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2月13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啊,金钱豹
吴恭让
去年夏天去兰州出差,我在城隍庙收藏市场无意中见到一尊精巧的金钱豹。这只豹用黄铜浇铸,有两拳头大小,仰天昂起的豹头上一双圆眼狰狞可怖,漂亮的身躯上金钱斑金光闪烁;更有趣的是铁钳般的豹嘴上夸张地叼着一枚硕大的“乾隆通宝”古铜钱。雄健的豹腰向上翘起,豹尾卷扬,粗壮的四肢向前扑跃,使劲后收的左前掌也紧紧踩压着一枚“乾隆通宝”。看着这别致的造型,我心中一喜:好一只叼着金钱,踩着金钱,全身披挂着金钱的金钱豹!卖主告诉我,这稀罕之物是清代古玩,是象征大吉大利“财源涌报”的瑞兽。我拿起金钱豹东看西瞧,竟有些爱不释手。这时,与我曾有一面之交的谭某也来市场,说要买几件稀罕东西送人。他瞧见我手中的金钱豹,眼睛一亮,连声追问还有没有。他见我耐着性子在讨价还价,就随便买了几件值钱的东西大步离去。我终于买下了这尊工艺品,拿回家置于案头,既做观赏,又当镇纸压书页。
时隔半年,我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谭某贪污巨款被捕,光从他家里的米缸里、沙发下就搜出赃款近百万元。谭某曾是众人公认的活动能力极强的“万事通”。据说只要他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谭某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妻子能干漂亮,在一个合资企业当工程师。前年,谭某在南方学习,就经常乘飞机回来度周末。他调到某油库工作一年多,连续作案十余次,累计贪污公款高达200多万元。在反腐败斗争中,他被列为特大经济犯罪案件首犯,依法判处极刑。有知情者讲,谭某确实划不来。这几年光他两口子自己的工资存款就数万元,如果用这些钱安安分分过日子根本就用不完。直到案发前,他贪污的公款基本未花。如今赃款全部退还,自己白搭进去一条性命。公判那天,谭某望着年轻的妻子和再也不敢去上幼儿园的儿子悔恨不已,哀求打开手铐留最后一张全家照。他眼泪汪汪叮嘱妻子和儿子:今后无论干啥,千万不要管金钱。他说,他的性命就是被金钱吞噬掉的。他说,金钱如虎、金钱如豹的忠告他过去听人讲过多少次,可就是听不进去,全当了耳旁风。当时只觉得钱多好办事,钱多不咬手,结果越贪胆越大。如今走上绝路,才有了刻骨铭心的悔恨……
这个年轻的死刑犯对金钱的绝望哀怨引起了我的思索,不由得联想起谭某平时潇洒大方的派头,想起从他家搜出来的成麻袋赃款,想起他临死方悟悔恨不及的哭喊,想起至今还有一些自认为更聪明的人为了金钱机关算尽铤而走险……我对着案头上的金钱豹久久发呆,忽然感到它一下变成了满身闪耀着迷人光彩,同时又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型怪物,那叼着踩着的“财源涌报”的金钱,竟变成了令人垂涎的诱饵,变成了冰冷的脚镣手铐,变成了谭某白白送命的脑袋。我顿时领悟到古人铸造这尊东西不是一件简单的玩物,而是一尊独具匠心的以型寓意的座右铭——做人须记“金钱报”:不同来路的金钱必然会有不同的回报。凭勤恳劳动艰苦奋斗获得的回报是自豪,是富裕,是享之无愧的幸福,是半夜敲门心不惊的充实。置法纪法令不顾去偷去抢去坑蒙拐骗去肆意鲸吞,得到的回报当然是道德人格的沦丧,是一有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的精神折磨,是随时随地被金钱豹一口吞噬的可耻下场。自古以来的贪官污吏的下场如此,昔日的“革命功臣”张子善刘青山们的下场也是如此,今时那些机关算尽的腐败分子的下场同样如此。由此我想,这尊耐人寻味的金钱豹还应该有个别名,应该叫“惊钱报”:惊悟警策世人贪图不义之财终究不得好报——轻者套上精神枷锁,重者身陷囹圄甚至丢命掉脑袋。水能载舟能覆舟,钱能成事能败事。尤其处在泥沙俱下的大潮中,如何正确对待金钱如何获取金钱是立身做人的最基准点。基准点一斜,什么都会歪。
我忽又感到:不光就该我有这样一尊“金钱豹”,一切正直善良的人心目中也应该有这样一尊警钟长鸣的“金钱豹”,至于那些一见到不应当属于自己的财富总抑制不住贪婪欲望的人,更应该在家里办公室里都显眼地摆上几尊更大更凶的“惊钱豹”……


第12版(副刊)
专栏:

  能不忆冷丝
金坚范
冷丝,阿尔卑斯山腹地一个区区小镇,却使我魂牵梦萦,挥之不去。
这儿,空气特别清新怡人,因为不管向哪个方向走去,仅隔一箭之遥,总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一棵棵青松,苍劲、高大、挺拔。有些林中,流水潺潺,似大地在低声絮语,大自然的勃勃生机由此可见一斑。有些林中,有一泓池水点缀其间,清波似碧。
举目远眺,群山错落层叠,绵延起伏,莽莽苍苍。其间高峰,磅礴威武,直插青云。山顶白雪皑皑。山腰林木葱茏,气象万千。山谷里,一团烟雾,飘飘悠悠。山坳里,疏疏落落点缀着一座座式样别致、风格各异的瓦舍。真是一派奇绝山色,令人赞叹不已。
这儿远离城市的喧嚣,也就没有尘世的烦恼,顿感心旷神怡。不时飘逸而至的“叮当”、“叮当”的牛铃声,划破山野的静谧,格外清脆悦耳,平添一种田园牧歌式的情趣。
在这样一种美不胜收的环境中,小住数日,真是一种奢侈。但冷丝这样一种令人不酒自醉、如画一般的仙境,在瑞士的瓦莱州遍拾皆是。她之所以那么富有魅力,是因为小中有大。
说她小,小到地图上找不到,影踪全无。说她大,大到能容纳四海宾朋——这儿聚集了法国、德国、瑞士、巴西、多哥、日本和中国的评委。我们从事的又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日内瓦儿童园地基金会的图书评奖工作。
白天,我们闭门读书。一册在手,咫尺之内,思接异国他乡,视通万里,犹如插上翅膀,飞越崇山峻岭。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黄金屋、颜如玉,不是别的,是异国土地上开放的知识的花朵。暮色四合,大家围着壁炉而坐,感受着熊熊火苗的温暖。信仰不一、文化背景各异,歧见和争论迭有发生。但这毕竟是知识的交流,大家以诚相见,情感在交融,心灵在沟通。
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大家不辞辛劳,从四面八方,聚居于此,只是为了评出一本好书,谨向全世界十余亿儿童推荐。对这一工作的意义,瑞士评委玛丽·琼·露叶女士已经做了最好不过的诠释:“儿童是世界的未来。我们要竭尽全力,从儿童工作做起,使各国人民相互认识,相互理解,并相亲相爱。”
当然,任何工作不是一气呵成、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坚韧不拔的努力。日本评委菅原启州先生有一个十分恰当的比喻。他新近在乡下买了一块田。种了花生、玉米、蔬菜,每个周末他便在乡下侍弄庄稼。这些庄稼虽屡遭猴子、獾、野猪等的蹂躏破坏,却后又复生,这使他在失望之余,得到了生活的勇气,鼓舞他不向犬儒主义低头,不向灰色的人生观屈服。他对大家说,从事儿童图书工作也需要这种百折不挠的顽强精神。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冷丝是有仙的,也是有龙的。这仙这龙便是玛丽·琼·露叶女士了。这位法裔瑞士女性,已年过六旬,发染银霜,但仍目光炯炯,精神矍铄。根据自己长期从事儿童图书编辑工作的经验和对各国儿童图书市场的了解,她立志要为各国儿童推出一批儿童喜欢的图书。露叶认为,儿童不是大人简单地缩小。他们的思想、言语、行为,均不同于大人,因而应为孩子们奉献一批既引人入胜又符合儿童心理的图书。于是她发起成立了儿童园地基金会,并出任首任会长。她既是评委,又是评奖工作的主要组织者。评奖的一系列具体工作,诸如筹款、联系各国出版社推荐图书、邀请评委、联系电台、报纸等等,甚至于各个评委的迎来送往,大多由她一人操办。
我们在冷丝,住的是她母亲的山间别墅,因而一日三餐,均由她操劳。尽管她里里外外十分繁忙,但对一些小事,依然十分注意。譬如,初来乍到,她发现柜内只有咖啡和英国立普顿红茶,马上大叫:“我怎能让中国人喝英国红茶呢?!”说完就钻进她的标致小车,要去镇上购买。我再三劝阻,说我惯于云游四海,什么都能喝。红茶、咖啡都能喝,就是拧开水龙头,自来水管子里的冷水,我也经常喝。可她执意不从,专程开车去买了一盒天坛牌绿茶。以后每天清晨早餐桌上,除了一壶香喷喷的咖啡外,总有一壶绿茶相伴。这壶绿茶,别有一种芬香之气,啜一口就觉得满嘴清芬,回味无穷。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文学副刊

  莽苍苍问巴荒
黄宗英
巴荒。你……,你……,你……
巴荒。你莫非是天上王母娘娘身边抱瓶的玉女,不小心摔碎了宝瓶,被贬到尘寰?你已经失去了腾云驾雾的本事,偏又通体奔流着云游的本性;你更完全明白不经九九八十一难和千般苦万种劫,你回不到你的来处。如果不是与生俱来的禀赋和转世必偿的孽债,人间是不可能有一位小女子,像离群的飞鸟,只影伶仃狂欢迷醉地扑向万古沉寂的无人区、壁立万仞的荒原。
我浮皮潦草地去过西藏不少地方,就已经让我着了魔似地常跟人说:“为人一世,不去西藏,枉此一生。”可是再多说,就觉得仿佛没有一种语言和艺术表现手法,能恰当地表现西藏——西藏的山川、人物、地貌和高原摄人魂魄的宇宙力。当你到达海拔4500—6000米左右的荒原,你会觉得“缺氧”只是地球人的说法,而宇宙人自有一番与天同乐的感觉。反正这一切一切都难以形容描绘。
我得到一本拍摄得美、写得美、画得美的摄影散文画册——《阳光与荒原的诱惑》。我的心脏顿时像攀至山峦之巅似地颤抖起来,震动着我的肢体,震幅波及九天九地。我翻一页,惊喜地叹一声:“这是西藏!是在西藏也难得聚焦捕捉到的西藏!”
这位仅有70多斤体重,病弱单薄得像风里的经幡似的年轻的川妹子巴荒,在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放着中央戏剧学院的教师不当,放着首都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美编的安稳生活不过,却鬼使神差般只身一人,随着西藏转经的人流,搭上送矿石的大卡车、给边防战士送给养的车,或什么车也没有,只有无鞍的倔性子的军马;或只凭两条城里姑娘的腿,在无垠的土林、冰坡、雪谷、风暴中,一个心眼儿地朝前去,往上攀;并毫不迟疑地去到我想也不敢想从未奢望去问津的、必须跋涉无人区方能瞻仰的古格王国遗址;一个人,还只是一个人与千古遗骸一起守着坍圮的王国;在奄奄一息时享受着心灵的富有,在死海复生后更加格外兴奋执著。她几度难得生还内地,又复燃起神圣而强烈的爱恋扑向荒原。
太阳感动了,喂她以生命的乳汁,云感动了,为她更换凡人难得一见的衣衫,风变换着节拍伴她共舞,月慰藉她的恐惧和伤痛,陪着她和大自然倾心私语通宵达旦;藏民们自如地与她相处相融。
要知道并不是到西藏去的探险者、摄影家、文学家都能得宝,大自然显真身、老百姓见真情只朝着那具有信徒般的虔诚、初恋般的纯真、迷醉般的狂热的性情中人;珍宝赐与了有慧根、有悟性、通灵的传音使者——巴荒。
巴荒为高原献出了青春和健康。她不可能再上高原。这本画册是她的青春祭。她竟然还活着!……扇动着青翠的羽衣……
我觉得我什么都说了,可又什么都没说。我祝愿更多的读者能欣赏到巴荒的作品,谐和着青鸟的鸣声。(附图片)
(左图:荒原古城 巴荒摄)


第12版(副刊)
专栏:

  大原飞雪
郑峰
搅天大雪在一望无际的黄河冲积平原上,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白天,在这广垠无拦的大原上看飞雪,真是令人叫绝:雪花纷飞之后,仍如粉,如沙,决不粘连,落在树上,地上,平原特有的平顶屋上,一下子变得静静的,在无风的天宇间是一派单纯圣洁的白色的美。人,在这特殊环境里,也得到了净化和提纯,变得身心都透明了。倏而大风骤起,将屋宇和树上的雪团裹起,犹如天外飞峰,云中掣电一般,雪团腾空而起,蓬勃奋飞,被日光一照,灿烂生辉,成了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升腾,弥漫太空,仿佛整个天穹也在升腾着闪烁着。
这情景与山乡的雪景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我的故乡那片波山峰涌的山乡,雪景倒也别致:飞雪在空中就被分割成了若干层次,有的被大山接去,有的被坡岭占有,有的归了树木和房屋,落到地上的倒成了散兵游勇了,雪落完了,也有出奇的静寂和安谧:山如玉簇,树似银装,高低错落,层次分明,确实是一副格调高雅的山川落雪图。
这里原是一片盐碱地。引黄工程发挥效益后,黄河水将盐碱压了下去,成了千里沃野,棉花、梨树等成了大地的主宰。这里的生活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过去这里一到冬天,人息炕头,万物冬藏,一天只吃两顿饭,眼巴巴地盼着春暖花开。这里积雪化得也特别慢,仿佛是床特制的雪被,放眼望去,尽是白雪皑皑,铺天盖地。雪覆盖下的人间,黄泥土垒制的土顶屋,几乎看不到人间烟火,展现在眼前是:空旷、寒冷、孤寂和单调。
现在黄河风暖了,盐碱地上的人间美了。你看,这无际的雪地上,公路交错,各种车辆川流不息,打破了昔日冬天的宁静,高大烟囱拔地而起,那是乡镇企业的砖瓦厂,承包了土地后的农民变得特别勤快。不再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在雪地上建起了塑料大棚,从外地学来了温室育菜的技术,在严寒的冬日里,也能向人们供应西红柿、芹菜、鲜辣椒等。梨乡人民,还用驰名中外的鸭梨,配造制作出各种果脯和汁制饮料。开发海水养殖业,扩建盐场,每年收入颇丰。成了茫茫大平原上工业上的领头雁。
大雪后的深夜,我怎么也睡不着,就从炉火烘着的温暖的房间出来,独自漫步在县城的街头,听着自己践踏冰凌的脚步声,看着风雪中建筑物上一片红绿灯光,我的思绪倏地又飞到了我那遥远的故乡,听到窸窸窣窣的落雪声,联想起鲁迅笔下的鲁镇雪夜……
在这个雪夜,我碰上了相识的石魂三爷——一个整年劳作的老农民。他看到我,十分惊讶:
“这么晚了,你在这雪地里发什么呆?”
“哦,不是呆……是品这大平原上的雪呢。”
还真是,这黄河之滨的狂风可以袭人,激起的却是陶冶人间的雪花、浪花。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凝望德兴矿
穆紫
不止一次听人们谈到亚洲最大的铜矿——江西铜业公司德兴铜矿,人们赞叹它的宏伟、壮观,赞叹世界一流的现代化采矿设备,但只有当我置身于矿山之中时,才真正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历史反差。
不同于许多新近发现的矿山,青山环绕的德兴铜矿,早就不是藏在深山人不识的一块瑰宝。自唐宋以来,采矿人的步履已经打破了这里的寂静。铜,黄金;民采,官采……千百年不断重复着同样的故事。当汽车穿越一座座青山,沿着清澈河流驶往铜矿时,随处可见的明清时代的民居建筑和河水中横卧直躺的淘金船,让你的思绪不能不流向遥远的历史。
也许千百年来淘金船的模样一直没有改变过,简陋,单薄,几块木头支撑着篷布,遮挡着阳光与风雨。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增加了小马达,轰隆的噪音顺着河水四周漂去。每条淘金船仿佛都是一个苍老的说书人,向每一个跨入铜矿的造访者讲述往昔。然而,一旦真正走进现代化的矿山,现代化采矿业的恢宏与壮观给人带来的兴奋,会顿时取代这样一种感受古老的心情。
站在德兴铜矿中央的一座山巅上,方圆几平方公里的采矿场,浑然一体,形成巨大的气势。一层层剥落而出的采矿带,沿着山体蜿蜒回旋,由山腰一直延伸至谷底。推土机、电铲、运矿车,忙碌于采矿场,它们的背景是泛红的矿土层与山上翠绿的树林。阳光下,矿土与树丛形成强烈色彩对比,构成一幅情调明快的画面。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现代化矿山。现在,全矿拥有1万余人,采选能力已经达到7万吨/日,并正向9万吨/日迈进。仅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德兴铜矿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的铜矿,很快将跻身于世界级特大矿山的行列。在采矿场,载重量达154吨的电动轮汽车,斗容16.8立方米的电铲,让轿车显得十分渺小。据介绍,154吨的汽车,每辆价格都在1000万元以上。49辆这种巨型的装载车,来往穿梭,甚为壮观。只有现代化工业,才具有如此的气派。新近竣工投产的第三期工程大山选矿厂,从厂区环境、选矿设备、管理诸方面,更是体现出90年代世界采矿的先进水平。有好几层楼高的厂房里,具有6万吨选矿能力的设备,完全由计算机控制室操作,四处几乎看不到一个工人,也没有粉尘飘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吨成吨的矿石,将向人们提供铜、黄金……
站在这样的地方,我自然容易想到那些淘金船。古老与现代,陈旧与新鲜,落后与先进,几千年的沧桑,仿佛浓缩在一个瞬间。大概只有这样的场景变换,才会使人产生历史的感叹。我相信,许多矿山人,也会如我一样。
当矿长龚天如与我谈起矿山时,他便给予我这样的印象。从江西冶金学院毕业来到这里,20多年来他差不多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似乎是深厚历史感的浸染,使他谈话时更像一个学者,一个乐于在历史思索中行走的人。他爱看《史记》,爱看《资治通鉴》,他说有个愿望,在退休之后,安安静静地把这样一些书系统阅读。对于他,现在当然只能是一个设想。他还不到50,远没有到退休的年龄。他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1万多职工的大企业,山区里数万人的一个“小社会”,事无巨细,全关系着一个现代化矿山的生存与发展。每日,都是在无休止的构想、策划、管理、实施中度过。
龚天如爱在历史的回顾中勾画矿山的前景,他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更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一种历史使命感。他对我说,在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过程中,这样一个集企业、社会各种功能于一体的大铜矿,面临着更大难题,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但正因为如此,他为自己能够在这样一个历史场景中,担负起如此重大的责任而产生历史的庄严感。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凝望着我,反复问我:“你说是不是?”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目光,体会他话语中的内容。不管怎么说,能够有机会走在历史的前台,无论如何他都觉得应该一试身手。
在夜色中的矿山,和他谈论着各种话题,人和矿山,在我眼中便显得同样的深沉。他很少列举过多的生产数字,也很少谈生产过程,很少谈到自己的过去,家庭或者其它。谈得更多的是人的思路,观念,是矿山的历史和未来,是许多老中青矿山人的境地与感受。我喜欢这样的交谈方式和内容,因为它不仅让你了解一个铜矿,更让你了解矿山人。
“设想一下,德兴铜矿有一天会成为中国有色金属第一大矿,那该多么令人高兴。我希望,也相信,在未来的《中国冶金史》上,会写上德兴铜矿。”
拥有这种自豪感和自信心的矿山人,凝望矿山的目光是深邃的。


第12版(副刊)
专栏:

  黄山二题
凤翔

过去,我看到摄影家拍摄黄山松,画家画黄山松,诗人咏黄山松……有些不解。黄山松难道就真那么不同凡响吗?这次到黄山之后,我从内心深处,才对黄山松彻底折服了。
那是到达黄山顶上的当天下午,我们从黄山电视台发射塔下的住所出来,去始信峰游览。一路上,我为黄山的浓荫蔽日的林木植被所惊叹。当我看到一株巨大的古松时,突然发现,这株松与北京及其他地方看到的松有很大不同,那浓密的针叶绿极了,它绿得发亮,好似涂上了一层油。
登上始信峰(这是我到黄山后游览的第一个风景点),我就被这里的奇峰征服了。奇峰异石与其上的松树,相映成趣。很多山峰,是由光秃秃的一块块巨石组成。在那光滑绝壁的缝隙中,却长出了一棵棵松树,倚绝壁而立。在后来的游览中,我发现黄山上的许多松树都是生长在巨石绝壁上的石缝中。过去,读李白的《蜀道难》时,对其中“枯松倒挂倚绝壁”之句不解,感到新奇。今天看来,这并不算新鲜了。
生长在绝壁石缝中的青松,它的生活条件多么恶劣?它需要的水分、营养从何而来,难道就从石头里吸取?
然而,不管我们人对它是否能够解释,它却依然长得那么青翠、茂盛,这是一种多么顽强的生命力!绝壁上松树的这种精神,难道我们不能从中吸取点什么精神营养吗?
落日
观日出、观云海、观晚霞,这是到黄山顶上旅游的人的重要活动内容之一。
然而我们此来“时运不济”,日出、云海、晚霞都没有看成。出人意料的是,我们却看到了一次新奇的日落现象。
游过“始信峰”、“梦笔生花”等秀丽景点回到住处,吃过晚饭,便一个个登上住房的平台准备看晚霞。这里地势高,是看日出、晚霞的绝好的地方。然而,今天却没有晚霞。太阳下面是一条长长的黑云,它似一堵一米多高的墙,“墙”下又是一米多高的薄薄的云,薄云下边才是黄山那一座座奇异的山峰。
金色的太阳渐渐接近了“黑墙”,一点点被“黑墙”遮住,最后,完全消逝在“黑墙”的后面。
大家面面相觑,不免有些扫兴。等了半天,难道就这么完了?我不甘心,劝周围的朋友再等等,不要急于回去。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突然,我发现“黑墙”下出现了一个红点,大叫一声:“太阳又出来了!”大家兴奋地向西望去,只见那“红点”越来越大,下边渐渐成了半圆形,最后,一个圆圆的太阳脱下了“黑墙”。与消失在“黑墙”之前不同的是,这时的太阳已不是金色的了,它变得鲜红鲜红,与早晨日出时的太阳肖似。
它由金色而变为红色,大约是“黑墙”下的薄云在起作用吧?这时,人们又兴奋了起来:黄山就是有些特殊,落日不逊于朝阳!


第12版(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艺文短波
湖南省作协举行姜贻斌、王开林作品研讨会
姜贻斌小说集《窑祭》、王开林散文集《站在山谷与你对话》荣列《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在1994年卷出版。湖南省作协日前在长沙举行了研讨会。30多名作家、评论家、学者及有关领导出席了会议并踊跃发言。
姜贻斌自1982年发表作品以来,已出版130多万字的中、短篇小说。他总是以严肃的态度从事文学创作,从不玩文学,而是深情地刻画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形象,表现出较高的艺术纯净度。
王开林,80年代初在北京大学就读时便发表散文。他的作品不抒写俗物庸情、小花小草,而是放开眼界,力图探求宇宙人生的真谛。诗与哲理的融合,是王开林散文的最大特点。可谓秀骨风华,秀外而慧中。
《三联生活周刊》创刊
一向以出版高品位读物在读者中享有声誉的读书·生活·新知三联书店经过精心设计、筹划,继《读书》杂志之后,又推出一本新闻性文化刊物——《三联生活周刊》。该刊不久前在京问世。
《三联生活周刊》创刊号上标定的日期为1995年元月14日——这一天,恰巧为68年前创办老《生活》周刊的邹韬奋先生诞辰100周年。为此,《三联生活周刊》的主办者说,从这个意义上说,《三联生活周刊》是创刊,也是复刊。


第12版(副刊)
专栏:

荷塘花香(中国画)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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