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1月18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文学作品)
专栏:

  巨力时空
刘汉太赵顺年
一定的时空构成了历史,而一定的历史又必须由时空加以阐释。不是么?几年前,“巨力”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然而现在它已经成为拥有年生产25万辆能力的“中国农用三轮车之王”了。考察这个“五龄童”成为“巨人”的历程,我们便会惊奇地发现,它的成长史完全印证了“巨力时空”的话题。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千车群集,万头攒动。这是1990年的11月,一年一度的全国农用车订货会正在邯郸举行。11月7日,会议已经临近尾声了,会场中央却突然冒出了两辆草绿色的“巨力”牌农用三轮车。它那鲜艳的色质分外惹人眼热,呼啦一声,人们把它围住了。仔细看那车,一改传统的车体分家为厢桥联体,再加上先进的“一字档”和“节能型”,顿时使它成为“万绿丛中一点红”。立时,会议掀起狂飙,订单雪片似的飞到巨力人手里……
此情此景,使厂长王清华兴奋得不能自已。他抓起话筒大声向党委书记何忠信报告着喜讯:“老何,这回我们奇袭成功,一下订货1600万元,等于全厂一年半的工作量啊!”
泪水在何忠信眼中烁动。抚今追昔,心潮澎湃,不由得陷入了往事的回忆……
“巨力”的前身是潍坊汽车配件厂和钢制家具厂。两兄弟原是一家人,60年代分开后也一直合用一个配电室。王清华与何忠信虽分属两厂,各为其主,但一直往来密切,脾气相投。那年,王清华五旬有三,而何忠信刚四十出头。这两个人,一个是知命之年壮心不已,一个是盛年奋发雄心勃勃,但都遇到厂子规模小、效益低的难题,都在寻找突破点。有一天,王清华忽然心生奇想,脑中掠过农用三轮车的影子。他觉得中国有八亿农民,农村的市场最大,以两亿户平均10户1辆车计算,它的需求量就是2000多万辆,可目前的产量才几十万辆,缺口太大了!1987年,他就打过生产农用三轮车的主意,但上面未允许,事过三年不禁又有些故态复萌,便带了四五个技术人员,悄悄住进一家农用车专业生产厂家,在那儿一气儿呆了20天。口问,耳闻,眼观,走访,从产品结构到车型设计,从内部管理到市场营销,他记了一脑子,装了一肚子,细枝末节弄了个明明白白。返回时,还特地买了两辆车回来作“模特儿”。
王清华是个五十年代毕业于机械中专、六七十年代辗转于四五个机械厂家、有着十年技术十年经营经验的厂长,也是个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人物。这农用三轮车一上心便终日挥之不去。王清华把自己的想法给何忠信一说,他当即拍手叫好。于是在区委的支持下,10月20日,墙拆了,厂合了,一个市场经济中的弄潮儿——潍坊巨力机械总厂诞生了。
王清华和何忠信都有共同的看法:产品上得晚不可怕。只要我们高起点上马,高质量取胜,就有可能后来居上。
听说一个月后要开全国订货会,王清华急得火烧火燎。他把技术人员召集起来,限令他们20天内拿出样品到邯郸会上亮相:既是投石问路,也是突然袭击。
王清华钉在了车间。月黑更深,夜凉如水。大伙儿见厂长两眼通红,都劝他回去眯一觉,可他说啥也不走,说:“产品就是我的魂儿,车没造出来,我哪能睡得着?”车间灯火通明,仿若白昼。大家在推敲着,劳作着。繁忙的身影投射在墙上,似一幅幅水墨画。巨力人选择的是“下里巴人”中的“阳春白雪”——厢桥联体的三轮车,这对一个从未生产过此类产品的新厂来说,不亚于厨师奏乐,困难可想而知。但困难再大未挡住巨力人的脚步。没有资料,他们就把样车拆开,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分解、测绘,然后根据参数改造设计。车间里锯的锯,焊的焊,弧光闪闪,机声隆隆。日子如白驹过隙,大家的脑中也鸣响着倒计时的钟声:抓紧,抓紧……
时光在一步一步地流走。
巨力人在一秒一秒地争夺。
半个月过去了,样车终于进入了组装阶段。
11月5日,这是一个多么有意义的日子啊!早晨五点,大地沉寂,星光朦胧,城市还在梦中,但经过几昼夜奋战的巨力人却全无困意,几个小伙子兴奋地跳上了刚装成的样车,驾驶着在院里兜起圈来,那突突的机声和嗬嗬的笑声,溶入晨曦中鸡啼与早市的喧哗……
王清华顾不上休息,拉上样车便直赴邯郸。满以为赶了个晚集,不料被用户看好的产品却使订货会的落潮变成了涨潮。卧薪尝胆,好梦成真,巨力人终于撕开了市场铁幕的一角!
如果说邯郸订货会使巨力厂一诞生就交了好运,那么巨力的真正崛起却是在抓住机遇后的迅速膨胀。
1991年,巨力人一下向社会奉献了2万台产品。1992年新年伊始,巨力厂召开总结动员大会,王清华提出了年产5万台的目标。
下围棋不走银边金角,要下就下天元!这便是巨力人的气魄。
市场的“天元”在何方?经过对江北地区农用车市场的分析,王清华发现:“天元”在河北——河北不仅地域辽阔,而且它所处的区位可以对内蒙古、山西、陕西、东北三省进行辐射,因而占据河北具有决定性的战略意义。
必须建立一支销售大军!王清华以1/6的比例,一下从车间抽调近百人关起门来办学,既学销售知识,又学农用车原理,经过严格的考试达到人人会组装、会调试、会维修、会宣传。就这样,巨力“黄埔军校”的首期学员飞向四面八方,100多个销售网点成为闪烁在棋盘上的“气眼”。一时在燕赵之国卷起了一股巨力旋风。
的确,真正的“天元”在于人心。王清华听说河北固安县一农民买了辆车不到三个月就发生挡风板断裂事故,立即驱车数千里前去慰问。他不仅为其更换了车辆,而且赔偿损失60元。用户说什么也不收,说:“你们的服务如此及时,这就够使我们信得过的了!”
巨力人的“天元”观使自己牢牢在河北站稳了脚跟,产品开始朝内蒙古、甘肃、辽宁等地进发,一路走俏。1992年底。当中国消费者基金会将一块镌有“全国消费者信得过产品金奖”的奖牌授予巨力集团时,王清华的眼睛湿润了。
啊,这奖牌倾注了他和职工们多少心血,包容着多大的含金量呵!
一个企业能否做到对市场永久占有?王清华的回答是:能。
当然,这取决于决策者对市场时空性的认识与把握。去年底,王清华算了一笔帐:一辆车运到西安,成本是400元,运到哈尔滨是600元,而在当地建厂直销呢,再加上电力、劳力、原材料等的优惠,一辆车至少可以降低成本200元。更重要的是,随着销售空间的扩大,企业的运力、运费将难以负载,维修服务更将顾此失彼或鞭长莫及。
机遇来了。根据销售员的反映,河北省遵化市农修厂和车身厂是一对可以信赖的伙伴。王清华的欲望重又燃烧起来。经过一番考察和谈判,王清华决定利用对方的厂房和辐射东北三省的区位优势,派员直接建厂管理,而对方则负责车架与车斗的生产与巨力车配套,产品的销售由总厂根据市场统一调度。不久,它们又以同样方式利用太原播种机厂的条件建了分厂,使月生产能力达到1000台左右,从而在农用车市场十分火爆的三晋之地打开了一座城门。
岂止遵化、太原、济宁?在王清华的版图上,还有乌鲁木齐、海口、荆门等地的分厂,它们不仅是巨力手与脚的延伸,而且是巨力生存空间的拓展,当然也包含着时间的开发——随着生产与销售、用户与厂家流程的缩短,便是对时间资源的最佳配置,最大可能地节省和利用时间,便能创造出一日胜于百年的奇迹。
是的,巨力的天空是绚丽的,王清华是这天空中一颗璀璨的星。
他把头朝向天空。那是个博大而深沉的世界,浩渺,深邃,神奇而奥妙无穷,他的心早已被它的巨力抓住了……


第6版(文学作品)
专栏:

  永存的卢沟桥
张若愚
尽管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眼前的景物却没有丝毫陌生的感觉。和许许多多的中国人一样,几乎从上小学起,就不断地在教科书和报纸杂志中念熟了这里的一切:桥头上“卢沟晓月”的石碑和结构独特的碑亭,以及桥栏望柱上那数不清的神态各异的石狮子……这是一座名桥,一座古老的桥,一座早在六百多年前就被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向西欧各国称颂过的“美丽石桥”。卢沟桥设计精巧,气势恢宏,仪态优美,然而,半个多世纪前的一九三七年,日本帝国主义者在这里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悍然侵入华北。这一天被记入了史册,因为枪声从这座名桥响起,所以,又被称做卢沟桥事变。
徜徉在卢沟桥上,抚摸着望柱上一个个造型奇巧美轮美奂的石狮,我心里却唤不起一丝游兴。这些千姿百态的狮子们双目灼灼,也许它们的瞳孔中曾经摄录了千百年来的人世沧桑,流淌着历史的风云变幻。桥面是用大块的青石砌成,深深的车辙向人们展示着它那沉重而又繁复的阅历。是的,这里曾经响起过经久不息的如歌行板的辚辚车轮声,后来,伴随着枪炮就响起了野兽们铁蹄的践踏声。
凭栏望,卢沟桥下河水早已断流,干涸的河道上无情地裸露出砂石与野草,没有水的河床,虽然有着童真般的真实,却没有了流动的美和韵律,显出几分凄惶与苍凉。然而,这里确确实实流动过,也汹涌澎湃过,干涸的河床流走了卢沟河,流走了小黄河,流走了黑水河、桑干河、无定河和永定河……如今空余下这座没有流水的石桥,一座古老的名桥。没了水,河流便没了秘密。初夏,午后的阳光十分强烈,河床便如裸露着的胸膛,一览无余。一个人呆呆地面对着这昭然若揭、无法掩盖的现实,心头不由一阵抽搐……
“七七事变”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那场战争的性质,正义与非正义,侵略与被侵略,就像卢沟桥下已经干涸了的河床,应该说是再清楚不过也毫无疑义的了。然而,最近读到的资料却让人如堕五里雾中,一位当年参与卢沟桥事变的策划者忽然放下屠刀,用那只带血的手拿起了毛笔,摆出一副做学问的模样,居然苦心孤诣地做起“当年在卢沟桥事变中谁先开了第一枪”的考据文章来了。我十分惶惑,这个世界是怎么啦?这种话如今居然还说得出口,居然还可以发表,居然还可以出版。拜读过这位考古“新秀”的“拙作”之后,我感觉到心灵和智力都受到了空前的凌辱,我愤懑,也作呕。
我背倚在“卢沟晓月”的石碑上,回眸凝视宛平县城墙上那星罗棋布的累累弹痕,身心便一下子置入了时空倒流之中。一次屠城,南京人被杀掉三十万之众,重庆空袭,上万人被窒息在防空洞中,还有那遍布各地的万人坑、千人墓……我虽然不曾目睹这一幕幕凄惨的悲剧,但八年战争中死去的两千多万人毕竟是我的同胞呀!
我站在卢沟桥头,心潮起伏,不能自已。
卢沟河流逝了。小黄河流逝了,黑水河流逝了,桑干河流逝了,无定河流逝了,永定河也流逝了。然而,作为一座名桥,一座古老的名桥,卢沟桥却是永远都不会流逝的,它已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标识,将同人类历史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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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摇篮
胡德培
关于摇篮的感觉,最早应当是婴儿时代。
母亲的慈爱,摇篮的温暖,是每个人最初生活的年代,成长的环境。然而,人世间显示最大的慈爱、也是最温馨的那个年代,却是一个人成长时期最无知的、最没有记忆的年代。
当一个人成长起来、成熟起来以后,可以充分感受摇篮里的滋味的时候,一些人却不愿意、不屑于去感知、去体会婴儿年代母亲的慈爱和摇篮的温暖了。
我已临近花甲之年。可是,最近一次旅游,却再一次唤起了我对幼小时候那种摇篮的感觉。那一天,我们从哈尔滨乘夜间火车,一早起来即已到达鸡西市。这是靠近我国东部边境的一座小城。然后,换乘汽车,在公路两侧不断出现低洼地、芦苇林,又穿越一条茂密树林夹道似的湖岸长堤,一片波涛滚滚的汪洋便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便是我国最东部国境线上著名的兴凯湖了。刚下汽车,就听到“呼呼呼”的风声,“飒飒飒”的树声,“哗哗哗”的涛声……混合成一片大海边那种特有的喧嚣。来到水边,只见湖水波浪汹涌,一望无际,真是好宽阔哟!
据说,像兴凯湖这样,是内陆湖,却常常似大海一般风浪翻滚,这种情景是不多见的。也许这儿离日本海及太平洋都不远,附近地势十分平坦,甚至还有一片低洼的沼泽地,湖的水面很宽阔,湖底又似一个接近平面的巨大锅底。人们由岸边出去很远很远,往往还是平缓的沙底,而且可以站立住,不被淹没,因此,这样平阔的湖面,一遇风即能掀起一层浪来。于是,浪生风,风促浪,风浪迭起,翻卷滚动,互相追逐的浪涛,催发出呼啸的怒吼,声声递进,震动耳膜,使人兴奋而惊叹不已!
兴奋的情绪促使我们迅速换上泳装,兴冲冲地扑向湖水中,随着起伏的波浪,我们游向湖心。游着游着,只听得身后主人在大声呼喊。原来是主人耽心客人的安全,怕我们游得太远,不好照顾。我们只好“客随主便”,停止了游动,伸直地往下一站,结果水面仍在胸部,而我们已经离开湖岸数十近百米远了。这个湖底,真是一个十分宽大的平面。于是,我仰面躺在湖面上,随着波浪荡漾着、摇晃着,睁眼望着天空飘浮的朵朵白云。白云在湛蓝湛蓝的碧空映衬下,显得异常洁净而清淳,且别具一种情韵。就在这一摇一晃、一荡一漾的水面上,我忽然觉得好似仰卧在幼小时躺卧的那种摇篮中,感到一种舒心,一种尽意,一种坦然,一种甜蜜。也许因为是搞文学工作的,当我仰卧在兴凯湖荡漾的水面上,竟然体验到似在摇篮里的一种心灵感悟,便赶紧捕捉住这一霎时间偶尔闪现的灵感,并且执意反复地回味着、咀嚼着这种感觉……是的,这摇篮似的湖水及其周围——祖国北方的肥沃大地,曾是众多北方少数民族生活栖息之地。他们对中华民族的延续、融会和发展都曾做出过许多重要的贡献,产生过巨大的影响。在这摇篮里,现今生活着各个不同民族的人民群众,他们和睦相处,团结合作,从事着祖国繁荣昌盛的现代化建设。在今天改革开放的促进下,口岸开放了,贸易兴旺了,各民族之间以至与海外各地区、各国家间物资大交流,文化大发展,人民生活蒸蒸日上,各民族人民在这个大家庭里和谐、协调、幸福地生活着,携手共建美丽、富饶的边疆。
在归来的途中,我见到了赫哲族孩子的健壮,朝鲜族姑娘的笑脸,俄罗斯小伙子的活泼,锡伯族青年的剽悍,还有陪同我们的汉族、蒙古族同胞的热忱和深情,原来,我们都是在同一个摇篮里滚大的、爬大的,在同一个摇篮里成长起来的,都是骨肉同胞的兄弟姐妹……因此,这种情谊,使我感到如兴凯湖一般的融着春意,如兴凯湖一般的给人温暖、使人舒心。
在我们的生活里,自然有坎坷与艰辛,有悲伤与不平,然而,朋友啊,每当我们躺入这温馨的摇篮里,则会感到一种温暖之情与甜蜜之意汇聚在心田,流溢到全身,时刻充满着一种令人兴奋异常、勃发向上的力量和信心!


第6版(文学作品)
专栏:

  远客寻柚乡
张晓英
中国药圣李时珍《本草纲目》描写的“柚色油然,其状如卣”的柚子,向来被称为闽桂佳果。《植物名实图考》中说:“柚,南方极多,以红瓤者为佳。”人们一谈起柚子,总是提到广西容县的沙田柚,因此,历来把容县称为柚子之乡。但许多人并不知道,在江西南部也有一个“柚子之乡”,那就是离江西重镇赣州市不到20公里的南康市。
南康种柚子历史悠久。北宋文豪苏东坡途经江西南康时,就被南康农家小院房前屋后飘来的柚花幽香所吸引,写下了“幽人自种千头桔,远客来寻百结花”的动人诗句。苏东坡这里所说的“千头桔”,并非屈原在《桔颂》中所描绘的那种桔,而是绽放一朵朵白花的柚子树。据植物志书云:“柚,植物名,芸香科(亦作橙桔科),常绿乔木,干高丈余,枝有刺,叶长卵形,叶柄具翅,上端有节,初夏开小白花,五瓣,果实为浆果,形扁圆,色黄,皮粗而厚,稍有凹凸,每颗普遍有十二瓣,肉味多带酸,甘者为贵,名见《本草》。”苏东坡在诗中把它称为“桔”,我想,指的就是那种开小白花的柚子无疑了。
因为公务的机缘,今年6月初,我们来到了赣南的柚子之乡南康市。汽车一驶进南康境内,映入我们眼帘的远处一座座山头上都是郁郁葱葱的柚子林。踏入南康地界,首先来到三江乡占地1000多亩的南康市果园场。三江地势开阔,山头低缓,一片一万多亩的黄土坡得到章江、犹江和蓉江的滋润,昔日的荒山缓坡现在已是碧绿林海。我们下车,沿着崎岖的山路漫步各个山头。虽然当空艳阳高照,然而身处绿荫掩映的柚子林中,格外凉爽清静,偶尔从林中深处飘来的劳动者的清朗的笑声给静谧的大山带来无限生机。眼前串串滴着水珠的柚子压弯了枝头,散发出浓郁的芳香,令人垂涎欲滴。我们兴致勃勃地爬上一座山头,登上建在山顶的望塔,站在塔顶纵目四望,蓝天白云下是绿色的世界,饱含绿韵的柚子林紧紧地包裹着我们,清风拂面,缕缕清香沁人心脾。此时此刻,我宛如躺在大自然温馨的怀抱,尽情地享受这人间美景。我陶醉了,禁不住轻轻地哼起了小调。果园的主人也许被我的痴迷所感染,热情地邀请我待到金秋时节柚子成熟时去吃柚子。我真诚地谢过了主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果园。
南康种柚大约有1000多年的历史。如今,种柚子不仅成了南康人的一个习惯而且是脱贫致富、经济开发的独特项目。无论农家小院,还是机关、工厂、学校、宾馆,处处都能看到枝叶繁茂的柚子树。有的依墙而立,有的把枝条伸进窗口,累累果实举手可摘。在一家农院里,我们看到了一棵十多米高的柚子树,枝繁叶茂,一串串硕大的果实格外诱人。说到动情处主人高兴得神采飞扬。
南康地处中亚热带南缘,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无霜期长,昼夜温差大,山地面积多,对发展甜柚种植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改革开放以来,南康人在18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掀起了山地开发热潮,大力发展甜柚种植业,全市现已开发甜柚2万多亩,有三个千亩甜柚场,南康柚子以其形美、质优、肉脆、清香甜润、营养丰富而驰名省内外。龙回早熟柚、斋婆柚、江坝柚、毛桔红柚、蔡家柚和西街80号柚深受海内外人士喜爱,其中龙回早熟柚先后四次荣获国家博览会金奖。南康柚子已进入了千家万户,在海内外市场大放异彩。


第6版(文学作品)
专栏:

  生命的绿色
范尔进
走进茫茫大自然,周身笼罩在郁郁葱葱的绿色中,你可感受到那沁入肺腑来自植物王国特有的清新?从飞机上俯视着大地,你可领略到世界是穿着绿色外衣的庞然物体?人类审视自身时,会因内心拥有一块绿色的芳草地任思绪自由驰骋,在一首《绿岛小夜曲》低声吟唱中跌入如痴如梦的境地。沙漠戈壁上跋涉久了,人们内心会涌动对绿洲的渴盼。远航于波涛无际的海上,水手们眼睛累了,身子倦了,猛然间远处闯入眼帘的翠绿引起的欢呼雀跃胜过久逢的亲人。庄稼人面对那尽收眼底,阳光下随风摇曳的满野绿色,滋生的那份满足感又何其热烈啊!
绿,牵引着人类的脚步从过去走向未来,也伴着共和国的卫士一代又一代去奉献。从白雪皑皑方圆几百里见不到炊烟的高山哨所到海拔几千米的唐古拉山输油站;从远离祖国大陆,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海上观察台到群山为伴的山间蔽体工事;从保卫祖国每一寸国土的自卫还击战到抗洪抢险的第一线,我们的战士深知绿色军装包裹下的身躯所肩负的使命,深知生命的意义所在。青春本属于跳动的绿色,而绿色军装更赋予青春生命以深刻的内涵。
当夜晚走向寂静,月亮在浩渺的天空独挂枝头;当秋风在坦荡的山坡沙沙有声,掠过万物把青黛色的云聚拢又吹开时,有一支歌常在耳边响起且迟迟不肯散去:“儿当兵,在好高好高的山上,儿的手摸不到母亲床前的灯光——灯光……”歌声浑厚、悠长,从那洒着月光的山巅上传来,在离月亮很近的山涧回荡。秋风、凉月把歌声洗得清亮悠长:“儿当兵,在好高好高的山上,儿的眼望不到母亲满头的鬓霜——鬓霜……”这是兵儿思念母亲的歌,是儿子为了千千万万更多的儿子能守在母亲身旁,为更多的母亲能抚摸到儿子的面庞而毅然出塞从戎的思乡歌。我知道歌声在空中荡漾定会传到烛光下母亲的心上,母亲定能看见儿子那比在家时更宽更高更挺拔的身影,也能读懂儿的心思,更能理解身着绿军装的爱子所肩负的祖国人民赋予的历史使命,深知绿色和平并不能随意拥有,那是用艰辛、汗水、困苦甚至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人们都说母亲的爱最伟大,因为母亲的奉献精神最无私。而我们战士对祖国母亲的热爱呢?那奉献青春甚至生命而无所求的精神,再有力再丰实的文字能表述于万一吗?
我去过延安。虽说历史上的兵家必争之地早已消去弹火硝烟,虽说那里的杨家坪已见不到当年红军战士的身影,虽说党中央曾开会发布抗敌命令的小礼堂早已供游人瞻仰,但那里的窑洞、老乡、红枣、黄土地,总让你亲切、熟悉,仿佛曾经生活在这里,受到他们的恩泽,并早已溶进血液里;仿佛这里曾经是你长辈的老家或出生地,冥冥中对你有着天然的感召力和遗传关系。仔细想来,是延安老乡的真诚、是延安红枣的甘甜、是窑洞的温暖、是丰沃的田地、更是老区人民那份热气腾腾充满活力的生活景象感染着我们,溶化着我们。那具有强劲生命力的种子和今日我们的战士依旧一脉相承且生生不息,绿色长存。
我赞美绿色如同赞美生命——那饱含希望、青春、生机,勃发向上的绿色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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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家园
孙小宁
你现在渴望接近的,其实是你曾经想逃离的。
你现在所做过的,也正是你的父辈、祖辈曾经做过的。
但这有什么用呢?“少小离家老大回”,一代一代就是如此,家园与你,从来都是若即若离。所谓“梦中家园”的称谓,也正是于此而生。因为你明白,冲出了家园就很难回去,这就是我们每个人的真实境遇。
是否年轻就意味着飞翔,否则又怎么解释我们当初冲出家园的豪情万丈呢?那样的急急迫迫而又义无反顾。一点顾及不到父母的黯然神伤,家园就这样不值得留恋吗?
“为了梦中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那个精彩了一世的三毛留下的歌曾让我们怎样的激情荡漾,而我们的上辈、上上辈,他们的青春时节,又是谁,又是怎样一支歌鼓励他们前行,也像我们一样?
越来越多的出门人,越来越多的归家的歌。在距离故园的最远处,那首悠长的萨克斯音乐《回家》,才变得如此回肠荡气,将一颗颗驿动的心沐浴在无限的感动中。
菁菁故园,白发父母,难道我们就彳亍在跋涉了长长一段路程之后,非得在繁华的尽处,在思念与泪水的交织之处,在疲惫与困顿挣扎之处,才能那么清晰地看见那一处仅属于故园的动人的风景吗?
而又为什么,在领略了这一处独好风景之后,我们却不能轻易还家。
故乡的路,远不似保罗·西蒙歌中的《COMROUD》(乡村大道),充满阳光青草般轻松、疏懒的气息。“近乡情更怯”。受不得的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的苍凉。
事实上,久为异客,谁不曾经受过梦中家园与真实家园的反差以及随之而来的虚幻感。因为但凡是家,就有它的庸常与琐屑,有它枝枝蔓蔓的难念之经。父母依然柔情,但已是唠唠叨叨:孩童依旧伶俐,但常常不免动点天真的小心计。种种平庸破坏了你心目中的家园,你一句“工作在身”再次逃离。这一次虽不是义无反顾,但还是有点如释重负。
家园之于你,永远成了若即若离。
也许,梦中故园就只是梦中故园,只有在你想象中,它才美好。
也许,它本不是一个存在的实体,它由距离与想象构成。
但它是你在远方最后的栖身之所,供你安然地梳理羽翼。
有哲人说,家园是我们精神的憩园,是一代一代流浪者灵魂的泊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地呢?于我们,在普通的生命长旅中,从家园出发,有渴求和希冀;回望家园,有充实和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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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钓台新记
朱小平
稍有文史常识的,恐怕没有不知道严子陵其人的;进而钓台、富春江也成为令人向往的人文景观。小时候读《古文观止》中范仲淹的《严先生祠堂记》,便有心仪,尤其文末“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的歌辞音韵铿锵,虽然少不更事,也常常朗朗吟诵。
登钓台,此即严子陵隐居垂钓处,后人称东台,乃范仲淹所修,碑文即他的那篇有名的《严先生祠堂记》。历经近千年风雨侵蚀,字迹漫漶,几难辨识。但我仍然可以背诵。范文正公的碑文是推崇严子陵的,他引《易》卦《蛊》“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推论“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进而可“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功于名教也”。他在这里为官时,建祠祭祀,又免严氏子孙的赋役,可见褒扬之心。
但我怀疑,范文正公是否自我矛盾呢?在《岳阳楼记》中,他以“先忧后乐”为怀,推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的境界。这是符合儒家传统的,如以此为标准。严子陵应该受到批评。因为儒家传统希望立德、立功、立言,理想境界是功成才身退。范仲淹自己就是文治武功的典范,于政治、军事、词章皆有建树,单看当时“军中有一范,西夏闻之心胆战”的民谣,就足见他的威仪风采了。古人隐居,有真有假。所以王世贞《钓台赋》讥讽“渭水(姜太公)钓利,桐江(指严子陵)钓名”,比范文正公的谠论显得一针见血。袁宏道则言:“路深六七寻,山高四五里。纵有百尺钩,岂能到潭底?”他是根本不信了。《后汉书》严子陵传记他是披羊裘垂钓,后人多考证为夏季。这是不是故意耸人听闻?我不敢武断。不过,瞻仰严先生祠像时,却心中暗自思忖:真要隐居,结庐读书不也可以么?何必张扬引得光武帝追来追去呢?
说西台是谢皋羽恸哭处就没有争议了。谢氏是文天祥麾下咨议参军,文氏就义后,谢皋羽流落此处,设文氏灵位,痛国破之恨而恸哭,并留有《登西台恸哭记》。我读其文,每有潸然之泪。其爱国气节、情操,足可泣鬼神,更可流传千古,以遗泽我们的后代。中华民族所共有的爱国精神是一个宝贵的精神财富,这种熏陶和激励足以感奋每一个炎黄子孙更加热爱祖国,更加会产生为振兴中华的不尽动力……
我在西台,沉思许久。久久吟诵着石亭上的楹联:“生为信国流离客,死结严陵寂寞邻”,谢皋羽与严子陵为邻,他会寂寞么?真正寂寞的恐怕是严先生吧?谢皋羽当年祭国祭烈士,用竹如意击石恸哭悲歌,以致昏死三次、竹石俱碎,那是怎样的一种震撼人心的声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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