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5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就职演说”
宋坤
近些年来,一些地区在差额选举地方领导人时,有时要请候选人投票选举前向代表讲几句话,谈谈自己如果入选后将如何做好某些方面的工作。这对于代表们的投票,当然是有影响的。
我们不搞西方的议会民主,不搞竞选,也不搞“施政演说”。当然有些同志把这种候选人同代表见面讲话称之为“施政演说”也无不可,不过,我认为,“施政演说”只是一种计划和构想,离实际还有一段距离。一个人就任以后,是不是按“施政演说”办的,办得怎么样,应该有下文。这个下文就是他的实际行动。等他卸任时,包括届满、调离、升迁、免职,还应发表“离职演说”,把下文拿出来,总结一下执政期间的政绩与失误,经验与教训,不能一拍屁股就走,这是更重要的。
与“施政演说”相比,“离职演说”好处至少有四条:一,有利于群众监督,增强透明度。“施政演说”与“离职演说”前后配套,不仅能够有效地防止吹牛皮、说大话,也有利于进行民主监督。他怎么说的,怎么做的,功过是非,一切都由他自己总结,让群众评价。
其次,能够增强执政者的责任感。人都是有一点信誉感的。在“施政演说”中头头是道说的,一般开头都努力去办。而“离职演说”之举,能够激励斯人努力实践自己的诺言,实施自己的计划,有始有终,有执政期间,扎扎实实地为人民办几件有益的事情。
第三,能够促进廉政建设。一个人担任领导职务以后,最需要警惕的问题就是变,就是腐化,脱离群众。“离职演说”的办法,能够为执政者沾染不正之风构筑心理屏障。上台想到下台。上台时轰轰烈烈,下台时也应走得清白、体面,不要弄到无法向人民交待的地步。
第四,能够激励和警醒后来者。有下台的就有上台的,有卸任的就有上任的。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前人的经验可供后人效仿;前人的才识可资后人借鉴。这样,前后契合,效应互补,我们的事业才能像大河奔流不息。
不怕别人笑话,笔者就曾做过这方面的尝试。我曾是县里的一名常委,最近县委换届,主动要求弃政从文:下台。“五·一”那天,县委、县政府召开省、市劳模座谈会。我作为一名劳模代表,在会上作了发言,实际是一次“离职演说”。政绩如何,功过如何,我都讲了。我还建议:“离职演说”的做法最好能成为一种制度。


第8版(副刊)
专栏:

  看桥
郝玫
春节前,我对大哥说,黄河有了新桥,就在家门口,看看吧。哥却说,过去地主吃惯了鱼肉,便想法吃点田里的新鲜野菜。哥总对我刻薄,我以盾当矛:昔日的老财怕也达不到你的水平呐,他有彩电冰箱?我说罢,便睹气独自推车出城,向东。
驱车数十里,便到了106国道上的那桥,向值勤的哨兵说明来意,他宽容地免费让我上桥了。桥下,就是那条闻名于世的大河吗?冬日里,它像一匹蛰伏的龙,河中无桅,水上少浪,大桥自然缺乏一幅磅礴气势的背景,更显得桥头那尊大理石雕像苍白疲软,有些多余。
我推车悠然前走,想着李白与贺敬之的诗句,渐渐有些后悔,耳畔还响着哥的刻薄话。脚下,这桥,这河,随着飞轮有节奏的声音平凡起来。日子中属于平凡与琐碎的居多,整日夜壮怀激烈山呼海啸,怕这个地球也会塌架的。有了这心境,四周的一切亲近了许多。河滩上,有几排遗弃的工房,留下一行黑洞的窗眼,却绝无人去室空的感觉;那深沉的凝眸,集中着建桥者的全部情感,说是说不清的。一座新桥便是无限的语句。呵!听老街坊讲,喷注那109座桥墩时,有一工人不慎失足没入沸腾的泥浆,无法营救,工友们只有泪雨滂沱任那血肉之躯融入钢筋水泥之中,如今伟岸的桥墩已是他永生的纪念了。
一只灰羽的斑鸠鸣叫着从桥上掠过。空中有鹰在盘旋,有时居然定格成天书中奇异的标点。这生翅的精灵早已煽起我对另一座桥的向往。从北岸下路,沿蜿蜒土路七八里程,便是对身后新桥的反意:陈桥。推陈出新在此用起来显然有点尴尬,却就在这别扭中推出一段历史,正是在这里诞生了一个长达几百年的王朝。我踩着融雪的泥泞走近那座文物,传奇的系马槐被几根柱子支撑着。大殿寂寂,忽然,从窗棂内飘出嘤嘤书声。我跨过门槛,挨坐在一穿红棉袄的女孩旁。她仍在读书,卷角的作业本上“地”字的拼音写到了“i”,如同一个倒着的叹号。这教室,没有一张完整的课桌,凳子是垫在累砖上的,黑板被擦成长方的雾阵,上写着老师留的作业:“地”和拼音各写10遍。地,土也,这些黄土地的后裔抓紧散学前的分秒,像父辈汗滴禾下土那般一笔一划认真地在组成着今日的作业,也许就是明日劳作的具体场合。历史不也正是这样一字一字地写出来的么?我不由对那端坐写字的女孩子生出了浓浓的敬意! 跨出院落,蓦然回首,那女学生正立于门槛朝我招手, 她是料定我会转身的,显然也完成了那“地”与“地”的汉语拼音。
回到家了,妈扎起印花围裙忙碌在炊烟袅袅厨房,哥正与那些朋友沉湎于“方城”之围。没有疲倦的感觉,心与大脑却格外沉重。这次看桥的冲击,让我的脑海与心律如同那汛期的大河咆哮者,涌流着、泳叹着,渐渐在水天一色的苍茫中显影出重叠的桥,迫令我读它,如同用石磨的细齿研磨着那具象的物质,却仍未能流泻出清澈思想的汗液。我打开日记,眼下洁白的扉页一片喧嚣与骚动。那历史与现实,那撼人心魄的传说,那美丽的村姑,那稚拙笔划的“地”与“地”的汉语拼音:已在笔端奔泻出万古不歇之声并向着东方无止境地延伸,延伸,在红日喷薄中结构着又一座新桥。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母亲和孩子(外一章)
圣野
孩子醒来的时候,带着笑靥。
母亲醒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因失眠而出现红晕。母亲彻夜醒着,保卫孩子的梦。
孩子翻了一个身,母亲就听到了孩子心跳的声音。
孩子呼呼睡了,母亲编织一个个美丽的故事,作为礼物, 送给身边的这个明天的“巨人”。
母亲的故事,像月光一样明亮。孩子在母亲编织的毛线衣里、故事里一天天长大。孩子长得很丰满,像刚刚开放的荷花苞。孩子把甜甜的笑靥送给了母亲。
红枫树
你的叶子,一出来就是红的。
一年四季,都这样红艳艳的。
你虽然不会开花,你的叶子,就是你的花朵。
用不着任何打扮,红得鲜艳,红得热烈,红得像这个火红的年代。
你是一个性格化了的树种。你用红色的语言,和公园里的游人默默谈话。
也许你就是,一个红色战士的化身。
在红枫树下来回行走,会唤起一种庄严肃穆的情感。
那个给你的红叶题过诗的人,走得很远了吧?


第8版(副刊)
专栏:

  抚今追昔话边城
金绍先
今天乌鲁木齐的市区面积已达50平方公里,5倍于解放前;总人口达130万,10倍于解放前。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中,吃力地寻找旧时迪化的“新大楼”,终于发现它还局促在雄伟壮阔的人民广场的一隅,显得那样的卑微不足道。今日乌鲁木齐市内交通线路,包括无轨电车在内,纵横交错、四通八达。通往库尔勒的南疆铁路已建成通车,兰新铁路明年可与西伯利亚铁路接轨,加上通往全疆各地的长途汽车线路46条,各项建设,突飞猛进,生机勃勃,已初步形成以机械、石油、纺织工业为骨干、并拥有冶金、建材、电力、食品、民族特需产品等门类比较齐全的工业基地。我这一次参观了八一棉纺厂,天山毛纺厂,抚摸着那些精美的纺织品,深感今日不仅实现了而且远远超过了我昏的梦想。农牧业生产中,蔬菜瓜果、牛奶蛋禽、肉食水产三个基地建设,正在比翼齐飞,乌市电网总装机容量为46万千瓦,自来水日供8000吨,液化石油气普及率45%。在教育科技建设方面,现已基本普及9年制义务教育,普通高中、中专、职中、技校在校生14.5万人。以高等学校为例,解放前,仅有唯一的一所新疆学院,我对当时学院简陋狭小,科系不全、师生寥寥的情形,留有很深印象,师资质量也很低,我记得曾发生过把土耳其语当作维吾尔语教授的笑话。新疆学院现在已经发展为院系齐全的综合性的新疆大学,为全国重点大学之一。在这次参观中了解全市高等院校已有综合、工、农、医、师、财经等院校8所,学生人数增长了46倍,教职式增长了84倍。
这里应该特别提到的是乌市的公共建筑群,有着浓郁的民族风格和地方特色,一般受人们称道的有人民会堂、友好商场、人民剧场、维吾尔医院、博物馆、华侨宾馆……其中人民会堂设有以新疆16个地、州、市命名,具有民族特色大小会议厅、宴会厅,还装有可以同时传译6种语言的“译意风”,其陈设美观,结构精致,不亚于北京人民大会堂,不过规模较小而已。其次,要数到大型购物中心——友好商场的新建大楼,它设计了一种新颖的错层结构,每个营业厅之间的高差仅一米我,以几级台阶相连,逐厅升高,顾客边参观、边购物,不知不觉便被引到了六楼顶层。这种既便利顾客又充满生意经的设计,至少我个人在国内是第一次看到。商场经理为我们组织了有各族营业员参加的服装表演,还留下了录相镜头,充分显示了各族服装的美丽多姿。此外,唯一的一家以维吾尔传统医药为主的维吾尔医院,完全按维族建筑风格设计,也是乌鲁木齐市建筑群中的一朵奇葩。
乌鲁木齐市政建设上的成就,可以说是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缩影,就我个人在全国游历所见而言,我认为其它任何一个新老城市建设的旧貌换新颜,都比不上乌鲁木齐。这里真可谓翻天覆地,突飞猛进。
(续完)


第8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读书札记
林默涵
文学要为人民所理解
茨威格在给高尔基的信中说:
“我们德语文学过去一向、而今天尤其难以为人民理解,它只不过是受过教育的知识阶层的财富,是那个无形的小圈子的财富,其成员却冠有令人厌恶的头衔:‘文明人’和‘文明的代表者’。我们没有为所有人写作的大作家,没有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左拉、康拉德、高尔基,没有才华卓著、足以把自己的作品写得十分明白易懂的人。我希望您的那些作品,将重新唤起人们创作类似作品的愿望。”——《高尔基、罗曼·曼兰、茨威格三人书简》
茨威格的历史特写
茨威格写过一篇关于滑铁卢之战的特写,很值得一看。他用精练的笔墨写出了对欧洲历史进程的一些人物的命运发生重大影响的重大战役。这是因为他抓住了几个人物的主要特征和决定这次战争胜败的重要契机,而不是平铺直叙地记流水账。真是大手笔!
其中写得特别好的,是格鲁希这个人物。拿破仑把他派去追踪敌人,追着追着,不见敌人的影子了,原来敌人已从另一条路折转回去参加对拿破仑的围攻,而那时谁的援军先到,谁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格鲁希部下的军官听到后方传来隐隐的炮声,建议回师支援主帅,格鲁希却固执地加以拒绝,致命拿破仑败于滑铁卢。正如海潮会把一些废物冲上海岸一样,历史的浪潮也往往会把一些庸才涌上舞台,这种人没有灵感、没有激情,只会拉着人家的衣角亦步亦趋,因此,往往讨人喜欢,受人重用,但事情也往往就败在这种人手里。
张飞与李逵
鲁迅说:“我爱莽撞的不顾利害而终于被部下偷了头去的张翼德;我却又憎恶张翼德型的不问青红皂白、抡板斧‘排头砍去’的李逵,我因此喜欢张顺的将他诱进水里去、淹得他两眼翻白。”这个李逵为了报仇,往往不加区别地把仇人一家所谓“满门良贱”尽皆杀光,怪不得鲁迅憎恶他。
张飞跟李逵的不同,就是一个是不顾利害,一个则不分青红皂白。不顾利害是对己的,不分青红皂白是对人的;把这两种人物做一个比较,可能很有意思。


第8版(副刊)
专栏:

  王英琦新作
王英琦以她率真、豪犷的文章风格,在一片出书难的抱怨声中,不断有新作问世,最近她又接连出版了《情到深处》(上海文艺出版社)、《我遗失了什么》(作家出版社)两本散文集。 (晓春)
  《痴情》
这是第二炮兵创作室作家朱秀海的长篇处女作。本书在取材角度、构思谋篇和人物塑造上均有一些创新。最近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举行了这部小说的讨论会。大家肯定了作品取得的可喜成就,也提出了一些值得探讨的问题。 (解文)
  《聊斋拾粹》
由孙勃、郑峰、绍万主编的《聊斋拾粹》最近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该书集名人、学者、作家、诗人的题词、楹联、诗歌、游记、论文、民间传说于一册,熔知识、趣味、艺术、学术于一炉,既可作研究清代著名文学家蒲松龄的参考,又是游览蒲翁故居的向导,有一编多效之益。
(梓仁)
  《诗就是诗》
周良沛的诗论《诗就是诗》最近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较有价值的诗歌专论,可供一般诗作者和诗歌研究者参阅。
(任闻)


第8版(副刊)
专栏:

“漫天式”大烫[漫画]夏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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