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1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永葆青春的两位戏剧大师
——缅怀佐临、白尘老师
徐晓钟
1994年的夏天,中国戏剧界失去了两位勇敢的新戏剧的探索者,两位永葆青春的戏剧大师——佐临老师和白尘老师。
佐临老师从艺60年,编导了将近100台戏剧和多部电影、电视,培养了许多优秀演员、导演和剧作家,留下了一个由他创造的戏剧美学词汇——“戏剧观”和表述他的“戏剧观”的许多撰述、评论、学术性文章,尤其是他的许多非常有价值的舞台实践。
50年代,佐临在中国介绍布莱希特理论,他从介绍布莱希特开始,经过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和梅兰芳之间的比较研究,最后发展到探索三者相互交融的可能性。他从五十几岁的《激流勇进》到80高龄时排演的《中国梦》,走过了一条艰苦曲折的道路,可以讲,在艺术的探索精神上,黄老从未老过。在创造思维上,佐临老师是一位永葆青春的大师!
佐临老师对中国戏剧教育事业也作过重要的贡献。在重庆“国立戏剧专科学校”时,在教学和戏剧演出中热心地实践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新中国成立后在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卓有成效地办过学馆,培养了不少的优秀演员。1963年春天,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59班在天津进行巡回演出时,佐临老师带领学院青年教师对《霓虹灯下的哨兵》进行了指导和加工,使我们的学生和青年教师受益匪浅!我也带领过导演系导演师资班的中青年老师专程到上海去向他求教。他所培养的许多优秀的演员、剧作家和导演,以及曾经受业于他的青年学子,现在都在为我国戏剧和影视艺术事业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戏剧界都知道佐临老师是个非常幽默的人,豁达的人,爱讲笑话的人。他的座右铭就是“开口便笑,笑古笑今”,一次,我带着学生去看他,并请他讲布莱希特,他诙谐地说,50年代我排《胆大妈妈和她的孩子们》时我用“间离效果”,“间离”来“间离”去,把观众都从剧场里“间离”跑了!听的人哈哈大笑,然而在佐临老师的笑话中,含有对自己艺术实验的极苛刻的总结。正是对自己要求的苛刻,使佐临老师的艺术常青!
40年前佐临老师从理论和实践上介绍布莱希特时,曲高和寡,今天,中国戏剧界不仅接受了布莱希特,而且根据自己的艺术经验,自己民族传统的美学原则融化了它,发展了它;佐临老师的理论,他排演的《激流勇进》和《中国梦》在今天看,也是充满着朝气的作品。今天,佐临老师不在了,可是他的笑声,却永远留在我们中间!
白尘老师是我敬重的剧作家和老师。无论是他从30年代到80年代写下的50部戏剧、电影作品和他在国立戏剧专科学校的教学、学风,都直接、间接地教育过我。1989年春天,南京举行“南京小剧场戏剧节”,南京的报纸约佐临老师、白尘老师和我三人在白尘老师家里座谈对“小剧场戏剧”的看法。这是我最后一次当面聆听两位老师对戏剧运动、戏剧创作的精辟见解。白尘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有特殊的情感,他对龙云的创作和另一位在中央戏剧学院工作的研究生总是记挂在心,每当我从北京去,关于他们两个人的近况,他总要问这问那。1989年我在南京见他时他问我干什么,我说正在排演龙云的《洒满月光的荒原》,那年戏没能上演。1993年春天我与龙云再次合作,在北京演出了龙云的诗剧《洒满月光的荒原》。我们了却了他对学生创作的一桩心事。龙云对生活的忠诚,对新戏剧的苦恋,对时代的敏感,都是白尘老师对学生谆谆教导的和他自己一生所奉行的艺术真理,如果他看到了这台戏的演出,我相信他会是很高兴的!
两位创造不息的戏剧大师、诲人不倦的戏剧老师离开了我们,他们留下的戏剧文学和导演创造的理论和实践的财富,已经洒进了中国戏剧的土壤和江河,中国戏剧界今后向人民捧出任何一点新成就时,我们都会轻轻地说:谢谢您,佐临老师!白尘老师!


第8版(副刊)
专栏:

  不可单纯追求娱乐
非也
写下这个题目,并非有意矫情,而是一个时期以来电影创作和发行放映中存在的某些问题引发人不得不重提这个老话题。
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轨以及合理竞争机制的引入,使电影的商品属性得到进一步确认。制片者和发行者经营自主权的增加以及统购包销发行方式的改变,使电影的娱乐功能被无形强化。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问题在于娱乐绝不是电影的唯一功能。电影是商品,但更是具有强烈意识形态色彩的精神产品。然而当我们浏览那些旨在参与市场竞争的娱乐片时,不难发现相当一批作品置社会效益于不顾,被当作了单纯的商品。实际上,即便物质产品,也还有一个社会效益问题。比如说食品,判断某种食品优劣的标准不仅仅是口感和味道,重要的是其品质,是其对于人体的作用。倘若单依据享用时的感觉来评价,那么掺入了白粉的食品因为能令人达到“飘飘欲仙”的境界而理应进入“最佳”行列了。
值得担忧的是,一方面正常的理论研究和艺术批评随着电影逐步的市场化而愈来愈难于见诸报刊,更谈不上形成良好的风气了;另一方面,某些创作者单纯追求娱乐性(或叫商业性),正像多年有人单纯追求艺术性,而忽略了其他一样。一些投资商更是以营利为唯一目的,排斥电影的思想性、艺术性。某些发行者也唯利是图,抛弃应有的社会责任感,公然排映走私影片(其中不少从思想内容到表现形式都有严重问题)。的确,有的影片是卖得不错,个别企业也狠赚了几笔,大家似乎在市场竞争中站直了,没趴下。但这并不是改革的应有之义。逃避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服务的责任而片面追求利润,已经偏离了社会主义电影企业的本来性质。
所谓娱乐是绝不可能脱离作品的思想内容而单独存在的。积极健康的作品给人们提供有益的娱乐,消极腐朽的作品给人们提供有害的娱乐。某些创作现象之所以令人担忧,除了不顾思想艺术性而片面追求娱乐性之外,更在于娱乐本身被做了庸俗化的理解。事实上,在某些人那里,娱乐已经成了暴力、裸露、色情的代名词。娱乐就意味着粗制滥造,低级趣味。似乎只有鲜血四溅、大拍床上戏才是娱乐,只有假借“戏说”,任意曲写历史的作品才能叫座。尽管这些影片在部分观众中有一定的市场(有市场未必就有存在的合理性),但其中有的已与精神鸦片相去不远。长此以往,它们必将对广大观众的身心健康和社会主义中国的电影事业造成极大的损害。一位领导人曾经说过,我们不能牺牲精神文明来换取经济的发展。同样,我们也不能牺牲思想内涵和艺术品格来换取所谓的娱乐性。因此,在当前又一次掀起的“娱乐片”大潮中,我们应当提倡并鼓励在注重电影思想性和艺术性同时的健康娱乐,反对并抵制低级庸俗的有害娱乐。


第8版(副刊)
专栏:

  悠悠不绝黄埔情
光僅
6月中旬,正当各地黄埔老人庆祝黄埔军校建校70周年之际,中央电视台播出了电视剧《黄埔情》第二部。这是黄埔老人第二次在节庆之日看到以表现两岸黄埔军人一心振兴中华民族为内容的电视剧。去年6月,黄埔老人们曾首次看到了中央电视台播放的这部电视系列剧的第一部。“我们白手起家拍出两部《黄埔情》,填补了影视题材的一个空白,为祖国统一大业尽了一份自己的责任。”该剧导演秦剑面对向他祝贺的黄埔老人,平静地道出心中的激动。
系列剧《黄埔情》每部分为一个单元,每一单元讲述一个黄埔军人在半个多世纪的坎坷中不忘振兴中华民族、致力于祖国统一的感人故事。荒煤等文艺界人士和黄埔同学会负责人李默庵,称赞该剧以诗情画意般的电视语言,生动地表现了两岸黄埔人割不断的中华情。
听着这些热情的话语,看着黄埔老人们欣喜的神情,年过不惑的导演秦剑再次想起该剧自筹拍以来而有过的遭际。三年前,当《黄埔情》还在草创之时,从台湾来京的台湾“中华黄埔四海同心会”荣誉会长邓文仪先生,在江泽民总书记接见他之后,便以一个黄埔一期生的名义见了秦剑,并欣然为该剧题写片名。《黄埔情》开始由一些黄埔后代自筹资金组织拍摄,但很快得到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在四川拍外景时,四川省委领导亲临现场祝贺,成都军区还为剧组无偿提供拍摄所需的兵员和物资。一位年过古稀的黄埔老人徒步30里到乡公所给剧组寄来3元钱。老人在信中说:“我生活在农村,寄来的钱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是我作为一个黄埔军人祝愿祖国早日统一的心。”一位从台湾回大陆家乡投资建厂的黄埔军人无意中在电视里看了《黄埔情》,心情十分激动,表示要尽快见到导演,告诉他,希望《黄埔情》能多反映一下台湾黄埔军人的思乡之情。
这部反映海峡两岸同胞情、民族情的系列剧在海峡两岸的黄埔老人中引起很大反响。导演秦剑为此应邀访问台湾一个月。在台时,他对台湾的同行们感慨地说:“我希望有一天,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我带领《黄埔情》剧组的全体成员来台湾拍摄……”目前《黄埔情》第三部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剧中内容将描绘1941年滇缅征战时中国远征军的历史,剧组将在云南等地摆开战场。届时又一曲《黄埔情》将响彻海峡两岸。


第8版(副刊)
专栏:

  传统的魅力
——看俄罗斯克里姆林宫芭蕾剧院演出
杨少莆
应中国文化艺术总公司邀请,俄罗斯克里姆林宫国家芭蕾舞团访华巡演,日前在首都拉开了序幕。
坐在观众席,耳边仿佛回荡着古老哥特式建筑的悠远钟声,而眼前却迷漫薄雾一般古典芭蕾的芳馥——这是观摩该团演出时的感受。自始至终,我忘不了这个剧院的两大俄罗斯艺术瑰宝联接在一起的名字,总觉得它新奇、怪异,别具意味。
晚会以典雅的富含诗意的《天鹅湖》开幕,用辉煌的洋溢着热烈的喜气的《堂·吉诃德》压轴,中间填充了丰富多彩的舞剧选段,都是选自不同芭蕾流派的作品,炫耀着迥然有别的风格特色,创造了意蕴相异的情境,全都容纳在一个舞台上。能不让人感到新奇怪异而咀嚼它的意味吗?于是,舞台便成了一个芭蕾集粹的画廊,向人们展示着芭蕾艺术的诗韵之美、旋律之美,仿佛还承袭了克林姆林宫的幽邃与神秘气氛。
看到《威尼斯狂欢节》,那泼撒开来的古朴而鲜活的画面,感染到了意大利性格温情的热度;《灰姑娘》的童话情调,则诱发人的遐思。《那耳喀索斯》的男子独舞,显然把现代舞纳入了传统技艺,拓宽的台面给了演员施展才华的余地;而《德国舞蹈六种》,更透露出编导者娴熟敏锐地拈取生活素材的功力——这个吸收民间舞的芭蕾作品,更像是用芭蕾语汇处理民间舞蹈,那样的充满生活情趣和地方风韵,使我不由得想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一下子缩短了传统与现代的距离,把高雅与通俗贯通起来。晚会里出现的《冈查诺的花节》双人舞,是个很精彩的节目,两位演员准确地体现了典型布农维尔——丹麦芭蕾风格,质朴的清新的,又是细密的灵巧的,良好的素质使他们极富弹性的跳跃闪动游刃有余的亮彩。中国观众最为熟悉的《天鹅湖》,本来就是俄罗斯芭蕾的代表作,来自俄罗斯的艺术家,用她们的塑型性舞姿、乐感的律动,自然还有她们的心灵,唱出了这首婉约动人的爱情之歌。饰演奥杰塔的罗曼诺娃,具备抒情女演员的气质,她的动作旋律感与内在气韵谐和一致,贴切地传达出女主人公的情愫。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在《堂·吉诃德》选段中活龙活现地刻画了吉特莉的火热、开朗、灵秀的性格,且不失雍荣大度。
这就是俄罗斯芭蕾传统的魅力。他们运用自如的芭蕾技艺、深厚的艺术修养以及视艺术为神圣的敬业精神,证明着他们是无愧于俄罗斯芭蕾学派的代表。克里姆林宫芭蕾剧院的高水平演出,令人感到欣慰地看到,俄罗斯古典芭蕾传统的魅力是不朽的。


第8版(副刊)
专栏:

  《中国大众影评概览》出版
由金忠强、章柏青主编、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大众影评概览》一书近日面世。荒煤为此书写了序言。
新时期以来,中国大众影评一波涌起一波,参加人员之广、覆盖面之宽、影响之大、持续时间之长,构成一种独特的举世罕见的文化现象。这部书辑录了新时期以来重大影评活动记事、优秀群众影评组织的先进经验、部分有借鉴价值的影评文章,以及历次重大影评赛事的获奖人员名单,以丰厚的史料,反映了中国大众影评的面貌。(边国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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