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2月21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中国绘画堪可自豪
——画家李琦谈艺术“接轨”问题
高进贤
最近,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李琦和夫人冯真访欧归来,感触甚多,而最使他兴奋不已的是他有机会参加了一个大型国际美术界研讨中国画的学术会议。在这次“以画会友”的活动中,他感到中国绘画在世界艺术中的地位颇不寻常。同时他认为通过自己的所见所感,也可以对那些认为中国绘画艺术低人一等,不能与洋画“接轨”的论调是一个有力的反驳。
他参加的那次学术会议是去年9月中旬在英格兰召开的,有来自英、美、日本、台湾等20个国家和地区的近200名与会者,很多人都是西方美术理论权威或研究中国画的专家。李琦被安排在大会作首席发言——《关于中国绘画的线条艺术》。他用幻灯片播映出他创作的毛泽东、邓小平、孙中山、周恩来、马克思、白求恩、鲁迅、李约瑟等革命伟人及名人的肖像,用他的画阐述他的艺术观点,博得了热烈的掌声。会议主持人、世界艺术学院院长赖恩思先生称赞他的讲话是一个高水平的发言。会议休息时,许多同行都向李琦表示祝贺,因为他的发言向人们展示了一个从未接触的艺术世界。英国权威的BBC电台在休会时还对他进行了采访。台湾清华大学一位教授还把李琦的两张画鲁迅的作品借去为他的发言作例子。研讨会的尾声是在一个中国餐馆宴请与会者,且愣要李琦讲话来结束聚会。李琦站起来大声说:“今天晚上,我们这么多国家和地区的朋友欢聚在一起,我感到非常高兴!最使我高兴的是这次在英国召开的这么大规模的学术会议来研讨中国画问题,有这么多高鼻子来关心中国画,这对我们画中国画的人来说是一个鼓舞。中国画必将在世界上影响越来越大,在此,我感谢大家。”
李琦颇有感慨地说,这次会议的最大收获有两点:第一是把众多的革命人物在一个国际性的画坛上展示出来,这是过去没有的事,也是不敢想的事。把革命伟人名人用艺术的形式展示在国际学术会议上,是值得自豪的。如打出周恩来的画像时,标题是《永远活在人民心中》,打出小平同志画像时,标题是《我们的总设计师》,马克思的画像打出时,标题是《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全场顿时出现了轻轻的赞叹和激动,这种效果又是出人意外的。过去在这些外国画家们头脑中的“中国画”就是山水花鸟鱼虫或者中国的古人美人才子佳人。这些东西在他们脑子中定格了,形成了一种固定的观念。今天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中国画画的是伟人名人,他们没见过。说心里话,我拿出去之前心里也没把握,也担心弄砸了,怕人家说你是在国际会议上宣传政治——这些画的确有很强的政治色彩啊。可是,我讲的是线条儿学问,是在讲艺术。第二个收获是中国画可以走向世界,可以毫不逊色地与世界美术“接轨”。这次研讨会上与会者对本人的人物肖像画的认可和好评就是有力的例证。近几年有些青年人在中国画的“接轨”问题上颇有些糊涂观念,说什么20世纪的中国绘画游离于世界艺术范畴之外,很难与国际艺术接轨对?对话,说什么中国艺术首先要解决的不是民族化而是国际化、世界化。我本人通过这次“会友”的活动,深刻体会到能为12亿人服务好,也就能为世界服务了。中国本身就是世界的一部分,丢掉了中国自己的民族特色,还有什么价值可言!这次会上一位外国朋友讲得很干脆,他说:“我不愿意看到没有中国特色的中国画,如果中国画都像西方现代派那样,这个讨论会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认为绘画艺术越有民族性、越具有独创性,便越受欢迎,自然也就是有国际意义。“接轨”问题在艺术界是个颇有争议的话题,国际艺术的“轨”是什么,我们需接什么轨,我们拿什么去接轨?是迎合人家的口味,争个什么大奖,还是搞自己特色的东西,这是不能含糊的。
总之,我们要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用我们民族的艺术瑰宝,用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艺去“走向世界”,去与世界艺术接轨,除此而外,别无选择。


第12版(副刊)
专栏:侨乡采风

  小鸟天堂情结
黄康俊
一脉清清溪流,静静环抱着小岛,一棵莽莽古榕,撑起方圆十亩浓荫,万千啾啾鸟儿或翔或啼,活生生养出一角奇妙天堂,默默然沐浴过500多载春风秋雨,始终留驻这曲千古绝唱。
这便是闻名遐迩的一个神奇——小鸟天堂了。
都说,没到“小鸟天堂”,等于没到过新会。那日下午,我趁采访空隙邀两文友去看风景。裸露粗糙的天马河,像当地农夫般不加修饰地躺在一边,水有点混浊,是退潮东逝的河水。站在河的这边,挡住双目的一天绿色,自然是小鸟天堂了。感觉不出这是一座绿岛还是一棵古树,溶溶晚霞夹着濛濛河岚,让人脑子里唯独剩出一个“绿”字。要是没听说过,你是绝对不相信那只是一棵古榕。我极目透过郁郁葱葱盘根错节的树丛,意欲找到古榕的躯干,终于发觉徒劳无功。朋友说,就是划艇近去,也难以瞅得见。古榕就像它身下的小岛,你是辨不出先由哪块泥巴构成这么一座岛一样。
见旁边弯腰着一老者,在捡拾一种树籽,便上前请教这古榕之谜。老翁停住,一副慈祥留在晚霞轻抹的脸上,淡定地望着我们,和蔼可亲:“这哪是古榕啦,神树哩。”
浓重的五邑口音,于是带出一段永不褪色的岁月——
相传,明景泰年间,天马村民挖天马河引水,当地豪强硬说开河不吉利,强迫农民把盛满河泥的木船沉之堵塞河道。时即狂风骤至,掠走一农民,只是其撑船竹篙插在河里,转瞬变成榕树,越长越高,越高越大。村民便拜之为“神树”。尔后,远天飞来一只白鹤,引来鹤群为榕树施肥培土。树越长大,鸟越繁多。后人为纪念那位殉难者,相约禁止伤损“神树”、“神雀”,使之相依相伴,庇护山河社稷……
新会人,原来一直把大自然及其生灵作为“神”来膜拜,于是造就这么个500多年长盛不衰的小鸟天堂——人间天堂。世世代代,新会人热爱大自然、保护大自然、回归大自然蔚然成风,这在侨乡已成为一大“乡俗”——
距今900多年沿袭世代、景色常新的“新会八景”,便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明证。其中之“圭峰山(叠翠)”,为广东四大名山之一。侨乡先人用偏爱自然的一颗心,一代代守护美化,尤其是解放后,造林绿化圭山成为人们的一种自觉,硬是让莽莽数十里圭峰“群山叠翠,林网排风,乔木葱郁,灌木丛丛,绿云覆盖南北,青霭连接西东,得空气之清爽,致环境之和雍……”(录自《绿化达标碑记》)山上有“百果园”、“盆艺园”、“保护屏”、“玉湖小苑”等,加上数十个保护完好的“名寺古刹、亭台楼塔”的点缀,使之侨乡“无限风光在圭峰”,也是侨乡人保护环境、热爱家园的一处绝妙写照。
在广东,新会人年年造林绿化的行动有口皆碑——1989年7月,广东省委、省政府正式命名:新会为广东第一个实现绿化达标县;同年12月,中国林业部授予新会为全国平原绿化先进单位称号……
不仅新会,在江门五邑,我们所到之处,都体现出侨乡人爱护环境、美化自然的一种风气——恩平的鳌峰山、台山的上川和下川岛、鹤山的雁山、开平的潭江……无不是一幅幅和睦共处的“人与自然的天堂”。据说,侨乡人曾把榕树和葵树好几种“家乡树”带到世界各地栽种,侨乡人的绿化环保意识早就播散到全球。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今日善本安在哉
朽木
病中思读,让妻子为我找书,指名要《红楼梦》和《三国演义》,并再三声明要“旧书”,要“老本子”,即前些年印行的旧版本。这些“老本子”虽灰头土脸,装帧简朴,小32开本,纸张亦平平,但读来却十分惬意,大慰我心。且不说重读名著的精神享受,单说这些个“老本子”的编校质量,便让人愉快。据我粗略统计,四卷“红楼”,文字舛错大概只二三处,而上、下卷“三国”,也只有二三错字,包括脚注、目录乃至版权页,差错率均远在国家规定的标准差错率万分之一以下。我为何舍新书的精装大开大字本的“好书”而读这“可怜兮兮的旧书”?答案只有一个:要读“善本”;读书,须“择善而读之”。
略知中国图书史、文化史的人会知道,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好读书且会读书的国度,这当然也是构成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东方文明的一大因素,而“善本”、“珍本”就是历代读书人孜孜以求的“尤物”。现在我们从版本学、文物学的角度去说“善本”,往往是指一些抄刻年代较早、流传较少的图书,以及藏书界视为珍宝的宋本、元本、明本,乃至古代的稿本、活字本、套印本等,已有些“文物古迹”的意味。除此之外,“善本”,顾名思义,自古以来还专指一些好的“本子”,即优秀的图书。最早提出“善本”这一概念的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的《欧阳文忠公全集》这么说:“自天圣以来,古学渐盛,学者多读韩文,而患集本讹舛,惟余家本屡更校正,时人共传,号为善本”。“屡次校正”而“讹舛”较少,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编校质量上乘”吧,这,便是“善本”了。
诚然,书有善劣,而读书当然是希望读到好的善的质量可靠的出版物。古人有“开卷有益”之论,陶渊明甚至云:“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但同时也有“悔读南华”之说,即读书之后不但未见“有益”,反而使人懊悔不迭。撇开“悔读南华”典故中的“思想倾向”,就图书阅读选择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很切实的问题。图书一样有假冒伪劣,古来如此。人们常用“鱼鲁亥豕”去形容出版物舛错过多,其实,这个成语的本意,便是指书籍在传抄、刊印等过程中,由于字形相近或模糊不清而出现的文字讹误。
按说,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这种文字舛误会越来越少。而时至今日,排版印刷手段大进,微机化,电脑化以及激光在排印中的应用,使图书排印乃至编校有了革命性的进步,加上纸张日精,这文字错误理应越来越少。但不容回避的现实是,从总体上看,我国的图书编校质量大不如人意。如果从“善本”、“珍本”的角度看,我们常常有“乏善可读”的慨叹。据新闻出版署近年对有关出版社、出版物的几次检查来看,这个估计,绝不是耸人听闻。
幸亏我的手头有“旧书”,有“老本子”,否则,我大概只能硬着头皮去啃那本不该磕磕绊绊或不知所云的“名著”了。
但愿多出当今善本书!


第12版(副刊)
专栏:书海扬帆

  千年社会生活再现风采
——读《中国风俗丛书》
孟西安
从一九八六年起,西北大学历史系韩养民先生组织全国三十余所高校及研究所的中青年专家、学者,推出了系列多卷本的《中国风俗丛书》(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几年来取得了可贵的成果,并在海内外引起了强烈反响,一九八六—一九九○年三次被评为全国优秀图书。
《中国风俗丛书》是迄止目前我国第一套全面系统深入地研究中国风俗文化的丛书,被学术界誉为填补学术空白之作。从目前已出版的三十本书来看,这套丛书涉猎广泛,内容丰富。上自原始社会,下到明清及近现代,既介绍汉族风俗,也兼及少数民族习尚。其内容包括礼俗、婚俗、葬俗、节俗、称谓习俗、饮食服饰、宗教信仰、妇女生活、娱乐、养老、民间戏剧、文人风范等等。既有专项通史——反映某一具体内容的风俗通史,如《中国古代节日风俗》、《中国饮酒习俗》等;也有断代研究——反映特定历史时期的风俗,如《秦汉风俗》、《金代社会生活》等;再有专项研究——反映一定历史时期的特定风俗,如《中国封建家礼》、《中国养老习俗》等。
这套丛书最大的特色就是进行冷静的理论探索和严肃的学术研究,对传统风俗文化并不轻易地肯定或否定,不定哗众取宠的理论模式,而是对具体的问题进行具体分析。丛书分门别类,把整体性宏观考察与微观分析研究相结合,以大量的事实、丰富的文献资料、考古资料以及民俗资料综合分析介绍我国传统风俗文化,力求对中国风俗文化影响下形成的中华民族精神深层文化内涵进行揭示。丛书整体上把中国风俗习惯与行为规范的形成过程看成一个历史文化的积淀过程。从文化哲学的高度看,许多现代流行的风俗活动是古代社会几千年人民生活的“活化石”,由于千百年来的历史灰尘已遮住了这块“活化石”的本来面目,因此要拂尘溯源,对各种传统风俗的起源、形成、发展过程和现今遗存情况进行系统的考察研究。
继承与批判是研究传统文化的核心问题。每每论及这一问题时,人们会说:继承精华,剔除糟粕,弘扬优秀文化。可是“精华”与“糟粕”并不在任何时期、任何领域都表现得那么泾渭分明。许多古老的习俗(包括一些陈规陋习)至今仍在现实生活中盛行,还有不少风俗具有两面性,积极与消极并存,科学与迷信连体。这套丛书对一些敏感问题及有重大分歧的现象,采用陈述历史事实,冷静分析,因势疏导,不简单地作断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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