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月4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艺海撷英

  浩然一曲正气歌
——著名导演谢铁骊和电影《天网》
王丹如
谢铁骊导演在我国几乎家喻户晓,随着《暴风骤雨》、《早春二月》、《海霞》、《知音》、《包氏父子》、《红楼梦》等深受人们喜爱的电影,他的名字走进了千家万户,被一代代观众所熟悉。
前些年,谢导拍摄巨片《红楼梦》时,曾有人猜测这部电影可能是他的关门之作,毕竟他已是年近70岁的老人了。然而谢导又拍出了好看、耐看的《古墓荒斋》,当这部用《聊斋》中的几个小故事改编而成的电影以200多个拷贝发往全国各地时,谢导又开始忙着拍摄《月落玉长河》了。
新年伊始,老而弥坚的谢铁骊导演又推出了新作《天网》。电影《天网》是谢导根据山西作者张平的同名小说改编的,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冤案得到昭雪的过程。从整体上看,这是一首正气歌,它歌颂了具有正义感的共产党人的浩然正气,也恰恰是这一点深深吸引着谢导。
谢导强调说:封建社会里的冤案是由于官官相护造成的,我们所讲的这个冤案则是因为人际关系和官僚主义造成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因此我们尽可能多地去表现县委书记如何花费了很大精力去为一个普通百姓平反,以此来强调共产党人对人民的深情。除了表现县委书记为了百姓的利益不惜牺牲自己官位的正气之外,谢导还着力展现县委书记勤俭生活的侧面,使人物愈发丰满。
电影《天网》制作完成后,看过的人无不为之感动。在这部电影中既能体会到谢导“暴风骤雨”般的粗犷,也能依稀感觉到他“早春二月”般的风韵。影片中无论是共产党人的代表人物县委书记秦裕民,还是称霸一村的村支书贾仁贵,都塑造得十分饱满。例如,当秦裕民的平反工作受到对立面的百般阻挠之后,他激怒中拍案而起,此时此刻,他不是人们认为的那种应该四平八稳、理性化十足的县委书记,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对农民有着浓厚情感的共产党人。拍桌子或许是缺点,但在此时这是必然。
《天网》不是一部简单地进行形式化歌颂的电影,在表现共产党人正气的同时,编导演们也对官僚主义进行了深刻的讽刺。谢导说:“我们应该对那些官僚主义更严厉些。”基于这想法,影片的结尾虽然解决了问题,但并没有出现大团圆的结局,而是用“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歌声给人们留下了深深的思考。
谈到电影风格,谢导说:事实上,人们所说的某某导演的风格,并不是导演有意形成的,而是他拍一部部片子时自然而然地流露的他特有的东西的影子。我不会因为强调自己的风格而去改变别人的风格。在拍《红楼梦》时我就讲过,“我要站在曹雪芹的影子里,而不是站在他的肩上”。风格不是一两部影片所能够形成的,它要在各种各样的题材里才能逐渐体现出来。如果碰上你喜欢的东西,就比较容易与你的风格接近,可我不太喜欢拍很相近的东西,我愿意拍创新的东西,与此同时,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风格来,但这不是有意的追求。
谢导的社会活动很多,但他精力充沛,近几年每年拍一部电影,拍完了《天网》之后,谢导又将开始筹备他的下一部电影《金秋桂花迟》,这部电影是根据我国30年代著名文人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迟桂花》等几个短篇小说改编的,当谢导谈着郁达夫这位“中国的屠洛涅夫”时,慈祥的脸上竟露出年轻人般的憧憬。(附图片)
谢铁骊(右)给演员说戏


第12版(副刊)
专栏:

  “希望”之路
——看京剧《黄荆树》的演出
何祚庥
京剧《黄荆树》的演出,是京剧反映现代生活、反映山村教育一次成功的尝试。
《黄荆树》之所以成功,首先是因为“有戏”,有人物之间的认识、性格和感情上的冲突,而又比较准确、完善、恰如其分地处理了这场冲突。山村的家长们不愿让孩子们上学,做为支部书记的郑爹下令:“我宣布,从今天起,哪个学生伢没有来上学,我让他家杀猪出谷,拆屋下瓦!”这当然是“强迫命令”,但山村的群众,包括观众却报以会心的微笑,理解着这一“强迫命令”。贵儿妈恐怕贵儿受了委屈,因而演出了一场“闹学”,这当然不同于“春香闹学”,然而仍是一场有兴味的“闹学”,这表现了“治穷”先要“治愚”。女学生秀秀和杨波“争、让”棉鞋之间的冲突,秀秀感到老师秦秀云真挚无私的爱,而情不自禁地叫出了一声“妈”,这些场面感人至深;至于主抓教育的支委郑昌生在了解到女教师对发展山村教育的一片红心后的“赔情”的场面,也是一场激动人心的“赔情”,至少这不亚于廉颇对蔺相如,或魏绛对程婴的“赔情”。
《黄荆树》之所以成功,还因为有创新。戏剧场面的切换有创新;以京剧特有的节奏和舞蹈形式表现的村民们的劳动场面有创新;广大村民们举着火炬寻找晕倒在山沟里的女教师的场面有创新;至于秦秀云感情充沛的大段唱腔,小杨波清丽自然的唱段,在场次切换过程中胡琴或乐队的集体合奏等等,都有不少创新,而又不失为“京”剧。
《黄荆树》之所以成功,当然还离不开演员的成功的表演。王蓉蓉一向以音色优雅,善于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的抑扬顿挫的唱工见长,在《黄荆树》里,同样也有不俗的表现。至于陈俊杰饰演的郑昌生,刘畅饰演的小杨波,朱强饰演的郑爹,都能体现出各个人物的个性,而且都有很好的唱段和表演。《黄荆树》当然是突破了传统京剧的范式的,但从观众看起来却仍然是姓“京”。这和演员们善于汲取传统艺术中的精华有很大关系。当然,盛和煜的编剧,宋捷的执导,是充分注意到了在京剧的创新过程中这一继承和突破的辩证关系的。
观众的反映无疑是积极的。这里有年轻观众,甚而包括小学生。他们鼓掌,他们欢笑。当然,这里也有像我们这些看了几十年京戏的常年在剧场门口等候着退票的老观众。
《黄荆树》是一台好戏,但也存在一些问题。我觉得现有的演出的本子在情节上还有可斟酌的地方,如秦老师不愿老支书公开她与杨老师的关系,这一情节是造成秦秀云和郑昌生产生冲突的一个重要细节,应有更清楚的交代。
此外,《黄荆树》应该更自觉地与“希望工程”挂钩,或干脆将剧名更名为《希望》。因为中国的“希望”,确实在教育,人民的共同富裕,也是在教育,尤其不能忘记偏僻山村里的教育。


第12版(副刊)
专栏:观众点评

  本期话题:电视剧《三国演义》
△气势不凡,场面壮观,一段世代中国人知晓的历史,生动地演绎成中国屏幕上空前的“巨片”。忠实原著,可看性强,其艺术手法不少地方值得称道,只可惜皇皇84集的大作,每天掐头去尾播出仅半个小时。
  (山东陈昕)
△文戏精彩,武戏不足,马背上看不见吕布、关羽的骁勇,过五关斩六将更是虚晃一枪让人失望;千军万马的拚杀铺张出壮阔的气势,一集一个人头落地的血腥味却暴露出导演的力拙。         
   
  (北京文一)
△演员阵容可谓强大,出场已有数十位,脸谱化表演时有所见,吸引人者只有鲍国安扮演的曹操。鲍国安的表演很到位,尤其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透出一代枭雄的英气和城府。             
   
  (河北赵伟)
△或许是太注重“忠于原著”,开头十余集头绪纷繁,枝蔓横生,情节略显拖沓,剪辑也未尽精当,众多的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若无“脑筋急转弯”的功夫,硬是瞧得“大喘气”呢!说真格的,没有一点“三国”的底子,看电视剧《三国演义》还挺费劲呢。     
       (湖北田爱群)


第12版(副刊)
专栏:长短录

  目光应该投向哪?
周行
文艺工作者的眼光应该瞄向哪儿?佳木斯话剧团的回答是“普通观众”!他们带着话剧《托起明天的太阳》,悄悄地开进京城,堂而皇之地演出了百余场,赢得了北京十几万中小学师生、家长的交口称赞。
近年来,相当多的艺术表演团体抱怨“演一场赔一场”而挂起了“免战牌”,却没有认真想一想自己的“玩意儿”是否符合普通百姓的胃口。一些实力雄厚或不那么雄厚的院团把目光聚在名目繁多的评奖、大赛上,一些“腕儿”或不那么“腕儿”的人则眼巴巴地盯住了洋奖、洋赛的指挥棒。他们动辄几万、几十万元排一出戏、几百万元拍一部电影,捧回了个奖杯,便从舞台、银幕上销声匿迹了。为了少数人的一声叫好,冷了亿万普通观众的心。在一些人看来,似乎戏是为专家、学者排演的,获奖就是艺术的目的和价值。殊不知,艺术的生命正存在于艺术品的流通和消费之中,丢了观众,特别是丢了大多数普通观众,艺术作品就只能是不会结果的谎花。
“人民需要艺术,艺术更需要人民。”人民群众是文化产品的最广大的消费者。他们不仅是艺术的服务对象,而且是艺术的广阔市场。“产销对路”的法则同样适用于文化市场。毋庸讳言,大多数中国百姓的欣赏层次还有待提高,然而文艺工作者为什么不能弯下腰来,走向现实,走向生活,去努力创作一些普通百姓喜闻乐见的作品,再从中做些提高工作呢?倘若人人都去建“燕莎”、盖“赛特”,恐怕北京市民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佳木斯话剧团悟透了这个理儿,他们公开宣称:我们这个戏就是写普通的学生、老师、家长的,就是演给他们看的。这个小剧团选准了对象,找准了市场,因而一炮走红。不靠红头文件,不靠财政拨款,一出弘扬爱国主义的戏不但唤起了普通观众的共鸣,也为被人误解的话剧正了名,还给剧团创造了较好的经济效益,以至于感动得一些鬓发斑白的艺术家、评论家走上台去,含着泪向演职员鞠躬,感谢他们为老百姓创作了一出好戏。难道这还不是对一部艺术作品的最高肯定和奖赏吗?但愿更多的剧团、更多的戏能把目光投向普通观众。


第12版(副刊)
专栏:艺坛寻踪

  艺坛寻踪
●王进——在以电视连续剧《情满珠江》夺得“飞天奖”后,近日在广州开机拍摄影片《广州来了阿不都》。由广州日报社和珠影联合投资拍摄的这部影片,以轰动广州和新疆的真实事件为题材,演绎出广州群众寻找走失的新疆儿童的感人故事。
●何群——作为影片《凤凰琴》的导演,在囊括“政府奖”、“金鸡奖”、“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后,因顾虑在俄罗斯采景时所见治安不好,而放弃赴俄拍摄国际列车劫案初衷,近日在京正忙于筹拍反映城市大学生生活的影片和电视连续剧《不再一无所有》。


第12版(副刊)
专栏:艺苑觅古

  思念,在这里扎根
——记周信芳故居
左文龙
思念,在寻觅;寻觅到淮阴城里。
在南门内永泉巷东毗庐庵隔壁,发现了古虹桥堍都天庙前巷65号的一座庭院。
这是一座有170平方米的普通宅院。院门外左侧立着“京剧艺术大师周信芳(艺名麒麟童)出生地”的标志牌。院门额悬“周信芳故居”匾。两扇黑漆大门,槛阶一对石鼓。院内左侧依壁而建青灰小瓦的碑廊,依廊右凸处建有青灰小瓦的碑亭。廊壁镶嵌名人赞词的碑刻。亭里竖立一座两米多高巍然厚重的花岗岩碑,碑额横刻篆体“京剧艺术大师麒派创始人周信芳”一行大字,字下镌大师一米高半身便装画像,画像下横铭两行篆体七绝:“人生粉墨各登场,麒派宗师品艺芳;海瑞遗风凝健骨,文山正气贯中肠。”赞诗下接着竖勒楷体碑文,记述大师从艺的光辉业绩。院内右侧靠墙而设一方群芳竞艳的小花圃。过10米长甬道,迎面为三间坐北朝南廊檐式青灰小瓦的堂屋,正是从这里传出了大师第一声婴啼……
往昔远出家门投身艺海的六龄幼童,如今誉满天下的百岁麒麟童荣归了,领着舞台上的海瑞、文天祥、史可法、宋江、萧恩、宋士杰、宋教仁等600多人,携着《周信芳戏剧散论》、《周信芳演出剧本选集》、《周信芳舞台艺术》、《周信芳文集》等荣归了。随着大师蜂拥云集的,有伟人的题词、学者的专集、名家的字画、同仁的剧评、艺徒的行列、海外的友谊……
于是,思念,在这里扎根。
小院,日复一日地爆满,小屋,年复一年地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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