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90-09-11

1990-09-11新闻联播 文字版

地母

第5版(文学作品)<br/>专栏:<br/><br/>  地母<br/>  韩春旭<br/> 我第一次来到张家口坝上,正是寒冷的2月。我们乘坐的一辆破旧的伏尔加,颠簸起伏着,穿越坟包般的山地。尽管土地是一片陈旧的黄色,尽管展露在外的地质岩层像睡死过去的龟壳,尽管草原那稀疏枯黄的草根,本是扎在汽车轮胎上,但总仿佛扎在我的嗓子眼儿上难受,我的心还是平静的。<br/> 草原上到处是路,司机变得疯狂起来,车开得极猛极快,风从车窗上刷刷掠过。前方只有草和蓝天。突然,草原的风在遥远的地面上变幻成一片无限长的白光,将总也挨不近的荒山全部裹住,白光与蓝光接应,呈现在眼前的竟是草原上竖起的蓝天。我的心即刻兴奋起来,大自然总是默默地给予人类奉献这么多的奇景。我要下车,朋友拦住说:<br/> “等等,到了前面再下。”<br/> 我还以为前面会出现更壮丽的奇景,心中充满期待。然而,不久展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一片寻不到边的黑色沙漠,我也好像是从一片光辉中突然被推入一个黑色的世界里。天、地都是黑的,黑得让人心里立时凝固起来。我急忙问:<br/> “这是哪?”<br/> 朋友根本不看着我,望着窗外曼声地说:<br/> “这是内蒙古的第三大湖泊,安固里淖。”<br/> 我几乎跳起来:<br/> “可是湖呢?湖水呢?!”<br/> “这就是湖,它已经干涸好几年了。”朋友木木地凝视着我,那表情就像眼前这一片干涸的湖底。我不由得打了冷战。<br/> 朋友把车门打开,我不知所措了。风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眼睛顿时迷住了。我僵硬地下了车,居然不知脚应该站在哪儿。这就是有过一片汪洋的灿烂的生存,而今却赤裸出来的真实的筋骨吗?记得我曾在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尽情地梦幻过湖底的美妙。而今,真实地站在这湖底,给予我的却是一种毫不夸张的不寒而栗。仿佛已被淹灭在湖底,窒息得令人喘不上气来。我用冻僵的手抓起一把黑沙,黑沙并没有随风飘荡,任风怎么狂热地掀动,仍然凝结在一起,不散不离,就像粘合了一样。<br/> 这湖底几万年、几万万年锻造出来的黑沙为什么失去了自己的衣衫,为什么失去了成群成群追随嬉戏的水禽伙伴,将自己赤裸着,任风暴去抽打,任太阳去曝晒?我不知道是我的肉体冻僵了,还是我的感觉冻僵了,吃着风,我翻来复去地念叨着一句话:<br/> “它怎么就会没了呢!怎么随随便便就没了呢!”<br/> “面对大自然,我们只懂得征服和索取,滥采,滥伐,放肆逞威,贪婪无度。眼下的情景就是大自然的回报。”朋友有些急躁地回答着,情绪变得更冷静。他不望我,而只仰望着天空,十分严肃地说:“狼群在黑暗的荒原上奔跑的时候,常常对着北极星发出一阵阵的悲鸣。狼的弱肉强食,是机械地服从自然的规律的。唯其如此,这悲鸣,才是富有诗意的。而我们所谓具有智慧的人呢!有时仿佛是面对着北极星不会悲鸣的狼!拥有理性的智者竟践踏着自己的理性!”<br/> 此时,天是灰黄的,暗暗的,混浊而沉滞。风夹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呼啸着,听起来真像一种灵魂在这空旷无边的黑沙群里漂泊、呻吟。难道真正的苍凉就是一无所有吗?!<br/> 我由此联想到,在我们中国辽阔的国土上,黄土高原是最古老的土地。千万年来,我们的祖先在这里生息繁衍。这里的千沟万壑,这里的起伏丘陵,这里的黄浪滔天,无不是大自然内心张扬的果实。我能想象得到,在那苍苍茫茫的远古时期,想必这里草地肥美茂盛,森林郁郁葱葱,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在自由自在地追逐嬉戏。<br/> 然而,现在的黄河呢!从我们先祖先宗开始“坎坎伐檀兮”,伐呀,伐呀,一直伐到无檀可伐的现在。这就是我能感受到的黄河吗!滔滔的黄河水尽管还没失掉自己的本性,仍然往前翻滚,但是它的身躯已被黄沙紧裹,摆动得沉重、黯淡,所过之处常常甩下来一片片凄凉的黄沙滩。<br/> 我记得,有一次我在黄河边上,那天风沙极大,头发里、嘴里都灌进了黄沙,很多人迎着风沙与黄河留影,我没有。望着被黄沙染黄的蓝天,我的眼角滚出了泪水。古代的婆罗门把我们这个星球比作一个人,把森林比作她的头发,大海比作她的汗水,火山比作她的血液。当我真正地感觉到这地球就是我们的母亲,是苍天的文明雨水倾注在大地之母的腹部,然后经过剧烈的阵痛,将万物分娩,使人类育出,我的心中反而充满了无限的惆怅和酸楚。<br/> 我们做儿女的在她身上毁灭了多少根神经,扯掉了多少把黑发,折断了多少根筋骨。望着黄河,我全部感觉到的是母亲胸襟里透出的对儿女那种无可奈何的叹息。我看到的不是黄河,分明是母亲眼里淌出的浑浊的泪水。<br/> 过去无论面对高山,还是面对大海,我都曾这样认为,只有人类才能赋予它们灵魂,否则它们将永远沉睡。现在一想,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颠倒黑白失却理性的幼稚呢?!<br/> 我们人类在自然界中到底处在什么位置?<br/> 人类与宇宙万物之间应该是什么关系?<br/> 人类制服自然和自然制约人类所能进行的范围到底有多大?<br/> 面对大自然的今天,我们难道不应该做些真正的思考吗?!<br/> 宇宙尽管无限,然而养育我们人类的只有一位母亲——地球。<br/> 此刻是我同母亲贴得太近了吗?<br/> 跪在黑河滩上,面对苍天之父,面对大地之母,就连风声我都觉得是阵阵忏悔的悲鸣。<br/> 什么是对母亲的挽救?不再欺凌母亲,这才是我们内心一种真正的激情,真正的醒悟。让我们进入这样一个真正文明的时代吧!<br/> 我梦幻着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人都真诚地爱惜身边每一片树叶,每一滴水珠,每一寸阳光和土地,把我们身边的一切都看成是同我们人类一样具有生命的活物,那时我们人类就不会再有恐惧和孤独,我们会同宇宙万物融合在一起,共存,永生。<br/> 大地母亲,请记取我们真心的呼唤吧!

兵马俑·微笑及其他

第5版(文学作品)<br/>专栏:我们的时代<br/><br/>  兵马俑·微笑及其他<br/> 青铜<br/> 在奇迹的栅栏前<br/> 在黄土拥抱的阵容里<br/> 我没有发现一尊<br/> 刚猛迫人的化身<br/> 或许 八面威风<br/> 出自整体 秩序<br/> 我斗胆 假如<br/> 他们的嘴巴一齐张开<br/> 怒吼同一个声音<br/> 但我意外<br/> 每个将军或士兵<br/> 都轻轻拢着唇 甚至<br/> 绝无雷同的面孔上<br/> 笑意的光斑<br/> 明灭闪烁<br/> 我被震撼 由衷地<br/> 随便哪一位将军或士兵<br/> 眼睛之上 两翼<br/> 翩翩欲飞的微笑<br/> 甚至 含威蓄勇的胡髭下<br/> 也隐蔽一抹<br/> 不易觉察的微笑<br/> 他们久久站着 久久<br/> 朝我微笑 道尽<br/> 千言万语<br/> 隔着两千年的距离<br/> 那微笑神秘而幽默<br/> 似乎人间发生的一切<br/> 早在意料之中<br/> 还有什么<br/> 比黄土更永恒 所以<br/> 他们有理由<br/> 从从容容地<br/> 对我微笑<br/> 即使被埋没了两千年<br/> 即使曾被暴力扭曲 断裂<br/> 即使原始的辉煌的色彩<br/> 全部曝光<br/> 古中国的微笑<br/> 棱角无损<br/> 人 是唯一<br/> 会微笑的动物<br/> 一生不曾微笑过的<br/> 很难算作人<br/> 据说 所谓奴隶<br/> 便不被当作人<br/> 但我敢说 倒毙在<br/> 城墙和陶俑下的<br/> 数十万奴隶 每一位<br/> 微笑的次数 绝不比<br/> 秦始皇少<br/> 一生的辛酸 痛苦<br/> 点点都化作微笑 抽搐着<br/> 奄奄一息 硬是<br/> 把泪水咽下<br/> 留给亲人和伙伴们<br/> 微微一笑<br/> 谭嗣同们 留下<br/> 有刀有笑的诗篇 一丢笔<br/> 引颈于利刃之下<br/> 微笑着 准备用血<br/> 灌溉裂土<br/> 李大钊们瞿秋白们<br/> 更以血作墨 续写<br/> 真理和不屈 情愿<br/> 血枯而死<br/> 死而含笑<br/> 人民万岁——<br/> 用湖南高腔抒情的伟人<br/> 解放了古城楼下<br/> 海洋般的热泪<br/> 随即 他微笑着<br/> 划分了新旧世界<br/> 兵马俑久久站着 久久<br/> 朝我流露千百种<br/> 绝无雷同的微笑<br/> 微笑的艺术 中国人<br/> 岂非最高超<br/> 微笑 也许不过就是<br/> 欣赏 对别人<br/> 或对自己<br/> 我很幸运<br/> 我与他们——<br/> 秦时明月下的骄傲<br/> 能彼此欣赏<br/> 许多人将兵马俑<br/> 缩小身体的比例<br/> 夸耀 出售<br/> 一种常有的心理驱使我<br/> 加入选购的人群<br/> 结果我空手而归<br/> ——在它们中<br/> 在复制的面孔上<br/> 我实在找不到那种<br/> 令我刻骨铭心的微笑<br/> 而那微笑 岂能购买<br/> 但我明白<br/> 在奇迹的栅栏前<br/> 我已经分享了一份<br/> 黄土养育的微笑<br/> 我将感动一生      (作者单位:石家庄市花山文艺出版社)

陕南采金人

第5版(文学作品)<br/>专栏:<br/><br/>  陕南采金人<br/>  李天芳<br/> 自古以来,黄金就是一种象征,一种诱惑,一种价值尺度,在人们心目中占着特殊的位置。这些年,人们愈来愈强烈地表现出对黄金的兴趣和崇拜。那些作为装饰品的金耳环、金戒指、金项练,不仅成为千千万万妇女们的心爱之物,而且受到越来越多的男士们的青睐。人们喜欢用金笔、金表、金丝眼镜;活着收藏金币,死去塑金像;体育比赛的优胜者获金杯;别出心裁地在毛织物里加金线,在丝织品上绣金花……总之,对黄金的痴迷和追求,已到一种狂热的地步!可是有多少人知道,那些闪闪发光、耀人眼目的黄金是如何得来的?<br/> 我在陕南阳平关金矿小小的场部外徘徊,一边是高高静默的大巴山,一边是蜿蜒曲折的嘉陵江。这是一片充满历史陈迹和传说故事的土地。山上的古庙古墓,山腰的石窟石刻,还有那远远望去隐约可见的古栈道。在江滩在水底,人们会不时发现古代金戈铁马中留下的种种遗物残迹。矿工们送我一枚小小的铜箭头,说是三国时诸葛亮军师用过的。我轻轻一笑,不想追究它的真伪,但知道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处处都在提示,此地确实出现过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历史篇章,拥有过无数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但如今,历史远远地离开了它,现代文明也远远地离开了它。<br/> 枣是甜的,产枣的地方多很苦。金是辉煌的,埋藏黄金的地方也是这么的荒凉和寂寞么?<br/> 除了矿部大院那座孤零零的楼房,我看不见别的高楼;除了矿部的汽车,我看不见别的车辆。没有影剧院,没有咖啡馆,没有卡拉OK舞厅,两年前连电视也无法收看。几十里外仅有的那座小镇,是闻名而古老的阳平关,那是铺着青石板的狭长小街,破败的民房你拥我挤地相偎着,它实在是太不景气了。<br/> 可短短的相聚中,我惊奇地发现,在这深深的大巴山中,长长的嘉陵江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黄金开采拚搏着的人们,生活得沉静而自信,充实而快活。<br/> 陕北的山是女人,浑圆、丰满、曲线柔和。陕南的山是男人,伟岸,峭拔,无声无息。<br/> 我们的黄金工人,正是这大山般的男人。清晨,高音喇叭播放的乐曲将他们唤醒,匆匆用过早餐,大卡车径直送他们去江边、去工地、去采金船上。那是怎样的采金船啊,由千百吨钢铁组成的庞然大物,笨重而威严,冷峻而强悍。那条像旧式水车般的挖斗,在隆隆声中探进江底,10米、20米、30米,当它们再一次转出水面时,就满满地装载一斗斗含着金粒的矿砂。矿砂要经过一次次地淘汰,一次次地粗选,一次次地精选,才露出那星星点点的真容。我不禁感到,一枚金戒指,一只金项练所用的金子,该是从多少吨矿砂里提取的呵!在勉县,矿领导将精选过后的金粒给我们看,大约有牙痛粉那样一小包,是全矿工人一月劳动的成果。我们观看时,个个小心翼翼,不敢出大气,也不敢动手碰,唯恐一不留意间把它抛撒在地。它实在来得太不容易了!<br/> 难归难,但自从这一片金三角地带一个又一个的矿场出现之后,汉中大地奉献给国家的黄金便一年胜似一年。1986年2540两,1987年4000两,1988年6000两,每年以90%的速度向前递增——这数字叫我激动又不安,兴奋又愧怍!<br/> 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奉献。<br/> 农民种田,工厂造机器,都是奉献。但采金工则是将他们劳动成品直接送往银行充实国库。国家储备的黄金越多,自然在国际上腰就更直,气就更顺,过惯了穷日子的中国人,比谁都更了解口袋里没钱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们拚着命要往国家的口袋里多放一些硬通货。<br/> 在采金船上我们和一群青工握手,他们的手被铁被沙被风被水磨打得石块般粗砺。我询问他们每月的劳动报酬,答曰38元(外加各种补贴总共70多元)。是不是老资格的工人、技术人员、矿领导情况好些呢?<br/> 在勉县黄金公司我走访过高级工程师、副经理刘企的家。这是一座简易楼房里的单元房,家中一应陈设也简易得不能再简易了,除了电视机几乎没有看见一件像样的家庭装备。刘企夫妇唯一骄傲的财富是三个温柔纯洁的女儿,一个比一个惹人怜爱。这些随父亲辗转矿山、在金矿中生金矿中长的女孩子,如今都已成人,但我没有看见她们身上佩戴任何一件黄金首饰,一星半点也没有。包括即将出嫁快作新娘的大女儿,依然朴素如中学生。我在和她们谈话聊天时,不知怎么忽然联想起普希金笔下那个在荒郊旷野长大的驿站长的女儿,心里涌起一股无可名状的惆怅。<br/> 采掘黄金的人,他们的心灵比纯金更为纯洁,他们才是祖国比黄金更贵重的财富。

在黄河畔……

第5版(文学作品)<br/>专栏:<br/><br/>  在黄河畔……<br/>  卞卡<br/> 小时候在农村,逢夏日流火天,常随人到村寨的绿荫下纳凉,目光射向远处田野,总见一种流动的浪波在田禾间涌浮,颤巍巍轻飘飘的,人说那是地气。地气是什么?怎么形成的?当时没有人能说得清楚。然而我却宁愿让最初的模糊概念留在心底,固执地把那浮动的地气称作大地的脉搏,因而心目中也便有了大地的魂灵!<br/> 我现在正伫立在黄河北岸的大堤上。这是一条苍老而浑厚的土堤,肉色的胶土变得乌黑,长满青草和绿树,如巨龙逶逦东去,阅尽两岸黄河儿女的春秋。当我透过那密匝匝的护堤柳的缝隙,再次看到飘飘忽忽的地气时,大地魂灵的呼唤搅起我周身激情,只觉得是大地溶化了我。我从心里欢呼:我是大地的儿子!<br/> 这大堤据说始建自明朝,为遏止黄河北浸,一代一代人为它加高,加厚,修修补补,让苍老中有新意,黧黑中见褐黄。在它的界定内,黄河从远古流向今日,尽管也有暴虐,但作为中华文明的摇篮,带给炎黄子孙的却不乏灵性与豪放。黄土地上的篝火,村落,田畴,恨与爱,生与死,汇成了不同时代的乐章,超密度的人群在乐章中出演种种喜剧与悲剧,壮歌与怨歌。<br/> 我常思索:黄河的内涵包容着什么?西北风歌曲雄浑苍凉,悲壮中糅进温情,把人们的思想推向高远,又把感情思维拉在眼前。眼前是茫茫无垠的黄土地,黄土地上有着同黄土一样颜色的人的群落。黄河,黄土地,黄色人种,浑然一体,铸成了中华多民族的基调,和谐而又粲然。因而,中国人——这个伟大的字眼,不仅彪炳史册,还要昭示后世,永远轰轰烈烈,永远辉辉煌煌!于是,就在博大精深的黄河里,中华民族的光在闪烁,黄土高坡上的风在吹,炎黄二帝的后裔们,面对皇天后土在默默祈祷……<br/> 其实,在大自然怀抱里,人们无论如何都难摆脱有形的或无形的羁绊。在相当长时间内,黄土地上的人们信奉神明,山神、河神、土地神,主宰着他们的魂灵。不能责怪他们的愚昧,这是历史的、社会的、文化的积淀。他们面朝黄土,年年岁岁忠诚地开拓,忠诚地耕耘,忠诚地奉献,然后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在黄土地上忠诚地繁衍子嗣,一代又一代,万劫不衰。他们感激黄河,感激黄土地,视神明为神圣,含辛茹苦地拚搏着,全然不顾身后的荣荣辱辱,甚至不顾把沉重的历史包袱甩向今天和明天……<br/> 然而黄土地上的圣火是永不熄灭的。不管怎样,历史仍在弹奏着“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乐章。黄河,作为母亲的象征,怀抱婴儿,让甜甜的乳汁流淌,形象安详而动人。那苍黛的黄河大堤呢?当我切切实实地伫立其上时,突出的感觉它已不仅仅是护卫田园的屏障,而是同黄河母亲相偎依的一条正欲腾飞的苍苍茫茫的巨龙!母亲拥抱着滔滔黄河,黄河在涛声中奔流,黄土地上的男人和女人,从百岁长者,到没齿稚子,都枕着黄河的足音,安然而甜蜜地沉入梦中……不管梦是多么恐惧,多么残酷,多么神秘,多么光怪陆离,真正在梦中神游,对庄稼人来说无疑也是一种心灵的慰藉。多少年来,他们都会圆梦,总是逢凶化吉,总是把美妙的夙愿留在梦醒之后。或许正因为这样,清苦中拥有自己的财富,失望中往往有一线光明在眼前若隐若现,使他们不曾失却生的勇气,依然在那里自得自乐,把昨天残破的生活画面抹去,用新的半新的图案,兴致勃勃地组装来日的生活框架。就这样,从磨难中走来的黄河子孙总能在黄河的怀抱中长成铮铮铁汉!我曾思索:何以这样呢?大概与黄河有关。黄河所给予的不正是这种民族的风骨和正气吗?<br/> 我目光所及的那片沃野,为我的所有感慨做了绝好的注释。我脚下的大堤在河南省原阳县境内。我不是不知道那个县的历史,而是不忍心调动笔墨去述说它过去的穷酸相。在我看来,今日的图景是很美丽的。那切切实实展现在望不到边际的田野舞台上的,是大写意式的麦海,稻浪,棉花山;还有数不清的果园,林带;还有众多的新村,新街、新房舍……五光十色,组成了一个金灿灿的新世界。面对这个新世界,只要不是记忆错乱或者失调,谁都会在历史的比较中把自己的情感升华到一个理性的高度。我不知道学问家常说的大写的“人”是何等模样,我倒觉得,一旦主宰了土地,比如我所看到的黄河流经过的黄土地,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敢种敢收敢说敢笑,而且把黄澄澄的稻谷堆得满场满院的人,就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大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