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30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海外游踪

  慕尼黑老城万花筒
黄晴
以前没去过慕尼黑,但在我的印象中,慕尼黑似乎总和一些不祥的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如希特勒的慕尼黑啤酒馆政变,张伯伦的慕尼黑协议,慕尼黑奥运会上的人质悲剧。而且这座城市的中文译名容易让人联想到“黑幕”一词,有些阴森森的,其实按德文发音,它音译似更近乎“明兴”,不知怎么译成了“慕尼黑”,而且约定俗成。
出慕尼黑火车站,在城市交通图前端详半晌,仍搞不清头绪,无奈去找出租车,有语言障碍,于是以笔代口,司机才恍然大悟,并颇有几分自豪地说:“在我们巴伐利亚,‘广场’一词应读作……”
慕尼黑老城颇古旧,小街小巷不少,行人和自行车很多。这里没有波恩的清幽,没有柏林的宏阔,却有浓浓的市井喧哗,人间烟火之味,别具一种城市个性和文化魅力。
慕尼黑老城是游览的精华荟萃之地,不过几平方公里,步行两小时便可轻松地走一圈。老城的中心是玛琳广场,新旧市政厅均坐落于此。市政厅塔上的钟乐器是此地一大胜景,每年5月至10月间一天鸣奏三次,先敲钟,后奏乐,塔身壁龛中还有古色古香的人物模型旋转起舞,引得行人纷纷仰首。从玛琳广场向北行,有一片相当宏大的古建筑群,有此地第一位公爵的旧御园,有辟为博物馆的王宫,内部装修华丽,还有三四座大剧场。从玛琳广场西行至卡尔广场,是慕尼黑最大的商业购物步行街,古旧建筑内部已重作现代装修,时逢夏季大减价,消费者云集辐辏,摩肩接踵,很有几分举步艰难之感。步行街一侧有著名的圣米谢尔教堂,属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风格。从步行街推门入大教堂,仿佛顿时从嚣嚣红尘进入肃穆天境,高高的穹顶只能仰视,巨大的空间似乎在压榨出尘寰中人的渺小。几位礼拜者坐在排椅上,面对基督受难像冥思,神态凝重庄严,来人至此都不由自主地静气摒声。在慕尼黑老城,你对欧洲历史和当代的王朝文化、宗教文化和商业文化都能有所体会,令人难以忘怀。
慕尼黑老城的一大景观是街头表演者。有人在高台上做人型塑像,举手投足,兀然而止,连眼球也不动,定力功夫可观。有人全身涂金粉,如青铜像,却在缓缓动作。有的可能是美洲来的土著居民,着民族服装,演奏着不知其名的乐器。还有来自俄罗斯的姑娘,演唱着许多中国人耳熟的《卡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歌声优美,却有几分哀婉之意。在德国,街头表演者中,有些人是为了自娱娱人,有些是为了谋生,后者总显得有些凄然。
夜晚,慕尼黑老城的大啤酒馆值得一去。啤酒馆中厅堂庭园相连,可容近千人,内设颇为拙朴的木桌条凳,来人均用一升左右的大玻璃杯豪饮,人们谈笑风生,乐队演奏着刺激性颇强的乐曲,空气浊闷,一派喧噪。
凌晨3时后,慕尼黑老城在夜幕拥抱下终于沉睡了,连酒后街头大呼小叫的声音也消失了。但过不了几个小时,慕尼黑再次苏醒,重新旋转它的万花筒,展示着它的岁月遗痕,它的众生相,它那跃动勃发的生机。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世界一角

  多哥古城访王子
顾玉清
出洛美,沿海滨大道东行20来公里,再向左拐,走不多远,烟横水漫的多哥湖湖水便荡漾到了我的脚边。湖面上,波光潋滟,野鸟低翔,独木舟来回徜徉,宛如一幅优美的风景画。隔湖远望,多哥古城的教堂尖顶在赤道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从水道去古城,只能乘独木舟。当我和朋友登上一叶小小独木舟时,真有一种原始、旷古、蛮荒的感觉。只见摆渡人用长长的棕榈叶杆使劲一撑,独木舟就轻盈地离开岸边。船在行进,摆渡人便与我们侃侃而谈。他说,独木舟虽小,但浮力很大,不会有危险。他们的祖先曾靠它走出多哥古城,与外部交往。独木舟在微波涌起的湖上悠行了约半个小时,便安抵彼岸。船未停稳,五六个小伙子一拥而上,没等我弄清楚怎么回事,我们就被连抱带抢地抬上了岸。给小费自不必说,享受这样的礼遇平生还是头一回。
多哥古城沿湖建在一个蜿蜒隆起的红土丘陵上,约有三层楼高的教堂是城内的最高建筑,其余都是铁皮平房和干打垒茅草屋。土路面的狭窄街巷,曲曲弯弯,四处相连。漫步街上,妇女们在屋前满不在乎地裸露着上身干活,而正在玩耍的儿童一见生人到来反倒羞涩得躲藏起来。院内或路旁,根深叶茂的大树上,做满了密密麻麻的鸟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绝于耳。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现在城中仍在使用的一口老井,人们已记不清它建于何年。据说此井有20多米深,井口被磨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绳沟,好似印记生命之水的年轮。
多哥古城与高楼林立、热闹繁华的首都洛美相比,与其说是一个城市,不如说是一个充满乡土气息的大村镇。但是,由于它曾经是多哥人建造的第一个村庄,并于1884年,多哥国王普拉科·莫拉巴在这里与德国殖民者签署了第一个协议,因而该城被视为多哥历史的发源地,多哥国名由此而来。
在当地人的热情引导下,我们走进小巷深处的一个院子。这里现在还住着莫拉巴国王的后裔。尽管我们是偶然造访,主人还是非常友好地接待了我们。据介绍,他是国王的第三代继承人。但在他递给我的名片上却写着:“莫拉巴王国的王子——埃里梯也尔”,“神医大夫”。显然,他现在只是名义王子,潜心当医生了。
埃里梯也尔王子约50岁开外,戴一副宽边眼镜,身着浅灰色制服,举止稳重、文雅。互作寒暄后,他便把我们领进一间王室展览室,一一介绍室内的陈列品。展览室的一边是莫拉巴国王的衣冠冢。据王子说,国王逝世于1904年,时年104岁,死后两年才发现他的秘密墓地,后来才举行正式葬礼。墙上挂着多哥第一面黑、黄、红三色旗,莫拉巴国王的肖像,以及当年国王与殖民者针锋相对谈判达成的一些协议书。地上摆着国王的权杖,弓箭、大刀、长矛和相互间传递信息的不同时期的大鼓等。展览记载了多哥人民为捍卫主权与尊严而不屈斗争的一个时代。
已近中午,我们准备告辞。这时,埃里梯也尔王子提出与我们一起合影留念,同时请我在他的留言簿上签字、留言。我翻开两个厚厚的大本浏览了一下发现,到此参观的人来自世界各地,其中不乏英、法、德、美等国的游客。我签名时遐想,多哥古城像一本巨书,它记录了多哥的过去和现在,而且还将连接多哥美好发展的未来。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域外杂谈

  莎翁
没想到的……
骆继宾
当今舞台经历着重大的变革,要想看一场名剧,特别是像莎士比亚等名作家的戏剧已越来越难。这次去英国牛津开会,有幸去莎翁故乡斯特拉特福德参观莎翁故居,并在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院观看《威尼斯商人》。
参观莎翁出生故居和他曾上过的小学之后,我们来到阿旺河畔的剧院。剧院旁草地茵绿,河里天鹅、野鸭成群。
这座小城共有三座剧院,经常有一处演莎士比亚剧目。这一座则是最大的,约有600个座位。小城不大,却总演莎翁名剧,会有那么多观众?然而剧场确实是满座的。票价不贵,据说有政府补贴。
10多年前我在维也纳看歌剧有过经历,进这种剧场必须仪容整肃,男士须着深色西服,打领带;女士则须穿晚礼服或长裙,真是个个绅士淑女,犹如参加盛典,否则敬请免进。而这次一进剧场,看情况有异,男士不打领带者有之,穿夹克衫者有之;女士穿长裤者大有人在,年轻人也有穿T恤衫和牛仔裤的。我问主人,你们进行礼仪改革?他说,观众中约三成为外来旅游者,三成是学生,其余是当地或附近居民,除了上年纪的当地人还注意礼仪,保持传统外,游客和学生根本不管这一套,因此这种传统已无法保留。整个英国,除了伦敦还有个把剧院保留这种礼仪传统外,其它亦已废掉。
剧场不大,演员的对白可以听得很清楚,只是台词中夹杂了不少古典英语,使外来人难以听懂,更无法品尝那韵味了。而那些当地的老人却看得入神,年轻人也看得很专注。这种保留节目,也许当地居民已看过多遍,有些台词、对白已经能背诵了。剧场中的年轻人,特别是大、中学生,则像是带了学习任务,来现场学习古典语言和名著;外国人和旅游者则多是慕名而来看热闹的。
看这场剧,我原想一定能欣赏到一场真正英国中世纪华丽服饰的展示。然而序幕一拉开,却使我大吃一惊。布景、道具和服饰完全是现代化的。客厅里放着电镀钢架家具及沙发、玻璃钢茶几、电话机。写字楼里每张办公桌上一台电脑、一台电话机,桌前一把转椅。我略数一下,一个大办公室内竟有9台电脑和10多台电话机在那里繁忙地运作。人来人往,节奏甚快,就像现代西方大公司或大银行的办公室。那位年轻商人安东尼奥,一手提经理箱,一手持“大哥大”,匆匆而行,俨然是当代的“款爷”;而那位要割人肉的犹太富商夏洛克,身着西装,有时也穿犹太黑色长袍。女士们或披肩长发,或半短式烫发,都是现时欧洲流行发型,长裤、高跟鞋,和现代西方摩登女郎全无二致。这一切真把我搞迷糊了。算一下,这部名剧诞生约400年了,莫说400年,就是40年前,也不该有舞台上这套“行头”。我真不懂,为什么导演要用现代的服饰、布景、道具来演古代的剧目。莫非故意把时空倒转以增加其戏剧性效果?可这毕竟是大文豪的名著,怎能任意增加噱头?我当然想闹个明白。于是戏散场后,我首先提出要和主人讨论这个问题。主人笑了,他说,若干年前演员是穿的古装,布景、道具也是中世纪的,后来导演决定使其现代化。当时英国就有人提出异议并进行了争论,现在已经不再是问题了。莎士比亚通过这场喜剧所嘲讽和诅咒的是,对金钱的追逐、贪婪、掠夺和见利忘义的虚伪与凶残。而这一切,从莎士比亚时代(资本主义新兴时期)至今,不仅没有终止,而是有增无已,层出不穷,越演越烈。导演让布景、道具、服饰都现代化,会使观众有一种现实感,说明这剧中的一切仍在我们的四周重演。听着主人这一番解释,觉得似乎有一定道理,亦暗暗赞赏导演技艺的别出匠心。但不知为什么总有点不自然,总感到,本来是十分熟悉的人物与故事情节,现在出现在眼前却成了似曾相识。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海外偶坛
肖勇
作为表演艺术之一的木偶剧,在世界各地广为流行,千姿百态,各具特色。
印度木偶戏历史悠久,可追溯到四千年前。皮影戏颇受人们欢迎和喜爱,皮偶的造型优雅、色彩斑斓,表演带有浓郁的热带风情,剧目以史诗和宗教故事为主,当演出一些热烈欢快的歌舞场面时,通常由职业舞蹈家操偶,故韵律感极强,动人心弦。
日本人对于“偶”有一种偏爱,盛行偶剧。被称为“当代偶戏大国”的日本至今已先后主办过十余届国际性偶剧节,每次邀请来自五大洲的上百个剧团同台献艺。饭田市是日本的偶戏中心。在这个清洁、朴素的小镇上,拥有十家偶剧场。每逢偶剧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情接待嘉宾。日本的偶戏花样繁多,并不断改进钢丝弹簧偶的发明,使人物动作更加精巧,表现更为逼真。
越南的“木傀儡”是相当独特的,表演是在水池进行,傀儡底部设有操纵机关,下半身浸在水里,有支长竹竿连接,操偶者也是半身浸在水里,躲在半透明的纱帐后遥控。开演前,按惯例要燃放鞭炮,制造一种气氛,传统剧目有《猴子爬椰树》、《水牛相斗》、《舞狮》、《仙女舞》等。
欧洲许多国家重视发展偶戏艺术。已有四十年历史的匈牙利国家偶剧团,一直受到政府大力扶持。该团能以“偶”演出歌剧、音乐剧、幽默剧、舞剧,保持一流艺术水准。西班牙的偶戏强调“民族化”,勇敢的斗牛士、佛拉明哥舞蹈女郎自然是主角。偶戏在瑞典地位很高,几乎每天都有偶戏演出。各大剧团都有自己的剧场演出,日程表早在一年前就排定,与之相关的学术交流和出版活动也十分活跃。国家偶剧团有《唐·吉诃德》等一批根据文学名著改编的保留剧目,表演形式、操作技术、服饰、灯光、音响都非常出色,在国际上享有盛誉。
偶戏在美国被列为娱乐类活动。以具有代表性的皮斯大木偶剧团为例,他们的表演与众不同,演员们先集体登台亮相,而后再各自套上又肥又大的偶装,随着乐曲边唱边跳,其间极少对话,观众以孩子为主。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阿尔卑斯山中七日
莫耀升
汽车一大早从维也纳开出。我们的目标是考察奥地利阿尔卑斯山中正在修建的隧道群。远处的群山,近处的丘陵、盆地,尽覆盖着丛丛森林,郁郁葱葱,实在绿得可爱。一幢幢奥地利式精巧的农舍,阳台上、窗户上大簇大簇的鲜花,白色的尖顶教堂……不时从眼前掠过。汽车沿着蜿蜒的高速公路疾驰。陪同考察的隧道专家马蒂史尼先生告诉我们,已经进入阿尔卑斯山区了。
汽车继续前行,上下盘旋。时而穿过隧道,时而越过山谷桥梁。经过一天的旅途,我们终于抵达了考察目的地。
这是格劳斯水电站的压力隧道,长8公里。电站建于二次大战期间,装机容量16万千瓦。现正扩建,要增打一条引水隧洞。在工地迎接我们的是项目经理苏先生,今年57岁,身体健壮,面部红棕油亮。几天前,他得知我们这些远方的中国客人要来参观工程,特地打电话把在维也纳上大学的独生女儿叫来。互相介绍认识后,主人便领大家进入一幢两层楼的木屋,这是他的现场作业所。在一间宽敞简洁的客厅里,已经摆好了杯盘、刀叉和葡萄酒。主人吩咐他的女儿给大家斟满酒,然后自己举起杯来说道:“欢迎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祝大家考察顺利。”
苏先生的家庭在维也纳,而他自己在阿尔卑斯山中打隧道已30多年了,现在负责新隧道的施工。奥地利是个多山的国家,随着经济和旅游业的发展,筑铁路和高速公路,造水力发电站等,多得是逢山开洞的工程,从而创造了开凿隧道的“新奥法”,即奥地利新的施工技术方法,令世界各国瞩目。
次日,苏先生陪我们考察隧道。隧道入口在半山坡上,周围是密密的丛林。施工场地占用面积不大,整齐地排列着各种设备和器材。我们感到惊奇的是见不到洞内挖出的岩碴。苏先生指着附近一个小山包说:“这就是堆碴场。为了保护植被,在碴堆上撒上种子、种了树苗,现已长满了翠绿的灌木。”在这个“绿色之国”里,即使破土施工,也要求保持一片绿色。
进入隧道,一排通亮的白炽灯光直向地层深处延伸进去。整个施工环境整洁明亮。
主人向我们介绍,格劳斯隧洞采用复合式衬砌结构,按“新奥法”施工。这种施工方法运用现代岩石力学理论,利用爆破后岩体应力尚未释放的力量,及时喷敷一层混凝土作为支护,使岩体和支护材料共同承受岩石压力。在奥地利,在阿尔卑斯山中,数百条隧道都是用这种方法施工的,成本低、效率高、安全可靠。
我们走到掘进工作面,仔细地观察隧道作业工序。见戴着安全帽、穿着长统雨靴、满身沾着泥水的隧道工人们汗流满面,紧张地劳作。他们对每个工艺细节,诸如炮眼布置的间距、角度;喷射混凝土的距离等等,都一丝不苟,非常认真地实施作业规程。
我们在阿尔卑斯山区7天,考察了6条隧道,深感这个国家确实是个绿色之国、鲜花之邦、音乐之乡。而给我们印象最深刻的,则是阿尔卑斯山民的勤劳和敦厚,以及他们对中国人民的热情友好。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图片世界

澳大利亚国会大厦是世界上最受赞美的建筑之一。
来到国会大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型旗杆,它是当今世界最大的不锈钢构架,也是堪培拉的中心。国会大厦的其它精彩部分包括门厅,其特色是48根大理石柱子和两排雕刻及其精美的大理石台阶。门厅的设计风格使人们联想到茂盛的桉树林,它是整个建筑中美丽的大理石和精巧的石雕工艺的缩影。
国会大厦的两个宏伟大厅对外开放供人参观。正厅中挂着一幅巨大的挂毯,是根据澳大利亚艺术家阿瑟·博伊德的作品制成,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挂毯之一。大厦中还收藏、陈列着众多艺术品。
国会大厦一侧为碧绿的草坪,由此漫步可以观赏到首都堪培拉的绚丽风光。
王晋军摄影并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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