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4月8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内幕曝光

  温妮缘何被解职
温宪
3月27日下午3时,南非“海角之城”开普敦依然阳光明媚,但曼德拉总统办公室附近的记者招待厅内却空气凝重。表情庄重的曼德拉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记者们,然后一字一顿地宣布说:“我已经解除了温妮·曼德拉艺术、文化和科技部副部长的职务。考虑到温妮同志曾在过去反种族隔离的斗争中发挥过重要作用,我做出这一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有权改组政府。我之所以运用这一权力,是为了政府的利益,也是为了确保民族团结政府领导官员的最高纪律水准。”敏感的记者们注意到曼德拉并没有解释解职的具体原因,于是有人发问。曼德拉意味深长地答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在使用我的权力时非常、非常地谨慎……”
今年61岁的温妮有过辉煌的历史。1958年6月,她与曼德拉结为伉俪,不到两年以后,曼德拉便锒铛入狱。在此后的近30年中,温妮独自拉扯着两个女儿,经历了无数次监禁、软禁及至流放等迫害。坚强的温妮从未屈服于强暴。到80年代,她与图图大主教等人一起,成为南非反种族主义斗争运动最杰出的领导人之一。温妮与曼德拉的坚贞爱情为世人交口称赞。曼德拉曾一再回忆说,温妮的爱是他得以度过27年铁窗生涯的主要精神支柱。
那么,为什么这对斗争中的伴侣现在会闹到如此地步呢?
曼德拉是1992年4月13日宣布与温妮正式分居的。他们的小女儿津姬不久前在接受一家杂志的采访时说,她的爸爸妈妈名义上还没有离婚,但这事很可能会发生,因为他们已不再互相看望,就好像他们都互不存在……
南非舆论普遍认为两人分居的主要原因是政治因素。
据报道说,自80年代以来,温妮逐渐变得刚愎自用,政治上也颇多偏激之举。她常常发表一些与非国大原则立场相左的激烈言论,迫使非国大高级领导人不得不出面澄清事实,给非国大的形象带来不利影响。1992年5月,温妮被迫辞去妇女联盟主席等在非国大内的一切职务。
温妮没有就此消沉。她随即致力于改善城镇黑人生活条件的工作。在社会底层的广大黑人,特别是年轻的黑人中,温妮仍享有极高的声望。不久,温妮再次回到政治舞台的中心。1993年12月8日,温妮再次当选为非国大妇女联盟主席。1994年5月,南非民族团结政府成立后,温妮被曼德拉总统任命为艺术、文化和科技部副部长。
在政府任职不到一年时间内,有关温妮的风波不断成为新闻焦点,最终于今年年初酿成大浪。今年2月11日,非国大妇女联盟全国执行委员会中11名成员集体辞职,以抗议温妮的“领导无方”、“独裁主义式的不民主作风”和“不负责任”。
此外,身为政府官员的温妮仍然坚持其激进立场,甚至发展到不断发表言论攻击现政府。在今年1月黑人警察举行的一次罢工运动中,黑人警官朱布拉尼被白人警官开枪打死。在2月上旬为他举行的葬礼上,温妮严斥政府“过分热衷于民族和解”,对种族主义罪行惩罚不力。曼德拉总统对此番言论极为不满,明令温妮或收回发言,或自动辞职。2月13日,温妮在一封致曼德拉的信中解释说,她无意“攻击总统或使政府感到难堪”,她只是想“向人民保证政府和非国大已意识到政府必须处理的缺陷”。第二天她再次对自己那番讲话使人产生的“对民族团结政府进行谴责的印象”表示“最诚恳的道歉”。据南非舆论透露,在此期间曼德拉数次向中央和地方的同事们征询对温妮的处理意见,并在11名妇联干部辞职之时便打定主意解除温妮的职务。后来因为副总统姆贝基的劝说才暂时将此事搁置起来。
谁知一波未平,又起一浪。2月23日,温妮无视曼德拉总统的禁令,执意前往科特迪瓦、布基纳法索和加纳进行为期两周的访问,并参加在布基纳法索首都瓦加杜古举行的第十四届“泛非电影电视节”。南非政府曾明令,任何一名部长到国外访问都需经总统批准,更何况曼德拉此前曾专门请副总统姆贝基转告温妮,一定要留在国内准备参加非国大的一个重要会议。此事令曼德拉的南非政府大为不满。
更麻烦的事出在3月份。
3月1日,荷枪实弹的南非警方突然对温妮在索韦托的豪华住宅和她在约翰内斯堡的办公室进行了查抄。据警方说,温妮利用职权帮助一家她有股权的建筑公司在政府招标中中标,并以此受贿谋利。正在西非访问的温妮闻讯后勃然大怒,当即返回南非,并向兰德地区最高法院进行紧急诉讼,指控这一行动是非法行为。
在等待法庭裁决的日子里,温妮于3月12日公开发表谴责政府的言论说:“在新南非什么变化也没有出现。如果警察可以在全世界面前这样对待一名副部长,我们还有什么安全可言?”她强调自己是清白的,没有任何腐败行为。
3月22日,兰德地区最高法院作出裁决,以搜查没有足够理由责令警方归还全部查抄的有关文件。温妮在这场官司中赢得了胜利。
3月25日,在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刚刚结束对南非的访问后,温妮便在南非东南部的伊丽莎白港再次批评政府说,为接待女王挥霍了250万兰特,“甚至买桌布也花了5000兰特”。她指责政府没有能够兑现改善黑人状况的诺言,表示对那里黑人的贫穷大感震惊。她说,南非人民的斗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两天以后,曼德拉宣布了对温妮的解职决定。不过前两天温妮已向有关部门提出要求,希望弄清总统免去她政府职务的原因及有关情况。
温妮在广大南非黑人中仍有相当大的感召力,而且她本人也表示绝不离开非国大组织。因此这次被解职并不意味着温妮政治生涯的终结。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夜访“克罗沙”
杨汝生
甫抵巴黎,听人讲起“克罗沙”,不解其意,遂查《罗伯尔法语词典》,方知是指那些被社会排斥在外的人,他们“一无工作,二没居所,只能在大都市游荡”。
不久前的一个夜晚,细雨霏霏,冷风飕飕,我从住地乘公共汽车去巴黎北站找“救世军”的施粥棚,据说那是“克罗沙”比较集中的地方,在那里可以发现巴黎的另一个世界。大概因为下雨的缘故,虽还不到晚上10点钟,已是路人稀疏,街巷冷清,只有川流不息的汽车还和往常一样。我坐的“大巴”在雨幕中走走停停,人们上上下下,但有几个衣貌不整的男子一直伴我坐到终点。原来他们就是我要采访的“克罗沙”,是去那里吃粥的。
车到北站停下,我随他们走出汽车,往前走不多远,便瞥见一个大棚,许多人正围在一辆白色小面包车四周等待领粥。3个小伙子忙个不停,有的给他们盛粥,有的发塑料袋。这种粥不是我们常喝的大米粥,而是一种浅褐色的西餐肉汤;袋内装有一节棍面包,一小块奶酪,外加一小盒沙丁鱼和一个桔子。就量而言,年老的人可以果腹,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只能勉为充饥。在粥车不远的地方还停着两辆没有标志的“大巴”,车灯开着,发动机响着,一些早到的“克罗沙”吃罢,便提着装有全部家当的大塑料袋登上汽车,坐在那儿取暖和聊天。也有领了食品,又转入地下,到地铁站里去找安身之所的。
这个“救世军”小组的负责人是阿娜小姐,30多岁,看起来她与这些无家可归者很熟,每当一个人走来,她都笑着与他们打招呼,甚至能叫出其中一些人的姓名。据她说,“救世军”是一慈善组织,1865年起源于英伦,后来传到法国。这个组织每年冬季(12月至次年3月)晚上向流浪汉提供一顿热粥。“救世军”在巴黎共有4个施粥点,除北站外,还有夏特莱地铁站、国家广场和共和大道等。每个点每天平均接待400人左右,加在一起还不到2000人。据说这个数字只是巴黎无家可归者中很小的一部分,所以有更多的“克罗沙”连这碗热粥也喝不上。“救世军”的工作人员都是自愿的,不领取任何报酬。阿娜小姐指了一下旁边的3个小伙子说:“他们都是工科综合大学的学生,今晚来帮忙。”
这时走过来一位衣冠端庄的50多岁的中年人。他身着黑色皮夹克,长得白白胖胖,从外表看不像“克罗沙”。只见他走到车跟前,接过“救世军”小伙子盛的一碗热汤,一口一口地喝着,借以驱走身上的寒冷。当我问他何以会加入“克罗沙”的行列时,他凄然一笑说,自己原先是某银行的保安人员,去年夏天因银行减员而失业,现在每月领取2000多法郎的救济金。这笔钱只够交房租,生计无着,又不愿到地铁讨要,怕见到熟人,面子难看,于是常常夜里来此。
有两个吃完粥的男子靠在车站的栏杆旁聊天,我走了过去,同他们打招呼。其中一人说,他过去一直工作,收入颇为丰厚,有房子,有汽车,有老婆孩子,生活得满不错。几年前失了业,现在变成光棍一条。他苦涩地说:“如今什么也没有了。许多人都像我这样!”
我们正谈着,人群中突然乱了起来,两个白人小伙子揪着一位高个子黑人厮打。过了不久,两辆警车呼啸而至。那两个白人小伙子见势不妙,撒腿就跑,最后被警车带走。据阿娜小姐说,这里夜里经常闹事,打架斗殴的事不断发生。望着远去的警车,我不由想起了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的一句名言:“在贫困笼罩的地方,就谈不上贞操和罪行,也就谈不上道德和智慧了。”
那天晚上,我见到的“克罗沙”绝大多数是男子,也有两三位妇女。听他们讲话,大部分人说法语,也有人讲阿拉伯语、葡萄牙语或东欧国家语言的。但不管国籍,不管出身贵贱,也不管过去有多么“辉煌”,在此时此地,大家可以自由地交谈,可以放声地大笑。一个上了年纪的“克罗沙”在向我袒露自己的艰难处境和心情后说:“我到这里来并非为了能吃顿饱餐,主要还是来找人说话的。白天,我们这副模样到哪里都会遭人白眼,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心里实在憋得难受。”当我问他,过不了几天,“救世军”就停止供粥了,那该怎么办呢?他双手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说:“老天晓得!?”
这时,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11点钟,公共汽车已无,我只好乘坐地铁返回。在车上听着车轮那单调的隆隆声,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因为我想起不久前在凡尔赛门展览馆外看见的那个巨幅标语。那是用法文写的“自由,平等,博爱”三个大字:“自由”一字还算完整,“博爱”已少了几画,而“平等”则变得支离破碎、难以辨认了……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他山片石

  新兴的联袂广告
郭天禄
竞争激烈的商战已将广告抬到几乎与产品质量等同的地步。销售未始,广告宣传已先声夺人。在国外出差期间,常常既为新颖的广告所吸引,也为无孔不入、无时不在的广告所困扰。晚上打开电视,各类设计奇特的广告不时敲击着神经;清晨开启信箱,里面塞满五颜六色的广告邮件。更令人纳闷的是朋友的传真机也常收到莫名其妙的产品介绍。但有一种被广告学者推崇的联袂广告,或称之为伙伴广告的新型广告,却颇引人注目。
一天在巴黎街上闲逛,突然为一幅巨大的广告所吸引。画面上是一双硕大的阿迪达斯运动鞋。乍一看还以为是ADIDAS推销运动鞋,细瞧鞋的旁边还有几行文字说明,内容是:新雷诺(TwingoEasy)无离合器踏板,行车万里ADIDAS鞋依然完好如初(见图)。噢,原来是借鞋说车的广告。它构思突兀、别具特色。
几天之后,我参观了在日内瓦举办的世界汽车博览会。拿着图片我请教了雷诺公司展台的一位工作人员。据介绍,TwingoEasy是雷诺公司近期推出的新车型,采用了新式离合器装置。为突出这一特点,广告设计人员从离合器踏板想到驾驶人员的脚,又进一步联想到鞋,于是离合器与鞋这对似乎不相关的事物竟巧妙地联系在一起。经与ADIDAS公司商妥,联合推出鞋车合一的广告。广告效果如何?设计人员请教了4名制鞋商,他们的突出印象就是广告体现了一种联合精神,尤其体现了新车型的主要特征。听完有关人员的介绍,不能不为广告设计人员的奇想所折服。
联袂广告并非始于雷诺公司的广告设计部。几年前,出于扩充市场的考虑,精明的制造厂商往往借助名牌产品来扩大自己新产品的影响。具体做法就是在名牌产品的广告中留一块空白,印上或贴上自己的广告,费用一般是整幅广告的一半左右。Intel微机利用此办法很快打开了市场,大大提高了知名度。4年前,马蒂妮集团(Martini)推出一种巴卡迪(Bacardi)朗姆酒,新酒广告被允许设计在世界饮料市场上知名度最高的可口可乐广告角上,800万法郎的广告费由马蒂妮集团独家支付,而可口可乐公司对这种广告不出分文。这种合作形式一般被认为是第一代联袂广告,其特点是以大带小、借知名扬不名。
雷诺与阿迪达斯的伙伴广告则为第二代联袂形式。它实际上是世界上一些大企业、大公司携手合作占领市场的趋势的反映。两者都是名牌,都有雄厚的财力,而且互不干扰对方市场。这种广告以完全可信赖的声音与消费者交流,使消费者产生踏实放心的感觉,刺激消费者的购物欲望。在美国市场,名牌公司合伙生产、销售、联手推出广告已显强劲之势,而且收到明显的经济效益。
联袂广告目前尚未成为一种主流,但它反映了广告业的走向,表明名牌不仅是一种巨大的无形财富,也是一种极为重要的交流语言。有人预言,广告业的名牌联合极可能引起广告业的巨大变动和商海的剧烈激荡。(附图片)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雨中芒街
彭世球
跨过桥中间那条用红油漆划分的界线,我问自己:这就算出国了?
可我怎么也找不到跨越国界的那种感觉。我原以为,在跨越国界的那一刹那,至少总会有些激动。可当时我感觉就像小时候跟着母亲跨过村西的那座独木桥到对面村子去走亲戚一样。
说来也难怪,祖国的边陲小镇东兴与越南的芒街镇之间只隔一条河,两岸同是翠绿的亚热带风光,那树那草并不因为国度的不同而有所差异。连两边的人的模样也差不多,肤色稍黑,个头略矮,结实,机灵,且大都操同一种方言,近似广东白话。据说过节等风俗也相仿,一样的有春节,年卅也包棕子,也放鞭炮,也守岁、给压岁钱……
那天,天正下着蒙蒙细雨。这倒给我们的游玩增添了一种浪漫的情调。我和同行的好友毅,分别打着一黑一黄两把雨伞,在蒙蒙雨幕中悠悠地飘过那座桥,去领略异国风情……
我心里想着这样一个问题:越南这小镇为何叫芒街?“芒”,是麦芒,稻芒,草芒,抑或是果芒吧?——因为这儿的确盛产芒果。而“街”,以前这里或许就只一条街。
不过现在的芒街俨然是个新兴的小城市了。楼房林立,鳞次栉比,但都不高,多为两三层,且颇具法国风格,这大概是法国殖民时留下的遗风吧。沿街许多店铺招牌都同时用汉越两种文字书写——因为这里不仅华侨较多,而且很多越南人也懂汉语。街道两旁多植有棕榈树和芭蕉树,翠绿绿地滴着水珠儿。走在街上,不时可闻到芒果飘来的缕缕清香,很淡很幽远的那种。商店货架上的商品也很丰富,不过细看相当部分来自中国。农贸市场人很多,都是附近农民把自家的农产品拿到这儿来卖,其中有老汉、农妇,也有年轻的村姑。村姑头戴着尖尖的白色笠帽,卷着裤脚,脚丫子沾满春天里新鲜的泥巴,立于自家那担碧绿鲜嫩的蔬菜旁,倒也让人感到纯朴可爱……
芒街之北有一河,与中越界河相交汇。河上亦有一桥,是通往越南内地乃至首都河内的要道。桥很高,可以俯瞰芒街。我们走到桥上,倚在水泥栏杆上看,只见整座城镇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烟雨中,如一幅恬淡的中国水墨画。尤其是那河面上,有三三两两的乌篷船,或停泊岸边,或悠悠地移动在灰蒙蒙的烟雨里,更是如在画中一般了。其时正有一小渔船穿过桥洞,摇橹的是个渔家少女,头戴竹笠,看不清脸,但见婀娜的身段极有韵致地随着橹摆动……
我说不清当天是怎样从芒街回到东兴的。后来有朋友问起我对芒街的印象,我似乎也只记得那片迷茫的烟雨和空气中的芒果清香。因为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觉得是出了一次国;因为越南的芒街和我国的东兴这两个兄弟邻邦的边陲小镇,我实在难以分出它们之间有多大差别!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图片世界

为了让子孙后代永远记住1941年12月8日日军偷袭珍珠港这一血的教训,美国在珍珠港举办了一系列展览供游人参观。如历史电影馆,被击沉的亚里桑纳号军舰纪念馆,和海军历史展览馆等。这艘潜艇向游人开放,参观者可以进入潜艇的每一个部位。吕崇朴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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