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90-08-21

1990-08-21新闻联播 文字版

“傻大姐”小传

第5版(文学作品)<br/>专栏:金马人物特写征文<br/><br/>  “傻大姐”小传<br/> 毕国昌 曹仁义<br/> 这是80年代最后一个冬天。雪花轻轻拥抱起哈尔滨,一片挨着一片亲吻着房屋、街道和行人。<br/> 傍晚,下了班的客运员朱莲香从哈尔滨火车站出来,匆匆忙忙地朝哈尔滨市一家医院走去,准备去看她生病住院的小儿子长帅。洁白的雪地在她的身后印下一串脚印。这时,她突然发现,前边有一个捂着大肚子的孕妇正在雪中踉踉跄跄朝前走,蜡黄的脸,像是被雪花舔走了血色,十分难看。朱莲香一怔,赶忙迎着那孕妇走去。“大妹子,你是不是要生了?”<br/> “大姐,我……我……”那女人眼噙泪花儿,痛苦、焦躁、凄哀的目光里,闪动着渴望帮助的神情,“我去安徽,咳,早不生,晚不生,这不当不正的在道上,我一个人……”孕妇哽咽住,讲不下去了,簌簌而落的泪水替代了语言。<br/> “走,去医院!”朱莲香立刻搀扶着那孕妇朝铁路医院走去。替她办好了住院手续,并垫付了住院押金,转身出去,从卖茶蛋的老太太那里买回10个没用酱油煮的鸡蛋,塞到孕妇的手上,“吃了,吃了有劲。”话音刚落,她又转身出去,挤上11路公共汽车,赶到十几公里之外的家里,熬上一锅小米粥,用毛巾被包得严严实实,端着它风急火燎跑回医院:“妹子,趁热喝点粥,补补身子吧。”<br/> 那孕妇端起碗,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噼噼啪啪地滚落进还冒着热气的粥里……<br/> 在这以前的一天夜里,朱莲香发现站台上站着一位老大娘,衣衫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颤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树良,你咋还不来呢?”原来,老人是从山东来找六年前在哈市落了户的儿子的。第一次出远门,钱包和地址丢失在火车上了。老人只记得儿子张树良住在一个什么屯。<br/> “走,先到我家去,我替你找儿子。”满脸微笑的朱莲香说着就去拎老大娘的包裹。安排她在车站值班室睡了一夜。<br/> 第二天早晨,下了夜班的朱莲香把老大娘带到十几公里之外的家里。自己用煤棚子改造的小偏屋太小,只有8平方米。她让老人睡床,自己睡在临时搭的一个板铺上。像招待自己家的亲戚一样,换着样给老人调剂伙食。吃完饺子,下馄饨,炖了小鸡,烧鲜鱼……朱莲香利用五天休息时间,在哈尔滨市郊跑了18个屯子,就是找不到张树良。<br/> 第六天,朱莲香跑到公安局户籍处,把全市100多个张树良的卡片,给翻个底朝上,还是没有对上号。她急得吃不好,睡不稳。老大娘看到不沾亲不带故的朱莲香为自己这样热心,太过意不去。她反过来劝朱莲香:“闺女,俺不找儿子啦,回家了。”朱莲香一听急了:“你要这样走了,让我多难过。我没有尽到责任呀!”大娘先是一怔,然后落了泪,说:“闺女,你有什么责任?你没责任。”朱莲香说:“大娘,我的责任就是不让旅客带着困难从我这里离开。”<br/> 这是何其艰难的责任!在这方圆1600多平方公里、400万人口的哈尔滨,找一个陌生的张树良,不是大海捞针吗?可朱莲香坚信自己能找到。因为,这类事她做了好几百件,没有一次让旅客失望而去。这次也不能例外。<br/> 第9天,她把寻找的范围扩大到哈尔滨所辖的县市。终于在阿城市新华屯找到了老大娘的儿子。母子见面,老人老泪纵横,对儿子说:“记住,没有这闺女,你娘一股火上来,怕是就死在路上了。”<br/> 是呀,有人事后对朱莲香说:“你不是缺心眼,是啥?换个人不会揽这闲事。万一,老太太死在你手上呢?”闻听此言,朱莲香半晌才转过向来:“我也没想那么多呀。”<br/> 不错,她确实没想那么多。在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处世哲学的人的眼睛里,朱莲香做的这些都是“傻事”。那么,只有“傻子”才做“傻事”。<br/> 这就是“傻大姐”朱莲香,一个极为普通的客运员,普通的共产党员。可在12年的客运工作岗位上,她不分份内份外,为数以万计的旅客和路人做了许许多多好事。她曾以亲人的名义为25名旅途生命垂危的病人签字动手术,在她的挽救、护理下,上百名重危病旅客恢复健康。她亲自为18名死者送葬料理后事,帮助30多名被拐卖或丢失的儿童重回亲人怀抱。为此,她付出了无数个休息日,垫付了上万元人民币和难以用金钱和时间计算的心血。她得到的是1万多封感谢信,四十几幅匾额和锦旗。<br/> 对此,朱莲香说:这就是我的荣誉和财富,我满足了。<br/>      (作者单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年轻的思绪

第5版(文学作品)<br/>专栏:<br/><br/>  年轻的思绪<br/> 汪国真<br/> 独白<br/> 别以为我性格开朗<br/> 我也有许多忧伤<br/> 也有许多失眠的日子<br/> 吞噬着我<br/> 生命从来不是只有辉煌<br/> 只是我喜欢笑<br/> 喜欢空气新鲜又明亮<br/> 我愿意像茶<br/> 把苦涩留在心里<br/> 散发出来的都是清香<br/>     这不是我的过错<br/> 这不是我的过错<br/> 是你 使我无法<br/> 保持沉默<br/> 纵使表白后<br/> 方知是一场误会<br/> 我也宁愿发生一些什么<br/> 不是不会品味沉默<br/> 不是一时耐不住寂寞<br/> 只因为对我来说<br/> ——你是春光<br/> 我的心是含苞欲放的花朵<br/>     海岸<br/> 你总是和很多<br/> 最美丽的向往连在一起<br/> 连在一起<br/> 就像白天的我们<br/> 和梦中的自己<br/> 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绮丽<br/> 在一个旭日喷薄的清晨<br/> 徜徉在微风吹拂的沙滩<br/> 倾听海洋蔚蓝色的呼吸<br/> 面对大海<br/> 面对无数流逝了的世纪<br/> 不知不觉 心的四周<br/> 轰然坍塌了<br/> 忧郁垒砌成的墙壁

大别山深处

第5版(文学作品)<br/>专栏:<br/><br/>  大别山深处<br/> 凌行正<br/> 来到大别山腹地的新县山区,见到每一户农民盖新房,宅基旁总竖着一根杆子,杆顶上悬挂着一块红布,在翠谷浓荫间飘飘扬扬,非常耀眼。我好奇地问:这是当地的习俗吗?答道:是的,但也表示大别山红旗不倒哩!<br/> “大别山红旗不倒”,这在革命战争年代是用鲜血和生命证明了的。仅就新县而言,这里是鄂豫皖苏区首府和鄂豫皖中央分局所在地,是红一军、红二十五军、红二十八军等工农红军的摇篮,是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到达的纵深地带;这里,在20多年间有35000多人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到新县,人们都会告诉你,电影《五更寒》就是描绘这里的人民,在极端的艰难困苦中,坚持革命斗争的事迹的。<br/> 然而,岁月在匆匆流逝,硝烟也早已散去,人们谈论的话题也在悄悄转移。于是,传来了老革命根据地依然贫困的信息。山高路远,交通闭塞,这些昔日开展游击战争的有利条件,变成了今日发展经济的桎梏。人们在关心着老区的建设,党和国家在支援着老区的建设。但我想知道的,却是今日老区人民的心态究竟如何呢?那鲜血浸红的土地,难道开掘不出新的矿藏吗?因此,当我又听到“大别山红旗不倒”,心里轰然一震,似乎一下子触到了当今老区人民的心弦。回想这些天在新县山区的所见所闻,眼前的确闪动着一面不倒的红旗……<br/> 桂竹婆娑<br/> 在邱家店村的村头山坡上,我们走进一间类似连队俱乐部的房子。房子正面墙上挂着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的画像,四周摆着报刊、图书,贴着红红绿绿的各种图表。这种场所,在今天的农村里似不多见,难道是村的办公室?<br/> 一位身穿白布衫、黑布裤的老农民,操着一口浓重的鄂豫边区的口音(被北方人称为“蛮子”的口音),向我们介绍说,这是村的党员活动室。这个山村党支部有26名党员,60岁以上的还有9人。别看他们年纪大,每人每年要为群众办5件好事。老党员邱德作68岁了,是五保户,还能为群众干些什么呢?他就在农忙时帮村里人放牛,不收分文。计划生育工作,党员要包户,年轻党员一人包7户,年老党员一人包两户。有个老党员包了自己两个儿媳妇的计划生育。他对儿媳说:“二毛!”“么事?”“你两个归我包了。”“爹,莫担心,我们登记去就是了。”<br/> 给我们介绍情况的这位老农,是支部书记邱德纯。他也64岁了,还有点偏瘫,但因他模范作用好,抓生产有一套,大家还是选他。他说,脱贫致富,好几年前就放在支部日程上了。老区可以穷一时,不能穷一代。我们一是发展集体经济,二是发展个体经济。我们搞了五小企业12项,榨油呵,木材加工呵,建筑材料呵,一年收入5万元。我们用3万元为群众办福利,像全民用电;修灌溉渠道,能灌700多亩;翻修25间教室,给教师们发奖金;天灾人祸,到县里住医院的给50元,死一口人给30元,群众感到了党的温暖。我们还拿出1000元买了20万株杉树苗,分给大家栽种,10年后就值200多万元了……讲到这里,邱德纯站起来说,走,到村里看看。<br/> 村子里,土坯茅草房见不到了,换成一栋栋红砖青瓦的新房。荷塘边的场院上正在收打麦子,狗吠鸡鸣,一片忙碌;油坊正在榨油,飘来一股股油香。我们走进路右首的一家,见正堂上一幅年画的两旁,贴着对联:新春如意人寿家昌,盛世升平幸福绵长。桌子上放着电视机、录音机,旁边还立着一台电扇。这家主人叫邱德久,6口人,承包6斗田(合4亩2分),每年收一二吨杂交水稻,另外搞建筑收入1万多元。我们又来到照相个体户邱文澜家里,三间房有两间布置成了摄影室,风景画、美人彩照贴了满墙。邱文澜不在家,他爱人抱着小孩接待我们,她颇得意地说,她丈夫是全国个体劳协的会员,他的摄影作品获地区“光彩杯”奖第一名。我问:每月收入多少?她答:千把块吧!<br/> 走出村子,沿着村外的晏家河河滩,钻进了一大片竹林。顿时觉得天是绿的,地是绿的,空气也是绿的。竹雀在不远处飞着,叫着。乡党委书记黄成奇告诉我们,这片竹园有100多亩,全部栽的是桂竹,也叫五月季竹、麦黄竹,每年可卖17000多元。再把竹子加工成各种器具,收入更可观。我在一杆嫩绿的新竹前站住了,久久凝望着那从深深的土壤中节节拔高的枝干……<br/> 杉木葱茏<br/> 吉普车在大山脊上颠簸爬行。爬上一个陡坡又一个陡坡,拐了一个急弯又一个急弯,坑坑洼洼,曲曲折折,严格地说这不能算是公路。但我们终于爬上了大山顶,到了陡山河乡武战岭林场的场部。<br/> 虽说在山顶,但满山都是郁郁葱葱的杉树林,加之下着蒙蒙细雨,场部房子里显得潮湿阴暗。有人拉电灯,但是停电。场长曾庆发说,咱们先到山上转转吧,外边还亮堂些。<br/> 刚才在车里,视线不广;现在走出来一看,呀,满山遍野尽是杉树,茫茫苍苍,遮天蔽日。我不禁惊呼一句:钻进原始森林了吧?!曾庆发说,这可全是人工林呵,一棵一棵都是我们栽的。他指指一排排参天大树的根部,可明显看到梯田一样一层层一行行的土垄,全是人工痕迹。曾庆发谈起林场的春秋来:<br/> 十多年前,这一带的山头还是光秃秃的。当时的老场长寇绍周带领30多个能吃苦的年轻人,上山造林。他们头年整地,二年栽苗,住在山上,吃在山上,老场长最后也死在山上。一共造了3900多亩山林,种树100多万株,除了水杉、枫杨之外,主要是杉木,有3100多亩。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大家的劲头更足了,成立了林业科技组,办绿色企业,开绿色银行。提出“要想富,多种树;要脱贫,多造林”的口号。林场每年要间伐、砍伐600亩,栽种600亩,从1985年以来,已经收入110多万元了……听着他的介绍,我们对这位年轻场长感到兴趣,问起他个人的身世来。原来他才33岁,烈士的后代。他太爷曾广科,是一个区的苏维埃主席,1930年牺牲了。曾庆发十几岁就跟随老场长寇绍周上山造林,风里来,雨里去,挖沟垄,栽树苗,学了一手好功夫。但他并不满足,先后拜河南农学院杨有乾教授、中国科学院亚林所赵军年教授为师,和他们通信,向他们索取科技资料,逐步成了林业土专家。他被评为全国新长征突击手,老场长介绍他入了党,老场长去世后他接了班。1989年,林场被林业部评为全国先进乡村林场……<br/> 沿着林间小路,我们穿过一片又一片杉林,微风习习,鸟鸣啁啁。猛抬头,一座石碑立在面前。碑正面刻着:寇绍周同志纪念碑。<br/> 我们在碑前肃立。曾庆发满怀深情地说,老场长是为林场累死的。那天白天,他领着我们在山上干了一天活,晚上回来他还亲自给大家烧洗澡水。第二天早上没见他起床,喊也不应,推门一看,已经不行了……这块碑,是全林场的人给他立的。<br/> 离开武战岭林场,又走了一段更崎岖更险恶的山路,来到了八角寨林场。只见整座整座的大山,从山脚到山顶,被一道道绿色线条环绕着,像木刻刀雕刻的一般。是茶园?是梯田?走近一看,都不是,而是一株株嫩绿的杉树苗,其间间种着花生、黄豆。我们明白了,刚才看到的武战岭的今天,就是这里的明天啊!老区人民大约悟出来了:优势在山,希望在山,潜力在山。温饱靠田地,致富靠林场。一手抓千斤亩,一手抓万宝山。<br/> “红田”碧翠<br/> 悠悠倒淌河水从村前静静流过,青青鲶鱼山在村后蜿蜒起伏,葱绿的秧田围绕村庄,这就是红二十五军创始人之一的吴焕先同志出生地——箭场河乡四角曹门村。<br/> 我们满怀敬意跨进门来,见堂屋正中摆着吴焕先同志遗像,两旁是领导人的题词条幅。吴焕先同志的侄媳妇肖荣华迎出来接待我们。她看上去有50多岁,普普通通的农妇。她告诉我们,吴焕先同志的父亲、大哥、大嫂、二哥、小弟均被敌人残杀,住房也早被地主恶霸以火焚之,现在这房子,是解放后照原样复制的。我们问起她现在的生活情况,她说,一家人都在种田,日子勉强过得去。她叹息一声说,我叔要不牺牲就好了……说着说着,难过地流下泪来。<br/> 从吴焕先故居出来,走不多远,来到一片秧田的旁边,在茵茵芳草地上,一株粗大的乌柏树下,矗立着一块碑,上刻“三百烈士英勇就义纪念碑”。这是1927年黄麻起义失败后,敌人屠杀革命人民的刑场,这片黄泥水田变成了“红田”!<br/> 看着“红田”里茂茂盛盛的秧禾,看着不远处簇簇的茶园,我心情很不平静。陪同我们的县负责同志大约看出了我的心思,走到我身边,沉沉地说:新县人民,对革命贡献太大了。这地方,的的确确是烈士鲜血浸红的。我们在县里乡里工作,常常在夜里,在刮风下雨的时候,好像能听见烈士们牺牲前的呼喊,这时候我们就感到心惊肉跳,不禁自问,我们没有背叛他们吧?我们今天的工作是他们昨天的希望和理想吧?他们过去利用大别山开展革命武装斗争,我们今天就不能利用大别山来发展经济吗?……这个县,人均只有7分耕地,7亩山场。我们一手抓“七分田”,解决全县30万人口吃饭问题,一手抓“七亩山”,脱贫致富。这些年我们摸出点路子了,发展以杉木为主的用材林,以板栗、油茶为主的经济林,以茶叶为主的多种经营,开展乡、村、组、联户、个体5级办林场,现在,5级林场已有1300多个,营林面积达27万多亩……<br/> 这时晚霞似火,茶园那边,采茶姑娘的歌声随风飘来;“红田”旁边,列宁小学校的学生们举着少先队旗欢乐地走过……<br/> 呵,“大别山红旗不倒”——它在今天似乎又增添了新的含意……<br/> 1990年夏,于新县烈士纪念馆旁

生死界碑前

第5版(文学作品)<br/>专栏:<br/><br/>  生死界碑前<br/> 陈梅 四长<br/> 1990年元月6日,西安天阴多云。<br/> 上午8点钟,一辆手术车被推进陕西省人民医院手术室,车上躺着的病人是全国劳动模范、农业科学家李立科。<br/> 焦急地守候在手术室外的,有他的妻子儿女,有他所在单位陕西农科院的院党委书记和院长。<br/> 将要进行的是上颌窦癌的切除。肿瘤部位在敏感的面部三角区,手术难度很大。省医院和四医大为此派出了最好的医生。<br/> 徐山林、林季周、王双锡等几位副省长,十分关心这次手术,他们和医生一起商量手术方案,一再地叮嘱医生:要想尽一切办法,挽救这位每年给国家拿回四五个亿的农业科学家。<br/> 当年李立科蹲点住过13年的武功县皇中大队,一村人为他的病寝食不安。他的房东大娘专意邀了村里七八个老婆婆,坐上手扶拖拉机到25公里外的老武功庙会去为他抽签算卦。这当然是荒唐的,但当抽了一个上上签,卜他遇难化吉时,虔诚的老婆婆们竟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br/> 医院通知元月6日要动手术。元月2日,甘井乡的父老乡亲特意包了辆大轿车,连坐带站,满匝匝挤了80多人,专程到西安来看李立科。除了鸡蛋、核桃、小米等吃食外,乡亲们还给病中的李立科送了一块匾,上写:“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br/> 妻子耿凤玲——一个年过半百的身材胖实的家庭妇女,此刻呆呆地守在手术室门口,一分一秒地看着手表,她觉得时间过得好沉重,好沉重。<br/> 她陷入了一段段过去生活的回忆——<br/> 9年前,立科一个人到甘井去。那时的甘井,全乡小麦平均亩产只有48.5公斤,一个日工值只有3角钱。老百姓吃没吃的,用没用的。年节走亲戚,换不上一件新衣裳,给人送的“礼馍”,还是那种包个白面薄皮儿的玉米面窝窝。<br/> 看见老百姓穷成这样,他真动了感情,回家来抹泪不止。为了集中心思帮助农民致富,他说服妻子儿女,全家落户甘井乡,并于1984年弃官为民,辞去陕西省农科院副院长的职务。<br/> 参加工作32年,他在农村蹲点28年。过去,他总是工作、工作,仿佛没感到妻子儿女的存在。如今,当站在生死界碑前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一生最对不住的是妻子。结婚多少年来,他没陪她看过一次电影,没逛过一次公园。他留给妻子的,是2000元的债务。<br/> 她知道,他实在不想死。今年种的6亩小麦试验田,亩产有望突破400公斤,他想亲眼看到那收获的日子。如果那时他真的死了,他请求将他埋在他的试验田里,上立一块碑,写上:“这块地产过400公斤”……<br/> 耿凤玲思绪如麻,农科院的两位领导也心潮难平。在焦急的等待中,他们的话题一直离不开李立科,他们反反复复地回顾、议论着李立科这些年来的勇敢探索和卓著成绩,仿佛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越发掂出了李立科的价值,越发感到此人的不可失去。<br/> 多少年来,人们对渭北旱塬粮食低产原因的定论是:干旱“缺水”。按照这一思路,战天斗地的人们搞过打井会战,搞过抽黄(河水)上塬的宏伟工程。结果搞了多年,花了几个亿,所实现的灌溉面积还不及全区耕地的1/20。<br/> 面对“就水抓水”的苦苦挣扎,李立科不为“定论”所束缚。1982年夏收后,他注意对不同产量的麦田土壤水分进行测定,结果发现,施肥多、亩产高的自留地,对土壤深层的水分利用率高;而低产田块土壤深层的水分几乎未被利用,每亩贮水量尚有40多立方米。他由此得出结论:渭北旱塬小麦低产的原因,固然有自然降水少的因素,但眼前主要是土壤瘠薄,不能充分利用土壤深层的水分。<br/> 为此,他于次年又进行了不同肥料对小麦根系生长影响的对比试验,完成了他的以磷促根调水的旱塬小麦栽培技术。这一技术的应用,使甘井乡的小麦平均亩产比原来净增140多公斤。全乡1989年给国家提供的商品粮,由他蹲点前的23万公斤增加到170万公斤。原来被称为合阳县的“西伯利亚”的甘井乡,现在户存万斤粮的农家比比皆是。至于这一技术给整个渭北旱塬带来的经济效益,那就要以亿来计算了……<br/> 下午两点钟,焦急守候的人们终于出了一口长气。李立科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手术进行了6个小时,做得非常成功。<br/> 他觉得自己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仿佛走了一生的路程。走到生死界碑前,他记起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又走了回来。<br/> 他朦朦胧胧回到了甘井,回到了他的试验田,又见到了朝夕相处的父老乡亲……<br/>             (作者单位:陕西《当代青年》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