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万里云天一线牵
倪平
环境幽美花木葱茏的上海曲阳新村的一侧,赤峰路上有两幢20层的高楼——冶金大楼。类似北京的大院,门房间安放着几部电话,为大楼居民传呼电话,也供过路行人拨打。前几年大楼内装有电话的人家不多,负责传达的几位老伯伯老妈妈忙忙碌碌乘电梯上下奔波,揿动许多人家的门铃,含笑地说:几零几室有电话,请回电。居民彬彬有礼地表示谢意,然后风风火火地下楼打回电。
渐渐,大楼里的居民兴起一股“电话安装热”。电梯间是邻家交换信息的场所,“昨天又有三家装上电话了,明天还有几家要装。”“盼呀盼呀总算盼到了,一拨就可以通向全国全市,多方便,花几千元值得,也花得起。”电话进入寻常百姓家,传呼的事儿就少了,也就少见门房间老人上下奔忙的身影了。
不知起于何时,门房间漆上“国际国内电话”字样,挂出通宵服务的标志,依然是几位老人在照应,然而它的功能发生了变化,由市内拓展到全国全世界,这变化是静悄悄的。
“春江水暖鸭先知”。近在咫尺的同济大学的学生以喜悦的眼光发现了这变化:“啊,和家里通电话多方便”。课余,他们试着给爸爸妈妈通话,山苍苍,水茫茫,相隔千里的家乡顷刻间接通了,隔山隔水不隔音,啊,那是爸爸的声音厚实持重,啊,那是妈妈的声音慈祥温馨,学生们喜悦的眼神又不脱稚气,柔声柔气地向父母报告学习成绩、分配趋向。一次通话,十元八元的,也承受得了。
渐渐,这一电话亭受到外地来沪经商的客户青睐,及时向公司通报上海市场的种种行情。安徽、浙江的茶叶、建筑材料,新疆、内蒙古的羊毛,广东的家电、水果,福建的香菇、银耳在沪的销售情形、市场趋势,一个电话,传递两地信息于瞬间。
虽已是午夜时分,这里依然灯火通明,两地时差悬殊,越洋电话频频。上海的儿女有好多人在国外攻读、进修、打工,远隔重洋,亲人彼此惦念,平时鸿雁传书,以抒情怀,遇有要紧事,书信往返毕竟太慢。美国洛杉矶闹地震那些日子,有亲友在那里的,谁不牵挂。起初那儿一度通讯失灵,家人一个个面如秋霜。随后,终于接通了,无不面露喜色。妻子给丈夫拨电话,话筒里传来丈夫的声音,顿时喜泪纵流,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缓过一口气,才说“您好的哟”,絮语叙家常。
越洋电话几乎都是人情电话,不过谈完了家常也谈及社会。“听说上海变化很大?”“是的,是的,到处都在建房,造大楼,南京路、淮海路、四川路、徐家汇面貌一新。外滩更美了,夜上海灯火璀璨,真迷人啦,你回来快要不认识了,还是早点回来看看。”上海的发展,牵动海外游子的心呀!
上了些年纪的人都好回忆,先前打长途电话总要赶到几里路外的长途台,登记后,耐心地等待,等上一两个小时,一面说“咳,怎么还不来,”一面又自我解释:“线路忙呗。”其实与其说线路忙,倒不如说线路少。如今通信光缆敷设,扩大通信容量,一个普普通通的电话亭,一拨就通,万里云天一线牵。一个并不显眼的电话亭,传播着多少信息!这从一个细小角度、侧面反映了我国现代化通讯事业迅猛前进的步伐。惟愿这种能沟通国内外的电话亭多起来,遍布城乡。


第8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
——读曾克的《水晶般的心》
余飘
江泽民同志于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提出党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对宣传工作的根本要求是,“以科学的理论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这四项根本要求,特别是后两项要求完全适用于文艺创作与评论。我最近拜读了曾经参加过延安文艺座谈会的革命女作家曾克的近期散文集《水晶般的心》,受益匪浅,深切感到这正是一部以高尚精神塑造人的优秀作品。
这部散文集具有以高尚精神塑造人的思想和艺术力量。其来源于三个方面:一是作家以生活中具有高尚精神的人物为描写对象;二是在描写这些人物中倾注了作家自己的高尚思想和感情;三是作家善于以精湛的艺术技巧表现丰富深刻的思想内容。
《水晶般的心》首先以较多的篇幅表现了我党领袖人物和我军将帅人物周恩来、邓颖超、刘伯承、邓小平、张际春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形象。这样的主题和题材的选择是有着深厚的历史传统和现实根据的。我国人民素来具有崇尚、敬仰代表人民意愿的杰出人物的优良传统。这个传统世代相传,已经成为民族审美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本集子描写和歌颂的另一个重点是传奇式的革命战士和文学界著名人物。这些以水晶般的心写出的回忆性文字,具有珍贵的革命史料和文学史料与很高的思想教育和审美价值。
作家还满腔热情地歌颂了改革开放时代的创业者和保卫者,由衷地赞美了这些社会主义新人的高尚品德,给读者以效仿的榜样和巨大的鼓舞。
古文中说:“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恰当地说明了艺术技巧对于文学表达效果的重要意义。《水晶般的心》,正是以精练的细节描写和寓情于事和情理交融等精湛的笔法突出了人物的鲜明性格和丰富的思想内容,从而产生出独特而隽永的艺术魅力。请看从书中选出的精彩细节的镜头:刘伯承、邓小平把革命队伍中的知识分子比喻为“电灯泡”:他们能够发出光热,十分珍贵,但遇到困难,遭受挫折时又“易碎”,所以要特别给予保护。刘伯承在战争时期每天早晨第一要问的是“今天天气怎样?”可是在解放战争时期,二野在大别山内外线配合作战,刘、邓暂时分开,这时刘伯承每天早晨第一要问的变成“政委现在什么位置?”1939年周恩来在重庆初次会见曾克,首先看到的是对方的瘦弱,立刻给予热情的关注。1949年开国大典时,周恩来从人群中认出曾克,大声喊出她的名字,第一句话又是“你怎么还是这样瘦啊!……大概是在大别山跟‘小保队’(地主反动武装)斗争累了吧!”这两次说“瘦”,把周恩来对革命文艺工作者无微不至的关怀表现得何等充分。
清代文学家刘大櫆说:“情不可以显出也,故即事以寓情”。《水晶般的心》中的许多篇章,都巧妙地运用这种寓情于事、以事抒情、托物寄情的艺术技巧,使作品发挥出较强的感染力。作家还善于运用情理交融的手法,使散文具有亦情亦理,理壮而情浓的艺术魅力。


第8版(副刊)
专栏:

  娘子关下柏森森
梁双成
娘子关,扼晋冀咽喉。它不仅由于史称“京畿藩屏”闻名于世,更由于半个世纪以来,它与革命先驱者孙中山、高君宇、石评梅、赵亨德、岳勇的英名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使它在许多爱国者的心目中有了特殊的地位。最近,曾在娘子关内的平(定)东、平(定)西、平(定)北战斗过的一些老同志一回故地,首先提出的要求是看望老根据地的干部和群众。
站在宿将楼,仰望倚山升起的城垣,犹如一条巨龙,蜿蜒在层峦叠嶂之间;远处林木如簇,还坐落着红砖碧瓦的新村。拾级缓缓而上,我们默默地寻找经过炮火洗礼的长城遗址,祖国母亲抚平了岁月和战乱留下的创伤,而且使旧貌换新颜。站在先烈们战斗过的地方,抚今追昔,感慨不已。
恋恋不舍地离开关隘,转进南六门——七亘,我们瞻仰了“七亘大捷纪念碑”。沿着曲径,登上南山。当年八路军129师,两次设伏此地,歼灭日本侵略军西进辎重部队。身临其境,举目远眺,当年那硝烟弥漫的场面仿佛又在眼前。不知是谁哼起《我们在太行山上》的歌:“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猛然间,我们的眼睛湿润了。
汽车从新关直下驰过无数陡弯,奔上宽阔的金光大道。我们又抵达“平定县烈士纪念馆”。柏油路直通大门前,一块洁白朴素的门牌上镌刻着徐向前元帅生前的题字。园内山柏森森,宁静肃穆。青山有幸埋忠骨。在赵亨德烈士牺牲的半山腰,我们想了许多:那罪恶的子弹是从哪座敌堡内射出来的?赵亨德生前曾获“太行杀敌英雄”称号,在寿阳芹泉车站西段生擒日本天皇的外甥铃木川三郎少将。说烈士视死如归,还不够确切,因为“死”,不是他的目的。赵亨德烈士是以个人的死,换来集体的生,是为生而英勇献身的。
在烈士塑像前默哀之后,再次环顾四周的景致:新建的楼群拔地而起,鳞次栉比,城镇面貌日新月异。集市贸易七层大楼、科技馆、体育场、新型电影院、迎宾馆,给平定山城增辉不少。石评梅故居,平定兵变旧址,董必武、谢觉哉办公的华北人民政府故地的小木楼,如今依然完整地保持着当年的格局……
夕照中,我们带着美好的愿望和无限依恋之情回到了山城的怀抱。


第8版(副刊)
专栏:

  漫步宁冈
灿珠
真担心盛夏的烈日把地球也燃着了,但车子一进宁冈,便觉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
重重叠叠的山,蓊蓊郁郁的苍翠;潺潺奔流的小溪,清清亮亮的甘甜。于我,更多的却是名胜对历史的辉煌的唤起:古城会议,新城战斗,龙市会师,步云山练兵,八角楼的灯光,七溪岭的硝烟……
毛泽东、朱德、陈毅、彭德怀……一个个为中外人民所熟知所景仰的彪炳于史册的名字,竟然与偏僻的山区小县连在一起了。毛泽东一句“以宁冈为中心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更令宁冈人自豪和激动不已。
当年,茅坪八角楼上毛泽东那盏只点一根灯芯的油灯,照亮了一个中国,也照红了一个中国。如今,这并不十分雄伟的古老小楼,积满中外无数景仰者的脚印,注满了中外无数游客的目光。
我已记不清我是第几次又来到这里。
面对前面的青山、村落、碧树、清泉,以及一个挨一个,一个挤一个的卖糖果食品饮料土产的商店门面,我惊异于一种变化……
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拎着小竹篮到我跟前,问我:“龙凤竹筷,买啵?”
我从她的竹篮里拿起一把用透明的塑料纸包装的竹筷,竹筷白里带点嫩黄,俨如象牙。我家里不缺筷子,但还是从衣袋里掏出了钱来……
据说,这竹筷,摆上了人民大会堂国宴的餐桌;这竹筷,成吨地运到澳大利亚;据说,生产这竹筷的有一家大的乡镇企业,还有许多个体户,一个张姓的个体户,一年上交的利税有一万多元。
我手里捏着龙凤竹筷,踏上八角楼古老的吱吱叫的木板楼梯,又进到开着一扇八角形的天窗的房间里。一切,按当年的原样陈设。毛泽东那时就在这里以他的远见卓识回答了那些对中国革命的前途的犹疑者: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此刻,我的思绪却飞到了北京。是的,邓小平在今天,不也正以另一种雄才大略告诉人们:什么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入夜,龙市街道上满街的灯火,月的皎皎清晖,便被华丽淹没;强劲的竟是流行歌曲,当代歌星的婉转歌喉,伴着远处有节奏的若有若无的隆隆机器声。
脚下便是龙江。龙江潺潺,这千古不废的琴弦,弹奏的歌里,有泪,有血,有呐喊,有硝烟,有哀怨,更有壮烈……龙江对面那块草坪,于是耸立起了革命的丰碑。当年,秋收起义部队与“八一”南昌起义部队,在此会师,那便成了红四军,三打永新,星星之火,烧出了225公里井冈的红色天地;后来各路红军发展成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三大战役中,以燎原之火,烧出了一个红彤彤的社会主义新中国。
我漫步在会师桥上,我想寻觅毛泽东、朱德以及千千万万红军的那一双双草鞋的脚印。
一辆大卡车满载驶过。我的脑海里显现出的是宁冈茅坪乡的一个年近半百的副乡长,他肩上背着一床沉甸甸的竹筒凉席,手里提一袋沉甸甸的龙凤竹筷,脚穿解放鞋,汗流浃背地挤上火车;在北京,操着浓重的宁冈口音,和经贸人员,坦诚洽谈……
老区人老实,操守着的依然是50余年以前留下的“艰苦奋斗”四个字。
我回身仰望会师纪念碑。碑与天接,天很蓝,云很白,月很小。我想,或许是只有这“艰苦奋斗”,才能耸立成老区今天以及未来的辉煌。


第8版(副刊)
专栏:

书法王乐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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