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5月3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改革者风采

  写在湖泊上的传奇
梅贤玉
也许是农民世家的“遗传”,刘耀发给人的印象属于地地道道的“土八路”!单看那身打扮,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他竟然是湖北省国营综合农场水产养殖场的老板。但人不可貌相,就是这位沉默寡言、风度不佳的年轻人率部卧薪尝胆、淌汗流血奋战不息,终于连奏凯歌、屡破纪录,重塑了企业形象,把人生乐章抒写在浩渺的4000亩湖泊上。
1990年春天,一纸调令将刚走出高等学校大门不久的刘耀发分配到水产养殖场任场长。他能行么?人们的目光充满疑问。是啊,建场30多年来,综合农场党委为水产养殖场的崛起振兴总是百里挑一,选派公认最优秀的干部去任职,遗憾的是,他们都壮志难酬,未有建树:全场4000亩养殖水面,每年鲜鱼总产量始终在20万公斤左右徘徊。难道刘耀发这小子有天大的能耐扭转乾坤?事实胜于雄辩,两年后,刘耀发真的“发”了。1992年,鲜鱼总产量翻了一番,增至45万公斤;1993年,再创辉煌,总产量以神奇的增长速度逾越百万大关,达到全省中、小型淡水湖泊成鱼单产的先进水平。灿烂的实绩将刘耀发推上了劳模的领奖台。面对镁光灯、鲜花、锦旗,他那双很有穿透力的眼睛顷刻间盈满了泪水,甜酸苦辣涩一齐涌上心头……
他也曾出师不利。上任第一年,为节省投资,冒险在大湖泊种青养殖,最终惨败沙场,直接经济损失11万余元。这一年,尽管鲜鱼总产有所上升,但企业帐上仍是赤字。次年,灾难又从天而降,养殖场遭受百年未遇的洪水袭击。刘耀发率领全场干群拚死与洪水搏斗,结果还是未能实现“人定胜天”!事业上的再次受挫,没有摧毁刘耀发的意志。他想,人生苦短,人活一口气。只要组织上一天不撤我的职,就要咬紧牙关干下去,把企业搞好了,付出任何代价也值!他擦干悲怆的泪水,带着累累的伤痕,背着舆论的压力,又领着他的将士们挥戈上阵了。
刘耀发深知,他们场要翻身,一靠科技,二靠投入,三靠管理。于是他组成“大水面集体化养殖”科技攻关小组,把提高大湖泊成鱼单产作为首要主攻目标。提出了“尊重科学,打破常规,增加投放密度,扩大投肥投料量”的战略方针。他的话刚脱口,会上就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有人认为刘耀发这是在拿养殖场的命运开玩笑,是在赌博。因为养鱼本身的风险就蛮大,水里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更为严重的是:鱼的密度过大,会导致缺氧死鱼,后果将不堪设想。他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你们是为我着想,为场里的利益着想。但是,如果这也怕那也怕,不用超常规的办法搞,我们场就休想上去!路是人走出来的。成功了,成绩是大家的;失败了,一切责任我承担,立字为据!”他的大胆方案得到了农场主要领导的肯定与支持,很快付诸实施,鱼种总算超常增加投放了。可万万没料到,在他急需投资的节骨眼上,资金来源有了困难,似在绝望中,他想到了“铁杆兄弟”——阳新县生资公司的柯经理。他说只要老兄能赊销我500吨尿素和磷肥,我磕头下跪都行。柯经理说:“哥们归哥们,公事要公办。你有银行担保吗?”“能有担保我还求你?”他亮出底牌,“这样行不行,我年底卖了鱼一次性还清本息,还不了你先变卖我私人的房产,用我的私房作信誉抵押,这就去公证!”柯老板被这位年轻的共产党人的精神所感动,思考片刻后,站起身攥着他的手说:“行!咱们一言为定。要是你栽了,老哥陪你去蹲大牢!”这样,刘耀发在绝望中获得了新生。这事一传开,全场震动了。他庆幸能有这样的好职工与他同舟共济,是福!
刘耀发终于未负党组织的重托,未负同志们的信任,却负了他自己,还有他的亲人。
1994年元旦前夕,每天晚上发高烧的他被诊断为急性黄疸肝炎,必须马上住院治疗。可眼下是收获季节,身为一场之长,千头万绪的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只好悄悄地藏起病情报告单,仍然坚持上班,直至病倒被送进医院,差点儿连命都丢了。躺在病床上,他一边输液一边主持场长办公会。望着他那张像黄纸一般没有血色的脸,连在场的医护人员也感动得为之落泪。他的四弟刘耀满在本县贫困山区工作,而立之年了还谈不到女朋友。老父亲牵挂这最小的儿子,无数次对他说:“老三,你人眼熟,想法子把耀满调到县城去,你就费点力,不看僧面看佛面啊!”如今老父亲不在了,他老人家的遗愿还不知何时实现。伫立在父亲那青草萋萋的坟前,刘耀发默默地说:“爹,原谅儿子吧!自古忠孝难两全。我实在是顾不过来啊!”
(作者单位:湖北省阳新县政府办公室)


第8版(副刊)
专栏:

  买鸟
刘建春
只身闯北海已近一年。仲春时节得暇返渝省亲,携八岁爱女雁翎游江北儿童乐园。雁翎兴奋异常,集几个月的玩兴于一瞬,玩梭梭板、小火车、碰碰车、空中飞机……蛮开心,蛮乐!我这颗对女儿极少抚爱的歉疚之心,似乎也得到些许慰藉。
游玩公园后,出门来便听见一片清脆的鸟叫声。“爸爸,买鸟!买鸟!”女儿高兴地拽着我的衣襟往卖鸟处靠。一张不大的案桌上摆满了各种鸟笼,每只鸟笼里都装有两只小鸟,它们或低首吮吸羽毛,或引颈婉转鸣啼,或微瞑小憩,或争啄食物……小巧玲珑,煞是可爱。
“爸爸,买这两只小鸟,好乖哟!”女儿摇着我的手,把我从遐想中拽回到现实中来。一只铁丝镶嵌的笼子里,两只金黄色的黄鹂在活蹦乱跳,巧啭不绝。女儿一个劲地逗弄着黄鹂鸣叫,不时将手从笼子里伸进去轻轻抚摸小鸟,那神情俨然是大人在爱抚孩子似的,满脸的庄重神情,使我也忍俊不禁。“好,既然你喜欢,爸爸就买!”我慨然允诺,花去40元买下了这对小鸟和一只鸟笼。说实在的,常年在外,能回家与女儿聚聚,尽可能多地了了女儿的心愿,也是一种安慰。这不,女儿拎着鸟笼子,满脸春风,一路上,女儿与小鸟逗耍,嬉笑声、鸟鸣声不断,引得旁人也驻足观看。
回到家,我把鸟笼挂在客厅的一侧,女儿只要稍稍踮足,便能打开鸟笼喂食。不大的房间里,瞬时充满了女儿的欢笑声和小鸟的鸣啭声。稍后几日,我便不大留意小鸟,有时还劝女儿把鸟放了,给小鸟自由和阳光,可女儿执意摇头。一日聚友归来,偶然发现少了一只小鸟,盘问中,方知女儿不小心打开鸟笼,那只雄鸟便趁机窜了出去,飞回到大自然中。女儿不敢告诉我,只一个人偷偷地难过。我理解女儿失落的心情,也理解小鸟要逃逸的愿望,“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小鸟终归要飞向自然。可如今,单留下的那只雌鸟为失去的伴侣老是哀怨声不绝,也令我生了几分恻隐之心,女儿也为此郁郁不快!“再给女儿配只雄鸟吧。”孩子她妈央求我。可我明晨一早又要离渝,哪有时间去买鸟呢。“你抽时间去配只雄鸟吧。”我把任务交给了孩子她妈。
翌日晨,我便怀着一丝憾意离开了渝城,奔赴遥远的海滨——北海。如今,时光已翻过了半年,我仍无暇回渝,只知道她妈妈买了一只雄鸟,想必是那对小鸟在笼里欢跃呢!不过,这一次我在心底里琢磨,如果回渝,我一定要说服女儿放了两只小鸟,让它们回到大自然中去,它们不需要现代化的调理,它们需要的是原野、丛林、溪流、阳光和绿茵茵的草地。
还未等我回渝,孩子她妈便来了一封信,说女儿已把两只小生灵放回大自然中去了。我的心“咯噔”一跳:雁翎,我的好女儿,我为你取名“雁翎”,不也是希望你要像大雁一样展翅于九重云霄,搏击于狂风暴雨之中吗?如今,你终于领悟了父亲的一片爱心,把你钟爱的两只小鸟放飞到自然中去,你不也开始在放飞你金色的梦想,金色的憧憬么?


第8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从学生接触“神秘链”说起
王晋堂
或许是因为我的名字时在报刊上露一面,有的且署了单位,因此时不时地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来信。其中有一类叫做“幸运链”或“神秘链”,据称只要向外照发20封信,每封夹寄2元钱,就能迅速致富;也有一类是“广交朋友”而无须寄钱,只贴邮票即可。我是一笑弃之。百无禁忌,诸神退位。我既不相信那一夜之间变成百万富翁的鬼话,也无暇且不屑顾及那些无聊的把戏——正事儿还忙不过来呢!
使我对这事正视且认真起来的,是我校一名中学生接到了一封这类信,他忐忑不安了好几天,甚至有一种恐惧感。寄信吧,功课这么多,哪有时间抄20封,而且也感到荒诞不经;不寄吧,信里把因果报应渲染得神乎其神!这种信也挺“厉害”,它是恩威并施:用“好运”、“发财”拉你下水,又用“遭遇不幸”、“灾祸从天而降”实行恫吓,煞有介事地指名道姓地说某某因信了照办或发了财或考上了大学;某某因不信而不照办或遇了车祸或得了肠癌——看到信中这类近似流氓腔调的拙劣伎俩还会给我们学生幼稚且脆弱的心灵罩上阴霾,使我感到有责任对其加以揭露和挞伐,以使它没有毒害青少年的市场!
我们的中小学贯彻的是唯物主义无神论的教育,然而近年来迷信的东西披上现代科学的外衣甚嚣尘上,颇能迷惑急于致富交好运的人们,在中小学生中也使科学与迷信的界限模糊起来。烧香拜佛神龛前时有年轻人的身影,星相属相面相手相使一些青少年饶有兴味,巫医幻术神功奇招也很使一些学生走火入魔,这就使我们的教育不能简单笔直而变得复杂曲折,尤使我们要高扬唯物主义无神论的旗帜向形形色色的现代迷信和唯心论挑战!唯物主义是在同唯心主义的斗争中发展起来的,惟其如此,唯物主义才有了强大的生命力。我们的学生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接触一些唯心主义的东西,适足增强其免疫力,也是他们树立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必由之路。“神秘链”这类货色,带着明显的市侩气和恐吓性,令人作呕,以中小学生现有的科学知识和分辨能力,稍加引导即不难戳穿它的西洋镜。我们正好以它为引子,讲一讲人类社会的发展史就是科学与迷信的斗争史,哥白尼、布鲁诺、伽利略……无数科学家经历了火与绞架的洗礼与磨难,遭受过中世纪封建神权和教廷的残酷迫害与镇压,坚持科学,坚持真理;教育学生不仅要学习他们创造的科学,而且要学习他们的科学精神,学习他们为科学献身的精神。毒草除了可以肥田,我们不妨用“神秘链”做点文章,剥开神秘砸碎链锁,破除迷信斩断魔爪,促进青少年科学世界观的进一步形成。


第8版(副刊)
专栏:

  孩子们的梦(二首)
(土家族)胡文江
果树林
阿爹的梦阿婆的梦
我们土家人世代祖先的梦
从水库池塘里凫出来
在屋后在河边在山上
长成一片风景
长成许许多多数不清的
——千手观音
枝柳铁路
是从北京伸过来的
一条长长的铁臂
把湘西这孩子的手
连同这孩子的希冀
拉着紧紧地拉着
孩子同母亲走在一起
家乡同祖国走在一起
这样才不会掉队


第8版(副刊)
专栏:

戏剧人物(儿童画) 马耀(1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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