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新潮启示录
走出泥淖地——惠州一个街道办事处的故事
钟逸人邱振优
天下不敢小惠州
历史进入２０世纪的最后１０年，一双双充满渴望和期盼的目光惊奇地注视着紧靠香港深圳的这片沸扬的热土，一批批来自全国各地的拓荒者带着兴奋躁动的情愫朝广东９０年代重点发展地区的惠州投奔。人们的视野越过上百幢拔地而起的高层建筑，越过已批准对外国籍轮船开放的蔚蓝色的大亚湾，越过正在建设“电、汽、化”（电子、汽车、石油化工）工业基地的大亚湾经济技术开发区和仲恺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在寻找数年前还是默默无闻蛮荒旷土和古老府地腾跃的秘密，企求弄懂惠州人如何将清代江逢辰“天下不敢小惠州”的著名诗句写上新时期的蓝天大地！
最具希望的投资热土也有被遗忘遭冷漠的角落。在向广东省规划的２１世纪之初发展的三个特大城市之一迈进的方阵中，惠城区的下角办事处两年前就是资不抵债、人心思迁、龌龊而不起眼的城市旮旯。仿佛被一夜劲风吹开春花万朵，起步特迟的这块城乡结合部突发成经济勃兴的“骄子”，两个文明建设的面面锦旗扑脸飞来，一跃而成为富裕、文明、花园式的城市新区。
下角办事处在改革开放第二次浪潮中所展示的时代风采，是否更能让人看出惠州人如何抓住历史的契机，实现奋飞的呢？
１９９０年９月，３３岁的黄江晋只手空拳来到惠城区下角这个镇级办事处，出任空空荡荡的党委书记兼主任。这位曾在７０年代末因培育出耐涝水稻优良品种而赢得县、地、省、全国四级“新长征突击手”称号的大学毕业生，有一股“力拔山兮气盖世”坚韧执著的倔脾气。他硬是舍弃主管土地资源开发条件相当优越的铁路工贸公司经理头衔，义无反顾地到经济落后地区接受严峻的人生挑战。
刚上任，一股悲观失望的愁戚氛围向他袭来。他虽听组织介绍过下角工作较差，竟没料到如此糟糕：当年１至９月份工业产值不足２００万元，１１家小打小闹的企业中有３家破产，６家严重亏损，负债额高达１１５６万元，机关干部工资发不出，街政建设、计划生育、绿化造林、社会治安，没一样能上去。
屁股未坐稳，１１家银行、信用社上门追债了。下属劝他躲一躲，逆过风头再说。他一双坦露真诚的黑眸在来人面前亮了亮：“你让我一年打基础，两年大干，三年连本带利还清内外债，决不食言！”
月朗风清的一个夜晚，黄江晋同办事处副主任严华彬踌躇满志散步来到西湖的平湖与菱湖交界的烟霞桥遗址上。烟霞桥是西湖六桥之一，但自１９５８年大跃进穿湖修筑公路后，这座使苏东坡萌发过多少诗情梦韵的历史名桥，早已遗迹全无了。如今一边是波光潋滟，洲渚错落，堤桥如带，宛若蓬莱仙境，让游人领略出“湖山曲水重，楼台烟树中”的万顷平湖，一边是湖面变作菜地鱼塘，湖区被吞噬蚕食，到处是一片杂乱的违章建筑。美丽景色殆丧已尽的菱湖，如同城市的痈疽触目地摆在世人面前。两相对衬，反差何其强烈！
“老严”，黄江晋望着抛洒着灵光，在凄柔的夜色中显得疲惫败疚的菱湖，若有所思地说：“都９０年代了，整个惠州处于大发展阶段，我们下角却有点像菱湖那般裹着无奈，从负面难以起步。看来，要把失去的机遇追回来，就不能操正步，得找到能推动下角经济超常规发展的启动点。”
严华彬心里似氤氲夜气的凝重：“眼下办事处说话办事没有权威，银行贷款没有信誉，大气候又是治理整顿银根紧缩，下角更比人家迟走好几步，要像常规那样边筑巢边引凤已经走不通。”
年轻的党委书记心潮中奔涌着不安与躁动，他从中学的物理课讲的杠杆原理，懂得支点的移动可以省力，也可以费力的道理。渐渐地，在他梦幻般追逐的视野里，菱湖满目杂芜遁形而去，斑驳景象朦胧成静美的画图，孕育着使人为之心动的诱惑。
“没有舞台难唱戏，我们何不就在菱湖的废墟上支起改革开放的舞台，唱它一出大戏呢？”
黄江晋丰满的圆脸上那双剑眉舒展了。
来个超常规跳跃
不久，黄江晋向惠州市政府递交了一份请示，要求由下角办事处承领修复菱湖。
他的理由很充分：菱湖在下角地盘内，还湖光山色于人民，为惠州的大城市建设尽心尽责，理所当然是下角办事处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而且由下角办事处来组织施工，最有利于做好湖内菜地的征收工作，统筹解决菜农生活出路，处置湖区违章建筑的拆迁矛盾。须知湖区违章建筑物有２００多起，菜地村民４００余户，征地拆迁以及另划自用地等工作，没有当地政府出面不行啊。
可是，钱呢？
２０多年来，西湖管理部门多次打报告强烈要求修复菱湖，均因修复工程复杂和动迁费用太大，市里一直苦于财政拮据没有同意。黄江晋说：“没有钱难办成事，但不等于不能办事。”他绕开钱字这个“拦路虎”，出人意外地提出“以地复湖”的主张。他谈到，按市有关部门的设计方案，整治恢复后菱湖水面将比原有扩大一倍以上，他要求将菱湖靠近下角中路裁弯取直后的“边角料”，另加江北新城区共划出一大块地皮，给办事处开发，所得费用用于菱湖的整治修建。
以地作价码修复菱湖的动议使主管部门茅塞顿开。请示很快获市长办公会议批准。
黄江晋明白自己其实在冒险。
他同严华彬算了一盘帐：复湖工程加上征地费用需４０００多万，这对债台高筑的办事处有如天文数字！其时１９９０年秋正值国民经济紧缩调整时期，地产市场处于低潮，何况地皮不可能一次性全部批到手，而复湖工程上边只给一年时间。换句话说，以地复湖不可能马上也不能确保转换为４０００多万元的资金收入。一步走错，下角就会雪上加霜，加背一笔再也难以清还的债务。
人们以敬畏而更多是怀疑的目光盯着他，骂他端来了个“马蜂窝”，放着发展经济的实业不抓，穷得响叮当还充大头鬼去干出风头的事。
黄江晋听之任之。他心定笃实，既然要搞超常规的跳跃，取得从负面起步启动经济的主动权，就不可能不如履薄冰般地冒一点风险，下一个没有绝对把握稳操胜券的赌注。
复湖工程上马后，他赶紧抓住市政府批文的权威性，好说歹说向银行贷款２００万元，用以应急支付征地款及青苗补偿。再想贷，银行便哐啷一声把门关死了。这一步他早有所料。随即提出向社会招标，请来招标的３０多个工程队头头，听他宣布“全带资进场”时一下子扭头跑了多半，留下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欲走犹留，一脸焦虑惶惑。
黄江晋心里有了谱。建筑业萧条时期许多工程队揽不到活计，又不得不给施工人员饭吃，花钱养起来还不如带资揽活干，不致坐吃山空。工于心计的黄江晋早就掐算到这步棋。他胜利了。在萧条冷落的建筑市场低潮期，反手打了一个擦边球，为下角创造了一次特殊的发展机遇。
迈步走出泥淖地
正当黄江晋、严华彬担任正副总指挥的“整治恢复菱湖工程指挥部”铁皮屋在湖边搭好，开工庆典的牌楼挂上大红标语之时，五六十名以妇女为主的下角管理区村民列队横旗，呼喊口号，朝市政府上访而去，惊动了正在召开的市长办公会议。
市政府觉得事情非同小可，立即派工作组下去调查。一了解，该发放给菜农的青苗补偿费和生活补助费，办事处一次发到村民手中，征地款则经过党委讨论，决定集中起来办实业，以解决失去土地农民的生活出路。说区村干部捞了额外好处，完全是别有用心人的谣传。“江晋同志”，主管城建工作的副市长庄礼祥紧紧握着办事处党委书记的手激动地说：“你们这么做很有战略眼光，是一心一意在为群众办实事！”当晚，黄江晋、陈树秋、严华彬等办事处负责人深夜赶往下角管理区，同区村干部，同上访群众，促膝谈心。黄江晋斩钉截铁地表态：“谁不按政策办事，吞并和私分征地款，就处理谁！”群众心头豁亮了，原先扬言要拿锄头拆除指挥部的妇女，懊悔自己轻信谣言，自责不已。
春华秋实。在黄江晋和他的同事们的努力下，仅用三个月就基本上完成了复湖工程，搬走了淤泥积石，砌好了环湖石堤，铺设了地下排污管道，垒起了两个湖心岛，使西湖掌故中的“白鹤含书”重现风采，重建的烟霞桥新姿迷人，湖西公园也初露端倪，拆除违章棚屋后的湖区山水相依，旷邈幽深。整个复湖工程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半年多！
工程进展如此神速，市和城区领导不可索解，纷纷到现场察看，翘首称赞为全市城市建设树立了一个高效优质的样板。市规划建设部门见下角办事处新班子特别有战斗力，将环湖路混凝土路面全部追加给他们组织施工。黄江晋“以地复湖”终于如愿以偿，一箭三雕：既为改善惠州投资环境和西湖建设作了奉献，又让上上下下对下角新班子的能力刮目相看，还赢得了对下角来说尺土寸金的１０万平方米地皮的开发权，这都为从负面起步的下角经济的振兴奠定了转机和希望。
黄金路上大跨越
有梦就有追求。
菱湖修复期间，黄江晋走一步看三步，胸中描绘着更加壮美的蓝图。这边工程尚未竣工，他就叫人以高价在沿东江下游闭塞得连小路也难行通的七联管理区狭长坡地上，依次矗立起比四层楼还高的巨幅广告牌：“六湖仔工业区”、“梅湖工业区”、“高亚工业城”。１２公里尽头，古老而透着灵气的东江打了一个大回漩，留下了宽阔的江面和美丽恬静的绿洲，一个小岛就占地３０多万平方米，四周是优质沙滩，与岛相连的江岸则是依山傍水的平缓绿地。黄江晋被这片离市区咫尺天涯的景致看得着了迷，沉思半晌，毅然请人立起一块“泗湄洲度假村”的天蓝色大招牌。
旁人讥他搞空中楼阁。他不笑，搬出马尔顿的名言作答：“具有伟大的梦想，出以坚决的信心，施以努力的奋斗，才有惊人的成就。”
他对大伙说，下角地处城乡结合部，看似劣势，实际上是很大的优势。一边是历史上人文景观荟萃的“苎萝仙子”西湖，一边是保留着原始野趣和自然朴拙、未被污染的东江，这片漏斗型狭长地带以开发旅游业为龙头带动工业和房地产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常言道，要致富，先修路。别看七联管理区现在封闭成被遗忘的角落，一旦修了路，这儿将是价值连城的黄金地带！
大地魂灵的呼唤搅起这位年轻人的周身激情，苍山流水把他的思路推向高远，而明明灭灭的村寨炊烟又把他的感情思维拉在眼前。七联这块古老的红土地确实太贫困了，十几座山峦挡住了村民同外面繁华世界的交往，七个自然村几千人依然生活在自然经济的囿限之中。要按国家标准开路，工程艰险令人望而生畏。然而黄江晋认定要干的事情，是谁也拖不回头的。他断然决定由下角办事处独家兴建这梅湖大道。之所以敢这么干，是因为整治恢复菱湖的举措为他垫了厚底，打了基础，重树了办事处威信，而邓小平同志的视察南方重要谈话，使他信心百倍，决心寻找新的支点，把落后于市区的下角经济应走的几个阶段，缩短成一次性的跳跃。
梅湖大道刚动工，这位成竹在胸、不甘寂寞的实干家，马不停蹄地下香江，上苏杭，进广州，飞新疆，亲自撰文在香港《文汇报》介绍下角的投资环境，跻身于名目繁多的对外经贸洽谈会，西装革履频频出入于高级宾馆酒吧间，老练地同内外客商打着交道。不到半年时间，投资者纷至沓来，被下角虎虎有生气的蕴含巨大潜力的发展前景所倾倒，先后有２８家不乏高新技术实力雄厚的外资企业落户下角，首批引进资金近９亿元。如今，随着梅湖大道四车道路面单边贯通，长藤结瓜式的工业厂房栉比鳞次地拔地而起。仅港商投资过亿元开发的六湖仔工业区，只用了五个月时间便盖好了１２幢标准厂房，今年５月陆续投入使用。高亚工业城被香港兆隆集团接手，首期投资８０００万美元生产高科技的工业产品，年底可部分投产。“泗湄洲度假村”也已“名花有主”，由港商出资２亿港元，正在岛上及江畔林地动工兴建６００套别墅，综合旅游设施和连接泗湄洲岛与南岸的大桥也进入了紧张的施工。为这条黄金之路配套的商业购物中心，也为中信集团欧洲公司所看中，拟投资在两年内快速建成。尤为感奋的是，由于路通带来的效益，香港三湖有限公司与惠州市纺织企业集团联袂兴建的梅湖纺织工业城，也于今年４月签约在七联落户，其生产能力，是目前全国同行业中生产规模最大的项目。
黄金路才只半幅贯通，下角经济发展便实现了震人的历史性大跨越！
丑小鸭变金凤凰
经济工作上轨道后，黄江晋一举还清连本带息的内外债额，他同新任办事处主任严华彬舍得花钱买平安，组建一支近百人的现代化装备的治安大队，还铺筑了上万平方米的街巷及清理卫生死角，花了近１００万元用于老年人事业，出资狠抓造林绿化三落实……原先调离的同志纷纷要求调回来，办事处去年一年接收了３０多个大中专毕业生和５个工程师。因恢复菱湖而失去土地的下角管理区村民，盖起了三幢“综合楼”，办起了１．６万平方米建筑面积的工业区，引进“三来一补”企业及其他实业１３家，年人均分配达１５００元，加上出租土地，年收入在４０００元以上。七联管理区原先“农转非”的村民，纷纷倒戈要求“非转农”，以取得征地款入股办工业区后每年数千元的分红权。
丑小鸭终于变成了金凤凰！
１９９２年入秋的一天，省委书记谢非视察时，对复湖工程进展之快质量之好盛赞不已，随后兴趣盎然地参观了下角街区的绿化美化，听取了黄江晋关于依靠群众办治安的汇报。当省委书记了解到下角两年前还是惠州城区各项工作最为落后的一个办事处，才两度春秋已办起实业４３家，长线投资有如千帆竞发，治安工作、街道建设、计划生育、老龄福利、造林绿化等跃入市区先进行列，他笑逐颜开拍着黄江晋敦实的肩膀说：“好啊，你干得不错，很有闯劲！”
人们说黄江晋到下角办事处上任，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更没有契机。他全然凭着自己谙熟经济工作的才干和卓越的组织能力，硬是从历史与现实的夹缝里搏击出来，善于寻找最省力省钱省时的支点，撬出一个充满活力、生机勃发的新下角，迎着新一轮改革开放大潮滚滚前行。唯其如此，他的事业才更具开拓创新的价值。真正的历史契机，总是赐予那些富于创新精神而又高瞻远瞩的强者。
今年４月，惠州市举办２５６个建设项目剪彩奠基仪式，仅５个月就在“边角料”边建成的下角办事处新办公大楼是其中一项。来自国内外的嘉宾由黄江晋、严华彬陪同登上耸立在菱湖边上用玻璃膜墙装饰一新的五层豪华写字楼。这儿地下设有停车场、健身房、游泳池，楼上有多功能的卡拉ＯＫ厅、阅览室、会议室、图书室、展览厅，气派非凡，极具现代感。大楼面对菱湖、平湖，万顷平涛尽收眼底，仿佛使人觉得不是大楼临湖而立，倒是菱湖、平湖为大楼而兴。这幢被意识超前的黄江晋称之为２１世纪的办公大楼，与髯虬千年的泗洲古塔，在氤氲的湖光山色之间遥遥相对。
江晋意味深长地笑了：“坐在这儿办公，才会有一种巨大的历史跨越感萦绕于脑海，催促自己永不停歇地向前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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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小镇，没了往日的模样
任发
这小镇，愈来愈“新潮”了。街道两旁林立的高大建筑似惊天的叹号，将小镇挤得愈来愈小，房屋愈来愈零落，像年迈老人稀疏的牙齿。楼脚下是逗号般的小商店的点缀，和没有句号的人群的涌动。
生息于小镇的小镇民们，如今不再是小字辈的守卫者。那记忆中的小马路，小平房，小平车……却也使人未能数典忘祖，或是早已做了电视导演的拍摄景致，或是收藏在史志中，成为一段有嚼头的历史。
外乡百工杂技，如同一股潜流渗透到小镇的每个角落，顽强地扎根。市面上，外乡人的嗓门叫得最响，似立体声的悠扬。
这些外乡人，钻了本地人的空子。本地没有的，他们偏偏运来。海白菜，海蜇，海虾……一应的海产，姿情水色，令小镇民们流连忘返，仿佛置身于海的世界，游来游去，由不得手往兜里揣，拿出票子来，买几斤尝尝鲜；本地人不会做的，他们偏偏会做，戒指，耳环，修容……这些原本是小镇民们过去最忌讳的事，如今也巴不得往修容店里钻。小姐们浓妆淡抹后，回到家里倚镜端详，两峰秀色，一月弯眉，及至街头，窈然胜似芳兰。引得效颦者越来越多，外乡人生意也越做越好。如是形成了南北文化的交融，形成小镇人旧有观念的冲击波，本地人吃不得苦的活计，他们偏偏能干：建屋、筑路，掏煤……
许是本地人耐不住寂寞，恍然间悟出自己的价值。于是，纷纷拜客为师，学其声，操其业，模其形，使小镇人也愈来愈精明了。镇上有个被人誉为“四季红”的肉蛋，戴一顶洁白八棱卫生帽，身穿一件印有“个体”字样的白大褂，褂外面罩一件不怕水的皮围裙。肉蛋的妻子颀长身材，水柳细腰，两耳环珮点点耀眼。售货亭内，鸡鸭鱼蛇成了争购者的抢手货，嘈嘈杂杂的买卖喊叫声，间杂鸡鸭的鸣唱声，吵醒了一方世界。
小镇，日渐没了往日的模样。
（作者单位：山西省朔州市朔城区文联）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中国匹克杯精短散文
百尺竿头
李文
一位石家庄人到英国出公差，在伦敦机场突发高烧，昏迷不醒，被送进了英国皇家医院，服了药片，打了点滴，翌日便康复如初。庆幸之余，她把服剩的药片和针剂宝贝般地放进兜内，以便带回国交给医学界的一位朋友化验研究。回国后，朋友看了，开怀大笑，原来她带的英国皇家医院的“神丹妙药”全是位于石家庄的华北制药厂生产的抗生素……而领导这个万人大厂的厂长，便是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陈贤丰。
他是三年前走马上任的。
有一次，我问他：“你心中的明星是谁？”
“布勃卡！”他脱口而出。
“你说谁？”
“布—勃—卡！”他一字一顿地说，然后用非常简洁的语言告诉我，“布勃卡是俄罗斯最有名的撑竿跳高运动员，突破六米大关后，又连续十数次破了他自己创造的世界纪录。每一次似乎已到极限，可每一次他都把极限变为新的起点！”
噢，我想起来了，我看过布勃卡的电视节目，那飞奔的速度、腾跃的英姿和越杆的潇洒，使瞬间变成永恒的魔力，也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
“你说，布勃卡能一破再破世界纪录的秘密在哪？”
“高额奖金刺激的呗！”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他不以为然，摇摇头：“同样高奖金赏给别人为什么做不到而布勃卡做到了？我以为原因有三，一是吃苦精神，二是过人智慧，三是爱国之心。一个人有了这三条，就能产生奇特的力量，创造出令世人瞠目的成绩。”
他的目光里有一种激情在闪灼。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宏图大志，也看到了他上任后的几多艰辛。由于历任厂长精心管理、苦心经营，华药的四十年是一部写满荣誉的光荣史，它几乎拿到了国家对企业设立的所有荣誉，头上戴着金冠银冠，身上披着红袍黄袍。换句话说，它的起点太高，它的潜力似乎已经挖尽。在市场经济激烈竞争的今天，陈贤丰要想在华药这部光荣史册上再增添新的异彩，谈何容易！难怪工人们都为他捏把冷汗，说，“这任厂长不好当。”但是，就像布勃卡那样，陈贤丰既有惊人的吃苦精神，又有惊人的高超智慧。说吃苦，他可以在班组连续现场办公，一两天不吃不睡；论智慧，他有一个“铁算盘”的雅号，生产、经营、管理上的重要数据都装在脑子里，像报表一样，张口就能说出。因此，似乎难以实现的任期目标，他都达到了，每年上缴利税仍以１１％的速度递增，职工人均年收入也相应增加了３０％，工厂也由国家二级企业晋升为一级企业。
我说：“你也是华药的布勃卡！”
他冷静地对我说：“不过，你还忘记了布勃卡手中的那根竿子，对我来说，《企业法》和我厂久经考验的万名职工，便是我手中的‘撑竿’。没有这根‘撑竿’，我们哪能不断跃过新的高度呢？”
（作者单位：河北省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