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9月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沂蒙精神”题外话
周云龙
山东某县的一个市场经济考察团今年3月底踏上了赴南方“取经”的征程。这个以县委书记、县长为领队、各乡镇长党委书记和县直有关部门负责同志参加的考察团,出发前购买了100公斤煎饼,30公斤咸菜,25公斤大葱。他们在路上啃煎饼、吃咸菜、就大葱,喝白开水……(据《报刊文摘》6月23日)
堂堂的县官大人带队取经,咋这么“寒酸”?报道上称,为的是弘扬沂蒙精神,他们事先便约法三章:不大吃大喝,不游山玩水,不乱花一分钱,所以在大上海,考察团住的是每个床位不足30元的潮湿阴冷的房间……
反复看着报上的这段报道,照实说,我倒无法为他们的“沂蒙精神”而动情,相反地,却由此感到了一种无法排遣的尴尬。“沂蒙精神”,其实质乃是艰苦朴素的创业精神。在过去,它似乎是和“煎饼”、“咸菜”等等联系一起的,它激励人们穷则思变,苦中求乐。在今天,市场经济大潮涌动,这种精神无疑更是我们开拓进取,矢志奋斗的动力,它促使人们用自己的双手不断努力,尽快地走出温饱线,踏上小康路。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倡导的是不大吃大喝,不游山玩水,不乱花一分钱的“三不”作风,而不必还去啃煎饼,吃大葱咸菜,喝开水,睡在潮湿阴冷的房间。我们需要发扬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精神,而不是去做“苦行僧”。
然而,看看我们身边闹腾的世相,你便会理解,除了啃煎饼、吃大葱、喝开水之外,他们一行人又消费得起些什么?这年头,衣、食、住、行、玩、乐,几乎都贴上了豪华、贵族的“商标”,还有多少低消费的东西和地方?!走在大街上,金碧辉煌的饭馆酒楼鳞次栉比,低消费的饭铺食店却破破落落。再看,“时装城”、“精品屋”的出现,如雨后春笋,而针头线脑布鞋却让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失衡的天平正倾向财大气粗的“大款”“大亨”,而普通消费的大众则受到了冷落。因而,沂蒙老区的人们外出参观取经时只能自带干粮,睡在潮湿阴冷的房间……
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经济生活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在人民群众经济收入普遍提高的情况下,也出现了部分高收入者。适应这种变化,许多地方相继建成了经营高档商品的豪华型商城,购物中心,饭店酒楼。但必须看到,我国今天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人民群众中90%仍是低收入群体,相当数量的消费水平还是保温饱。所以说,现代化并不排斥大众化,只有适应群众的购买力,商场(不仅仅是商场)才有生命力。其实别的行业也都是这个理儿;有卖的,必须有买的,市场才能保持继续繁荣,否则只能事与愿违。
在陋室的附近,豪华歌舞厅可谓星罗棋布。每每夜幕降临,霓虹闪烁,音乐喧嚣,购票进去,卡拉OK,高级饮料,一小时没有上百元“玩”不下来。所以,尽管豪且华之,只可惜常常客少主人多。而在不远处的街心公园,游人只需5毛钱一张门票,便可尽兴地跳上几曲“露天舞”。小城人纷至沓来,过过舞瘾,一个是门可罗雀,一个是门庭若市。在这耐人寻味的现象背后,我分明看到了市场那只“无形的手”。
小城里的情况如此,大、中城市及农村中的情况又是如何?我所知道的只是报纸上零星刊载的一些消息:上海的饮食业一年前门庭若市,今年却是另一番景象,似乎不少饭店打不起精神。大门洞开,消费者就是不来用餐,店经理一脸苦相。据悉上海近三成饭店近两个月来已出现入不敷出的窘况(据《扬子晚报》7月22日),此其一;今年初,南京某公司率先推出一种新型自行车,至今为止,这种标价1.5万元的“贵族车”,观者如云却一辆卖不出去,成了名副其实的展览品,此其二。(据《盐城晚报》7月28日)
其三、其四,不胜枚举,事实说明:“高处不胜寒”。任何违背市场客观规律的做法,注定终会受到惩罚。
其实近期以来,人们已渐渐意识到,消费品的生产与经营,大众化才是主流。那么,我们就无需再为沂蒙老区人而尴尬了。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潇洒起来,90%的大众会潇洒起来,沂蒙精神也会焕发出时代的光彩!


第8版(副刊)
专栏:

  “轮椅交谊舞”
高低
星期天,在上海外滩的喷水池旁,有两位下肢残疾的青年男女,坐着轮椅车“跳”起了交谊舞。
腿脚不听使唤了,
生活的圆舞曲并未止步,
你们转动轮椅,手牵着手,
半站着翩翩起舞。
阳光亮丽,旋律优美,
激情像喷水池的水柱,
独特的舞姿前无古人,
过往的目光抓拍这新奇的一幕。
和着节奏,进退自如,
这舞“跳”出强者的思路:
只要信念还会舞蹈,
再伤残的腿脚也照样踏上征途。


第8版(副刊)
专栏:

  邓世昌
王常滨
尊严
邓世昌在自己的黄海,翻阅甲午风云。这位双眸喷火的管带,让“致远”号这巡洋舰变作一只梭,他要为黄海缝合流血的伤口,为山河缝补破碎的尊严……
黄龙旗在炮火与血光中惊慌地颤栗。
弹药已尽。军舰已伤。
邓世昌臂挽忠勇屹立舰首,似一架摇晃的山。
望一眼漂在远处的嚣张,看一眼踩在脚下的蓝色的疆土,眉宇间飞出惊人的果决,心底爆炸了复仇的呐喊……
加大马力,令心爱的“致远”化为一支飞箭,射穿“吉野”的凶狠,撞碎它膨胀的野心!
风浪望着吼叫的胆魄,向贼寇撞去,向粉身碎骨的壮烈飞去……
此时,邓世昌已走过史册里的不朽和辉煌。
他用浩气描绘着炎黄子孙的尊严,
他用生命宣告了一个民族的决心!
    最后的抉择
贼寇的鱼雷载着呼啸的疯狂,炸碎邓世昌铁肩担起的正义,“致远”舰同受辱的甲午一起,沉入了黄海深深的蓝蓝的记忆……
邓世昌漂浮在海上,一腔滚烫的赤诚,顿时烧沸黄海的愤怒。
伺奉在身边的义仆,把系有生还希望的救生圈推给英武的管带,履行卫士最后的职责。望着官兵沉浮在腥咸里的壮烈,你,中华之子邓世昌,挥手推走仅存的生之机遇,请风浪来拥抱自己水淋淋的民族魂……
爱犬悲哀地泅水而来,用忠诚衔起你的胳膊。蓝色的疆土被贼寇撕碎,你要到海底去反思甲午的悲伤。你拒绝爱犬赠予的营救,泪光中扼断它的喉管,决不给邪恶留两个俘虏的故事……
切断所有退路,你坦坦然集合起“致远”和官兵的亡魂,共同去扮演不死的鬼雄。
流泪的黄海,不忍再读这凄惨的活剧,敞开襟怀包裹起这页血染的日历,把它留给活着的历史……
海面上岛屿依然,鸥鸟依然,只有浪涛呜呜咽咽唱一支悠长的《安魂曲》。


第8版(副刊)
专栏:

  陕南的雨季
我想念陕南的雨,想念陕南的雨季。
长大以后到了四四方方的京城。京城的特产是风,它刮掉了春天,也刮走了雨季。“文革”后期,在陕南山区一住13年,大概因为空气日见松动的缘故,我对陕南雨季的感受竟也和清新的田野空气一般澄澈透明而且浸染了乡土气息。离开那地方七八年了,许多人和事如今已经淡忘,记忆里的美好情景依然清晰灼约,像一幅水墨丹青印在脑子里总也忘不了它。现在我每天晚上看电视,每逢天气预报节目总要看看秦岭以南长江以北那一小块地方,看那儿是不是又下雨了。
人们总以为陕南山区单调、闭塞,除了石头和黄土还是石头和黄土。其实陕南也有花。春天里的山桃花,红艳艳的一片就非同寻常。这时春天的雨来了,细细碎碎,密密匝匝。一连十几天断续不停,听得见雨声却不见雨点,原来陕南的春雨化作了细珠,弥漫在空气里,飞扬在草树间,迷蒙蒙的摸不着也看不见,但土地润湿了,低洼处成了小泥塘,大大小小的桃花骨朵已经饱得涨满了,湿透了,直往下滴水,只有把手伸出去,或者仰头望天,才感到天在下雨。这就是陕南春天的雨季,跟小姑娘一样的雨。
到了夏天,陕南的雨季像脾气执拗的山里庄稼汉。从初夏到仲夏,汉江的几条支流常发大水,河水哗哗响,往日广阔的卵石河滩变成汪洋,浑浊的河面上露出几株老柳树,枝梢贴着波涛指向下流。河里断枝残木翻滚而下,好事的精壮后生娃子脱掉衣裤跳进水里,从汹涌浊流里把一根根木材打捞上岸,有的也值几个钱,就在河滩上讨价还价被用心机过日子的人买了去。
有一年雨下得特别邪乎,一连个把多月不放晴,每天脚都是湿的,更不用说鞋袜衣裤了。雨不下便罢,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不到麦收不罢休。白天黑夜都是瓢泼大雨,雨打在屋瓦上,发出单调的声音,像炒豆一般。雨打在窗棂上,也发出单调的声音,像筛石子一般。房前屋后草木猛长,好像乘着雨季要把房屋淹没的架势,枝呀叶呀鼓胀着,水分好像从内里溢出来不是外头浇上去似的。个把月里,连做梦都是雨。
忽然发现屋后草丛中钻出了南瓜秧,不几天就把阔大的叶攀附到小树上去了。该是飞鸟叼来的吧,记得我并没有在那地方种过南瓜籽哟。如此个把多月过去,到雨季结束土地变得干硬时,竟在草丛里长出了圆溜溜沉甸甸的三只南瓜。“文革”后期陕南的雨季就这样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希望,生活中会发生意外的收获!因为当我弯腰低头察看南瓜的时候,忽见一片滑溜黝黑的木耳大军,正昂首挺身生长在树下的一堆烂朽木上,那朽木原是准备晒干了劈成引火柴的。唉,充满希望的生活里,哪怕是一桩小事也会引出许多浮想,不禁使人记起《红楼梦》里的两句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人到得意时,连南瓜木耳也会跑来凑趣!
麦收以后进入秋季,有时也会下雨,而且有时也会淅淅沥沥地迁延多日,就成了唠叨饶舌的老太婆一般的秋天的雨季。这种雨听起来烦人,因为冷,闷在屋里,更冷。
夜半醒来听外头的嗒嗒的雨声,就会想起码在外头的土坯。土坯是陕南农户人家建房盖屋的必备材料。如今不多见了,因为到处盖起了砖窑。那时候村头常见夏季烈日下全家人在泥水里打滚,辛辛苦苦忙个十天半月,把土坯晒干了,码成一排,堆在墙下,盖上塑料布,等来年木料砖石备齐了好动工。盖房是农民的终身大事。集镇茶馆里常有老汉来抹小牌,盖了新屋的,不论盖的屋多小多么简陋。你就看他那副舒坦自得的劲儿吧!“我的三间房盖好啦!”似乎这件大事办了,他就上对祖宗下对后人有了个交代,这辈子没白活了。要说秋天里的雨为什么惹人心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场雨往往浇塌了不少人赶在盛夏制成的土砖坯,因此陕南的农民不怎么欢迎秋天的雨季,不像有的文学家那样在秋风秋雨时节赏菊吃蟹吟诗作文,他们当中不少人在叨念码在屋外露地上的土砖坯哩!
回到北京不觉已经好多年了。北京下雨变天之前往往气压变低,妻和我都觉心头发懵,像有石头压在心口上似的。陕南的雨季多变,春天的雨季像小姑娘,夏天的和秋天的雨季变成庄稼汉和老婆婆。北京的雨季像什么呢?一时竟想不起来,因为北京好像没有雨季,这便是我常常想念陕南雨季的原因。


第8版(副刊)
专栏:

  翻过县城的历史
储福金
人进入中年,对旧事的记忆便鲜明起来,往往牵着的是故乡。我视作故乡的是母籍金坛,一个出过文字学大师段玉裁和数学大师华罗庚的苏南的县。当初我曾投亲插队在金坛农村四年多,招工后在金坛县城里工作了四年,进南京当了专业作家,又为体验生活下去挂职县长助理,也有六七个年头了。应该说,我的整个青年时代都和金坛联系在了一起。我也自称为金坛人。
金坛不是一个大县,早先我在那里工作时,记得全县是40多万人口,县城人口2万左右。只能算一个农村县吧。这几年挂职在县里,也知道县经济发展速度很快,但在我的印象中,金坛总是小县的模样,县城里幽幽静静的,街细细地伸长着,两边是木结构的旧楼,很少的几家铺面商店,打烊时,插上一爿爿木板门。走进街边人家,天井里铺着百年前的古青砖。进入我的作品中,呈现着悠悠江南烟雨蒙蒙的调子,小桥流水人家的调子,如有名的金坛刻纸上传统的图案,木窗飞檐上的陈漆随着岁月的流逝没有声息地蚀落,牵着1000多年的古县城的历史……
手头上在写一部大一点的东西,也就有八个月没去金坛,突然金坛传来消息,说金坛要撤县改市了。金坛要撤县改市的说法我早就听闻了,而今改成市的县也多,但我还是有一个念头:金坛竟就改成市了么?这些年中,我走过了国内国外的许多地方,看过的城市多了,我对城市的概念有自己的理解。
八个月前我去金坛时,似乎处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建筑材料,走一段路就要绕过带着泥浆的混凝土,感觉中是闹哄哄的,没住几天我就离开了那儿。这一次车开进金坛城,我确实有点不认识了,这是金坛么?似乎魔幻般地展现了一条条拓得很宽的马路,两边商业大楼的铝合金窗和闪亮的招牌装饰显着豪华的气派,几处街心竖着含有象征的雕塑,栽着花木,围着喷水池。我想像,倘若一阵旋风突然把我刮到这里,我睁开眼来,只会觉得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当然作为一个现代城市来说,眼前的一切并不让人觉得稀罕:如是十年八年后重到一个地方,那里的变化很大,特别是目前这个建设时代,也不会让人觉得稀罕的。但我只离开金坛八个月,金坛就像一个脱去了沾满泥浆工作服又洗脸妆扮过了的少女,一下子把勃勃青春的美妙姿容显现在了人的面前,不由我不惊喜叹息了。
随身小包一放,我便坐了县里的小车,细细地在城里转了一圈,看了整个城市的建设规模。
华罗庚科技城的兴建,将依托老城区沿常州溧阳公路向东西两端延伸,形成两个高科技开发区。那座用数字象征的城楼建筑已经矗立,并已接待过四方贵宾。那融科技、文化、生产、经营为一体的综合型现代化城市的轮廓,也已由东一环,西一环,东二环,西二环的双井字形公路勾画出来。城市建设,交通为先这是最基本的建设。现在金坛连流动人口有十万人,而眼下的城市规划是按能适应20万以上人口规模建设的。需要有改革的眼光,需要有发展的眼光,绝不能缩手缩脚,以免重复性建设。当然也要依力而行,在城市建设上,采用的是滚筒式的建设方式,规划、设计、投资、开发、经营,都在整个城市生产建设的一盘棋上。于是,没向财政伸手,两边的高楼就一座座地竖起来了。金坛就呈现一座城市的面貌了。
金坛作为县城的历史已经永远地翻过去了,然而人心是很奇怪的,我于繁华中,总会有一种世事沧桑的感叹。那座旧时的金坛的小县城的形象,总也在我心里,古老的带着乡村气息的风轻轻地吹过那很少行人的石街,时光就在那儿凝结了,它顽固地抗御着当今城市的喧哗与骚动。自然,那只是我个人的情绪,并且是一时不确定的情绪。我还是为金坛成了一座城市而骄傲的。


第8版(副刊)
专栏:

  张家界风景线
谷安林
神奇的金交椅
云里雾里,是谁——
造出这把金交椅;
望千丈奇峰,
将它举向天际。
纵然天马行空,
伴你只有风雨;
而今谁来安坐?
凭游客丰富想象力。
    金鞭溪漫游
细雨蒙蒙。
山无声,
水无声,
绿云绕溪行,
人在画屏中……
攀登的兴奋,
如力挽强弓;
漫游的快乐,
在心灵放松。
占尽风流张家界,
山下景致也钟情。


第8版(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艺文短波
△卜登书作品研讨会日前在北京举行。
作为一位企业家,卜登书酷爱文学创作,业余时间写下一些随笔、杂文和一部中篇小说《四十年风云录》、一部长篇小说《战斗在淮河岸边》。去年,他的作品由陕西旅游出版社结集出版,取名《登峰书志》。
△陈金添的散文集《仙溪情》已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
△丁亚平的专著《浪漫的执着——萧乾评论》,由海南出版社出版。
△《章明杂文随笔选》由花城出版社出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聆听民歌
卢小东
民歌是一种古老的声音。远在中国所有的帝王之前,已经存在这种声音。它是哪一年形成的,是由何人最先演唱的,谁都不知道。它的演唱者和传播者从没有一鸣惊人的打算,从不期望被台下的观众狂热地呼喊。民歌是感情情不自禁的流露。它好像是一颗玉米碰到另一颗玉米所发出的声音;它是黎明时分,一片注定要打湿树叶的雨点。
民歌几乎积淀了我们中国人所有的感情。它展现劳动的场面,日常生活的场景,叙述爱情,苦难,有钱人的卑鄙,反抗意识。它的旋律和语言朴素且直率,让人感到非常的真挚和亲切。在一些夜晚,我坐在房间的一角,那么平和。我希望此时有一支民歌,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河姆渡人的骨哨和曾侯乙的编钟相继出现,一群女子从《诗经》中跑出来,她们长裙如风,摇曳生姿。陌上桑青青,楚国女子清脆的歌声,从田野那端飘过来,飘过来了。我甚至听到她们降临我的小镇,听到她们轻蹑的足音,从我窗前走过。
我侧耳倾听一支又一支的民歌,心儿也随同它飞越海洋和山谷。我看到民歌在浔阳江头琵琶女伤感的眼睛中停留;民歌以蝴蝶的姿势,在科尔沁草原的马头琴上优美栖落;民歌同汗水一起匍伏在农民黝黑的背脊,又一起流进土地;民歌从母亲心中悠悠流淌出来,暮色浓了,在她细细的歌声里,孩子和小村深深睡去。
我倾听民歌,如同倾听祖先诉说他们的命运,他们的梦。我为他们的热情、豪放,为他们的勤劳、慷慨而感到由衷的骄傲;我对他们在爱情上的无私、含蓄和忠贞不渝而感到万分羡慕。也许他们一贫如洗,不得不背起凤阳花鼓,流浪四方。但是许多富人又给我们留下了什么?劳动者啊,我的兄弟,唯有从你们心底涌出的歌声,永远地被后人传唱。
民歌历经沧桑,但仍然像刚摘下的豆荚那样新鲜。聆听民歌,会觉得一股泥土和麦子的清香迎面扑来。人民对劳动的热爱,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以及仿佛汪伦送别李白一般的款款深情,我都从民歌中深刻地体会出来,并且我也对这种淳厚、质朴的生活充满向往。记得一位诗人这样写道:“走进我的铃铛声里来吧/和我的黄牛搭伴吧/抱着夕阳/睡在我的干草堆上”。
让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在干净的晒谷场上,请大家来聆听民歌。我要用二胡、月琴、琵琶、扬琴、笛、笙、鼓,甚至用竖箜篌和埙来一起为民歌手伴奏。我还要选择一个月色朗朗的夜晚,在稍离人家的一个隐蔽处,请人唱几支意味深长的民歌,让那绵绵的歌声,仿佛一泓流淌的清泉,去润湿人们久已干涩了的记忆!


第8版(副刊)
专栏:

  看车人
庄东贤
办公楼大门左侧有个露天停车场。看车人是个年轻小伙子。头发微卷,鬓角的胡子长到腮边,唇须厚厚的,脸孔红红的。在停车场的入口处,看车人还摆了个兼卖饮料香烟的小摊。上面撑起一把七彩太阳伞,小伙子端坐在伞下面一只凳子上,神情永远是那么专注。我每天上下班存车取车,常常和他打照面。小伙子每次总是朝我柔和地一笑,而后点点头。仅此而已。他姓啥名啥,我至今仍不知道。
在我们这个城市,看车人一般都是上年纪的老者。年轻人特别是年轻的男青年当看车人,实属罕见。这小伙子看上去挺机灵的,且身强体壮,甘于以此为业着实令我心里纳闷,暗想大概收入不错吧。向人打听,大体了解到:寄存摩托车每辆收费1元;自行车每辆5角。但这座大楼的办公人员寄存车辆,一律不收费。这座大楼属工商局,市政府暂借这里办公。每天到市政府和工商局办事的人不少,看来收入不菲。我不由得想起闽南那句谚语,叫做“一枝草一点露(路)”,意即每人都可找到赖以生存适合自己的职业干。这小伙子看来满意这份工作,干得挺卖劲,神情总是那样乐呵呵的。
有一天我在机关食堂吃罢晚饭,又上楼到办公室翻阅当天刚到的报纸,不知不觉过了个把钟头,走出大门,发觉天色已暗下来了。那个看车的小伙子已经收摊回去了。停车场孤零零只剩下我那辆小摩托车。我向停车场走去,猛然发现,不远处有个黑影晃了晃。我的心顿时紧缩起来。近几个月来,市里屡屡发生摩托车被盗,平均每月达七八十辆之多,是不是偷儿也在觊觎我这辆小摩托?我猛喝一声:“谁?干什么的?”
走近一看,是个小伙子。他迎上前轻声问我:“这车是您的吗?”
我点点头。“你在这儿干什么?”我问。
小伙子说,他是那看车人的好朋友,家就住在附近。下班后那看车人又为我看车看了很久,还等不到我,因他家里有要紧的事催他回家去,他放心不下,便找来这位好朋友替他看车。
“哦,哦,那,感谢,感谢!”我听后既感动又歉疚。
转眼到了盛夏季节。停车场里是露天的,没遮没拦,有一段很长的日照时间。中午下班,坐垫被日光烤得烫人,坐在上面,很不是滋味。我本想向看车人提个建议,是否搭个简易塑料棚子,遮住日光,转而一想,人家无偿替你看车,应该知足了,还提什么意见呢?这么一想,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隔天中午下班,我事先准备好一条湿毛巾,想用它降低坐垫温度。来到停车场,这才发觉此举纯属多余。
我老远就看到,在炎炎的阳光下,停车场的摩托车、自行车的坐垫上,全都覆盖着一张厚厚的纸板。很明显,那纸板是装饮料和香烟的纸箱拆散后摊平的。我注意到停车场取车的人此时此刻无不带着深深的敬意,向那位年轻的看车人投去感激的一瞥。
看车人此时端坐在那把七彩太阳伞下,背朝停车场,对于存车人感激的目光,他毫不知晓。他神情那么专注,注视着南环路来来往往的行人,希望有人光临他的小摊。
此刻,我的内心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我把摩托车停在他那小摊前,对他说:“后生家,我要两瓶矿泉水!”尽管我平时习惯喝茶,很少喝什么矿泉水或饮料的。
看车人一脸喜悦,麻利地递给我两瓶冰镇矿泉水。我给了他钱。他柔和地朝我一笑,而后点点头,转过身忙他的生意去了。


第8版(副刊)
专栏:

  长城第一墩
赵剑
五百年风雨把你
剥蚀成一具残坨
历史的风景
在绝壁上断裂
阅尽大河的每朵浪花
都难辨昨日遗下的声波
逃敌的马队早已远去
将士的热血喂养
一丛丛青青的骆驼草
一寸寸绿你
梦中珍稀的春色
唯雪莲与太阳对歌
大漠风好一阵激动
左右开弓
射穿千载沉默
燃旺探矿者篝火


第8版(副刊)
专栏:

天地有正气 岿然见精神 [书法]成四明


第8版(副刊)
专栏:

暗香浮动 (中国画) 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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