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1月17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江苏石油城
海笑
提到中国的石油城,不论男女老少都会首屈一指自豪地回答:大庆!如有懂得再多些的人,也许还能答出:胜利油田的东营、中原油田的濮阳、克拉玛依油田的独山子、江汉油田的荆门和南海油田的湛江等;如果再问还有哪些?就会听到无可奉告的遗憾声了。
那么,请允许我来补充一下:还有江苏省的邵伯!
邵伯,在长江以北,淮河以南,位于江苏中部偏南的邵伯湖畔。邵伯湖很小,却很美,可说是附近的洪泽湖、骆马湖及高宝湖众姐妹湖中的一个小妹妹。这个以“邵伯”命名的小镇,是一个很古老的集镇。东晋时期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谢安曾屯兵于此,筑埭蓄水,防洪灌溉,减除了当地人民的旱涝之苦,人民将其德政比之于春秋时代德行高尚的召伯(古召字与邵同音通用)故称该地为邵伯。
邵伯现在是江苏油田指挥中心的所在地,1994年年产石油100万吨,这数字与大庆油田和胜利油田的几千万吨相比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但与解放前闻名海内外的中国石油城玉门相比,这数字还是相当可观的,前者的年产量竟是后者的10倍。早在1958年时,邓小平同志就曾对迫切需要石油的江苏说过:“江苏要是有1吨油,就可以说有石油工业了!”经过石油地质工人17年的努力,1975年春终于在邵伯附近的真武庙打出了工业油流,日产原油100吨,这是对零的突破,对“一”的突破,江苏有了石油工业,前途无量。于是从大庆,从胜利,从玉门,从克拉玛依调来了大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石油勘探队伍,会战苏北,经20年的艰苦奋斗,又终于产油100万吨。这时,石油工人记起了邓小平同志还曾说过的话:“苏北如果找到油,年产100万吨,就值得大搞!”现在,他们便要向新的高度挑战,进军,飞跃了。
江苏石油勘探局和下属单位,以及近3万人职工和其家属队伍摆开在邵伯及真武庙一线,这立刻使邵伯古镇充满了新鲜的活力,带动了邵伯经济的大发展,原来的土特产鱼、虾、蟹、鳖、鹅、鸭、水菱变得更加畅销和有名,而工业、旅游业及第三产业也蓬勃地发展起来。
当你从江都县城北上,不久,便见工厂林立,如山岭逶迤而至邵伯,邵伯镇已不再是十字形的石板小街,而是宽阔平坦的街道纵横交错,两边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有多功能的“小世界商业城”,有豪华的旅馆饭店,街上人群熙攘,车水马龙。当你再从邵伯向东,去真武庙一线,10多公里的柏油路两旁,又全是油田的单位:工厂、医院、学校、研究院、宿舍区,它们和发展起来的、为石油配套服务的乡镇企业一字儿排开,几乎组成一条长长的街道而直达俨然又一大镇的真武庙。真武庙附近更是井架林立,油龙条条,运盐河上架起了一座又一座桥梁,钢桥、水泥桥代替了木桥、砖桥,“二十四桥明月夜”已非古扬州所专有,在这邵伯及真武庙地区也有了自己的24桥。运盐河上百舸争流,有木船、帆船,有汽艇,有运油船,公路上则奔驰着运油车、面包车、小轿车、摩托车,以及数不清的自行车,东来西往,络绎不绝,使人犹如置身于江南苏锡常的发达地区一般。那些上下班的职工都打扮得新颖入时,就是在远方田地上劳作的农民兄弟姐妹们,也是红男绿女,穿戴得像在“公园”里旅游的游客。
我恍惚中,感到邵伯及真武庙已脱下小集镇的旧装,正在换上现代化城市的新装,这难道还不算一座名副其实的新兴的石油城么!
(附图片)
药神(中国画)苏德忠


第12版(副刊)
专栏:

  心语短章
刘章
信念
且莫为丑恶忧心如捣,先将受伤的灵魂医好;只要日月还在天上,就有春天的鲜花芳草。
    奉献者
物质上知足长乐,不懂得忧愁苦恼;精神上不断追求,自由得如同春鸟。
    尺蠖
九十度弓身一次,才向前跨进一步,就这样不舍昼夜,丈量着日月的长度。
    致诗友
愈是泥泞的路上,踩下的脚印愈真;不拒绝生活的磨砺,你才是真正的诗人。


第12版(副刊)
专栏:

  新沂蒙交响诗
于雁冰
(一)
张宝玺在长安街头漫步,目光盯着夜幕中高层建筑物上连成线、流成河的霓虹灯,脑海里也搅成一片。白天浮现于脑际立体京都的魅力,于时代色彩的序列中显露出动感,如奔突、如腾飞……他想起沂蒙山,想起自己从山东工业大学的大门踏进山门的25年,嘴角也浮起了一丝欣慰。当年,随沂南电力公司大队人马到离县城不远的一个水库移民村里走访,张宝玺曾在一处两边石头一垒、茅草一苫凑合成的房子前,发出饱学之士丰子恺笔下人物“可怜蜗牛尚有家”的喟叹,更令他心颤的是住在这间“房子”的老大娘,竟伸出一双暴突青筋的手摸着张宝玺,问道:“是陈毅队伍上的人吗?”
如今,银线飞架孟良崮脚下的沂、汶、蒙三河六岸,电力成为故城经济发展的助推器,山货加工成品走出山村,漫山坡色彩斑斓的石头变成出口创汇的石英砂和硅铁。故城本就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曾诞生过一代贤相诸葛亮、著名书法家颜真卿等伟器英华,一旦顺应时代大潮,采蒙山之灵气,汲沂水之膏泽,加之充足的电力能源作保障,竟然用七八年功夫在山东脱颖而出。
京城夜晚的银河连着蒙山沂水间一片片村落发出的点点星光,它们会说、会笑、会招手、会飞跃……
    (二)
有人说:八百里沂蒙山七十二崮是造物主于天地混沌中,从大海的浴盆里捧出的奇绝之作。且不说历史上有过多少传说,今天,沂蒙山人在贫瘠的土地上有了果香草绿、牛羊鸡兔,有了现代化的柏油马路,住进了装饰豪华的将军楼……在这巨大的历史反差中,留给人们多少思考、启悟、憧憬?!沂蒙老区今日之崛起,是因为有许多像张宝玺这样与只图奉献的朴实父老魂牵梦绕的蒙山赤子。他们粗犷,他们睿智,他们不会“山鸡照绿水”以自诩,只有凝眸苦思、精心经营……
按照张宝玺的观点:一个企业是一座金字塔,大小差异,奥妙无穷。出奇的是,张宝玺加强企业管理,是从抓自来水管开始的。原因有二:第一,抓的是一个人们都不太重视但又都离不开的地方,第二,与许多知名企业管理者抓厕所卫生异曲同工,不谋而合。
“经理应该抓钱、抓人,盯着水管子有什么用?”
“不对,我就从这里抓起!”张宝玺认准的事谁也动摇不了,他说:“这里是最容易见效又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还是大家都在监督的地方,抓住这里可以树立各部门负责人的信心、责任感和持久性,一个连卫生间的水管子都管不好的人,怎么能管好一个企业呢?”
    (三)
山坡上,飘洒了一天的小雨稀稀疏疏地停住了,几抹霓裳似的云晕浮现在西天。然而,好景不长,丝丝缕缕透着光亮的天上,无数饱含水汁的积雨云又在棉垛似的堆积,伴着风的肆虐,广博的苍穹乌云如大海涨潮般地翻滚不息,渐渐地,天空被拉上了厚厚的黑幕。
眼见雨脚低垂,风雨欲来,张宝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个35千伏出线工程终于提前完工了。
几年来,一座座电力基础建设工程在张宝玺手上像变魔术似的建成投运。银线穿越并不丰腴的农田,那温室的蔬菜四季常青,源源运往北京直销市场;银线牵进家庭孵化场,那暑去寒来不断破壳而出的毛茸茸的小生命,用稚嫩的啼声宣告春天在这里永驻;银线接进新建的工厂,使沂南工业的主要经济指标由全市九县中的老末跃居第一。这根根银线里流淌的是张宝玺和他的电业职工的汗水。
有人说:“老张为沂南做出的贡献是一座座无字碑。”
    (四)
必须附提一点:张宝玺不是本地人,当年,他在大学毕业时填写的第一志愿是沂蒙山区,第二志愿还是沂蒙山区。时过境迁,而今,已届知天命之年的张宝玺仍不改初衷,他笑着说:“如果现在再让我填志愿,还是沂蒙山区。”


第12版(副刊)
专栏:

  生命本色
晚晴
车子一过日月山,眼前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像是舞台上突然更换了布景,一眨眼工夫,便见到了另外一重天地。
大自然的规律让人惊奇,深想起来,就不单单是惊奇了。
我睁大眼睛,紧紧倚着车窗,饱览这如织如绘的草原风光。真的,如织如绘,除此,我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准确的字眼了。
看到这草原使人想到辽阔,想到荒凉,然后就想到生命的顽强。生命的答案再不可能比这更直面地横陈在眼前了——
没来青海之前或者说没见到这草原之前我并没少想到了生命的负担。那是因为日夜嘈杂、频于应付、重复来重复去、永远躁动着的城市生活,那生活就像旋转着的霓虹灯,看上去色彩斑斓,但只消多看上几遍,便觉得做作、单调,缺乏生活的原色。
而当我面对这绿得让人心动,静得让人心怡的草原,面对那如珍珠、如星辰、如点彩般散落在草原上的牧人、牛羊、毡房、敖包还有玛尼堆时,我想到的却是生命的开始,这草原不正是生命的起点吗?
土地是胎床,青草是羊水,天穹是胞衣。这里的人所以生活得这般安谧,正是因为生活在母腹里。
这里是开始,是永远的起点。它超越了每一次结束,超越了死亡。
它所给予你的那种平淡、雅静、安逸,是一种大智之后的平淡、大俗之后的雅静、大彻大悟之后的安逸。
不信,你也来这里看看。


第12版(副刊)
专栏:

  偃仰风雨绘兰竹
冯其庸
天下何人画竹枝?金阊门里瓣莲居。三竿两节风和雨,未解平生折腰支。
——题蒋风白先生画竹
蒋风白先生,是当代著名的老画家,其画兰竹,风行海内外。天下之喜兰竹者,无不奔走相求。
蒋老早年从潘天寿大师学,攻山水、人物、花鸟,尽得潘老所传。后复专攻兰竹,数十年闭户默揣,蓄兰甚富,复有修竹千竿,月光灯影,晨露夕烟,取法无穷,于是风翁之兰竹皆活于纸上矣!
或曰:风翁兰竹,可拟板桥。予则曰:当在板桥之上。何则?板桥兰竹,画有定式,笔有定势,盖胸有成竹故也。夫成竹者死竹也!今风翁之竹,随物赋形,偃仰风雨,胸无成竹,而笔有活竹矣!
风翁所作花卉,如鲜露明珠,而所作翎毛,亦如欲闻空山鸟语,幽谷莺啭也!
今风翁以八十高龄,始来京举办画展,以求问艺于京师,则其虚怀若竹,而亦自幽芳如兰矣!
(本文为“蒋风白先生画展序”)


第12版(副刊)
专栏:

花神(中国画)苏德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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