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11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偏见比无知离真理更远
晓红
中国政府的人权白皮书发表后,世界舆论纷纷作出反应。其中一家西方通讯社评论说,中国谈论人权“是向前跨了一大步”。其理由是:中国过去“断然拒绝谈论人权”。
对于这种片面性的论断,对于这种不顾历史事实的评论,人们只能表示吃惊。
只要多少熟悉一点中国近代史、现代史的都会知道,中国一代又一代革命志士,流血牺牲,前仆后继,为什么?就是为从瓜分中国、割地赔款的狂潮中拯救中国,就是为从饥寒交迫、水深火热中拯救中国人民。
从一定意义上说,我国人民革命,一开始就是为了争取生存权而斗争。譬如:我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纲领是民族、民权、民生。我们在大革命时期的旗帜是“劳工神圣”;我们二七京汉铁路大罢工的口号是:“要自由,要人权”;我们苏区的第一部宪法,就是全面保护劳动人民权利的大宪章;我们在白区的一个出名组织是“民权保障大同盟”;我们青年学生在抗战以后的口号是“反饥饿,反内战,反独裁”;我们的军队叫解放军,我们的地区叫解放区;我们最出名的歌剧叫“白毛女”,它的主题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我们在民主革命结束时,推翻了三座大山;我们在生产资料所有制改造结束时,摆脱了雇佣劳动和资本奴役……这样的单子,还可以继续开下去。
以上是从正面讲的。从反面讲,我们也问心无愧。百余年来,我们是受害者,我们同全世界被压迫民族一起受苦受难。我们没有把炮舰开进别国内河里,把坦克开在人家土地上,用刺刀逼着人家签字画押,今天割人这一块,明天割人那一块。我们没有在人家土地上烧杀淫掠,抢走人家的金银,搬走人家的古物、古籍,堂而皇之地放在自己的博物馆里。我们没有成千万地贩卖黑奴,虐待有色人种,对土著民族实行种族灭绝政策。我们没有根据本国的利益,武装改变别国的政权……中国人有句话:“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因此,我们用不着像西方某些人那样心怀鬼胎,深怕揭出自己的疮疤。
不错,中国公然承认自己在人权问题上仍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恰恰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人权的实现是一个历史过程,不到人类的彻底解放,就有不断完善的必要。西方雇佣劳动制度原封未动,人权问题成堆,想包揽人权的独占权,实在没有资格。如果按照某些心怀叵测,以指斥别人为业者的逻辑,谁承认人权有待改进,谁就是人权问题严重;谁讳疾忌医,谁家的人权就完美无缺。那末,世界上就无真正的是非曲直可言,谁信口雌黄,厚颜反诬,谁就可以自命为人权维护者了。
还是列宁说的对:偏见比无知离真理更远。


第8版(副刊)
专栏:九州风物

  柏乡“花为媒”
何文
提起柏乡“花为媒”,是有一段故事的。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商品经济浪潮冲击着神州每一个角落时,河北省柏乡这个传统的农业县,经商缺少经验,搞工业缺少资金、技术。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引进资金,拓宽信息渠道,增强人们的商品经济意识,振兴柏乡经济?县委书记在思索、在探讨:“承德能避暑,山东能观日出,人家都能利用自然风光邀请能人志士,献计献策,振兴经济,我们何不利用汉牡丹做红娘与科技界、金融界、大中城市的工商界攀亲。”经过深思熟虑,决心唱一出“花为媒”戏。
为了唱好“花为媒”这出戏,县里成立了“文保局”,整修了牡丹园。移来了名花奇草,使牡丹庭院洁净雅致,碑亭花草,相映成趣。
提起汉牡丹,的确不愧是一方名胜。远看绿叶葱茏、红花点点;近看枝高七尺,花大如莲,花瓣多轮、富贵而雍容;同株异花,鲜艳而分明,花开香数里。
更为神奇的是汉牡丹似具有“灵气”。据传公元9至25年间,王莽赶刘秀路过此地,刘秀曾作诗文赞之。仅以此计算牡丹年龄已有1900多岁,但她仍长生不老,而且只在那方圆只有60平方米的地方生长,易地不活。1900多年来,不知有多少花卉专家研究她的生活习性,试图异地栽培,均无成功。日本侵华期间,似有民族气节的汉牡丹数年不开;1945年牡丹花竞相开放,朵朵斗艳,以空前的美貌欢庆抗战胜利。
1976年牡丹亭里开出了三朵大白花。毛泽东、周恩来、朱德三位领袖当年相继逝世。  
这些也许都是巧合,但汉牡丹具有“灵气”的说法不胫而走,神牡丹越传越神。
每当牡丹花盛开的时候,车来人往,川流不息,留下的只是一片赞叹声:奇花、奇花,名不虚传。柏乡人却习以为常,不以为然,更没有人想在牡丹花上做什么文章了。
在改革开放的年代,这个县的县委县政府领导打起了牡丹花的主意。他们从1988年起把每年的五月一日定为“牡丹节”,届时在汉牡丹圣地北郝村举办盛大的赏花物资交流大会。
这个县的县长说:“‘牡丹节’给柏乡带来的效益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要不是举办‘牡丹节’,这些社会名流、科技精英、商贾大亨平时恐怕请都请不来,柏乡的经济步伐也要慢得多。”
更为重要的是,“花为媒”这出戏转变了柏乡人的思想观念,开拓了柏乡人的思维方式,增强了柏乡人的开放意识,使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有形资源是财富,无形的东西、文化、信息、交往、知名度等等同样也是财富。
由此,“汉牡丹”在1900年后的改革开放年代达到了它的极盛期。


第8版(副刊)
专栏:

  山中男孩
李佩芝
有谁轻轻敲窗。翻身站起,月光下,一个小小的影子。探出头去,才看清是秦岭山里的那个男孩。“什么事啊,怎么不睡呢,小辉?”我匆匆披衣出去,清清的月光下,孩子站在花坛边,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山里孩子被请到省城过夏令营,都是第一次进城,不免拘谨。几天活动下来,孩子们才活泼起来。这个小辉,下午从临潼回西安时,和我在车上坐在一起,才和我说话的。此刻,只见他小心地抱着个铁青色秦俑,说是要拿回山里让娘看的,娘辛苦,从没有出过山……“这个泥兵多少钱?”我逗他。“一角。”“一角?不信。”我笑起来,我知道那儿市场上的价。“真的,老师,那卖兵马俑的老伯看见我穿的营服,就问我情况,他说,省城能请你们来做客,咱也不能坏良心,我也是农民,天下农民一家亲,一角钱,优惠给你!”
同孩子聊天,知道他们山区还很穷,一角钱也来之不易。他来往的路费都是爹和他在山上几天采药换来的钱。
“老师,我今天花了一角钱……”,“那没什么不好呀!”我在花坛边坐下,把孩子拉到身边,想不来小家伙心里又转什么念头。“……我还有五元九角钱,留下五元五角回家的车费,我想,我想把剩下的四角钱捐给灾区……”“不,不!”我的心一下热了,我没想到孩子半夜把我叫起来,结结巴巴算了半天帐,竟是为了这个。
“老师,我知道钱太少……我们那儿没电视。要是不参加夏令营,我还不知道有那么多省遭水灾……发山洪挺可怕,什么都会冲光……全国人都捐钱……”我望望孩子的眸子,无语了。“老师你别担心,大家待我们这么好,吃住、参观,什么都不用我们花钱,我不再买什么了……我爹会让我把这四角钱捐给灾区的……我们因为有麦假,暑期比你们晚,那天我考完最后一门功课,已下午五点了,爹和我赶到公路上,太阳都落了,早没了去县城的班车。后来,学校校长、老师、同学,连那山上林场的工人,听到我去夏令营的事,全跑到路上替我们拦车,爹把我送到县委招待所,夜老深了……车没停稳,县里就有人出来迎我,爹都哭了,说我比爹比娘有福。爹在带队辅导员老师的本本上写了一句话:“共产党亲,社会主义好……”
孩子断断续续的话语像月光流进我的心里。这个山野里14岁的男孩,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男孩,心中涌动着那么多的情感!
月光如水。饭店里静下来。我搂着孩子的肩,坐在花坛边,只想听他说话。孩子的话,是我坐在书房中无法想象的。
“可以交给你吗?老师?”男孩突然又问,“可以,当然可以!”孩子转身跑了,像只山林里敏捷的小鹿,留在我手中的,是那被攥紧捏潮了的四角钱。  手中沉甸甸的。望望夜空,心境如同这月光般异样清澈起来,突然发现孩子们的窗口灯光闪烁着,在这静静的月夜里,这群山里的小树又长大了一轮……


第8版(副刊)
专栏:艺文短波

  艺文短波
△林杉的抒情诗集《如梦的节令》近日由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作者用心灵的艺术感受,从不同的生活剖面,抒写了生命的恋歌。其作品深沉浑厚,富于哲理,具有强烈的现代感和历史感。        
   (周欣)
△广东作家潘强恩的长篇小说《浴血青山》最近由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小说描写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粤北贫农子女张虎、铁英兄妹为反抗压迫而走上革命道路的曲折故事,同时塑造了洪峰、李刚等红军指挥员的英雄形象。 (叶珂)
△王德胜撰写的《生命与美的交融——青年审美心理学》一书,已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该书探讨了青年审美心理活动的发生与发展、青年审美愉悦机制、青年审美心理诸因素,以及重建青年审美心理结构和青年审美教育等问题。(文文)
△卢德志的散文集《心香集》最近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此集散文以角度新、语言美、意味隽永而见长;且富于生活哲理,发人深思。
     (董迎)


第8版(副刊)
专栏:

  勒勒车
(土家族)颜家文
被征途的风雪
磨蚀得瘦骨伶仃
仍在无边的草浪里
站成一匹老马
供人们反刍
卸下的牲口
已经远去
带着它的灵魂
咕咕噜噜响在路上


第8版(副刊)
专栏:

  两弦的马头琴
李建华
何必要那么多根弦呢?
杂乱的,永远不会是美好的乐章!
于是,你只需要两根弦,
一条,是激情,
永远弹奏出一个古老民族的豪放;
一条,是深沉,
弹奏的是永无止境的向往!
任你狂奔的马蹄声,
任你深情的浅吟低唱,
都在这两根弦上欢快地蹦呢。
别小看这两根弦的威力,
不信,你轻轻地弹一声,
便能呼唤所有的草原小草,
——齐唱!


第8版(副刊)
专栏:

每逢集(版画) 陈超 王银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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