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26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

  为了永恒的纪念
——北京文化名人故居参观琐记
徐怀谦
漫步北京的胡同,常有“曲径通幽处”之感。沿林荫路,手抚青砖墙,不知不觉便走入了一段历史。当“×××故居”几个白底黑字赫然出现在你面前时,这份历史感立刻得到了坚实的印证。
一开始,你真的很难进入角色。鲁迅、郭沫若、茅盾、老舍、梅兰芳等一个个闪光的名字使你忐忑,使你产生“今兹捧袂,喜托龙门”之慨。
未敢造次,先不要登堂入室,且打量一下留有主人足迹和身影的幽雅院落吧。你感受到的是怎样一种博大精深的“四合院”文化呀!东南西北,四面房子,合成一个“口”字形,四顾环绕,中间舒展;廊槛曲折,有露有藏;花木繁盛,鸟鸣啾啾。关上大门,自成一统,便觉其中深蕴着中国哲学恬静而安详的味道。
在这几处四合院中,位于什刹海西岸的郭沫若故居尤其精美。它早年是清恭王府的前院,后卖给了达仁堂作私宅,还先后成为蒙古驻华使馆和宋庆龄的寓所。1963年11月,郭沫若由西四大院胡同迁入,直至1978年去世,在此生活了15年之久。1982年2月,定名为郭沫若故居,同年8月,被确定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2年,这里又成为北京市青少年教育基地。由此西行不远,住于护国寺街9号的梅兰芳故居则原是清庆王府的马倌居所。一代名伶梅兰芳从1951年到1961年在此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10年。故居于1986年向外正式开放。相对来说,鲁迅、茅盾、老舍等人的故居更普通一些。鲁迅故居系1924年初鲁迅先生亲自设计建造的,他同年5月搬来居住,至1926年8月南下厦门,在此逗留了两年多。它早在1956年即对外开放。茅盾故居位于东城区后圆恩寺胡同。这位新中国的第一任文化部长在13号的朴素小院中安度了他6年多的晚年生活。在他逝世后4年,即1985年,故居向世人开放。而位于灯市西口丰富胡同19号的老舍故居,至今尚未开放。
其人已没,草木有情。站在绿荫四合的故居内,你呼吸到了中华民族杰出人物蓬勃的生命气息。鲁迅在日记中写道,他买了西三条的房子后,种了紫、白丁香各二,碧桃一,花椒、刺梅、榆叶梅各二。如今在他的后园,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只可惜已不是当年那著名的两棵了。梅兰芳和老舍都爱柿树,郭沫若独爱银杏,茅盾则喜欢葡萄架和水晶花。如今在郭沫若故居内的一棵银杏被称为“妈妈树”,有谁知道这是郭沫若由大觉寺林场移入西四大院胡同寓内,后再移至此的呢?他爱绿,甚至要求在死后把自己的骨灰作为肥料撒向农田,化为绿色的生命……
故居内的大量资料,表明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对文化名人的尊重与关怀。鲁迅被毛泽东誉为“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周恩来总理则直接为梅兰芳、老舍物色住处,而且是他们的家中常客;梅兰芳逝世后3个小时,陈毅副总理即从北戴河赶来,传达了对梅先生举行隆重葬仪的决定;邓颖超是郭沫若多年的老朋友,并亲自为郭沫若故居题写匾额;邓小平出席郭沫若同志追悼会并致悼词……
的确,故居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教育,它是使一个人接受终身教育的绝好场所。
茅盾的起居室里只有一台小电扇和破旧的毛巾睡衣,书房里除了堆积如山的书和杂志之外,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可是他捐出了35万元稿费在中国作家协会设立了茅盾文学奖,以奖励优秀的长篇小说创作。梅兰芳在抗战时期,蓄须明志,坚决不为侵略者演出。当时他暂居香港,在香港沦陷后的第3天,日本占领者酒井司令便派人来接梅兰芳,以宾相待,梅先生凛然拒绝:“要我为他们演出,那是妄想!”1942年,日伪统治者又传令梅兰芳参演,倘若违抗,军法从事。梅兰芳依朋友之计,注射伤害预防针,使体温升高。日军头目不信,派军医去量体温,一量高烧42摄氏度,只得作罢。为了维护民族气节,梅兰芳不惜以伤害身体为代价,爱国之心,昭之日月。
这种教育,是课堂上或教科书里学不到的,然而它对一个人心灵的震撼是巨大的。很遗憾,参观这些文化名人故居的中小学生实在是太少了。应该看到:保存、研究、开发、利用,这是文化名人故居的价值所在。但要使这种价值焕发出来,显然不是故居自身所能完成的。它需要全社会的参与。想当年郁达夫先生在《怀鲁迅》一文中指出:“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拜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为了让孩子们记住历史,为了让孩子们创造出更为辉煌的未来,今天,请带他们走进文化名人故居,去呼吸一下英雄们的气息。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改词现象”评议
陈嘉栋
古今中外,思想性和艺术性完美结合的作品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曾被周恩来总理誉为“革命的抒情歌曲”的《洪湖水,浪打浪》,就随着影片《洪湖赤卫队》的公映而传唱四方。时至今日,人们心目中的这一保留曲目被换了“包装”,新录成MTV在电视里播放,音像“新潮”了,但歌词却变了样,唱出的是“爹娘的恩情比那东海深,渔民的光景一年更比一年强……”将原词中的“共产党”改成了“爹娘”。无独有偶,另一首《我是一个兵》,竟在某一粗劣的音带中被唱成“我有一个爸,工资三百八”……耳闻目睹之间,近年这类的“改词”不是个别现象,已引起公众的关注。
改革开放的年代,那种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作派已成为历史。然而凡事都有个度,讲个理儿,针对这种将革命歌曲随意改词的偏向,我们还是应该站起来说句话的,只要实事求是就明白了。就说《洪湖水》的改词,孤立地看,“爹娘的恩情比那东海深”似无可非议,可是要联系起这首歌的特定意义,就显得不妥了。谁都明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爹娘的恩情再深厚,能使“渔民的光景一年更比一年强”么?至于“我有一个爸”之类的油腔滑调,就走得太远,另当别论了。
共产党员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乏人之常情。《洪湖赤卫队》的女主人公韩英就唱出了心声:“生我是娘,教我是党。”在这里,革命者的人情美在坚定的党性中得到升华,感人至深。如今在轻轻松松地演唱或欣赏MTV的人们,不知是否知晓、是否还记得,眼前这一片美景,这一份潇洒,实实在在是基于千千万万韩英血沃过的热土之上?
各门艺术尤其是音乐,对人对世风的影响确实是很大的。祖先早就有清醒的认识:“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荀子·乐论》)。同样一首曲子,在不同的时候、环境或不同的人唱来,也可能有不同的品味。唐代白居易就曾感叹“古人唱歌兼唱情,今人唱歌唯唱声。”绝妙处就在于点明了“情”与“声”的关系。这倒不是简单的“今不如古”,而恐怕是“今人”对谱写那歌的“古人”的思想感情缺乏沟通,因而再唱时便缺了“情”,剩了“声”。这道理延续至今,我们不是仍将“声情并茂”作为对歌者的赞词么?其实真要达到这一境界,又谈何容易?当年韩英的扮演者王玉珍正是在洪湖赤卫队抛洒热血的故地体验生活,激发真情,才能唱到革命人的心里去。周总理在弥留之际多次要听《洪湖水》,听得眼圈湿润,微微闭目,也正是从中回味到创业的艰难,感受到理想的美好(见有关记载)。由此可见,对于一首好歌,唱出真情、听出真情才能品出真味,“情”是“声”的内在根本。否则,都只会使它变味,更不用说随意去“改词”了。
“改词”也好,变味也好,种种表象的内因终究还是缺乏了一种真情实感,对革命歌曲特定的历史背景与审美价值缺乏较深刻的认识与理解,要不然也就不会如此出格了。这说到底仍是一个思想感情的问题,而要着手解决它也决非轻而易举。“改词现象”就值得全社会一起来掂量,去关注。作诗的深知“功夫在诗外”,写歌、唱歌与听歌的亦应明白“功夫在歌外”的道理。唯有对我们的事业与理想充满真情,才能写出、唱出与听出歌曲的真味与正声。
我们的光景一年更比一年强,《洪湖水》要传唱下去,也理应越来越美妙——我们绝不拒绝MTV或更新更美的艺术形式与传播方法,还应借助现代化的手段将好传统、好作品留传给一代新人。但请注意,这些好东西的主题、要旨却不宜随意改变,因为,那往往是我们中国人干四化所立足的根本。


第12版(副刊)
专栏:

  蚊虫的伎俩与人的对策
——夏日琐谈
唐红炬
夏夜纳凉,沏一盏香茗,对一轮明月,海阔天空,心旷神怡。忽觉腿胫处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一只蚊虫吸个饱满的一腔,正欲抽身而去,一巴掌下去,拍个正着,顿时红光迸射,呜呼哀哉。有时你在盛怒之下,动作失谐,却让它侥幸得脱,甩下一路轻歌曼语,优哉游哉。然而此类既做这罪恶的营生,终难逃覆灭的命运。
蚊虫的得手,固然有在人们清醒之际,但更多的是在人们熟睡之时。倘若你警惕性高,防范甚严,便使出它的拿手好戏,轻轻落下,给你注射一管麻醉剂,让你局部麻痹,丧失知觉,它便可以一饱口福。如若你劳心布阵,张起一领提花高级蚊帐,它也能突击你的防线,破了你的玄机,乘你白天阵门大开之时,偷偷溜进帐内养精蓄锐,待你酣然入睡之后,频频出击。倘或你被刺痛和奇痒惊醒,忿忿然拉开电灯准备围歼时,它情知东窗事发,急中生智,或惶惶藏于阴暗处,或从容躲入折缝中,隐蔽之巧妙,常让你徒劳空忙。此时你可关上电门,暂时休兵,待听到它得意忘形的歌唱时突然开灯,打它一个冷不防。有时你如此多次,也伤它不着,这是碰上智商高的对手了。
蚊虫的伎俩可谓多矣,危害可谓大矣。难怪人们群起而攻之。乡下人常点燃马蓼草去熏它,城里人用一种驱蚊片来驱它。此法虽管用,却非良策。因为将彼处的蚊驱到此处,将此处的蚊又驱到彼处,颇有点“以邻为壑”之嫌。还有就是用一种叫灭蚊灵的药去杀它,虽近于刻毒,却是明智之举。因为那小虫吸你鲜血,扰你安宁,传播疾病,你大可不必心慈手软。
然而,此法虽好,还非上策。为长远计,还须捣毁它的老巢,坏了它的风水,清扫它赖以生存的肮脏角落,这才是最要紧的啊。


第12版(副刊)
专栏:

  虹螺山下
玫瑰香
沈晶
六月中旬,是刺玫瑰盛花期。一天清晨,我们驱车来到玫瑰之村辽宁锦西市张相公屯乡萝卜窖村。
一进村口,我们就闻到了清风送来的浓郁的玫瑰花香,真是满园香味关不住,幽幽清香出墙来。村干部带领我们周游了全村。确实百闻不如一见。在农家的庭院里,玫瑰花探窗送秀;在弯弯的山道上,老叟提着筐,三三两两的村姑结伴而行去山脚下采花。不管站在何处,映入眼帘的是刺玫瑰花,田边屋角,村口井旁,河堤岸边,比比皆是,伸手可及,真成了玫瑰花的小小王国。在花林,花带露开,香味袭人,寻香的蜜蜂穿行其间;在田间,有的地块四周植成的绿篱花墙,像大地上的一个个花环。那颜色有大红色的、水红色的、白色的,浓香四溢,惹人喜爱。
爬上虹螺山,眼前只见霞披翠峰,山上俏花美石荟萃,山下幽静素雅的农舍和排排整齐的果树井然有致,相映成趣,充满着诗情画意。一位老花翁对我们说:“栽刺玫瑰花的年头谁也说不准。我太爷那辈就栽,少说也有200多年。”一村姑在一旁笑着说:“这花一天开一喷,一大清早就得来采,这样花又新鲜又水灵。”接着她讲了采花的技艺,最后又神秘地说:“采花千万不能用手心冲着花心,不信,不挨螫才怪哩!蜜蜂钻进刚开的花芯里非常隐蔽,看花了眼,连蜜蜂一起来,非螫你手心不可。得从旁边伸手采摘,给蜜蜂留一条‘华容道’。”她的开朗而幽默的话,逗得我们笑意横生。村干部说,全村今年共采花5000公斤,村里投资了2万元,建成一个玫瑰花加工厂,加工出的玫瑰酱畅销到锦州、沈阳等地。用玫瑰酱制作糕点清香适口,老少咸宜。玫瑰花不仅是食品工业的重要原料,也是制露酒、糖果、饮料、高级香烟的原料,还能提取玫瑰油。在国际市场上,它被称为“液体黄金”。由于玫瑰花不仅是观赏的花木,还有很高的经济价值,所以全村400多户,家家都有玫瑰树,每年收入都不少,眼下成了富裕村。
这时,从百米之外传来了一阵阵金钟银铃般的笑声。举目一望,笑声来自两户正在盖新房的农民家。我们被这花香、被这笑声感染了。是啊,在党的好政策鼓舞下,花农像蜜蜂似的在辛勤地酿造着自己甜美的生活。这里难怪蝶恋蜂觅,确实让人留连忘返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