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3月15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

  道德·文化及其它
胡忠仁
常见到这样一些现象:小学生知道送礼请客,而不知道四大发明;中学生乃至一些青年,对港台演员了如指掌,而对历史人物茫然不知;不少公民对优良的道德传统,名之曰“过时”,而对大办红白喜事的繁文缛节,只增不减,又融合了现代的“新规定”、新样式,乐此不疲。再看书店书摊,言情、武打小说泛滥成灾,还有什么占卜、相术、观风水、择阴宅之类的东西却更是比比皆是,而代表中国文化的书籍则寥寥无几。另外,手执大哥大的大款们,不少都是文盲、半文盲……
以上这些现象给人一个错觉:似乎我国的传统道德一无是处,我国的历史文化早已过时,我们也不再需要更多的文化了。只要有了钱,其它都可以置之一旁。其实,我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有着古老灿烂的文化和许多优良的道德传统,至今仍有可继承、借鉴、发展的地方。无论是文学艺术、书法绘画,还是雕塑建筑、医药卫生、以及饮食服饰、音乐戏剧等各个方面,都有其他国家和民族所不可比拟的地方。许多传统学说和道德思想,也同样放射出璀璨的光芒,单就诸子百家,如老子、孔子、荀子等理论学说,仍为世界各国广泛研究和应用。同时,我国的历代伟人名家、英雄人物也同样值得我们学习效仿。对传统道德和历史文化,如果良莠不分,吸收糟粕,弃置精华,以至大搞封建迷信活动,这种本末倒置的现象,不仅是历史传统的一种失落,更是一种民族的耻辱和倒退。


第12版(副刊)
专栏:文化广角

  老车
夏恩训
我胯下的自行车已经为我服务了30年。旧是旧了些,但有时换换内外轮胎、车轮辐条、闸皮、滚珠什么的,却依然驮着我上下班,夹在自行车的大流里自我感觉还不算逊色。
我对劝我换辆新车的孩子说:“这是名副其实的永久牌自行车。”
孩子听了只好笑着说:“您悠着点劲儿骑,街上骑自行车的人太多了!”
街上骑自行车的人多,这有目共睹。因为眼下凭实打实的工资能买得起汽车的户不多,只能是少数生财有道的人。何况有了汽车还得有车库等设施,不是一般人操持得起的。买辆自行车不但存放方便,而且经济上轻省。工资高些的人,一个月就买得起一辆;工资低些的人,攒上两三个月也足能买辆新潮型号的车。
我的老车什么价?在60年代初从五金商店推出来,是我大学毕业后一年工资的1/2。买车以后到单位便产生了“轰动效应”,一连多少天同事们在工作休息的时候围着我的车有说不完的话题。我那时觉得满脸都放光,骑车走在街上潇洒极了。
当年骑车虽然是一路春风,可也自知“行头”有些可怜巴巴的:经常换洗的两条裤子屁股上都打了补丁,一条呢子裤压在箱底,只能逢年过节或者遇有非穿它则有失“体面”的场合才穿一两天,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樟脑球味!
如今,老车驮着我随车流在街上趟来趟去,不知怎么的,心里有时就泛起著名女歌唱家马玉涛年轻时美妙的歌声:“马儿哟,你慢些走,慢些走……”于是脚下蹬车的频率低下来,左顾右盼地看看擦身而过的骑车人,便生发出许多感慨。
自行车的款式多,而且颜色极艳,尤其是高档女车。再加上骑车的人们入时的衣着、发式,瘦人有瘦人的精神,胖人有胖人的风度。挤在车缝里骑儿童自行车的孩子们像一条条迅速游动的小鱼,把我的目光牵出去好远好远……这是一条五彩河!五六十年代那种街上一片蓝色,或六七十年代满街人绿装那色彩单调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星期天或节假日,我更愿意让老车驮着我到繁华的街上转几圈。孩子说:
“您也不怕磕着碰着的,人多车多的天别去凑热闹。”
“我的老车认道,专挑安全地方走。”把孩子逗乐了,我照旧跨上老车汇到车流里去。当然,速度比上下班时还要慢。
老车慢慢行,可以容我细细观察阳光下人们充裕的生活。不用和骑自行车的主人交谈,那后车架上的东西就告诉我他们精神世界的丰富和物质生活的满足了:穿一身运动装的姑娘,短发齐耳,英气勃勃,后车架上夹着羽毛球拍;戴一副考究的眼镜的中年人,车架上驮着一摞新出版的书;一对年轻夫妇推着车走,丈夫的后车架上横放着一辆大型儿童玩具摩托车;一个愣实的小伙儿,后车架上夹着一塑料袋新装;一位年纪和我相仿,但蓄着胡子的人推着车,后边跟着一个扎琵琶辫的小姑娘,她用双手护着一大盆正开花的含笑;甚而包括车架上的鸡鸭鱼肉或鲜灵灵的蔬菜,我都愿意看上一眼,似乎家家户户安定祥和的气氛笼满了大街小巷……
这样转悠,我觉得还不过瘾,萌发出一个念头:祖国的好山好水看得太少,过几年退休以后,骑上我的老车去旅游,大江南北转个够!
嘿,老车,我的朋友。


第12版(副刊)
专栏:书海扬帆

  《先秦大文学史》读后
文非
自本世纪初林传甲的《中国文学史》问世以来,到今天为止的80余年中,文学史著作可谓林林总总。社科院新近出版的赵明的《先秦大文学史》(吉林大学出版社),在文学史研究序列里,特征是显著的,魅力也是独特的。就笔者所见,它在方法、容量和学识几个方面均有着较高的学术价值。
首先,是“大文学史”概念的提出。“大文学史”的提法首见于谢无量,然谢氏所谓“大文学史”,主要是就中国文学的内容浩瀚、历史久远而言,而本书的“大文学史”却是对先秦文学的本质或独特性所作的一种学术概括。因为先秦文学作为文化发端期的文学,是一种兼含文史哲等多种学科的综合形态的文学,与后世的纯文学有着本质的不同。因此,“大文学史”概念的提出,实际标志着对先秦文学认识的进一步精确化,这一前提的确立,使本书把定了文学的文化视界。
其次,浩大的体系和丰富的容量,也是该书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全书五编,21章,外加导论与结语,近80万字,规模浩大,体系严密:全书四大块,即神话、诗歌、史传文学、诸子散文,虽可各自独立,为专体文学史,但各部分之间不仅都表现了突出文化研究的特点,而且注重对各体文学之间的相互影响作细致的描述,从而既由具体的文体研究上升到了对整个先秦文学的一种理论把握,又使各部分之间在理论体系上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
由于本书体系浩大,它的容量也必然是丰富的。一方面,对前人论及的问题,它力求更全面、更细致地使这些老问题得到新的阐发,如“《诗经》的分类与内容”一章,即体现了这一特点。另一方面,对前人未加注意和普遍不重视的地方,它又能作出开创性的论证,如对《诗经》到楚辞之间诗歌的发展,以往的文学史一笔带过,本书的第三编第一章“春秋战国之际的诗歌”,却以4万多字的篇幅,对这一时期的诗歌作了细致的描述,使《诗经》到楚辞之间诗歌发展的历史轨迹较为清晰地呈现出来,对于先秦文学史的研究,可谓填补了一个空白。
除了上述两个方面,新见迭出,也是一大特点。如关于《商颂》,力断其为商诗而非宋诗或周诗;《九歌》诸神寻踪,探索到东夷文化并上及于炎黄两大系文化的缘起与融合;对宋玉其人及其作品别开生面的发掘;认为中国当时虽未产生规模宏大的史诗及悲喜剧,但发达的史传文学堪称中国“无韵的史诗”、“历史形式的戏剧”,足以同希腊史诗、悲喜剧相媲美,等等,都显示了学术识见,读来给人以启发。


第12版(副刊)
专栏:五光十色

  基诺山寻蚁记
吴志成
云南的西双版纳,在祖国的西南边陲,就连我国明代的杨升庵、徐霞客,也没有能够踏上这块神奇的土地。昔日“谈虎色变”的“瘴疠之区”,如今变成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那里堪称“植物王国”、“动物王国”、“茶叶王国”,殊不知西双版纳的基诺山还是“蚂蚁王国”哩。
我由于职业的关系,需要选择无环境、无农药污染的野生良种蚂蚁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病毒性乙型肝炎、丙型肝炎、癌瘤等顽固病症,决心到那里去考察,开发野生良种蚂蚁。
我们一行四人乘机从云南首府到达西双版纳——景洪。次日,我们乘旅游车向距景洪六十公里的基诺山进发,一路都是盘山道,要绕三百三十三道弯,四个多小时才到基诺山。到了乡政府我向白腊先乡长说明来意,白乡长派通讯员小杨作向导和我们一起进山考察。
基诺族没有文字,汉语曾将基诺山称作攸乐山或茶山。它西临被称为黎明之城的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首府——允景洪,东临妩媚可爱的孟腊热带植物园,南接绮丽的“孔雀的尾巴”橄榄坝,北面则是傣家聚居的孟旺地区。这山宛如一颗晶莹的绿宝石,镶嵌在迷人的西双版纳,点缀着我们伟大祖国的西南边疆,在这海拔八百至一千四百米绵亘百里的山区,世世代代生息着勤劳勇敢的基诺人民。基诺族,过去称攸乐人,基诺人,有一万八千余人,在基诺山区居住的有一万四千人。一九七九年经国务院批准,正式定为一个单一的民族,成为祖国多民族大家庭一个新成员。
乡通讯员小杨拿着一把砍柴刀和一个蛇皮袋带领我们进山,不出乡政府二百米,就在山腰看到了芒果树上的蚁巢,在紫胶树、橡胶树的树枝上,也都挂着无数的蚁巢。从远处看,好像蚂蜂窝,大的好像空中摇篮,随风飘曳,甚为有趣,堪称蚂蚁王国。
这是一个多么奇妙而富有神秘感的世界!在一枝垂近地面的树枝上,一只只蚂蚁互相勾着腿倒挂着,一直连接到地面,于是成批的蚂蚁沿着“蚁梯”来来往往,有的运食物,有的筑窝巢,井然有序,好似一支训练有素的搬运队伍。
近年来,在世界上掀起了一股蚂蚁热。在这股热潮中,无论对蚂蚁的食用、药用的基础研究和开发应用方面,我国都走在世界的前列。作为一个蚂蚁药用研究者,我分外引为自豪。


第12版(副刊)
专栏:

职业病(漫画) 洪顺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