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5月7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绿在东京
高富亭
汽车风驰电掣般驶在通往东京市内的高速公路上。4月的东京,如像我国的江南,一片嫩绿。绿得那么出奇:水灵灵、亮晶晶、光闪闪、毛茸茸,满眼春意盎然。
车窗外,时而闪过片片竹林,竹林随风摇曳,像是少女们婆娑起舞,那么温文尔雅;偶尔也闪过一行行松林,松林挺拔苍郁,犹如士兵列队操练,那么威武健壮。而公路两旁盛开的樱花树啊,轻盈地飘舞着,热情洋溢地迎接我们这些来自异国的宾客。一路上看不见光秃的山丘,看不到赤裸的荒地。大地就像绿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天边。
回忆50年代末60年代初,报纸上不乏日本工业污染严重的报道:它殃及空气、殃及水源、殃及农田,甚至祸及胎儿……可怕啊!当时的情景:工厂上空烟雾弥漫,灰尘飞扬;农田里稻叶衰萎,稻谷中有机磷含量超标,不堪食用;很难找到洁净的水源;甚至有的孕妇吃下被河水污染了的鱼虾而生下畸形婴儿……
日本政府意识到环境污染的危害,于是下大力气,花了十几年时间,致力解决工业污染,净化空气和水源,广植林木,增加植被,所以才出现了今天的可喜景观:有山山皆绿,有水水则清。
我们下榻的东京大酒店坐落在离新宿不远的繁华闹市。这条大街上,路旁除了高大的樱花树,间栽着山茶、映山红等花木。沿着大街极目远望,竞开的花啊好像延伸到天边。东京就是这样用大自然的绿,天然的红作点缀,确是景色宜人。
东京市民十分珍爱他们的美好环境。一次我走在街上,看到一个小孩不巧把擦鼻涕的废纸扔在了垃圾筒外,他妈妈赶紧过去拾起来再往里扔,又被一阵风刮到筒外,于是她第三次小心地把废纸塞进了垃圾筒这才罢休。
又一次,我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不慎将手中的橘子掉在地上,被他后面的行人踩坏了,这学生急忙捡起来投入垃圾筒,生怕它弄脏地面。正因为市民对维护公共卫生的自觉,东京的地面看不见痰迹,也没有烟蒂和纸屑。正因为东京市民养成了这些好习惯,他们换回的则是大街小巷的洁净、环境的幽雅,以及心情舒畅、邻里和睦。
东京居民并不欣赏深宅大院,而最喜欢围以“常年绿墙”的宅院。那“绿墙”是用黄杨、冬青等常绿灌木精心培植、修剪加工而成的。这种“绿墙”不很高,不挡视线,让过往行人随处观赏到院内的花卉、果树和绿茵茵的草坪。偶有人家饲养一两只观赏鸟,更是鸟语花香,使人在东京这样的大都会里也能领略到些许田园风味,真是难能可贵啊!
东京的公路绿,绿得使人坐在汽车中犹如在青色河岸之间行船;东京的街道绿,绿得到处都有大树荫;东京的宅院绿,绿得让人们好像生活在生命的摇篮中……
(附图片)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海外游踪

  “火山之国”看火山
张金江
中美洲的萨尔瓦多素有“火山之国”之称。一到旅馆,我们就向服务员要了一份萨尔瓦多简图,图上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代表火山的绿三角,随意一数,竟有二十多个,它们自东向西沿太平洋岸排开。当地人告诉我们,萨尔瓦多百分之九十的土地是山峦起伏的火山带,其间散落的一些湖泊,大都是火山湖。一个面积只有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国家集中了这么多的火山,在世界上是少见的。
我们乘汽车从首都圣萨尔瓦多出发,到坐落在松索纳特省的伊萨尔科火山参观。上午出发时穿短袖衬衫还出汗,车行两小时,到达伊萨尔科火山附近的绿岭时,空气骤然变凉。原来这里已经是海拔两千米的高山地带。绿岭是萨尔瓦多有名的旅游胜地,古树参天,微风中透出丝丝幽香,沁人心脾,原来那幽香来自向阳坡上的一簇簇火红的花。
穿过幽暗的密林,来到一座山冈上,眼前豁然开朗,萨尔瓦多最著名的伊萨尔科火山,矗立在我们面前。伊萨尔科火山海拔一千九百一十米,是座活火山。据当地人说,它从一七七○年开始喷发,至今仍不时地喷出火红的熔岩。可惜的是,那天我们没能看到它喷发岩浆时的壮观景象。我们所在的山冈与伊萨尔科火山仅一涧之隔,高度几乎与伊萨尔科火山口相同,千峰万壑,郁郁苍苍,都在我们脚下,所以觉得它离我们很近,近得似乎唾手可得,看得十分真切。伊萨尔科火山那圆锥形的山体完美无缺,像人工刻意修饰过似的。由于是背光,整个山体呈黑褐色。浑圆的火山口断断续续冒出缕缕白色的烟气,袅袅上升,最后与空中的白云融合在一起。一道道粗细不等的浅色沟痕自火山口顺着山体的斜坡直泻而下,那是火山喷发时,熔岩外流遗下的痕迹。
在绿岭,我们遇到几位萨尔瓦多老人,他们也是来看火山的。当他们得知我们来自中国时,高兴地同我们攀谈起来。他们告诉我们,离伊萨尔科火山不远,就是萨尔瓦多最高的圣安娜火山,海拔两千三百八十五米。比较有名的还有钦琼特佩克火山、圣维森特火山、圣米格尔火山,海拔都在两千米以上。但是最有名的还属伊萨尔科火山,因为它是一座活火山,景色最美。
是啊,伊萨尔科火山景色最美。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深褐色的火山锥,构成一幅绝美的风景画,令人陶醉。可在过去十多年内战期间,硝烟弥漫,山河破碎,大自然赐给萨尔瓦多人的美景也凋零了。现在内战结束,和平降临,“火山之国”那美丽的湖光山色重新焕发出迷人的魅力。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医学与健康

  医生给病人诊断病情时,除了进行必要的检验之外,美国医学科学工作者从大量的研究观察中得出结论认为——
应重视病人“自我感觉”
刘秋曼
医生往往只注重检验数据或结果,却对病人诉说的“自我感觉”重视不够。有时,一些体检正常却又自诉“不适”的病人,甚至还常常被讥笑为“无病呻吟”……
美国学者最近研究证实,有时,一个人的“自我感觉”比全面的科学检验更准确,还能较早地发现身体存在的隐患,甚至可以准确地预告寿命长短。
美国医学专家们曾对2800名65岁以上的男女作追踪调查,发现在一些体检结果大同小异的人中,那些自诉“自我感觉”不好或不太好的,在随后的12年中死亡率比自诉“自我感觉”较好或很好的高出6倍之多。
在另一项研究中,专家们对美国各地6913名年龄不一、民族各异的成年人作了长达10余年的调查。专家们让他们先作了详细的“自我感觉”的口述,同时再给他们作彻底的体格检查。在以后10年里,又对其中93%的接受调查者作了重访,结果发现,在那些当时体检未发现大问题但“自我感觉”不太好的受调查者中,健康状况不佳者的比例比当时“自我感觉”较好的受调查者至少高出4倍!
又一项对2300人(年龄自16—94岁)所作的更广泛的调查研究中也得出相似的结论。更令人惊奇的是,其中不少老人凭“自我感觉”竟能准确地预告自己的寿命!
专家们分析说,一个人的“主观感觉”有时确实比“客观诊断”更为准确,这是因为,任何体检、化验只能检查人体的局部,而“自我感觉”却是一种人体的较为全面的反应。当然,专家们强调,他们并不因此而排斥科学的体检和化验,因为“自我感觉”往往是笼统的。
他们认为,如果医生们能做到既重视检测报告,又不忽视病人的“自我感觉”,那么诊断的准确度肯定会大大提高。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今古人物

  三十多年的创作生涯,使他成为德国当代作品最丰、最负盛名的版画家。然而他却是——
没有处女作的版画家
何刚
1929年,杨森出生于德国汉堡,17岁进入汉堡高等艺术学院,师从阿尔弗雷德·马劳,他是马劳最喜爱的学生。然而他的一生都在内心深处同尊师的教条相冲突。杨森性情暴躁、狂热而怪僻,他的艺术生涯也是内容丰富并充满激情。
杨森起初从事水彩画。50年代初,他开始尝试木刻。1958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同学保罗·翁德里希让他接触到版画。杨森清楚地记得,有一天,保罗对他说,杨森,你应该从事版画创作!他说,是吗?但你应当教我。保罗说,好!就这样,保罗当起了杨森的版画启蒙老师。
他沉湎于学习版画,急不可待地以新的艺术形式去表现他眼中的世界。他花了几个小时在锌版上打好4万多个小孔,然后将处女作放入硝酸溶液中。他按捺不住即将成功的欣喜,跑去找保罗。
等他兴冲冲地跑回来,他呆住了:一阵硫磺色的煤烟迎面而来,锌版无影无踪!原来,他过于兴奋而忘了在背面涂上护漆。“我的第一张版画就这样变成了一团糟。”
杨森对创作总是充满激情,他的版画上满是狂乱而抽象的线条、版块。但他并不追随“超现实”、“抽象主体”等战后流行一时的艺术概念,他以版画来表现他那独特的狂热性及对各种题材的热情和创作欲望。
杨森的题材来自他的生活:人物、形体、面部造型和风景,但最主要的还是自画像,这使他很早就名扬国外,其中有许多成了本世纪最感人的自画像。他坦诚而毫不留情地画自己:戴着眼镜,蓬头下浮肿的脸。严肃与诙谐、善与恶、荒谬、天真与讽刺之间的奇特组合,在他表情变化多样的自画像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1969年至1976年间,他创作了大量的自画像;1972年12月,他在一周内竟然创作了27张蚀刻系列自画像,并将其中23张题名结集出版,这便是后来令人赞叹不止的《自画像〈汉诺之死〉》。
威兰·斯米特说:“杨森并不注重人的美与丑和画是否具有写实性;重要的是真与善、恶之间的平衡。”他使人像观赏风景画一样观赏自画像,体现出一种艺术的主观性和高度。
杨森热爱生命和自然,现实的勃勃生机引发了他不可遏制的创作激情,除自画像外,他还创作了大量的风景画、场景画。柳树、暗礁、沼泽、山崖……美妙而充满险恶的自然万象尽浓缩在《北斋散步集》(1972年)、《风景画》(1963年—1976年)之中。
他研究与临摹加瓦尼风趣的绘画,于是,化装服饰、假面具等成为令他惊喜的版画题材。1971年11月初他完成了系列蚀刻画——《威尼斯狂欢节》,狂欢节中悲伤的面具与画中的嘲讽形成奇妙的诙谐趣味。
杨森现在仍安闲地生活在汉堡。65岁的他并不满足于已有的1000多幅作品和好评如潮的声誉,他仍频频奔波于世界各地,继续在现实与心灵世界中追索灵感。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法国“棍子”打天下
高爱民
法国人食面包,犹如中国北方人吃馒头,南方人吃米饭一样,是日常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主食。
面包是法国人餐桌上一枝永不凋谢的鲜花,生活乐章里一个永恒的音符。全国96%的餐桌有芳香的面包,人们每日三餐中早餐食面包者占60%,午餐、晚餐中达81%。当今法国人由于食物结构的变化、生活的提高和人们对体态身材美的追求,日常食用面包仍未变。可是食量明显下降,已由本世纪初日人均600克,减到现今170克。
法国百姓吃面包家家如此,官府豪富也不例外。巴黎离爱丽舍宫不远有一家叫“圣·奥诺雷”的面包房,为法国几届总统制作专用面包,因而名气颇大。它平时给总统送“棍子”面包,宴请贵客,则上精心制作、巧立名目的“皇帝”小圆面包,受到总统、贵宾的称赞。
与法国香水齐名的布瓦拉纳公司是法国最著名的面包公司,巴黎最闻名的300家餐馆向它专约供应,全国800家店铺向它订货。此外有8条专线与世界各国接通,订单从传真机里刷刷飞来。该公司每天将各种面包用飞机运送到美国、中东、德国、意大利等许多国家,每周两次空运东京。法式传统“面包”一到,首先在各国国家元首、大公司董事长、著名影星、歌星、球星餐桌上飘香。
面包给法国市场增添了繁荣,给厂商们的生意带来了兴旺。面包房比比皆是。全国家庭面包房3.7万家,专营店也有6000多家,其中巴黎有1500家。全国面包从业人员17.5万。年产量340万吨,年营业额高达500亿法郎。
法国700余种面包家族中,“棍子”面包当属大众名牌。法国人称它“面包之王”,在国内外市场上形成了法国面包“棍子”打天下的局面。
法国有两种面包都似棍子,但严格地区分,不能统称“棍子”。那种如男子手臂粗的叫“面包”,像少女手腕粗细的才称之“棍子”。而“棍子”颜色黄亮、外表酥脆、内瓤松软、麦香浓郁,而形状似有寓意,所以深受法国人和外国客人的欢迎。
据说,“棍子”面包200年前首先在法国北方乡间出现。法国大革命时流传全国,从那时起官民都食用,成为一种“平等”象征,消费者购买力一直旺盛,至今“棍子”“横行”全国,畅销海内外,年销量100亿根。
外国人到法国,“挨”上一“棍子”也会说“不虚此行”。
法国面包有150多种品味。按原料成份和成品颜色分三大类,即白面包(“棍子”属此类)、灰面包(由小麦和黑麦混制而成)、黄面包(在面粉中加鸡蛋)。三类面包都以小麦面粉为基础,巧合副料、配料制成不同形状、不同色泽和不同口味,有的是能健美的麦麸面包、玉米芽面包、糙米面包、肉菜混合面包,还有血粉面包(加适量牛血或猪血)。面包含糖量均为50%以下。多彩多姿的面包食品,丰富了法国人的物质生活。
现今法国流行的面包分机制和手工两大品类,前者一般在超级市场、小食品店或面包工厂销售,而后者挂牌“手工制造”、“传统风味”,直供食客或专销店。巴黎玻丽兰面包房制作的传统面包驰名法国,规模也较大。它的面案子拼在一起比篮球场还大,每天6次出炉热腾腾、香喷喷的新鲜面包。面包房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日销量达20万个。
面包的制作,乍看起来简单容易,其实不然。手工制作的法国传统面包,需要有丰富知识、多种技术和高超手艺,方能做出保持小麦原味、形状美观、色泽纯正、皮酥内嫩、醇香诱人的上乘面包。一位面包房小老板说,我是一个艺术家,我的技艺不比巴黎时装设计师差,只是他们的作品穿在外边,美在身上;而我的作品吃到肚里、壮在身上、美在心里。他接着说,干我们这行要身兼数职,眼观八方,手有多能。我要像化学家那样区分不同面粉的特性,法国有名的“诺曼底”和“布列尼塔”面粉,虽然两个产区只隔几十公里,而特性则有明显不同;又似数学家,能计算出各种面粉所承受的火候;还要如气象学家,知道气候变化及其可能对制作面包产生的影响,并有应急运作的本事。
现今布瓦拉纳公司在巴黎郊外的格拉玛面包制作工厂,沿用着祖辈从16世纪传下来的古老设施和最早的人工操作。这里无温度计,也不用气压表,完全凭面包师的经验,使面包完整地保存了面粉的全部原味真香。
为保持发扬面包“传统风味”,保护“手工制作”面包房利益不受机械化面包鱼目混珠之侵犯,发扬“传统风味”面包,不久前,法国政府专门制定了固定生产厂家、固定商品标牌、固定出售场所的专项法律规定,迎合和满足了法国人事事求新奇、样样赶时髦、追新潮,唯有吃面包守传统的习惯。(附图片)
杨森自画像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