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7月24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幸存者
管桦
今年5月,我和我的爱人李婉,穿过荡漾着绿色波浪的麦田,访问了丰南县胥各庄镇党委书记唐惠民,一个唐山大地震中的幸存者。因为去年秋后,丰南县委书记王士义向我们介绍穷县变富县时,特别谈到了他。
“那时,我是一个村的支部书记。人们把我从倒塌墙壁的瓦砾堆里扒出来,送到大连医院。医生说我的胯骨砸裂,残废了。”唐惠民平静地说。看不出当时他感到的悲痛,倒让人体验到了蔑视无情命运的坚毅!“我不服气!”他说,“我拄着双拐回到家乡,便在床上伸缩两腿,锻炼走路、骑车。右腿不能后伸,便骑那从前边迈腿的女车。”
他穿一身蓝布裤褂,有着晒黑的脸。鬓发有些花白。不大的眼睛是明亮的。说话时常常发出淳厚的笑声。
当他可以蹬着女式自行车,在街上自由往来的时候,改革开放开始了。唐惠民如同雷雨响应奔云的呼唤,来到丰南县胥各庄镇,被任命为镇党委书记。
“胥各庄镇原来就穷。一个人才半亩地,人均收入120元,吃国家补贴,非发展乡镇企业不可。可是一无钱财,二无人才。我选中的人,全镇都目瞪口呆了。因为他是一个劳改犯!”他说着,注意到我和我的爱人同时惊讶地竖起眉毛,便嘿嘿地笑了。“这人名叫董继岐。我到公安局看过档案,出身贫寒,为大队搞副业。那时极左,说他走资本主义道路,关了5年。最后法院定为无罪释放。可是也没人要。我找他说:改革开放啦!施展施展你的本事吧!他哭了,他提出先办一个轧钢厂,需要29万元。可是全镇只有两万元资金。我骑车到附近各村去借款。轧钢厂办起来了。董继岐当了副厂长。头一年营利30万元。接着我找了一个25岁的会计刘建立,那是个人才,又送河北财经学院学了一年,我派他把分散的小水泥作坊集中建立一个大型水泥厂。他当厂长。我派了一个有经验的党支部书记给他掌舵。当年营利250万元。接着是搞搪瓷厂、矿泉啤酒厂、猪鬃厂。安排了全县近一万名待业青年。工业产值2.8亿元。每年上交国家税金1000多万元。人均收入800多元,胥各庄镇富起来啦!”他又习惯地发出了得意的粗犷的笑声。
此时,镇党委秘书来到我面前,眉飞色舞地夸耀说:“唐书记一开始就宣布:搞社会主义就是要共同富裕,集体大树不能砍!”
“我见多数地方把企业承包给个人的时候,我想我们胥各庄镇能不能保留一个集体的典型。”唐惠民兴奋地接着说:“不能忘记邓小平同志提出的四个坚持呀!按比例规定,分70万超额奖也合法。我们五个党委委员,一年每人就可拿到7万元。我找到钢厂厂长张继国。说“我们是党的干部,年终奖金拿多了,群众会有逆反心理。结果他带头只拿1000元。其他厂长有拿800元的,700元的,600元的。”
李婉插话说:“乡镇企业要支援农业呀!”
“县委把两个穷乡划给了我们。投资30万元买挖掘机。林、渠、路、电,一齐上。头一年就开了1000多亩下洼荒地,亩产800斤水稻。发挥了集体优越性。”
刚坐下去的秘书又站起来,打断唐书记的话,“一开始唐书记就宣布了三条决策。”他扳动着手指:“一,集体农机具及所有固定资产一律不分。二,集体企业不承包给个人。三,实行土地专业承包!”
我兴奋得几乎喊叫起来:“你们证明了社会主义能使全民富起来!”
“富了,家业大了。”唐书记打断我的话,同时现出严肃的面色。“手上有了人权、财权、物权,稍不注意就出大事,有人找我说: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发大财。我只要批个几万吨钢材的条子,口袋里就装个10万8万的。因为这,我得罪了许多好朋友,我们不能自觉的犯错误!”他发出暗哑而浑厚的笑声。
我立刻想到他的那些因遭到拒绝而交情决裂的朋友,怎样红着脸迅速走出他的房门的情景。同时我感到他那摇撼着人们心灵的廉洁,也在摇撼着我的心灵。在我片刻沉思中,我的爱人正在请他讲述他三次骑车几乎丧命的故事。
“一次是因为过度劳累,昏倒在工地上,送到医院,医生说胆囊炎复发,要我住院治疗。我说:火都上房了,我能躺着吗?一把扯下吊针的针头,下床就走了;一次是冒着大雪下乡,自行车滑倒,胯骨又裂了;一次是抗旱时,突然来了暴风雨。我怕工地上的电机出事,便骑着自行车,顶着狂风奔向工地,头上雷鸣火闪,脚下一片汪洋,暴雨翻江倒海般往下灌,睁不开眼,一下子跌进沟里,胯骨又一次裂开。养伤期间,我只好在家里召开党委会,听各厂各村的干部汇报。”
他的性格,使人想到那猛烈地冲击着风暴的雷雨。
“您可以坐车嘛,”李婉说:“又不是没有小汽车。”
“县委也老是叫我坐车,可我觉着人们走来走去的,看着不好,”他的语气充满对自己警告性的严肃。
他就是这么把自己放在最低微也是最广阔的地位上。这使我想起一位诗人说的:“当我们最谦卑的时候,便是近于伟大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实和未来都属于这样的战斗者……
        (作者单位:中国作家协会北京分会)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金马”人物特写征文

  油田“雪雕”
杨秀霞
天气预报说:气温继续偏低,达到零下40度,而且还有大雪。这是大庆少见的高寒。为了完成实习作业,星期一我起了一个大早,把第一次采访的脚印留在了雪地上。
小时候就听说:“三老四严”经验是大庆采油一厂三矿最先创造的,我很羡慕那儿。后来在省干部学院新闻系读书,我就想去那里采访采访。按照课本上“采访前的调查准备”的要求,查阅了有关报纸资料,得知现在这个矿的第九任矿长,名叫贾宝森,在改革方兴的1984年,上任不久就拿出“十点、一岗、三条线”的改革方案,后来又深化发展为“奖金单井计价,岗位风险工资”,获得大庆重大革新项目奖。
我记下了这些资料,真想马上见到这位矿长。一个星期天晚上,我跑到中学同学林一明的家,因为他就在三矿工作。这也算采访前打打“外围”摸摸情况吧。林一明说,晚上矿里有游艺活动,他刚刚跟矿长打完台球,矿长又拿了个全胜。
“你是不是故意输给你们矿长呀?”我跟他开玩笑。“才不是。我们三四个台坛高手,轮番对他轰炸,他呀,玩起来也特认真,就跟干工作一样,不争第一不罢休。”“是吗!这么说他很厉害了?”“那当然。有一次我们队一个工人不养老父亲的事儿让他知道了,他特意到队里把那个工人一顿狠训。”“噢!他管得倒挺宽”。“那次训完那个工人之后,他自己还流泪呢!”
那晚回来的路上,我想,这个贾矿长倒是个很有性格的人。
我抖掉满身霜雪,兴冲冲登上四楼,去敲矿长办公室的门。小声,大声,全无反应。隔壁办公室的门却开了,一个估计是秘书的人问:“找矿长?”“是的。”“上井了。”“井上有事故?”那人一愣,马上嘴角又微笑了一下,重新打量我一番,便说:“事故?难道一定要出事故才上井吗?”我一时语塞。
下午,我又赶到三矿。人说贾宝森正在会议室里开会。
透过会议室玻璃窗,看见一位中年人站在讲台上,宽宽黑黑的眉毛紧皱,声音宏亮且宽厚:“为什么当前一些采油工不安心,宁可不要一线生产的高奖金,也愿意到那些挣钱不多的后勤单位去?因为一线太艰苦。我们应当想着改变我们工人的劳动环境。如果能在油水井上搞一种自动装置,值班房计量间里工人上班一按电钮,就知道每口井的生产状况,不就省得每天在大草原上跑啦!”
他这个主意挺新鲜,我的妹妹就在新区当采油工,烈日狂风大雨暴雪,让她原来白嫩的脸都变得又黑又粗糙了。
“还有,能不能研究出一种烧天然气的小车,工人巡井把小车一开,那多神气!”
会议室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或许是为辉煌远景而高兴。
“下一步我们可以张榜招标,矿里厂里有能人就请他们来研究设计,不行,就到市里省里甚至全国去找,花上这钱不亏,油井管理从此就不再是‘小米加步枪’了。”
哎呀!他这个人胆子真大,心也真实,说干还就想干起来呢。
“你又来找矿长?”我回头一看,是上午那个年轻的秘书。我点点头。那人说:“请上楼等吧,会还得开一阵,他正在讲话。”
我有点儿犹豫,他又说:“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信息。”我便挺高兴地跟他去了。
秘书办公室里摆满了图纸表格,他对我说:“这都是矿长画的,”他又打开卷柜,拿出一个档案袋,“五不冻井口的资料。”
“什么叫五不冻井口?”
“你知道一到冬天,井上的工人要打碎多少暖水瓶?要烫伤烧伤多少次手脚吗?像今天这样零下40度的高寒,要在前两年,工人们就得一桶一桶一瓶一瓶地用开水浇井口、烫管线。”
“石油从地底深处冒出来,不是滚烫滚烫的吗?井口怎么会冻呢?”
“现在咱们油田已经开发30年了,过去的自喷井大都改为抽油机井。那些铁骆驼一只一只仰脖摇头露天放牧,井口上有五个部位最容易冻,一冻取资料就不准了。”
“所以工人们就得冰天雪地抬开水,真不容易。”我感慨。
“是啊,采油工最难过的是冬天。我们矿长说:不把这个问题解决还当什么矿长?他组织矿里的工程师、技术员一快干,还亲手画图设计。现在全矿387口油井都安上了五不冻装置,现在他又设计注水井的防冻装置呢。”
当我再到会议室,人们已经散去,听说矿长又上井了。
我沿着一条小路,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朝井场走去。这是石油人用青春和年华踏出的小路,它连着一口口浅唱低吟的油井,也连着采油工和他们的矿长的艰辛。
大雪又使我的围巾和肩头洁白如玉了。远远地,我便看见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站在井台上,雪落满他的全身,多像一座“雪雕”。那就是他,没错!
               (作者单位:大庆采油一厂三矿)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特科医生[报告文学]
程关森
这是一个奇特的全国性组织——中国蛇协会。会址设在江西鹰潭市胜利西路126号。
会长叫舒普荣,今年59岁,长得五短三粗,红光满面,而且思维敏捷,精力充沛,一身是劲,讲起话来声音洪亮。有人开玩笑,说他有这强壮的身子,是因为吃多了有多种氨基酸、维生素的蛇肉,而那双目炯炯有神,肯定是与吞多了明目清心的蛇胆有关。至于他治疗蛇伤的技术,那更是远近闻名,否则怎么能当上中国蛇协会会长呢!
他原本与蛇无缘。抗美援朝时,他是志愿军里一个小卫生员,复员回家后,在县医院当过医生、副院长,1963年医专毕业后被分配到上饶专署卫生处医政科管中草医。从此他和中草药结上了缘。到山区、农村多了,便深知民间疾苦,和草医草药蛇医蛇药接触多了,便对用草药治蛇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蛇类王国家族繁多,除南北极外,世界各国都有分布。我国地处亚热带和温带,气候温和,雨量充沛,食物丰富,更是蛇的蕴藏量丰富的国家。据统计,全国有蛇173种,其中有毒蛇57种,剧毒蛇10种,主要集中在长江以南,其中尤以江西等省为多。农民耕耘田间,伐薪丘陵,行人途经山径,屡遭毒蛇害,不死则残。据统计,全国每年死于蛇口的不下25000人,因伤致残者近万人。舒普荣常在山区转悠,经常看到一些断手断脚的人,都是被毒蛇咬了,为保全生命不得不自己用刀斧砍和锯子锯掉的。在蛇蝎窝,他看到一个空着一只手袖的老人。一问原由,老人说:在一个闷雨天气,他到苞粟地扯草,扯呀扯,左手突然好像被黄蜂螫了一口,好疼!抬起手来一看,他吓呆了:一条三尺长的黑斑白肚尾短身粗的五步倒蛇吊在手上悬了起来。他反应极快,右手拔刀(山里人上山下地,屁股上都要插一把刀),手起刀落,将蛇斩成两截,接着哗地一声,用右手和牙齿将裹头巾撕成两半,扎紧左臂,不让蛇毒通过血液流向心脏,然后挣扎回家,一进门便吼叫:“拿锯子来!”老伴见势不好,惊叫一声,便从柴棚里扛出一把雷公锯,老头将左手往凳子上一搁,夫妻俩一人拉一头就锯了起来,然后将锯断的左臂安放在一个特制的石灰木盒里,等到百年之后完尸,来一个“完璧归赵”。老舒从木盒里取出这只染满了石灰粉的干枯了的断臂,泪水扑簌簌地淌了下来,我们的山民对付蛇毒是多么英勇壮烈又多么悲凉呵。正是这件事,深深触动了他的神经,使他立下了向蛇毒宣战的志向。
1963年秋,舒普荣以中华医学会上饶分会副秘书长身份参加贵溪县民间草医草药研究会。会间,一个老革命的儿子被毒蛇咬伤,抬到县医院抢救无效果。院长向舒普荣求援,舒到医院一看,患者脸色蜡黄,呼吸困难,七孔流血,患肢鼓起一个个紫红色血泡。糟了,这是怀孕的五步倒蛇咬的。舒急得团团转,回来就召集草药郎中会诊,大家一看患者的脑部出现了淤血,均面面相觑,不敢抢救。这时,一个叫章恒兴的老草医大步流星地走来,问:“七孔流血了吗?”舒普荣答:“流血了。由于流血过多,现在已经输了80元的血哩。”他用手一摆,爽快地说:“这样好了,血也不用再输了,给我80元打酒喝,我包啦!”他叫舒普荣放宽心吃饭,自己到山上转了一圈,带下两根小树枝般的草药,用手搓软,用嘴嚼烂,一半敷在伤口,一半煎药灌入患者口中,然后交待说:“到晚上11点,他就会叫肚子饿的,你们给他准备一点稀饭吧!”说罢甩袖扬长而去。果然到了11时,患者就翻身叫肚子饿了,第二天便下了床。这章老头的神功使舒普荣折服得五体投地,从此决心拜章老为师。可是祖传秘方,儿孙饭碗,岂肯轻易传授别人?老舒十顾茅庐,章都待之以礼,款之以酒,热茶热饭招待,可是一问起秘方来,他就一推了之把话岔开。每次都是诚心而去败兴而归。
又是一年过去了。1964年秋,江西省蛇医经验交流会在南昌召开。舒普荣为了把章恒兴的绝技学到手,专程邀请他一同参加。这次会议原先是想推广治蛇草药王的,有人说它是一种神药,搽到哪里就消肿到哪里,好在哪里。景德镇市蛇医世家冯宗南不信这一套,在会上争辩起来。他说:“蛇毒是一种综合性症状,光靠外用药不行,还得用内服药,因为皮肤吸收是有限的。只有我的药行,如果你被蛇咬了,用了我的药不好,我三条命抵你一条命!”说话时,还有一条蛇盘在他的颈脖上。在场的舒普荣也卷入了这场舌战,当时他走上前对冯宗南说:“用你的药治你自己如何?”
“行呀。我来时袋里带了几十条毒蛇,你抓它们来咬我好吧?”
“用你的蛇不行,晓得你搞没搞手脚。要用我的蛇咬,才算真工夫。”
“行,用你的蛇咬。输了,我给你背一辈子包袱;赢了,你喊我一辈子师傅。”当场签字画押,一锤定音。
晚上,舒普荣的加急电话打到婺源、德兴、贵溪几个山区县卫生局,第三天,十几条银环蛇、眼镜蛇、蝮蛇、烙铁头都送来了。舒普荣这才有点害怕,对同房间的章恒兴说:“章师傅,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呀。不管咬到我咬到他,你都要救命呵。上次那个病人那么严重你都救好了,我是拿你当定心丸、主心骨的呢。”
章恒兴说:“不要怕,我的草药放在背包里,随时用随时拿。”他翻开背包,拿出草药,和上次的一模一样。舒普荣仔细一认试问道:“有一味药是龙胆草吧?”章恒兴脸一红,嗔骂道:“你这个机灵鬼,是何时认识的?”这一下,把他的老底掏了出来。
大会为了确保冯宗南的安全,要大家特别是要他自己作好一切准备。并要冯宗南开出他的药方,各专区派出一个代表,按照他的方子去检药煎药,以示“公开”监督验证。舒普荣对此显得格外积极,检药煎药买暖水壶他都去参加,并一项项记载下来。冯无意,舒有心,原来冯先生的药叫做蚣甲三黄汤。
一切准备定当,毒蛇咬人表演大会在省圆形体育馆举行。有3000多人围观。咬第一口的是眼镜蛇,他喝了一碗煎好的药,毫不在乎。蝮蛇咬第二口,又喝了一碗药,也没有多大问题。第三次是用烙铁头去咬,结果因连续三次,中毒太深,头晕目眩,舌头也难转动了。舒普荣把他护送到房间,他昏迷得不会言语,只知道用手在枕头边摸火柴盒,原来火柴盒里藏了他救命药物——落地珍珠。他将这几粒颗粒状的黑丸子一吃下肚,疼就镇住了;再连服几剂蚣甲三黄汤,第二天就转危为安。这次大会,提高了全省蛇医对中草药治疗蛇伤的认识,交流了经验,而舒普荣则受惠更多,他一举取回了龙胆草、草木王、蚣甲三黄汤、落地珍珠四部真经。
不久,“十年内乱”开始了。他不造反不保皇,乘着打派仗机会溜号,溜到山区来了。一面寻师访友,一面采药治病,过着艰险有趣的生活。十年来,他跑遍闽浙赣皖几十个地市,从武夷山自然保护区到盛产蛇药的黄山、罗霄山脉,结绳为梯,以草会友,结识了500多名草药郎中,其中50多名是在民间享有声望的蛇医高手。有的是庙堂高僧,乡间道士;有的是走村郎中,前朝遗老,拳师保镖。为了学到道教始祖张天师祖传的龙虎金丹,在上清宫一住就是几年。总之,不管三教九流,出身贵贱,只要有一技之长,一得之见,一纸偏方,都尊之为师,既上西天,就非取回真经不可。
舒普荣云游四方求师采药的赤子之心,也感动了当时在德兴山区采集中草药的北京中医研究院派出的医疗队。队长王宝祥听说他迷于挖掘祖国的医药宝库,特地找他。当他了解到舒普荣只学过西医,有中草药经验但中医理论浅薄时,便力荐他进中医研究院深造。
二年毕业后,舒普荣成了既有实践又有理论,既懂西医又懂中草医的中西合流融汇贯通的副主任医师。他将中西医理论运用于蛇伤防治,写成了一部10万字的《蛇伤治疗》专著,同时发明了一种能治各种毒蛇咬伤、携带方便、使用安全、疗效特好的青龙蛇药片,经江浙闽赣9家医院对441例患者临床试验,治愈率达99.8%。
舒普荣作为一个“特科医生”名气更大了,四面八方来求医的踏破门槛。他忙不过来,便教他的内助、小儿科主治医师朱珍菊也兼学蛇医。这些年来,在他和他们夫妇身上,出现了许许多多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带有浓郁神奇色彩的故事。
从1963年迷上蛇医这门职业起,至今27年,舒普荣治好的蛇伤患者少说也有千人。
舒普荣的贡献远不只此。他和他的同行们都认识到,蛇遍及祖国各地,各个偏远的角落。几个人即使有天大本事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将中国蛇协发展到30多个分会,2000多名会员,遍布全国各地。还办了培训班、函授班,培训蛇医150多名,函授学员2200多名,初步形成了多层次的蛇医队伍网络。
大千世界,错综复杂。善与恶并存,利和害相共,使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的蛇,就是集善恶利害于一身的爬行动物。在防治蛇伤的同时如何化毒为宝,变害为利,抑恶扬善,是舒普荣长期以来追求的另一目标。他用江浙蝮蛇为主要原料加上中草药制成的苍龙酒,具有祛风除湿、调理性功能、延缓衰老等作用。他将蛇肉提炼出高级营养液后配以长白山人参制成的“蛇之宝”冲剂,为蛇类资源开发应用创出了一条新路。他以蛇油为主要原料的“青龙脂美容霜”,是护肤美容的高级化妆品。他和保健饮料厂生产的蛇胆可乐,清凉可口,明目清心,是夏季高级营养饮料。
舒普荣到处奔走呼号,呼吁开发合理利用蛇类资源。他把他的秘方、绝技,通过他编著的《蛇伤治疗》、《蛇的饲养》专著全部公之于世,变为公共的社会财富。他还接受了一出版社的约稿,编著一部300万字的《蛇学》,将蛇协广大学者的论著汇编成册,并将自己历时大半生收集的所有民间验方、草药编入《蛇学》中。为了把全国蛇类工作者组织起来开展多学科研究,在中国蛇协之下,成立了毒素研究、蛇伤防治、急救研究、血液流变学、资源开发等专业委员会,力主全国最有影响的专家学者担任主任委员,扶持了众多的后起之秀,进一步展开了蛇类资源医用和防治的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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