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1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文学副刊

  “飞地”
刘文新
我的老家桥北位于黄河滩区,距原阳县城30公里,原是一块鞭长莫及的寂寥荒僻之地,后郑州黄河公路大桥修通,107国道纵贯乡境,这里才渐渐地喧闹起来。
在这里挂职锻炼时,我第一次知道“飞地”这个名词儿。那是在乡政府办公室。墙壁上挂有一张“桥北乡土地现状利用图”。地图下边临近黄河水的地方错错落落地画有许多精美的豆腐块块,“马庄飞地”,“尤拐飞地”……飞地,好稀罕的词儿,地能飞起来吗?问在座的诸位,又一时答不出。这时,党委书记周庆民进来,说:“飞地,就是飞沙不毛之地呀。”一句话提醒了我。
十几年前,这里的风沙极大,土地真像插上了翅膀,漫天飞舞,在人的身上脸上无孔不入地描抹,涂画。还听人说冷酷的风如何将麦根拔掉,蹲在沙岗里的小屋一夜之间被狂沙吞噬的故事,就觉这“飞地”一词用得很是真切。
明白了飞地一词的含义,就想再到这含义里去走走,看看。
于是便走,便看,在坐落在黄河滩的那些美丽的村庄里,像条鱼儿。可走来走去,看来看去,咋也寻觅不到当年的影子和故事中的传奇。纳闷儿。问村人,知道什么是飞地吗?说知道。便头前领着去看飞地。是片果园,整理得不赖,拉枝、定型,像一个个好看的盆景。时值冬日,万木萧瑟,果园的景色未免有点单调。我却从那光秃铁硬的枝桠上,看到了满树绿叶,看到了花的恣肆和果实的丰硕……当年的飞地,如今成了刺槐林,成了果园,成了大型现代化养殖场和塑料大棚优质蔬菜种植基地,农民羞涩的囊中不再羞涩,生活开满了芝麻花。当年的飞地,如今长起了丰满的羽毛儿。
然而,桥北真正牵动世人的目光还是近年来的事。去年春天,在中国改革的新的浪潮中,原阳县看中了这块发展经济的风水宝地,不失时机地把桥北列为经济技术开发区。之后,大批客商云集桥北。前来考察投资的韩国、新加坡、港、澳、台等中外客商达600余家。其中有的已经动工和将要兴建。开发区的领导都是一些胸襟开阔的年轻人,睿智聪颖,风度翩翩。为了加大改革的力度和开发的速度,他们还与外商成立了联合招商办公室,并用他们不断增生的灵感的火花,频频勾勒着开发区美丽的明天:中原科技贸易城、秦汉文化城、华侨城、娱乐城、商业城、工业园区……将来的桥北,是一片迷人的海,是一个高科技花园式大都市气派的国际旅游胜地。
这就是桥北的今天,这就是“飞地”的明天。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漫笔

  还需要“背”的精神
王永泉
经济大发展、技术大飞越的时代是否还需要吃苦的精神,回答是肯定的。不唯如此,有时候还要顶得住某些讥笑与不理解,仍然“挖山不止”!冶金部第一勘察局五一六队劳动服务公司的刘全利就是这样一个突出的例子。
一个烂摊子,亏损、无章法,前景不妙,领导上物色人选时,想到了这个挖煤工的儿子、黑不溜秋却虎虎有生气的汉子。他难事重活抢在头里,一辆人蹬三轮车当头闯难关。
全利的“潇洒”不是在歌舞厅里挥金点歌,而是在汗珠落地变铜板中“找乐”。
兴业之初,进货送货多靠肩扛人背,进三角带靠背,进电机靠背。不过,一千瓦的让待业青年背,三千瓦的他自己背,一百多斤的东西,离车站又远,沉甸甸地压在脊梁上,回家让爱人一看,肩背上红一块紫一块的。爱人埋怨他咋不雇车。他还是笑笑说:“创业难哪,一分钱得掰两瓣花。”
就凭这种“背”的精神,跑跑颠颠半年,年底就扭亏为盈。他们早背朝霞晚背夕阳,背出了一个兴兴旺旺的小局面,背出了一个美好的明天。
如今家业大了,但不能因此就可以完全丢掉了“背”的精神;如今有了一点余钱,却不能只有泡在酒吧里才算是会享受。最近在学习《邓小平文选》时,刘全利充满激情地说:“人总是要有一点志气的,这志气就像人的脊梁骨。有了坚硬的脊梁骨,弯腰能负重,直起身子能顶住压力。”


第8版(副刊)
专栏:

  昨夜,下雪了……
王慧骐
昨夜,下雪了。
那六角形的美丽的小精灵,一片一片,一朵一朵,悄没声息地旋转着,而后栖息在远远的山岗和近近的村舍上。
那雪,像是一条乳白的纱巾,覆在江北的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上。不时地有风将朦朦胧胧的白纱巾掀起一角,而后又轻轻地放下来,像是怕扰了谁的梦……
天亮了,古色古香的小镇上,开始有几缕淡青色的炊烟,一圈一圈地升腾弥漫开来;
开始听到鸡的清醒的啼鸣了;
开始有挑着豆腐皮、金针菜、活鲫鱼的老汉和大嫂的叫卖声了;
开始有肉案上刀剔排骨的敲击声了;
窄溜溜的青石板铺就的小街上,丁丁当当地响起了焦急的车铃声和轮胎儿碾过雪路的轧轧声……
哦,小镇,雪后的小镇,缠绕着白纱巾的温柔而丰满的小镇——你像一个羞涩但又不甘深藏闺中的少女,你嗅到了春的气息,听到了春的呼唤,于是,你试图走出去,大大方方地走出去,走向一个对于你还很陌生但却是充满了诱惑力的全新的世界!
昨夜,下雪了。
我躲在小屋里,静静地谛听雪压枝头的声音。我觉得这声音就是一首浑然天成的诗。
这首诗的标题是:《北方》。它诉说着关于北方的一切——
敦厚的裹着羊皮袄的男子汉。
追逐灰狼和黑熊时拉开的枪栓。
野地上升腾起烈性的篝火。
播种机在黑暗与黎明交接的时分发出的粗犷的喧嚣。
桔红色的朝晖亲吻着寒风中呼呼啦啦飘扬的青年突击队的旗帜和一条条被汗淋湿了的赤裸着的臂膀……
在一群奔跑的娃儿手中,高高抛起的透明的纯真。
火苗子一般窜动的滑雪衫太空服,在溜冰场上闪电似地旋转;风筝,千姿百态的风筝,连同北方人的豪爽和洒脱,一道腾上了高远的天空……
我感到,柔柔的雪花正托起我的身子,飞到了北方,让我在那油黑油黑的土地上,丢下了一颗南方的相思豆……


第8版(副刊)
专栏:

王广才,青海省西宁画院副教授。1963年于山东艺术学院毕业后,西上昆仑,专攻国画山水,兼擅花鸟,凡30载。其山水大气淋漓、沉郁雄浑、富于理趣,予人“脊梁之感”。作品散见于多种中外美术杂志,并为中国美术馆等多家馆藏。1989年在日本“中国美术展”中曾获金奖。出版有《王广才画集》。近日,其师国画大师于希宁先生捐画出资为他成功地举办了个展。
(附图片)
河源牧歌(中国画)王广才


第8版(副刊)
专栏:

△诗人韩笑呕心沥血40年创作的长诗《毛泽东颂》,近日由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诗集以毛泽东为主线,反映了从中国共产党诞生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整个战斗历程。(丹妮)
△全套10部的大型文艺家传记系列丛书《中国文艺家传集》第二部,近日已由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全书240余万字,收录了我国现、当代3200名作家、艺术家的生平、成就、创作观和作品的社会反响等内容。(唐孝忠) △由王晋堂撰写的杂文集《打孩子也是一种艺术吗?》近日已由北京华艺出版社出版。 △杨匡满的新著、报告文学集《“遗言”制造者》由中国广播出版社出版。集中记叙了一批风云人物与祖国共风雨的人生经历,描绘了一幅丰富多彩的时代画卷。(楚瑾)
△安徽作家王兴国中篇小说集《爱情变奏曲》,日前由新华出版社出版发行。这些作品描绘了复杂的生活场景,对社会的贪污腐败行为给予了无情的抨击,歌颂了人民的善良美德和忠贞爱情。(孙凤山)
△刘汉太的长篇报告文学《阳光与大地》近日由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该书熔叙事、抒情、哲理于一炉,内涵浩瀚而深沉。(文讯)


第8版(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艺文短波
△中国文联最近召开产业文联工作座谈会,与会者就如何进一步做好行业文联工作,提高职工文化素质,促进文艺更好地为经济建设这个中心服务等问题,交流了经验,并吁请和欢迎作家到生活源泉中去,创作出更多更好、具有时代精神和生活气息的好作品。(干一)
  文艺短波
△由中国《歌曲》编辑部、浙江省声乐学会等单位联合举办的“香菇杯”全国歌坛新秀邀请赛近日在“中国香菇城”浙江庆元举行。来自全国的十余位歌手参加了比赛。(浙闻)


第8版(副刊)
专栏:

静物(油画) 胡禹


第8版(副刊)
专栏:

  孙犁的真诚
韩映山
今年是孙犁从事创作60周年,河北省文联在白洋淀宾馆召开了个纪念会,京、津、保都有同志参加。大家志同道合,畅所欲言。孙犁的老战友路一同志介绍了战争年月他们在冀中一起工作时的情景,说孙犁当时工作很积极,表现很进步,党支部决定培养他成为“先进分子”。后来,上级要调孙犁去冀西工作。冀中的同志有点舍不得他走,但为了工作需要,只好服从调动。行前,党支部决定,正式批准孙犁为中共党员,委托路一跟他谈话。孙犁得知自己就要成为党员,内心却十分不安起来,他红着脸,真诚地说:“再多培养我几年不行吗?我觉得自己还差点火候……”路一微笑着说:“入了党也还可以再培养嘛!”孙犁默默地接受了,肩上如负千斤重担,要求自己更严格了。
他写文章,从不媚俗、迎合时尚;然其作品却能经住时间检验。有时跟客人谈话,也不会顺应话意。一次,我与一位同事去看他,谈到他晚年写的散文,那位同事无意中说有人将他和唐宋八大家媲美。孙犁立刻说:“这是吹捧,我没那么高。”使得那位同事脸上有点讪讪的。
谈到对他的评论,孙犁一向主张要实事求是,“要认真读作品,要仔细弄清作品的时代背景,弄清作者的思想倾向和艺术特点。”孙犁说,“有些好心的同志,要把‘名家’改为‘大家’。‘名家’和‘大家’,有什么不同?真正在文学史上占几行字,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对别人写评论,一直是抱着一颗真诚的心,遵照鲁迅的话:“有好说好,有坏说坏”,从不违心地说些过分褒贬之词。最近,我看到他给一位青年作家的信,一方面夸赞他的行文如“流水飞云”;一方面又委婉地、含蓄地指出:语言还是要追求“纯净”,不要赶时髦。
“艺术与道德并存。”孙犁在给我的《紫苇集》小引中说,“任何时候,正直与诚实都是从事文学工作必须具备的素质。如果谎言能代替艺术,人类就真的不需要艺术了。”他坚持认为:要想写出真善美的文章,作家首先必须具备真善美的素质。而真,又居其中的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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