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0月27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在五星红旗下

  一个壮丽的年代
张沛
我的卧室兼工作室,正面对着二环路上的一座立交桥。我常常站在窗前,久久观望桥上高速行驶的车流。它们不停地奔驰着。它从一个小小的侧面,印证着我们的祖国犹如车流,正在改革开放的富强之路上向前飞进。
眼前的动人情景,又常常容易把我带进往事的回首中。在全民族奋起抗击日本侵略者的那个壮丽年代——1938年前后(包括1937年和1939年),成千上万的爱国青年,紧跟在红军老战士的后面,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救亡的搏斗中,奉献出自己的青春、热血甚至生命。后来,毛泽东同志把他们叫做“三八式”。在满目青山的夕阳余晖中,翘望着立交桥上奔驰的车流,我怀念这个壮丽的年代,怀念我们的青春年华,往事历历在目……
群情沸腾大武汉
1937年7月底,我从故乡镇江来到南京。日本侵略者正在轰炸南京明故宫机场,尧化门火车站一片混乱。我,一个15岁的初中三年级的学生,爬上一列开往芜湖的煤车,开始了我一生的战斗历程。当我从六安,经大别山,长途跋涉,流亡到武汉时,已是1937年底了。
1938年的武汉,是一个群英毕至的武汉,是一个全民激昂奋起抗战的武汉,是一个救亡歌声嘹亮的武汉。从北平、天津、青岛,从上海、南京、江苏、安徽撤退到武汉的成千上万的青年学生,文艺界、知识界、新闻界等大批人士,使大武汉成为一个沸腾的熔炉。我听了郭沫若、沈钧儒等知名人士关于全民抗战的演讲。大约在3月间,我参加了当时名震武汉的“青年救国团”,在汉口区作宣传工作。“青救团”领导人,多数是“一二·九”运动的参加者。我参加了歌咏队,经常外出演出。到硚口的工厂区活动,在那里成立了几个“青救团”的小组,同工人们在一起搞救亡工作。“青救团”还组织过一次大规模的到武汉郊区农村的宣传活动,在途中,成群的敌机从我们头上飞过。5月,“青救团”参加了几万人的庆祝台儿庄大捷的火炬大游行。愤怒的火光照红了同仇敌忾的大武汉的夜空。7月,纪念抗战一周年,在中山公园内,各界青年组成了千人抗日救亡的大合唱,激昂的歌声,抒发了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鼓舞了人民的爱国豪情。
1938年5月,“青救团”送我到武昌明月桥“东北救亡总会”和“中国青年救亡协会”联合办的青年训练班,第一次接受党的教育。这个训练班,是地下党领导的(当时我不知道),参加的40多个男女救亡青年,分别住在两个大房间,睡地铺,过集体生活。教师都是一些进步人士。在训练班的一个月中,我永远不忘的是头一次见到周恩来。他向我们作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报告,主题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当时的周恩来,刚刚进入不惑之年,在第二次国共合作中,被委任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中将副部长(部长是国民党的陈诚),一身戎装,英姿勃发。他的报告,既提出了我们国家救亡图存之路,也向我们每个人点明了前进的方向。
1938年的武汉,是我国抗战史上光辉的一页,书写着轰轰烈烈的爱国情怀,也使成千上万的青年,后来成了革命队伍中的“三八式”。到了8月,敌人从长江两侧包抄进逼武汉的形势已经出现,按照党组织的安排和我个人意愿,我告别了大武汉,奔向圣地延安。
浩浩荡荡延安路
1938年从西安到延安的400公里的黄土大路上,出现了一幅壮观的历史图景。来自全国各地的一群群青年人,以及一些从南洋各地归国参加抗战的华侨青年,三五人一起,几十人一队,也有的一个人单独行进,男男女女,背着行李,步履艰难地步行向延安。他们中间有些人在家是“少爷”和“小姐”,从来没有步行过这样遥远路程,然而,抗日救亡的爱国热情,追求光明的理想信念,使他们走到一起来了。
由于每天都有一批充满爱国主义激情的青年涌入延安,一个原来只有几千人的延安城,成了全国抗日救亡的中心,成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的世界,但同时也出现一个问题:没有地方住。
“这里就是我们住的地方。”曾经是长征途中抢渡大渡河的十八勇士之一的十队队长戴文贤向我们说。我望了望这个山沟,杂草丛生,黄土高坡,既没有一间房子,也没有一个窑洞。住在哪里呢?个子不高、身体瘦弱,当时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戴队长接着说:“到延安的人太多,我们只有用自己的双手,打窑洞自己住!”他的话简单明了,但对我们这些青年人来说,却是到延安后上的第一堂课。
开始打窑洞时,大家兴致很高,并不感觉这是苦差事,说说笑笑,争先恐后抡镐挖土,一天下来,手掌鼓起了泡。第二天,说笑声少了,抡镐的速度也慢了。第三天,有人手上的泡出血了,谈笑声没有了,吃力地拿着镐,咬紧牙关,但没有停止挖土。这些多数来自城市的“学生仔”,面临着一个艰难的考验。但100多人,没有一个退却。手上出血的同志,就改做抬土。又过了几天,已慢慢适应了抡镐的强度,欢笑声又起来了。
十队自己打窑洞的消息,得到整个大队的支持,女生队三队和六队的同志们,派人来帮我们洗衣服、烧开水,洋溢着互助友爱的气氛。从南京来的夏明文,是一个活跃分子,他每天指挥我们唱抗大校歌;“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这歌声,迄今仍在耳边缭绕。大约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到10月初,陕北高原的夜晚,已经寒气袭人,我们的窑洞也打好了。但由于炕土潮湿,又没有洗澡的地方,半个月以后,我全身长满了疥疮。当时的延安药品极度缺乏,根本没有治疥疮的药。我听说过太阳的紫外线能治皮肤病,于是我以16岁年轻生命的抵抗力,来同疥疮战斗。我在延河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脱下衣裤,光着身子,接受初冬太阳紫外线的“治疗”。果然有效,一个多星期后,疥疮逐渐消退了。现在回想起来,青春之火能产生多么巨大的力量呵!
打窑洞,这是延安的第一课,对我们后来经历长期艰难岁月,是上了一门“基础”课。
10月下旬,我们真正上课了,迄今印象最深的是经过长征的向仲华同志(后来是《新中华报》的主编),给我们讲《中国革命运动史》,使我们了解了从鸦片战争以来,千百万仁人志士,为了我们民族的解放,如何前仆后继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奋斗。不久以后,在北门外广场,我第一次听到了毛泽东同志给抗大学员作形势报告,记得他主要讲的是抗日民族解放战争的持久性,鼓励抗大学员投身到这个空前伟大的斗争中去。1938年12月,抗大四期全部毕业,前后1000多学员,大部分都上了前方,抗击日本侵略者,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成为八路军、新四军的新生力量。
八千儿女过黄河
历史并不总是按照我们的希望前进。到了1939年上半年,投奔延安的青年减少了,因为国民党反动派发布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胡宗南的军队三面包围了陕甘宁边区,层层封锁,关卡林立。而在黄河对岸,日本侵略者不停地炮轰边区吴堡县的宋家川。严峻的形势,又一次考验着我们这批“三八式”。党中央决定,按照毛泽东同志关于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实行“敌进我退”的方针,组织大批青年学生跨过黄河,到晋察冀等敌后去。
“到敌人后方去,把鬼子赶出去……”激昂、嘹亮的歌声响彻在延河两岸。抗大总校、陕北公学、鲁迅艺术文学院等师生8000人,代号叫第五纵队,在罗瑞卿、成仿吾同志率领下,分成三个梯队,在炎热的7月,开始了这次值得记载在历史上的向敌人后方的进军。
这一支没有武装的队伍,绝大部分是“三八式”的年轻人。他们中间许多人有西安—延安道上400公里徒步的经历,但那次除了脚上起泡和劳累以外,没有其它艰险,而这次是真正的进军。首先是黄河天险,过了黄河就是游击区,要同日本侵略者周旋,然后还要穿过敌人碉堡林立、日夜防守的同蒲铁路封锁线。对于“三八式”来说,是一次“长征”式的锻炼。这时,我到“鲁艺”不久,编在第二梯队,同大家一起高歌出发了。
7月的陕北高原,白天也骄阳灼人。每个人均背着二三十公斤的行李。在我的背包中,还有一双备用的自己打的草鞋。第一天往东走了45公里,到甘谷驿休息。从延安到我们准备渡河的神木县的黑峪口,大约也有400公里的路程。到了第三天,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特别是背的行李似乎越来越沉,于是大家纷纷开始“精简”,我首先把带来的几本文学书籍扔掉了。一路上,这支没有经过“长征”的“学生军”不断地“精简”背包,当半月后到达黑峪口时,有些人就剩下一条被子了。
在黑峪口渡口,我第一次见到了我们伟大母亲河的真正性格。惊涛滚滚,浊浪滔天,黄河在奔腾着,咆哮着,象征着中华民族坚强不屈的精神力量。河上只有两条船,不停地来回运送这支8000人的队伍。船夫们在波峰浪尖上勇敢沉着地划船前进,高昂而有些悲壮的号子声,在黄河上激荡。他们在黄河上同惊涛骇浪搏战了一生,如今他们豪迈地要把这8000民族精英送到敌人后方去打击日本侵略者。可惜我们当时没有摄像机,这个壮观的历史场面没有能留下来。可以欣慰的是,后来光未然和冼星海同志创作的《黄河大合唱》,给我们留下了黄河和黄河儿女为民族解放呼号的千古绝唱。
当我们二梯队渡过黄河到达晋西北兴县的时候,已是8月中旬了。这时,在晋西北的八路军120师358旅和359旅,都已到同蒲路以东开辟抗日根据地,留在晋西北准备护送我们过封锁线的,只有358旅的一个连。在兴县休整了一个短暂时期,我们二梯队开始了穿过同蒲路封锁线的强行军。日本侵略军听说八路军从河西调来了“大部队”,在同蒲路沿线加强了戒备,增加了巡逻队。我们黄昏以前,吃一顿饭,然后就开始整夜的夜行军。8月下旬的吕梁山,夜晚冷风嗖嗖,加上秋雨绵绵,山高路滑,一片漆黑。每个人必须盯住前面的一个人,否则,就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我记得很清楚,走在我前面的是音乐家吕骥同志(那时,他还不到30岁)。快到太原附近的娄烦镇,那一晚,走了50公里路。这里已是敌占区,再过去不远,就是同蒲路的封锁线。极度的疲劳,袭击着每一个人,当队长发出休息的口令时,坐下来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8000人的三个梯队,终于在敌人严密的封锁下,在9月初,分批穿越过同蒲路,到达了敌后抗日民主根据地。
1939年8000儿女过黄河的艰苦行军,为“三八式”后来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更为艰苦壮烈的战斗中,进行了一次实际训练。“从战争中学习战争”,一大批“三八式”成为解放军和各项工作岗位建功立业的栋梁之材。
  
当我回顾了1938年前后这个壮丽年代的一些往事,我又走到窗前,瞭望对面立交桥上滚滚不息的车流,仍在继续奔驰着,奔驰着。它似乎告诉我:中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正在当代巨人、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的指引下,快速地、稳定地发展着。改革开放的壮丽前景不可逆转。同时,它似乎又告诉我:在奔腾向前的历史长河中,昨天与今天,是紧密相连的,没有一代又一代包括“三八式”在内的共和国奠基人的伟大奉献,也就没有今日的走向繁荣昌盛的中国。
1938:这个壮丽的年代,已经记载在历史上,鼓舞今人与后人!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红旗桥上橄榄绿
张昆华
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的峰峦起伏,挤压出一条世界著名的大峡谷。谷底奔腾咆哮的怒江激流曾经使多少旅人隔岸哀叹?然而此时,我却在横跨怒江大峡谷的宏伟壮丽的大桥之上,与红旗桥边防公安检查站站长麦其能进行着时而是轻松愉快时而又是惊心动魄的采访交谈。
红旗桥宛若西岸的大松山和东岸的惠通坡伸出的两支巨手紧紧相握,既沟通了边疆与内地的要道,又扼守着昆畹公路的咽喉;既使商旅游客一步跨天堑,又让贩卖毒品的坏人不可越逾。桥上每天来来去去的500余车次的各种车辆和4700多人次的边境过往人员就像是跃越怒江的一条大河,从边防武警的眼前滔滔流过。这些永无休止的岁月的一朵朵浪花,都投射着一片片值得祖国信任而又值得战士骄傲的橄榄绿……
麦其能告诉我,仅1993年,他们站就查破大小毒品案件15起,抓获人犯24名,单位荣立集体三等功,两次被云南保山地区公安处和保山边防武警支队评为缉毒先进单位……确实,红旗桥官兵缉毒战功十分显著,可讲的故事很多很多。
去年10月24日天刚刚发亮,在蒙蒙江雾之中,战士们在检查从镇康方向驶来的一辆东风卡车时,敲打两个油箱中的一个觉得声音反常,既不是装油的响声,更不是空箱的脆音。罗崇华当即把站长叫来,经过查询,驾驶员开箱检验,原来这辆空车返程时只使用一个油箱,而另一个油箱里却装满了精制海洛因。麦其能对驾驶员晓以政策和攻心审问,使驾驶员交待了他所知道的有关情况和在下关与老板接头的时间地点,并表示愿意配合破案。麦其能当即将车放行,与战友们化装后进行跟踪追击。经过一天一夜的巧妙周旋和严密设伏,终于在下关小花园捕获了毒品犯,缴获油箱内的46件海洛因30570克。
我问麦其能:“刚才在途中听保山支队政委赵家兴介绍,说你在缉毒战斗中被毒品贩子开枪击伤左臂之后,仍勇猛地抓获了毒品犯,是这一次的事吗?”
他下意识地摸摸受过枪伤的部位,微微一笑,回答说:“不,发生枪战是另一次……”
那是在一次缉毒斗争中,麦其能化装成“老板”与贩毒分子周旋。地点是在腾冲客运站。按照与贩毒分子“孟先生”约定的时间,麦其能和战士安定甫身背巨款按时到达约定地点。“孟先生”也按时在那儿等候。几句寒暄之后,对方提出要到郊外交货。明知有诈,但此时弓在弦上已不能退缩,麦其能和安定甫只好跟上前往。
“孟先生”领着他俩在山林中走来绕去,深夜11点多钟才到达一个荒凉的山头上。幸好月明星稀,能看清周围的地形。出乎意料的是从树林中冒出3个人。2比4,对方多了一倍人,力量有点悬殊。
“孟先生”提出要先交钱。麦其能强硬起来,说:按黑道规矩要先验货。“孟先生”只得从另一汉子挎着的傣包里拿出四块海洛因。麦其能接过一块查验一番之后才点点头确认货是真的。正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孟先生”突然一侧身,说“我们弟兄第一次做生意。有诚意的话,先交钱给我,我验过钱再随后交货!”
好阴险呀!麦其能生气地说:“黑道上义气比生命比金钱还重要,哪能这样干?”
“好说好说……”“孟先生”装作要看钱的样子伸手就来抢钱袋。
麦其能左手抓紧钱袋,右手去抓那汉子装着毒品的傣包,还说:“那我得再数数货……”
就在这时,对方的一个小子拔出手枪来对准了麦其能。安定甫眼急手快,大喊一声:“注意,有枪……”便即刻拔枪开火。麦其能抓获毒品袋之后又反手一把揪住“孟先生”不放,被那人开枪击中了挎着钱袋的臂膀……
经过一番搏斗追击,那3个同伙跑了。麦其能、安定甫抓获了毒品和主犯。回城的途中,麦其能的伤口流落的鲜血染红了路边的青草……
正说到这儿,一个战士来报告说,有一辆过桥的货车可疑待查。麦其能迅步向桥头走去。他那身穿军装的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很绿很绿,仿佛就是一棵橄榄树。我想追上去对他说:毒品贩子恨你们的橄榄绿,但人民却是爱你们的橄榄绿。因为你们保卫着生命的春天!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陕南渔趣
王蓬
陕南为西北水乡,河流纵横,池塘星罗,自古多出水产,汉水清波涟涟、鲤鱼自然鲜肥;塘库中青、草、鳜、鳗混养;浅滩深湾则有鳖蹒跚;至于无垠田畴,栽秧时节,鳝鱼肥嫩活跃,常有捕鳝能手,一夜间抓得成筐成篓,有数十元好赚;即便丘陵地带河湾沟汊,也常有水族汇聚,故星期假日钓者云集,但听欢呼,必定有了收获。
自古无水不成道,故道为“辶”部首,由秦入蜀的子午、阴平,褒钭等栈道皆伴水而行。有水便可渔猎,西汉名士郑子真终日垂钓,隐居不仕,名动京师。至今褒谷口尚有郑子真垂钓处。
但也确实有捕鱼而丰足的,笔者小时有幸在褒谷口街镇住过,至今记得暮春时节,桃花水漫溢,重达百斤,体长如人的长江鲤鱼成群结队,逆水而上,浮游摆仔,褒谷口一带河道顿成渔场。渔夫们纷纷驾起两头尖尖的老鸦船,手执钢叉,携带鱼鹰在水面搜寻。常见这种情景:几只鱼鹰奋搏一条大鱼,鱼摆长尾,鹰伸铁嘴,追逐拦击,水花四溅,末了几只鱼鹰竟能齐心合力叼着鲤鱼不放,把它抬到船上。精彩莫过于渔夫钢叉击中鱼背,却被大鱼拽着,连叉带船拖得满水面飞窜,船后荡漾起一条血路……
捕杀常持续至深夜,渔火点点,映红河面。隔日便注定鱼压集市,条条大鱼猪肉般上架切卖,满镇皆飘鱼香。之后,随着长江汉水沿线一座座水电站建立,鱼再游不上来,渔事盛景也就成了记忆中的童话。
近年,塘库养鱼却日趋兴旺,有位朋友因此致富。早先,人民公社修起一座水库,以灌溉为主,偌大水面,经营不善,竟无多少收获。朋友承包时被人嘲笑,他却胸有成竹,当年只干两件事;用铁丝结网堵住灌溉水口,因他早发现往年鱼苗皆由此流失;再是雇位老人,每日一边看库,一边割青草捡牛粪喂鱼,仅此两项,年底捕鱼万斤。
还有位朋友瞅准一块丘陵河湾承包,贷款自购推土机扩塘养殖,竟成养鱼大户。放水捕捞时,曾亲见一网捕3000余斤鲤鱼,欢蹦活跳,蔚为大观。
相比之下,江河垂钓便只有情趣可言。褒谷口筑起石门水库后,几十里山谷烟波浩渺。除发电灌溉外,也事养殖。无奈库大水深,岸边参差,不易捕捞。几次提闸排洪,巨大瀑布凌空落下,吼声如雷,水雾接天,冲出几里后,便见水面浮有大鱼,引无数弄潮儿下水逞能。但捞得的鱼,十有九被洪水冲得跌断了头,赤着上身的汉子便拖了在街上炫耀。
至于褒水早先河道,深入秦岭四五十里才能见着。接近高寒地带,产一稀罕物件,学名大鲵。鱼身人面,四爪与婴儿手掌酷肖,俗称娃娃鱼。小不盈尺,大则如人,喜聚潭而生,早年常为人捕获,一窝打尽可达数百斤。现被列入国家二类保护动物,繁衍迅速,河汊常见,仅提供观赏了。
但褒水中却还有一物可供捕鱼美餐。此物称鳖或甲鱼,炖汤极鲜,为大补之物,陕南街头每斤三四十元,外地已达百元,足见珍贵。
鳖喜晒盖,常选与其色接近的麻石歇气,不易被发现。但却瞒不过捕猎者有经验的眼睛。“冬捉潭,夏抓滩,二八月逛回水湾。”即便绿豆大的鳖鼻子换气时在水面一闪也会被发现,一道白光闪过,肥美圆鳖在叉头扭动了。
鳖貌似呆愚,实则精灵。笔者务农时,夏秋进褒谷割山草,曾在水边捕鳖。那时常逢下雨,无法上山,便有工夫沿河谷捕鱼捉鳖。此时,河水上涨且变混浊,鳖受不了混水淹沦,纷纷爬上岸边换气。但也很警惕,人刚接近,它便“扑通”又滑进混浊河水,再难寻觅。
一次,捉得一只碗口大小肥鳖,未及穿绳,又发现目标,随手扔在丈把远的河滩。岂料人刚走开,这家伙竟伸出脖子,加上一边的两爪,将身子支撑起来,形成一个圆盘,飞快地朝河里滚动。发现时,伙伴们全被鳖这一高超逃技惊呆,竟无人拦截,眼睁睁地看着它滚进河水逍遥去了。多少年过去,每每想起这幕猎鳖趣事,仍感叹不已,为鳖逃生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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