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3月1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采风录

  欢乐的木兰滚冰节
彭景约
松花江上,木兰县境内。人们正在度过自己独有的民间传统节日——滚冰节。每到正月十五,木兰县人民将庆典般地度过一年里最为欢快而又盛大的节日。人们欣然来到松花江冰面上,紧抱双臂,躺在冰上滚起来。尽管风雪从领口、袖口、裤管直灌进去,令人感到凉丝丝,但据说这一滚便可滚去烦恼和忧愁,这一滚就能滚来幸福与欢乐。
今年的正月十五,是木兰县人民迎来的第三届滚冰节,这也是木兰县人民再次洞开吉祥如意之门。
入夜,一轮圆月挂在了东方的空旷天幕上,人们结队成群,在月光下,涌向松花江。小城的街道窄了,每一条通向江边的路都拥满了人。人们脚跟脚,肩擦肩,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挨。我们一行人在县里同志的陪伴下,双脚终于踏上了冰封的江面。
宽阔的江面上已是篝火簇簇,通亮一片,鞭炮炸响不断,腾空的烟花,交织在夜空,仿佛是无数支彩笔在宽大的黑色画布上画就一幅多彩的水粉画,似银河,似大地,或许是高山,是大川,又都不是,而是人们美好的祝福。
在木兰,迎新春的鞭炮不是在年三十和大年初一燃放,而是在滚冰节放。伴着鞭炮的炸响和礼花的绚丽,人们开始滚冰了。谁要是滚得速度快,距离远,谁就是最幸福的人。于是,年轻人滚,孩子滚,老人滚,男的滚,女的滚,恋人抱在一起滚……
木兰的滚冰已有五六十年的历史。那时,北方的农村吃水大都是使用辘轳把小井,冬季井台上冻了厚厚的冰。最初,一到正月十五的晚上,圆月升到了天空,人们都争先恐后来到井台上滚冰。说这样可以滚去烦恼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不在井台上滚冰了,而是到松花江冰面上,滚冰的目的也变成人们图个吉祥如意的事。直到发展为今天的滚冰节,又赋予了新内容,完全成为一种群众性的娱乐活动了。
今年的滚冰节,盛况空前,木兰县城和附近的几个乡镇的人几乎全出动,把本是宽阔的松花江面挤得窄小了。
当我们踏上归途时,松花江上滚冰人兴趣未减,鞭炮炸响未断,不时又升起一束束礼花,把大地照得通亮通亮。


第8版(副刊)
专栏:

  闲逛古币市场
卢祖品
论规模,水碓文物市场远比不上地坛、月坛、劲松、宣武公园、琉璃厂、海淀黄庄和礼士路等处。陶瓷古玩仅有三四摊,有价值的硬货没几件,陶瓷中好些是批量生产的仿制品。倒是钱币买卖越做越红火。可以说,水碓市场是真正的钱币市场,十五六个摊位,绝大部分经营钱币。
钱币包括纸币和硬币,除了具有充当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的职能,更是一种综合性的印制技术,最能反映各国和地区的风土人情和设计风格,令人赏心悦目。那些失去流通、支付职能的钱币,纯然一种艺术品,欣赏价值很高。所以钱币收集者,多是文化层次较高的公司经理、国家干部,尤其编辑记者、学者专家。他们一枚在手,细细审视、掂量,互相议论,讨价还价,都因为钱币审美功能不可抗拒的魅力。
根据文物法,够上国家规定档次的古钱不能自由出售。因此水碓市场上摆出的多是常见的品种,价值逾千上万的并不多见。我认识几位卖主,他们手头颇有几件可以进入博物馆的珍品,倘非“大款”,无论如何是不敢问津的。
一枚古钱就是一种挑战,考验你的知识和经验。这时候,经验比知识更为重要。经常把玩、接触、揣摸,深入到它最细微的部位,才能把书本知识变成真正的辨别真伪的能力。古钱(包括清末以来的铜元、银元)赝品也真多,不小心看走眼就上当受骗。我好几次买回来对照图谱推敲成色,发现是假的,便就当作交学费,认了。外国硬币一般无此问题:古代、近代的珍稀品难以流到中国地摊,一二十年内铸造的流通货币本身价值并不高,没有作伪的必要。因此收集外国硬币的人日渐增多。
北京钱币市场,“洋货”大致来自外经部、外贸部、外交部信使队、劳工部、海员等等涉外单位人员。水碓一摊主说,他“海陆空并进”,主要是海员,远航归来返抵塘沽,就派专人送来,每礼拜一次,最多半个月。货源充足,使他的小摊总是琳琅满目;谁有欠缺,开个单子,总有一天会给你弄到。有一天,一位部队军官从他那里一下子买了几千元的几十套硬币。如果零敲碎打,十年积攒也未必能达到这个水平。
我跟那摊主聊天,他直言不讳:“北京市内,外币藏品在100种以上的我都认识。人数?200左右吧!最多的是一位中国翻译家协会的老教授,品种达到190多个国家和地区。”
“北京市有比你数量更多品种更全的卖主吗?”
“没有!其他地方,一般地说,都是从我这里批出去的。”


第8版(副刊)
专栏:热点透视

  家庭装修面面观
郑曙旸
搬入新居已有时日,乔迁之喜的欢乐也早已平息。然而楼上楼下敲凿钻磨的装修之声依然不绝于耳。既使闹、烦、躁你也无可奈何,谁不想把自己的家归置得舒适惬意,赏心悦目。家庭装修热,热浪灼人!
对于一个家庭来讲,能够进行居室装修,至少要具备五个条件:其一要有较理想的居室;其二要有较充裕的财源;其三要有室内设计的审美意识;其四要有可供选择的多种装修材料;其五要有施工的能力。遗憾的是真正具备全部条件的并不很多。面对装修热更多的家庭几多欢乐几多愁。
改革开放为老百姓带来了实惠,越来越多的家庭搬进了新居。随着收入的逐年增高,人们的腰包日渐鼓涨。理想的居室,充裕的财源成为今天一部分家庭的现实。然而消费水平的增长,远远高于文化素质的增长,很多家庭的设计审美意识普遍比较薄弱,往往是盲目追求豪华时髦,结果是花了钱而办不好事,别说客人不满意,就连自己也看不上眼。挑选材料不容易,装修施工就更难。专业厂商嫌利小费工不愿干;满街都是的个体从业者质量又不保。自己施工不是没有能力,就是工具不趁手。
尽管如此,家庭装修热并不会就此冷下去。随着经济的发展只会更加升温。这就需要我们的从业者很好地思考一些问题,解决一些问题,真正使家庭装修业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
消费者与生产、设计、施工者是家庭装修业市场的两个方面。从消费者一方来讲,提高文化素质,增强设计审美意识是主要的一点。在目前的情况下,要有设计投资的意识,可以委托有经验的设计人员或厂商根据自己的需要设计适合的装修样式。从生产、设计、施工一方来讲,问题相对就要多一些。专业的室内设计工作者,应将目光投向住宅,深入地调查研究一些问题,按照国情、配合建筑设计出适合于现实生活,舒适实用的居室。实力雄厚的施工单位,不要轻易放过散而广的家庭装修市场,应采取灵活的方式,或以技术咨询,或以技术培训的方法与个体联营。以小而精的施工队组承接任务。当然更需要装修材料生产厂商,开发适合于家庭自己动手的材料类型,尤其是半成品和整体配套的品种。只有各方的通力配合,才能使家庭装修上一个新的台阶。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家庭装修热也多少反映出住宅建筑设计滞后的问题。没有哪个家庭愿意打一场装修的持久战,在很多时候是建筑逼得你不得已而为之。从80年代初到90年代,家用电器飞速普及,给了住宅建筑巨大的冲击。先是厨房里没有电冰箱的位置,接着洗衣机找不到安身之处。然后抽油烟机的出风口又成了问题。接踵而来的还有电话、空调、卫星天线等等。没有一样不与装修发生关系。每装一件就得大动干戈,因为在现有的居室中没有为它们预留位置,于是拆窗、打洞、挂线就在所难免,以至于刚建好没几天的新楼就已千疮百孔。解决这个问题,首先是政策制订者的观念需要转变,住宅的设计需要超前,一幢住宅从设计到建筑再到进住,是一个不短的日子。如果没有前瞻意识,很可能刚建好的楼房就已过时。在同样大的户型面积中,增大厨房、卫生间和起居室已是大势所趋。只做大的户型分隔,而不进行具体厅室的分隔,也许是2000年后住宅楼建筑的最优方式,可喜的是按照小康水平进行设计的住宅已经出现在建筑师的笔下,让我们满怀希望期待明天。
(附图片)


第8版(副刊)
专栏:名人风雅

  年景虽云暮 霞光犹粲然
——老诗人臧克家剪影
刘梦岚
清晨,街灯未熄,残月在天,北京东城的一条小胡同里,已有一位清癯的老人东去西来、往返散步了。空气清新,小巷阒静,老人的心境也格外纯净、舒适。他边散步,边朗声长吟:“彩袖殷勤捧玉盅,当年拚却醉颜红……”抑扬顿挫、深吸长呼,如入无人之境,只觉天地都属于自己了。
这位老人,就是著名诗人臧克家。
臧老今年已88岁高龄,除偶病在床外,一年四季,每天清晨都坚持外出散步、练操40分钟。雨雪天,打着伞也要出去。中午、下午和晚上还要再散一会儿步。
常年坚持锻炼,不吸烟、不喝酒、饮食清淡,再加上顿顿离不开的大葱、大蒜、花生米,这或许是他健康长寿的秘诀;而执著的思想、赤诚的童心、开朗的性格、勤奋的笔耕,该是他精神不老、诗文长青的秘诀吧?
臧老从不去想自己“来日无多”,也不希望别人称他为“老”。一颗诗心跳动了88年,仍是一颗童心!
臧老爱孩子,他有许多小朋友。早上,胡同里的孩子去上幼儿园,见了臧老,老远就喊:“臧爷爷!”臧老口袋里总是带些糖块,分给幼小的孩子。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刚进幼儿园不习惯,一连好几天都哭着要找“爷爷”。有时,臧老还和孩子们一块玩捉迷藏、踢沙包,这时,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孩子。
“每天的工作太多啦,忙不过来!”臧老常发出这样的慨叹。他桌上那本台历的记事栏里,每天都记得满满的,有的地方还划上红道道。
读书、看报、写信、撰文自是每天必做之事。开会、演讲等外出活动几乎一概谢绝了;发愁的是,约稿的,请当顾问的,求写序言、祝辞的,求题字、题匾的太多,来访者几乎每天不断,简直不胜负担。家人虽设法推掉一些,但热心肠的臧老却总是替人家着想:“我辛苦一点,能给人家带来快乐,这也是为人民服务。”有一次,他不顾疲劳,一天竟写了十幅字。
耄耋之年,臧老做事还是那么认真、一丝不苟。前几年曾为一家饭店题字,共写了40幅,让人家挑选。为人题辞,也常绞尽脑汁,力求出新。曾为四川江油市李太白纪念馆题辞:“酒胆海样大,诗才天比高”。用“酒胆”而不用“酒量”,用“天比”而不用“比天”,推敲再三,自不一般。他说:“无论写什么,都要动脑筋,要写出文格、人格、性格、风格、规格,决不能一般化。”一天24小时,他要用脑10—12个小时。他说:脑子越用越灵活。
臧老的床头上,高高地排放着好几摞书籍、报刊。晚上静卧床上,一书在手,纵目凝神,是他一天中最舒心惬意、自得其乐的时刻。《古典文学知识》、《宋词三百首笺注》等书上,都被他用红笔、蓝笔浓密圈点过或画上道道,或注有旁批,那是他用心研读的标记。
最近,臧老又好忙乎了一阵子。在家人的帮助下,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化名人文库》编完了120万字(3卷)的文稿,认真撰写了几千字的序言;接着又连续为几家报纸赶写了文章。为纪念毛泽东诞辰100周年,俄罗斯拟出一本《毛泽东诗词文选》,特请臧老写序;中央文献研究室编的《毛泽东纪念集》也请臧老写了文章;而外省毛主席纪念馆欲请臧老题辞的人,也已不远千里来京,敲开了臧老那小四合院的门……
臧老精神虽好,但毕竟年高体弱,而且患有严重心律不齐、头晕等病,实在不能太累。知臧老者莫过他的夫人郑曼:“别看他来人时精神大,说起来没完,可人家一走,他就躺在床上起不来,连晚饭也不吃了。”心疼而又无奈,谁让臧老是个热心肠呢!
臧老自己在一篇散文中也说过:“我喜欢雨天。落得越大,我越高兴。”因为雨天来访者少,“可以得到悠闲的时间,舒适的心境,毫无顾忌地去从事写作和阅读。”每逢此时,他总是愉快地微吟着古人的名句:“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半日闲。”他待客热诚,但又希望能有“半日闲”,我理解他的这种“矛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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