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5月1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从焦裕禄和孔繁森
的遗物说起
邓国良
1964年5月14日,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不幸逝世。人们在他病榻的枕下,发现了两件遗物——一本《毛泽东选集》和一本《论共产党员的修养》。
1994年11月29日,领导干部的楷模孔繁森在去新疆塔城边贸考察中不幸殉职,他留给人们的两件遗物是:八元六角人民币和发展阿里经济的12条建议。
相距30年,整整一代共产党人成长的历史。不同的两件遗物,既打上了不同时代的历史烙印,又反映出一个相同的本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共产党的宗旨。
30年前,焦裕禄每逢遇到困难,都自觉地从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的著作中去寻找立场观点和方法,呕心沥血总结出了韩村的精神、秦寨的决心、赵垛楼的干劲、双杨树的道路,即改变兰考旧貌的新思路。他为此执著地奋斗、追求,临死前还说:“活着我没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着你们把沙丘治好。”
30年后的孔繁森是改革开放时代的领导干部,他在因公殉职前,念念不忘的是如何加快阿里地区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步伐。至于那仅有的八元六角钱,无需解释,只要想一想他为抚养的两个藏族孤儿去卖血的经历,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
从焦裕禄和孔繁森这两个不同时代的优秀共产党员的两件遗物上,确切地说,从他们两个人身上,我们看到了共产党人伟大的人格力量。他们用行动和生命再次证明,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各族人民利益的忠实代表,真正的共产党人做“官”,一定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公仆,而绝不谋取私利,中饱私囊。
毋庸讳言,共产党里也有“五子登科”的“蛀虫”。但是,中国共产党开诚布公地真灭“蛀虫”的举措,加上一大批活着的焦裕禄和孔繁森的榜样力量,历史将继续证明,中国共产党必能永葆不衰的生命活力,祖国和人民的事业会更加辉煌。


第4版(副刊)
专栏:巾帼风采散文征文

  中原女神探
张芳云
坐在我面前的这位身着警服,看似柔弱的刘玉琴,却能在险象环生的警坛上纵横驰骋,在扑朔迷离的刑侦战场屡建奇功。23年来,刘玉琴正是以她那细腻的情感、超人的胆识、卓绝的才智,诠释着中国当代女警官丰富的人生,成为威震神州的警坛女杰。
中原“自古巾帼出英雄”。刘玉琴,这位在泥土中滚打过又经过特警训练的新一代女刑警,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1972年夏季的一天,郑州公安局接到报案说黄河滩南岸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案情就是命令,刘玉琴在刑警队长的带领下和几名干警一起立即赶赴现场。
当时19岁的刘玉琴第一次看见死人。双腿不由得直打哆嗦。正在这时,队长一声令下:“玉琴,快去河滩把尸体扒上来。”刘玉琴看看队长和几位干警信任的目光注视着她,她牙一咬,心一横,在没有手套和防毒面具的条件下,她捋起裤子,下水走到尸体旁边,面对高度腐败的尸体,呛得她几乎要窒息。刘玉琴屏住呼吸,用颤抖的双手拨开尸体上成团成团的蛆虫。谁知拨掉一层还有一层,刚拨开的又往上爬,不一会,刘玉琴的手上脚上爬满腻腻的蛆虫,令人恶心,加上腐肉的奇臭,几乎要把刘玉琴熏倒。只见她把尸体从泥沙里拖出,慢慢移到河岸。她,第一次“冲锋”就获得了“成果”。
1984年12月7日下午,刑警队接到报案,郑州市石化路基南坡发现一具无名男尸。刘玉琴立即带领侦查员奔赴现场。死者头东脚西卧着,右耳下部有三处钝器伤,现场周围没有任何搏斗痕迹。经过两天两夜的摸底排查,弄清死者是郑州市某厂工人朱留根,其妻赵某系郊区一小学教师。就在其妻到场认尸后尸体突然失踪。一时间,案情更加复杂了。
面对这么复杂的案情,刘玉琴心急如焚。通过长达一周的调查分析,经过“去伪存真”的判断,刘玉琴大胆提出“勾奸夫害本夫”的推理,并迅速将7名罪犯一网打尽。
当然,一桩疑案的推断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而是源于事实的存在和破案者的“直觉”和“灵感”,是智慧的结晶,是深厚的工作积累的升华。
刘玉琴办的案子,真是三天三夜说不完,也听不厌。光是近几年就参与破获各种刑事案件1800多起,重大刑事案件500余起。人们称她为中原第一女神探,被公安部命名为二级英模。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但从刘玉琴身上,却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女人也有钢铁般的意志。
为工作性质所决定,刘玉琴整天在外奔波。接到报案,她马上出发,像一阵风,谁也阻拦不住。其实,她也有很多委屈和无奈,她也有满腔柔情,她暗暗流出的泪不比别的女人少。
现在,刘玉琴已为人妻人母。有一个和美、温馨的令她从心底感到幸福的家。还有一个伟岸英俊支持她事业的丈夫。套用一个俗语:成功女人刘玉琴身边,并肩站着一个理解关爱她的丈夫。
刘玉琴动情地说:“结婚16年,我欠丈夫很多很多,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而作为一个母亲,我欠孩子的更多。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难受。”
为了不影响工作,刘玉琴让丈夫从老家把他二弟接过来照看孩子。可她小叔子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哪会照看孩子呀。
记得孩子刚会走时,刘玉琴要突审一个犯人。事不宜迟,孩子一时又无人带,她就索性将孩子锁在屋里,谁知孩子渴急了,自己便去拿水瓶,由于力不从心,满满一瓶开水从女儿脸上浇下来。刘玉琴回到家里一看女儿烫成这个样子,急忙把孩子送往医院。在医院里,当医生解开孩子的衣服一看,胸前已经脱了一层皮,刘玉琴几乎昏过去。她又心疼女儿又恨自己,心如刀割一般痛。如今女儿甜甜已长到15岁,她常常对镜子望着脖子上巴掌大的疤痕伤心落泪。每看到这些,刘玉琴总含着泪抚摸着女儿的头说:“乖女儿,都是妈妈不好,没照顾好你。等妈有空了就带你去做整容手术,把妈妈腿上的皮取下来给你补上,那时你脖子就好看了。”
一个人走向成功也许并不难,难的是在成功的光环之中能保持清醒,在走出光环时依然故我。
刘玉琴成功了。1994年3月,她被命名为全国“三八红旗手”,成为建国以来公安战线唯一获此殊荣的女性,同时被公安部授予二级英模荣誉称号。作为“巾帼建功代表团”成员之一,她光荣地登上了首都的演讲台。国务院总理李鹏听完刘玉琴生动的报告后,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真不简单!刑警是男同志的工作,是战斗在第一线的工作。你是女同志,又当队长。祝贺祝贺。社会治安全靠你们啦!”
刘玉琴说:“如果命运允许我选择100次,那么我就100次地选择刑警这个职业。”
(作者单位:《当代民声》杂志社)


第4版(副刊)
专栏:

  悠悠陕北故土情
苏世胜
悔愧地说,在村里的同龄人中,我是第一个离开故土的。那是60年代末,村里的小学只设四年级班,考上五年级就得到镇子里上。镇子离村有30多里路,我是和邻村的几个同学背着铺盖卷一起去的。
镇上的学校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阔气。几排旧瓦房,左右排列着,左边是教室,右边是宿舍。没有顶棚的教室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横卧的大梁,竖搁的灌椽,悬着的泥巴。宿舍和教室的构筑一样,只是多了一张6米长的大炕。临冬越春,无论烧多大的火,房中清冷阴森。睡炕头的同学被烫烂毛毡被褥,睡炕尾的一夜都感受不到暖意。每年开学的前几天就有同学提前送铺盖,抢占炕头。灶上每天只供两餐,早晚间隔时间长。从小就习惯了一天填三次肚皮的我,早上吃罢等不到晚上,晚上又盼第二天早上,嫩弱的身子常被饥饿折磨着。那时我才十三四岁,常有一种失去母爱、想念家宅的孤愁,甚至幻想着,若我的家也住在镇上,上学不离家门该有多好。
那时心里涌动的情思并不是出于对故土的眷恋,而是幼稚的心灵需要得到一种爱抚。打那以后我就成了离开故土的旅人,浪迹世途的心经过几度拚搏,才在城市的缝隙里找到了生活的土壤。
当我的左手向城市招唤,右手向故土挥别时,当我的双脚从乡间的小路走出,每敲击一下城市的马路时,当我的遍纳鞋踏平了农家的窑院,又搓皱了宾馆的红地毯时,我的脉管里搏动的是劳动者的血液。大漠的孤烟,高山上的耕牛,那是生命的景象,人类无法灭绝的根。
尽管城市生活多情温柔,但我是故土的一位使者,每当疲惫困惑时,我还是喜欢回到故土,这是我进行精神疗养的一幢别墅。在这里我可以尽情地追寻童年的梦,亲热重病缠身、终日耕耘着土地的父母。
十年前的那盏油灯照着十年后的父母和我。父母用长满老茧的手,还像我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脸颊说,城里的水土不养人,这孩子又瘦了许多。听着父母用心汁发出的笨言拙语,我的泪水敲打着用芦苇编织的炕席。经历了半生的沧桑,在城市的风风雨雨中,我又重温了母爱父情的温暖。
十年里我始终没有能忘怀故土。父母乡亲们经过一生的拚搏,送走了苦难的岁月,但山路依旧,儿时的伙伴大都离家出走,寻找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去了。
这些天村子里落了一场北国罕见的大雪,除了窑沿是乌黑的,整个山野一片银白洁静。装着故乡的思情,怀着往昔的岁月,我携着十岁的儿子去山梁上踏雪,儿子揪着我的衣角,惊叹苍茫的山野,闪光的积雪。沿山梁而上,那无数的雪堆下面就是我家的祖坟。我静默在那里,儿子又在问我,这又是谁的坟墓?这回我告诉他,这就是你的祖先;就是你爷爷的爷爷的老老爷爷。儿子走上坟顶,面对着我。儿时的那轮冬阳,还挂在西天的薄暮下,清辉洒在坟顶的西侧,折射着我和儿子的脸颊。我突有一种中年老暮、人生如逝的感觉。幸而,眼前的老树上还有几根枝干和青条在寒风中坚挺着,像在期盼着一个更好的来春。哦,穷山瘠土尚且不甘凄枯,刚交“不惑”之年的我又岂能有此迟暮之情?再看那雪,便充满了振奋之色,洁白中反显得那么生动。


第4版(副刊)
专栏:

(剪纸)申沛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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