年三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宣我国威时必经的那片海,也是曾被英法联军的鸦片与炮火玷污了的那片海……
波光粼粼,海天一色。当我们的视野中出现一些小岛,岛上的房屋是那样错落有致,甚至隐约可见那缭绕的炊烟时,我的心头突然涌上了“家”、“中国”的概念。
在陆地生活久了,我们的思维也常常变得“土”化。几乎每一个小学生都可以告诉你中国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可是只有很少的人会告诉你中国还有470多万平方公里的海域面积,只有更少的人能告诉你在这片浩瀚的海域里,中国人拥有自己的合法权益。把海洋作为国土来认识,起于80年代初,1988年12月,《解放军报》正式提出“蓝色国土”的概念,可惜无法走进陆地人的思维盲点。
基于此,《中国海洋石油报》等单位组织了这次活动,旨在唤醒国人的海洋意识,激发炎黄子孙保护海洋、开发海洋、献身海洋的爱国精神。
我不止一次地见过海,然而坐着直升机看海,这是第一次。50分钟后,蔚蓝色的波涛上出现了几座由钢铁架构成的“海岛”和一艘炼油厂一般的大船。近了,近了,终于知道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涠洲油田和“南海希望号”储油轮。
直升机平稳降落在17万吨的大型储油轮上。甲板上、船舱内,一尘不染。船长木讷无言,然而他黧黑的脸色分明讲述了他曾经的沧桑。他是1988年8月8日从法国道达尔公司手中接管这艘船的。此前,法方出于自身利益和对中方能力的怀疑,控制了船上的所有重要岗位,仅有的几个中国人都是甲板工或清洁工。当时就在“希望号”上打工的他,潜心学习法方的管理经验,终于在接管后创下了不逊于洋人的纪录。1989年5月,一场罕见的暴风雨和冰雹袭击了北部湾,造成“希望号”断缆,油轮与单点系泊之间的油管、注水管断裂脱落,迫使油田停产。在船长指挥下,油田职工凭着自己的技术力量,仅用24天就恢复了生产,比法方作业者处理同类事故少用了8天,费用也仅为法方的47%。1994年夏,第19号、22号台风来临,“希望号”两次被迫解脱。台风刚过,南海西部石油公司立即制订回接方案。回接的首要条件是低潮、平流,其次是风力不大于5级。可是在一次回接过程中,油田海面突然刮起6级大风,“希望号”偏向,对着单点系泊冲去。危急时刻,船长果断命令用拖轮顶住“希望号”,方才化险为夷。
类似的险情,在海上是太常见了。大风警报、直升机罹难、轮船倾覆……天灾人祸,难以预料,每次出海,谁不是以生命为赌注的呢?
两个小时后,当我们参观涠洲油田的时候,我们才知道,海洋石油虽是一个传统产业,然而它的高科技含量无与伦比。在数百米的海水下找油,就需要从地质勘探、平台安装到管道架设、轮船制造诸方面都具备足够的科技力量。像卫星定位,水下电视扫描技术等等,不一而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进行国际招标,并与阿科、埃索、壳牌、西方等世界著名油公司建立了良好合作关系的重要原因。
在渤海八号钻井船上,我认识了毕业于江汉石油学院的机械师小张。一身油污的工作服,掩不住他青春的风采。凭着他的学历,再加上赴美国培训一年的经验,要在陆地找个技术活应该是不难的。然而他爱海,在这条船上已然干了10个年头。问他在海上干28天、歇28天,不寂寞吗?他平静地答:习惯了,又补充一句:我是学石油的,没有什么比看到黑色原油从海底滚滚涌出更激动人心的了。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不正是中国新一代的王铁人吗?
握手、告别。直升机起飞了。船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小。座座屹立的钻井平台又现出了它们的全貌。高耸的钻塔、钢铁结构的“移动海岛”,鲜艳的五星红旗,点缀在浩淼碧波上,构筑了共和国浮动的蓝色国土,幻化成南中国海最美丽的风景!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茶楼

  活杀种种
刘世俊
漫步上海街头,常会在一些餐馆的玻璃窗上,看到用鲜丽的彩色美术字写着“天天空运生猛海鲜活杀现卖”之类的字样。中小餐馆的墙上、门板上,写着“活杀三黄鸡”的可就更多了。“活杀”已成为市面上招徕顾客的时髦广告语。
吃鸡、吃鱼、吃虾、吃甲鱼……当然喜欢吃新鲜的。而能证明新鲜的就是“活杀”。之所以要特别强调活杀,是有其历史原因的,几十年来,中国人吃的是死鱼、死虾、陈鸡,在凭票吃鱼肉限量供应的年月是不能挑选的。在鱼肉敞开供应的今天,顾客终于有权挑挑拣拣了。要求吃新鲜,人心所向,于是饭店餐厅便以“活杀”相号召。其实,这种生意经早已有之。在河南馆子吃饭,点酸熘鱼时,大师傅抓着鱼尾乱甩的鱼让顾客验明“活身”,然后往地上一摔,再拎回厨房炮制。这样的表演,比光写“活杀”又进了一层。这表现了一种微妙的心理。一是店家的生意经,二是顾客怕被骗的疑虑得以消除,三是满足了顾客欣赏活杀的血淋淋场面。“活杀”二字所昭示的,正是买卖双方的这种带有血腥味的怕被诓骗与消除被诓骗疑虑的微妙心理,其中还有人类茹毛饮血的遥远返照。
但是,喜欢吃生鱼片的日本人的料理店,却不在店里店外写“活杀”之类的广告语。香港是美食天堂,可大街小巷,大大小小的餐馆小吃店,也未看到“活杀”等字样,海鲜河货要求新鲜,已经是不言而喻,无须说的。新加坡是禁止餐厅烹饪出售中国佳肴“炸活鱼”的,“炸活鱼”端上桌来头仍在动、尾仍在甩,中国的美食家们很欣赏,朵颐大快。而新加坡人却感到于心不忍,难以下筷,于是有了禁令。禁令,也表现了一种心态,一种素养。
其实饮食文化中,除讲究色、香、味外,可讲究的还很多很多。而有许多却是不讲究而永存心中的。比如说,亲情。在遥远的孩提时代,我还是小萝卜头一个,父亲温暖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去状元楼吃生鱼片。父亲把生鱼片、调料夹进我的碟子里,微笑着说,吃吃看。我吃了。好吃么?我皱着眉头。父亲摸摸我的头,又笑了。这是我记忆中最温馨的一顿晚饭。记着的是父亲的舐犊情深的目光。在我的记忆中,状元楼里,没有“活杀”的表演和红红绿绿的彩字。
我喜欢旅游,尤其喜欢到尚未开发的游人罕到的灵山秀水。有一年的仲春,我和她游浙江之楠溪江,泛竹排从狮子岩沿溪而下,蓝色的清溪,溪水中的彩色卵石,河滩中的竹丛,村外野桥,令人沉醉。当丽日中天时,船老大收起撑竿,把竹排钉在江边。当我们在沙岸、竹丛、野花中兜了一圈回到竹排时,船老大已做好了午餐:一鲜笋炖肉,一马兰头拌豆腐干丁,中间是一大钵用酸菜烧的鱼汤。船老大不无自豪地说,刚钓上来的草青,有一斤重呢!我和她慢慢扒着碗中白饭,喝着钵中鱼汤,看淡灰色的远山云聚烟散,细嚼笋片、马兰头,看船边不怕人的小鱼在水草里悠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这是我吃过的最美的午餐,迄今犹念念于心。彼时,我们的脑子里都没有“活杀”的踪影,有的是美味、亲情与温馨。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

高原岁月 刘安新摄


第10版(文化广角)
专栏:五光十色

  “托孤堂”前多余的话
肖健卿
“看三国,话三国”,不由使我想起去年初夏,游览长江三峡之滨的白帝城,寻觅当年刘备“托孤堂”的遗迹。
当你走进白帝庙,就可看到大殿正中于一九八八年修建的一个“托孤堂”,雕塑出形象逼真的二十一个人像,惟妙惟肖地展现出当年刘备托孤的场景。观赏这些出于名家高手的彩绘雕像,聆听解说员娓娓动人的讲述,触动人们的思绪回溯到一千七百多年以前风风雨雨的三国战乱岁月,抚今思昔,借史明理,倒也使人获得了一次难得的文史兼艺术的温故和享受。
然而,在参观之余,人们不禁发问:白帝庙本是纪念公孙述的所在,以后被刘、关、张占据了正位,怎么现在竟又堂而皇之地在庙堂上修建起“托孤堂”来,像煞当年刘备就在此堂托孤似的。那么,刘备当年托孤之地究竟在何处?
第二天上午,我们便向当地人打听,竟毫不费力地得知,当年的永安宫,就在奉节县的师范学校内。我们在县城寻找到县师范学校,远远就看到校门口建有一家名为“永安宫”的宾馆,高悬店名,招揽宾客。走进学校大门,只见宽阔的操场中央,平行一条线上有三棵树荫如盖的大榕树:一棵在右,相距较远,另两棵遥遥相对,相距只十米左右,靠右边的一棵树下,立有一块“文武官员军民人等在此下马”的石碑。正对这两棵大树往学校深处走去,登上足有十余米宽的台阶,在学校职工宿舍楼下,并排竖有两块石碑,因残缺不全,只留有“安宫故址”和“宫故址”字样,其中一块碑的左下方还署有“奉节县长×××重刊”几字。石碑四周,还散放有数块残破不全的宫殿石础等物。再往右看去,只见一座高大的旧殿堂,屋顶房梁都还是原有结构,只是图案斑驳,布满尘垢。紧靠这座殿堂的右边,是一条用宽长的条石垒砌的台基,上面靠边修有用大灰砖建的一道高大围墙。据学校工人向我们介绍,“这台基和围墙都是当年永安宫的遗迹。”身临其境,虽无法目睹当年永安宫的雄姿,但留下的这些遗物,已足使我们想象出当年永安宫金碧辉煌的景况了。我们同行五人,无不发出感慨:为什么不把永安宫修复,将托孤堂还原在此处呢?
寻觅刘备当年托孤的永安宫,驱使我们重温历史,引出许多漫谈三国的热烈话题,不论是寻访遗址实物或亲临现场的心理感受,都远比在白帝庙中看到的那个“托孤堂”强过许多倍。
由此使我联想到北京的圆明园,它虽然只留下了几处断垣残壁和缺损的石柱,但人们亲历此地,看到的是本来面目,内心得到一睹实物的满足,达到了旅游探胜的目的。历史上秦末刘邦、项羽相争时有名的“鸿门宴”,如果不是修复在当年临潼县的鸿门旧地,尽管将其复原得如何逼真,恐怕也会失去使人回溯历史、旅游览胜的情趣。我想对这些发生过重大历史事件的遗址旧地,开辟为旅游区,是应在其旧地遗址上加以修葺、复原为好。人们慕名前来探访,既可促使他们对历史事件的回顾,引出许多有趣的议论,又可目睹遗址旧时颜貌,了解当时文化、工艺等许多方面的知识,增加不少旅游的乐趣,实在是一举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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