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1月23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经济发展与好学风气
杜焕常
这是因前段随团到西欧几国考察学习引出的题目。
考察结束回国时,因航班推迟一小时起飞。这时候机室里已坐满了人。我们团的同志们大都有些心急,没办法,只好在那里抽烟、胡侃磨时间。但我发现,不少外国人却在认真学习,有的读书,有的看报,也有的翻阅杂志。出于好奇心,我围候机室转了一圈,暗暗地数着算了算,得出的数字令我惊异。坐这班飞机的真正中国人不到20%,在80%多的外国人中(绝大部分是德国人),几乎都在静心学习。可我们这些炎黄子孙呢?没发现一人手中有任何读物。我想,也许我们这些人考察学习太累了。但又觉得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在整个飞行过程中,不,直到回国以后,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
当今世界是竞争的时代。经济竞争,科技竞争,国力竞争,根本的还是人的竞争。国家之间、地区之间经济发展上的不平衡,重要原因是人才优劣多寡和人民整体素质的差异。
解决这个问题靠什么?当然要靠教育,靠全民族教育事业的发达。但是,这只是基础性的工作。人一生所需的知识,在学校里只能是“打打基础”。人们的认识水平和发展能力,如精神、价值、创造、追求等,更需要在工作的过程中不断学习,不断提高。一个人的学识深浅与学历高低并没有逻辑的必然性。因此说,人才的培养和发现,人民整体素质的提高,要靠全民族形成一种好学的风气。
眼下我们的情况怎样呢?认真观察分析,不能不让人忧虑。上班工作时间,多数是兢兢业业干事,但也不能不承认,有些人的相当一部分时间,是在喝茶聊天中度过的。至于业余时间,真正能够自己管住自己认真看书学习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了。有的人信念淡薄,无所事事,整天为营造自己家庭的小环境而奋斗;有的人道德滑坡,追求“潇洒”,追赶时髦,没“本钱”也打肿脸充胖子,今天闯闯舞厅,明天去“卡拉OK”一番;也有的不顾法纪,沉浸于“灯红酒绿”之中,追求吃喝玩乐、声色犬马乃至纸醉金迷、骄奢淫逸(当然要有权或有钱才行);更多的则是聚在一块闲扯淡、甩扑克、搓麻将,又不能适当地控制自己,虽不违法违纪,可浪费了大好时光,对人对己都无益。
我们的民族是勤劳智慧的民族。古往今来,所有有志有为之士,都能严格把握自己,抵制一切干扰,抓住一切时机潜心看书学习。南宋大哲学家、教育家朱熹,就提倡并自身做到了“无一事而不学,无一时而不学,无一处而不学”。北宋大文学家欧阳修,就连“马上、枕上、厕上”的“三上”时间也不放过,进行构思或读书。他们的成就都名垂千古。我们无数的革命家、有成就的科学家,无一不是时时处处刻苦学习的。
为了祖国的振兴,我们必须大力提倡好学之风。这也应来个领导带头,各级领导、各级机关先蔚成好学之风气,定能带动广大群众。我们是人口大国,如果人人都能刻苦学习,这人才资源的巨大优势有哪个国家能比得了呢?


第12版(副刊)
专栏:

  冰心老人
王振源
最近,《冰心全集》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我不顾囊中羞涩购得这部装帧素雅、博大精深的传世之作。看到第一卷扉页上盖着大红的“冰心赠书章”,读到收集在第八卷中冰心先生《给〈福建日报〉副刊编者的信》,更加爱不释手,废寝忘食地拜读,掩卷之余,忆起一件终生难忘的往事。
1990年,丹桂飘香的季节,中国现代文学馆、福建省文联和作协在冰心的故乡——福州联合举办“冰心文学创作七十年学术讨论会”。我应邀参加会议,有幸结识冰心先生的小女儿吴青,聆听她介绍这位二十世纪的同龄人、“五四”爱国运动元老、新文艺运动先驱晚年的思想、生活、创作,并随同吴青女士瞻仰冰心先生祖居地——长乐县金峰镇横岭村,目睹父老乡亲着节日盛装,燃烟花爆竹迎送故乡儿女的情景,我为如醉如痴的乡情,依依不舍的亲情所震撼!
会议结束前夕,我想:再过一月有余,《武夷山下》副刊将满千期,若请冰心先生为故乡这方文艺园题词撰文,以激励辛勤耕耘的作者与编者,那岂不是最有意义的纪念?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吴青女士,并请她转达我们对冰心老前辈的致意,衷心祝先生寿比南山、文如东海!吴青女士满口答应一定把我们的恳望转告给母亲,并说让老人家题词把握较大,至于撰文未必能如愿以偿。
11月13日,冰心先生从北京寄来题词:“敬贺武夷山下出刊千期”。题词写在一张大约11厘米宽、22厘米长的宣纸上,笔力遒劲,盖一枚古朴的篆书阳文印章,先生亲自在印有“中央民族学院”下款的黄色牛皮纸信封上写下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收到此帧珍贵的题词,我不禁为九十高龄的先生做事的及时与认真、竭诚扶掖故乡文艺刊物、促进文学事业繁荣的精神感动万分,不能自已。我立即给先生复信,深感谢意,再次恳求先生惠赐大作,并寄去我写的特写《冰心女儿故乡行》以及有关冰心文学创作学术讨论会的报道的剪报。
12月10日雪晴之时,冰心先生在北京寓所给我复信,此信写在“诗刊社全国青年诗歌刊授学院”的印有淡绿色的格子的稿纸上。我收到的是先生笔迹的复写件(舒乙同志曾介绍,冰心先生写信时,两张信笺之间,置一复写纸,上面一张交中国现代文学馆存档,下面一张寄给收信人)。冰心先生喜欢下雪天,她说“因为雪也有耀眼雪光”。也许寓所窗外“耀眼雪光”令老人家心情分外舒畅,文思如潮,她一口气写了三张稿纸,个别字句稍加改动,几乎是一气呵成,这充分反映出先生年事虽高,文思却敏捷如故,词句仍然一丝不苟。如信中“他谈得眉飞色舞”一句,原来为“他谈得眉飞色舞,如数家珍”,顿笔之后又删去“如数家珍”。足见先生十分注意文句的简约。
请先生惠稿的愿望终未能实现,但先生的赐信却给我十分满意的补偿,使我受益匪浅。先生写道“示悉。您让我为《武夷山下》写文章,我认为不如写封信,会更自由,更亲切一些。”诚如先生所言,这封信的字里行间确实洋溢着酽醇乡情、骨肉亲情。她写道:“我的小女儿吴青回来,高兴得不得了!她得到了许多礼物,特别是福州的特产漆器,还对我诉说她的终生不忘的待遇,比如她到长乐金峰镇去拜谒我的祖居时,居然得到‘鸣放鞭炮’的迎送!这是她以前和以后都不会得到的、这样盛大的迎送仪式!她是一个在中国北方长大的女孩子,虽然也到过欧美各国,但对于山清水秀榕绿花明的、她的母亲的故乡和她母亲家乡人对她的深情厚意,这些背景和人物,将永远铭刻在她的心版上!”舒乙给冰心捎回有半个世纪没有吃到的又脆又香的光饼和对长乐的孩子的衣着打扮不在北京的孩子之下的观感,引起先生对儿时生活的缅怀,对故乡进步的喜悦。先生对故土及其父老兄弟姊妹的挚爱不仅见诸她写的有关故乡的文章,流露于她对故乡文学界人士的书信上,而且更加渗透在她对故乡建设和教育事业的切实行动中。1990年夏秋之交,长乐县洪水成灾,她心急如焚,寝食难安,收到一笔稿费,就立即让“家中大姐”到邮局汇款,同时致函郭风先生:“兹由邮局寄上1400元,作为捐助长乐县水灾的赈款,我不知应寄到哪里,请您代劳。此款最好用在修复小学校舍等等。数目太少了,我不好意思。”
冰心老人的作品深受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层次的众多读者的喜爱,她的人品、文品为国内外人士所敬仰,冰心先生德高望重文丰,却虚怀若谷,处处谦逊。她在给我的信中说:“您们为了我在几十年中写下的几篇短小的、所谓的‘创作’,而举行了这么一个消耗了许多精神和物质的大会,请让我说一句道谢的、引用北京最新的一句歇后语,是“高射炮打蚊子——小题大做!”她早在同年10月11日致张贤华的信中就说:“听说十月初在福州有个‘冰心创作学术讨论会’,听了真是十分惶恐!我希望我的乡亲们不把我放大,而是将我的创作的短处挑了出来,好让我多多改进。肺腑之言,愿大家听取。”……
此文写毕正值冰心先生95华诞之际,谨此祝先生生命之树常青,创作青春永葆!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文学副刊

  诗之舞
任真
她的一个舞蹈造型,使我突然地想起了诗。确切地说,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诗的意境。后来我才发现,她本身就是一首诗。
其实,舞蹈就是没有变成文字的诗,舞者就是诗的作者。她站在她那弥漫着新房气息的客厅里这样解释。我相信这是她把自己变幻莫测的身体一千遍一万遍不断折叠后产生的心灵感悟。
是不是每个舞者都要学会作诗,这是一个需要舞者自己回答的问题。她也只是“喜欢”而已。但她在有意和无意间不经意就把她的舞蹈诗化了,而诗化的结果是牵着她的观众一次又一次体验美不胜收。
再没有什么比用自己的身体在舞台上写诗更让人惬意了。至今依然让她激动不已的那出“西天流星”,是她感情最投入跳得最出神入化的得意之作。她说她在那场舞剧中不止一次地体验到一种登峰造极的感觉。她的这种感觉不是在领奖台上而是在舞蹈与音乐的交融中,这是她把跳舞视为写诗之外的又一种独特。
她的那场个人舞蹈专场晚会,曾在演艺界引起较大轰动,而她谈起却颇显轻松。那是一首具有独特风格的组诗。她粲然一笑不无调侃地说:她在那场晚会中“写”了12首“诗”,从不同侧面展示了她作为“诗人”的舞者的风采,也展示了她十余年的艺术成果。她的成果是丰硕的,不仅在比赛中多次获表演一等奖,还有一枚闪闪发光的二等功奖章。但我在她看着荣誉证书的那双眼睛里却发现了一种耐人寻味的神情,在这耐人寻味的神情里看到了她站在帷幕后感慨万千泪流满面的远景。我对她说的“舞蹈是一门残酷的艺术”揣摩良久——那身体扭曲时骨头发出的叭叭声响、那笑容后面的汩汩眼泪便从荣誉证书中挣脱出来走到面前。
舞蹈在锻造人的身体的同时也荡涤着人的心灵。那双白舞鞋与红地毯之间发出的声音就是她爱的低诉;那双轻柔的手臂在空气中碰出的火花便是她心灵的独白。她用丰富的表情在屏幕上唱着一首又一首无穷无尽的歌;她用柔软的身体在舞台上写着一首又一首充满真情的诗。走近她,便会听到一个26岁舞者用翩翩舞姿讲述的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


第12版(副刊)
专栏:

  艺文短波
重庆举办李太银作品研讨会由四川省作家协会、重庆作家协会、西南师大中文系联合主办的“李太银作品研讨会”日前在重庆举行。李太银现任遂宁市人民政府市长,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碑魂》,中短篇小说集《鬼谷情冤》,电视连续剧《风雨桃花》等。
(王素清孙虹)


第12版(副刊)
专栏:

  致“老马”
郑伯农
你写过老马,
你正是识途的老马。
脚踏着身后的荆棘,
披负着前路的花香,
驰骋了一辈子,
耕耘了一辈子,
留下了坚韧不拔的足迹,
留下了万众争诵的华章,
那回肠荡气的呼唤与沉吟
啊!老马,
鲜花已铺满脚下,
锦旗已挂满四壁,
你可否准备卸去征鞍?
欲停脚步,卸担息肩?
不!
时代在召唤,
前路还漫长。
老马正奋足扬鬃,
带领着不甘伏枥的马群,
奔向未来,
奔向二十一世纪,
奔向诗的崇高。
写于臧克家老人九十华诞


第12版(副刊)
专栏:

群山(中国画)苏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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