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8月16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美食家的“返祖”
张雨生
人类饲养的禽畜,原种都是野生的。如鸡鸭猪羊等,是经长期驯化的。这类驯化,其实是物种的进化。只是它不属于自然进化,不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是属于人为进化,是物竞人选,益者昌盛。禽畜的进化,按着人类的愿望,服务于人类的需要。选择,淘汰,再选择,再淘汰,历经几千年,现在的禽畜,较之野生的原种,品位要优越得多。单就佐餐来说,是远胜过它们的祖宗的。
然而,在现代美食家中,出现了“返祖”现象。据他们说,家养的不如野生的,进化的不如原始的。野鸭、野鸡、野羊、野猪等,用于烹调,端到餐桌上,比家禽家畜制作的,价格要贵好几倍,乃至十多倍。高价的诱惑,使得野生动物遭了殃,有的面临灭顶之灾。
美食家的“返祖”理论,我是不大信的。少年生于鄂东湖区,野鸭炒酸菜,曾是家常食。参军后,在雁门关外的大山里施工,雪地捕过成群的山鸡;野营拉练到北疆草原,大锅里煮过整只黄羊;在五台山区的原始森林里,几次猎到过野猪。野鸭山鸡,土腥味大得很。黄羊肉冲鼻子的膻气,让人难于下咽。野猪肉也很粗糙。不过,美食家的“返祖”行为,也符合人之常情。吃多了家禽家畜,难免想尝尝野味。就像城里人,到了周末,喜欢举家到深山去。回来后,告朋传友,说山里多么美妙。既然如此,让他搬到山里长住,他却不一定干。
美食家的“返祖”改变不了,野生动物又要保护,怎么办?聪明人想到了堵与疏的关系。一面,严禁重罚;一面,尝试养殖。成功者已经尝到了收获的喜悦。浙江诸暨市直埠镇一青年人成了野鸭养殖专业户。他既养野鸭,又卖苗种,3年间,卖出5万多只,创产值百万元。前些时,听山西来人说,雁门关下的农民,饲养山鸡,也获得了成功。严禁上市的野生动物,繁殖多了,不是没有重新上市的可能性。比如扬子鳄,珍稀动物,数量极少,但安徽一家养殖场经几年努力,繁殖很多。这类养殖业迅速发展,抑制野生动物价格暴涨,对偷猎者的诱惑力就会小一些。
野味的养殖,刚刚起步。但久而久之,野种又会变成家种,野味又变成了家味,对于喜好“返祖”的美食家,到时候只好再去深山大川,江海湖泊,捕些野生物种,再度繁殖了。当然,这得有个先决条件,就是一定要把野生物种保护好,不能灭绝。美食家不可由着“返祖”的习性,张大嘴巴,只顾觅尽山林水泽,一路吃将下去。


第12版(副刊)
专栏:书海扬帆

  一扇看世界的窗口
——“展望世界丛书”
庄学君
世界之大,个人之渺小,目所能及、体所能触的范围是如此之狭隘。认识领域中大量的空白,常常会激起我们强烈的求知冲动。敏感的心灵渴望超越偏狭的视野,把眼界遥伸到更为广阔的空间,了解为我们完全陌生或不明就里的世界。 也许,只有书籍是让我们达到目的的一条简捷便当的方式。
四川人民出版社推出的“展望世界丛书”,为我推开了一扇看世界的窗口。这样一套高品位的丛书的作者,是一批以驻外记者、驻外使馆人员为基本阵容的队伍。这些长时期生活在异域的记者及外交官们,由于其特殊身份,对民间与官方都有深入接触,对所驻国的民情土风、政治内幕、经济形势、文化传统都有亲历其境的了解,加之长年笔耕不辍,所以写来深入浅出,如述故事一般亲切可人。
去年,丛书第一批《色彩缤纷的印度》等四本问世,当即在读书界获得反响,销售量直破两万五千套大关。在目下出版窘困,图书市场萎缩的大气候下,实在令人振奋。而且丛书在大学生、青年读者及干部中尤受欢迎。
丛书又相继推出了第二批,较之于第一批,涉猎的知识更广泛、研究的“热点”更深透,写作的技巧也更引人入胜。
如《日美经济战》,从1989年日美关系史出现划时代转折为引子,勾稽历史,展示了二战中的战败国日本,如何从二战后对美国俯首帖耳到今天趾高气扬地宣称敢说“不”的日本。书中引述的许多资料饶有趣味,如故事一般迷离曲折。
《欧洲大药桶》,则透过今日欧洲巴尔干半岛上弥漫的硝烟,以历史分析的笔法,描述了这个集聚了世界上最复杂、最尖锐、最难于调合矛盾的区域,揭示了掩藏其中的深刻政治原因。1914年“萨拉热窝的枪声”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素有“欧洲火药桶”之称的巴尔干半岛会再给今天的世界引发灾难吗?历史的悲剧会不会重演?作者以他掌握的资料,回答了我们的疑问。
《圣火下的阴影》,分“风波篇”、“丑闻篇”、“悲剧篇”,结集在这些一望而知内容的篇目下的丰富资料,是对隐蔽在奥运圣火阴影下各种丑态与罪恶的大曝光。
《20世纪的瘟疫》,是我国第一本从社会学、人类学角度披露有关艾滋病资料的书籍。《美国总统选举面面观》,从1992年美国总统选举中洛杉矶骚乱写起,纵叙了西方民主制度的渊源,横写了本届总统选举中的轶闻趣事,是一本全方位了解总统选举的生动读物。


第12版(副刊)
专栏:茶楼

  卧游山水
谢逸
静卧床上,免不了总要胡思乱想。有时是追怀过去,有时是推测未来,一件接着一件,连续不断。由于事件的不同,酸甜苦辣样样俱备,因而有时觉得余欢仍在,但有时又感到失悔莫及。
人的失悔总是有的,就我来说,活了大半个世纪,须发皆白,虽游历过不少的名川,但中外闻名的泰山、黄山、华山、南岳等却没有登临过,这实是一件憾事。一九八四年我从上海乘船逆溯武汉,途中停泊九江数小时,由于任务急迫,庐山虽近在眼前,也只能遥望,未能登攀,以为后来总还有机会的,不想一晃就是十多年,如今撑起拐杖也难行动,只能卧床度日,无法往游了,回想起来,追悔不已。
懊丧过多,对一个老病缠身的人来说是很不利的,何必为此伤心呢?旅游的方式很多,不仅只是脚踏实地而已。唐人王维有一幅画,是将他当官时建造的“辋川别业”图描下来的,非常名贵。宋朝的秦少游无法登临,却将此图悬在床头,日夕观赏,觉得也身历其境,这是巧山,这是湾溪,这是亭榭,这是书斋,意游其间,欢愉非常。明人何良俊也照着做,他在中华新版《四友斋丛说》卷二十八里写道:“今老目昏花,已不能加临池之功,故法书皆已弃去,独画尚存十之六七,正恐筋力衰惫,不能遍历名山,日悬一幅于堂中,择溪山深邃之处,神往其间,亦宗少文卧游之意也。”他还说,将胜景“图之缣素,则其山水之幽深,烟云之吞吐,一举目皆在,而吾得以神游其间,顾不胜于文章万万耶?”由此可见,不少古人到了晚年,常常卧游山水,以终天年,这也是一个好办法。
何良俊说娱晚之道,观画比看书好上万倍,那也不见得,古人给我们留传下来的文章,如柳宗元、苏东坡等人所写的游记,都是非常绚丽精彩的,睡在床上,手持一卷,看它一二篇,也和看画一样,是会忘却病老的。就像筋强力壮时似的,正在登山涉水,张开双臂去拥抱大自然胜景呢,何必那么颓丧烦恼?晚霞在天边是光辉璀璨,夜花在苑中是浓香馥郁的,一个人尽管老态,但还需要永葆青春;焕发精神方法之一,就是卧游山水,乐在其中。此种做法,不但从书画中得到美的享受,而且可以提高个人的文化素质。


第12版(副刊)
专栏:

  辰州情结
冯英子
我年轻的时候,在江南的一个古城里做记者,那时经常看到一种替人治病的“祝由科”,他们在地上设一个摊,不用药,却挂着招牌,说能治百病。病人前来的时候,他们用一张黄纸,在纸上画一道“辰州符”,火化了放入水中,叫他吞服。据说吞下这道“辰州符”,他的病就可以转移到家中的牛马猫狗身上,不用药治了。
抗日战争爆发之后,我万里从亡,转辗流浪,来到了辰州,原来辰州就是历史上的“五溪蛮”所在地,即今天的沅陵、辰溪等地。我在沅陵工作过,在辰溪工作过,几次翻越过雪峰山,去过洪江、安江、芷江、晃县等地,也结识了不少文教界的人士,湖南大学不少学生,几乎把我当作他们的同学了。
沅陵的对面有一个“凤凰山”,张学良将军在未移去贵州之前,曾囚禁在此地,那时我的朋友朱德龄先生,在沅陵办一份《卡麦斯报》,他想透露这个消息,可是当时国民党政府禁令极严,不许报道。有一天,忽然于凤至夫人前来探望张学良,朱先生灵机一动,忽得题曰:《凤凰山有凤来仪》,在《卡麦斯报》上,大登于夫人千里探夫的故事,于是张学良禁在沅陵的新闻,也不胫而走,无人不知矣。其后,蒋介石迅将张学良移往贵州,恐与此“泄漏天机”大有关系。
我到辰州,忽然想到了“祝由科”和“辰州符”,于是到处打听,想一探究竟,不料沅陵、辰溪朋友中,大都不知此事。后来碰到湖南大学的一位老教授,他告诉我,“祝由科”就是古代用祝祷医病的意思。至于“辰州符”这样的东西,大概也只是骗骗外乡人罢了。这时我才知道,那不过是巫医的一种罢了。
然而,在辰州的日子一直使我深深地恋念。在湘黔铁路刚刚通车的那些日子里,我常翘首云天,神驰湘西,五溪明月,沅辰流水,不知今日如何矣?


第12版(副刊)
专栏:

  久违了,阅报栏!
卢天顺
几天来,从邯郸火车站邮局门前过,见很多人围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出于好奇,我也挤进人堆里。
啊,原来里边有一崭新的阅报栏,报栏上的玻璃干净明亮,里边的报纸都是最近的。
久违了,阅报栏!
邯郸的老报人都还记得,“文化大革命”前,邯郸日报社门口,东西两边各有七八个大玻璃窗,里边挂着全国各大报的报纸,有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体育报、文艺报、医药卫生报……真是“山珍海味”样样有。每天到报社门前浏览一遍,不出邯郸市,尽知天下事。这情景,现在只能是美好的回忆,“梦里依稀见故人”了。“文革”中,报社都给砸烂了,谁还顾得上换报纸?里边纵然有报纸坚守着阵地,那也是老皇历。
现在能在邯郸火车站邮局门前,见到这小小的阅报栏,说明还有人想着人民的文化生活。这是邯郸火车站邮局一项明智的善举。它使在车站候车的旅客减少难耐寂寞,多了解一些天下大事。
但愿一个城市多有几处阅报栏,哪怕少几块广告牌也罢。


第12版(副刊)
专栏:

多吉图(中国画) 张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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