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4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天桥之梦
木易夫 武传军
这儿盘桓着一座山——金牛山。这儿流淌着一方水——五龙潭。
然而,如今这块73平方公里版图的名字,既与青山无关,又与碧水无缘。远古时代,这群以鸟为图腾的东夷人,经历了桑海巨变之后,给他们居住的地方起了个颇具神奇色彩的名字——天桥。
二十世纪初,这儿诞生了两条铁路:津浦铁路与胶济铁路,随之耸起的是一座横跨铁路的外型笨拙的土石结构的桥。这座桥并不美,就像这座城市的一角,也许是为了取其通天之桥的吉祥之意,人们将这个地区称之为“天桥”。天桥人在难捱的岁月中祈盼着苍天降福,但是,风风雨雨几十年,人们梦中的海市蜃楼一直没有变为现实。
几年前,当这座以泉城著称的省会,城市建设以迅猛的速度实现着空间化、功能化、多元化发展的时候,天桥以北的这片土地仍在沉睡。步入天桥地区,人们所见所闻尽是破烂的房屋,狭窄的街巷,浑浊的空气,坎坷的土路,污水横流、垃圾满天、蚊蝇成群,令人目不忍睹。中央一位领导人到济南视察,当来到天桥的陈家楼棚户区时,顿时惊讶万分,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这座大城市里竟还有这般破旧的民宅。
天桥呵,你的名字将永远与丑陋、肮脏、落后联在一起吗?
八十年代中叶的一个岁首,这片土地早早地露出了春的生机。天桥区委、区政府提出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城市建设为重点”的口号,并制定了改造、建设天桥区的宏伟蓝图。这标志着一个巨人的苏醒。然而要实现这个计划谈何容易。由于历史原因,这里棚户区杂乱,大工业集中区污染严重,加上低洼不平的盆地——难怪天桥人将自己居住的地盘称为济南的锅底。
天桥呀,你啥时候才能拂去脸上的污垢,挺立在人们的面前?
天桥人在翘首盼望。
陈家楼棚户区,两条铁路干线的伴生物。在旧中国,逃荒要饭的穷人以及搬运工、运输工图其便利,沿线蜗居——用木棍、草席搭成窝棚。几十年过去了,景色依旧。他们生活环境的恶劣及大自然对他们的肆虐自不必说。单是伤亡在火车轮下的悲剧就够人心酸。
有一天,一支建筑大军进驻棚户区,他们用铁锨、镐头在这片土地的扉页上写下了崭新的一笔。工地昼夜沸腾,古老的坟莹铲除了,杂草丛生的深沟填平了,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当政府将一把把新楼房钥匙交到他们手中的时候,这些一生吃尽苦头的人们,仿佛从遥远的梦幻里回到现实,兴奋的心情难以名状。他们抬着家具走向新楼,还时时回眸,默默告别那些伴随了无数岁月的窝棚。
工人新村的3000多户居民,永远不会忘记1987年8月26日他们生命中这一张黑色的日历。这天,一场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暴雨席卷这片土地,一夜之间,人们熟悉的家园骤然变成一片废墟。这意味着几千户居民将流离失所,近万人将无家可归。这时,中共天桥区委书记陶安岭与他的同事走来了。他高高卷着裤腿,时而出现在临时救灾指挥部了解灾情,指挥救灾;时而出现在将要坍塌的房前屋后,顶着齐腰深的水,从泥水里夺回群众行将失去的财产。他又走进车间,组织和发动生产自救,使工厂的机器在最短的时间内正常运转。他几天几夜不曾合眼,也顾不上看一看坐落在工人新村灾区的自己的家。
200多个挑灯夜战的日子,重建家园的人们,像使用超级幻术,使69幢布局合理、设计新颖的居民楼昂然屹立在昨天的泥淖上。
天桥人不愧为是有巢氏的子孙,他们在5年的时间里,以拔山之力,在一方硕大的棋盘上,布下了7处居民小区,使成千上万户家庭乔迁新居。
天桥的北面蛰伏着一条河——工商河,它诞生在古老的小清河,穿过成丰桥,欢快地朝东奔去,拖出一条七彩的玉带;河水清可见底,水草浮动,鱼虾游弋。然而这景象仅仅残存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后来它变了颜色,又黄又黑。全市几百个单位往河内排放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使这条河的日排污量达17万吨,占全市排污量的32%;污水中含有大量的有毒物质,不仅大大降低了排洪调蓄能力,而且直接威胁着沿区两岸13万居民的身心健康。
工商河咖啡色的水面缓缓移动,发出浑浊的声音,宛如受害居民痛苦的呻吟。
3年前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市里作出了治理工商河的决定。按照“分片包干”的办法,天桥区负责完成1800米的截污,清淤河道,砌筑堤岸,任务极为艰巨。
治理工商河的会战牵动了全区34万人民的心。上至百岁的老人,下至幼儿园的孩子,他们用不同方式将自己的热焰投入沸腾的工地。一位老干部捐献5000元;一位小学生用零花钱每天给叔叔伯伯送去两根冰棍;一个个体户熬了两大锅绿豆稀饭用三轮车送到工地。
经过了2000多天的搏斗,黑色的“巨蟒”被降伏了,天桥重新挽上彩带。沿河两岸春风拂面,垂柳依依。
有人说:天桥人的梦是绿色的。这话不假。他们把这象征着生命、希望的颜色,撒向了73平方公里的土地,三季有花,四季常青。
九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年轻的区长李华里走马上任了。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谙熟了从宏观到微观的全区市政建设的情况。无疑,一个崭新的、更高层次的城市建设蓝图,在他的大脑中孕育着,不久将通过天桥人粗朴、勤劳的双手来实现。
那时该是什么样子呢?


第8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有感于一个五岁女工的遭遇
林默涵
大约两年前,我读了这本书的前几章后,曾给作者写过一封信:
“读了《我的童年》,使我非常感动。你很少说自己,所以,我们虽然相识数十年,却不知道你小时候受过这样大的磨难,你真是在苦水里泡大的。这更见出你的坚韧的意志、奋斗的精神和善良的心灵,不是没有来由的。希望你继续写下去,争取出版。如果能够通过你自己的经历,对所处的历史环境也有所描绘,那将更有意义。当然,这种描绘不可能也不需要很多,以免喧宾夺主。”
现在,这本书即将出版。今天的青年读者,很难想象老一代的革命者是在怎样的磨难中生存下来并且成长起来的。当今天的许多孩子还在幼儿园里打秋千,或者至少能够吃饱穿暖地游玩的时候,这个从小睡在阴暗潮湿的破屋里被耗子咬破鼻子的小女孩,只有五岁就进工厂做工了。那时她最害怕的,不是去做工,而是怕工厂嫌她小,不要她。她为此哭得那么伤心,因为家里不能多一个“吃闲饭”的人。五岁孩子,怎么是“吃闲饭的人”啊!
但是,这些磨难并没有把她压倒,相反,却使她“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懂得了许多。”有如磐石下面的小草,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成长为一个有文化、有知识的坚定的革命者:她投身抗日战争;奔赴延安,参加了生产运动;搞过妇女合作社;又参加吕梁山的土地改革运动,一个人管一个村子,不但要警惕敌人搞破坏和暗中袭击,还要注意研究情况,掌握政策,在容易犯“左”倾错误的气氛中,徐鸿从实际出发,坚持了正确的政策和做法,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呀!她一边艰苦工作,一边刻苦学习。她学俄文,学哲学,从一个未曾进过校门的女工,终于掌握了外文和理论知识,后来成了大学的哲学教师,这是要有多大毅力才能做到的啊!其所以能这样,是因为自始至终有一个高尚的理想——即共产主义理想在指引着她、鼓舞着她。
宏伟的建筑,是由一砖一木垒起来的,汪洋大海,是涓涓细流汇集而成的;中国革命的胜利,是由千百万党员和人民群众,经过数十年流血牺牲取得的。在这里,徐鸿只是一块砖,一滴水,一个普通的女战士。但没有千千万万像徐鸿那样的坚实的战士,革命是不会成功的,社会主义大厦是建不起来的。


第8版(副刊)
专栏:世纪风

  小红灯笼
桑桑
每天早晨,我们拉开窗帘,总是面对同一片固定的风景,连夜间的梦境也都似曾相识。日子平平淡淡,像寝室里一成不变的蓝色壁纸。
可是,要是有一天,我们在平淡中加点盐,比如买一幅别致的窗帘,换一种棕色墙纸,或者来一只小红灯笼,那会怎么样呢?
应邀去看一个新朋友。电话里,朋友说:“不用记门牌号,我家门上挂着一只小红灯笼,是我爱人送给我的,很好找。”
在黑暗的走廊尽头,我立住了。那只小红灯笼高悬当头,弥漫开一片温馨的暖意。我笑了。
这位朋友已有10多年的记者生涯。我想象着他采访归来,穿过窄窄的走廊,面对这只小红灯笼时的心情。
夏天回家,发现院子里空阔了许多,那棵曾栖息过灰鸽的合欢树不见了。妈妈说已将它送给隔壁的小学校。
那是我们姐弟三人次第就读的学校,花草树木很少,对于父母的这片心情我很理解。
晚饭后,爸爸说:“我带你去看我们的合欢树。”
我们在校园里漫步。空荡荡的操场旁边,合欢树在淡紫的氤氲中安静地敛起羽状的长叶片。
春天到来的时候,那毛茸茸的粉色花朵将会吸引多少黑眼睛,多少小脑袋将簇拥在这棵花树下!他们也会像我少时一样担心风把花朵吹走吗?
新年时我收到一只大信封,打开来,里面装着一只橙黄色的大纸鹤。
这份意外的礼物来自一位心灵手巧的小朋友。她曾教我折纸鹤,但我始终未学会。
我将纸鹤挂在书桌上方。它平伸双翼,俯视着我,如有所诉。新的一年已过去大半,我伏案时仍常常抬起头来,体味一种不可言状的默契。
也许,一只小红灯笼平平常常,合欢树亦非珍奇之物,出自顽童之手的纸鹤更不值得小题大做。可是,它们在平淡的日子创造了奇迹。
我至今还记得一群在湖边捡树叶的孩子,他们围住我让我评判谁捡到的最美。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孩子举着一片树叶说:“这是阳光和空气。”
如果我们能像孩子一样热爱阳光和空气,我们就会发现,窗外的景致变化无穷,每个梦都清新如水,到处有太阳一般的小红灯笼。


第8版(副刊)
专栏:

  救救“小烟民”
郭振亚
邻居有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正读初中,聪明、活泼、可爱,但有一点,背着大人偷偷抽烟,已有2年以上的抽烟历史了,自称烟瘾已成“不治之症”。
学校不是明文规定“严禁抽烟”的吗?但是这些“小烟民”们自有“对策”,下课铃声一响,便匆匆往厕所里钻,蹲在便池上猛抽一阵子。他们管进厕所叫到“烟馆”里去蹲一蹲。
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公民,为什么会染上这种恶习呢?
报载,某些学校的少数老师,常常在课堂上抽烟,当学生上自习之际,或者利用让学生默读课文的几分钟时间抽起烟来,把教室搞得烟雾缭绕(见3月27日《中国教育报》)。老师者,在于“传道授业解惑”,一些学生便禁不住仿而效之。
看电影看电视也是他们学习抽烟的“好时机”。电影电视,有几个男主角是不抽烟的?!那些破案的侦探英雄,仿佛是烟点燃了他们的智慧;运筹帷幄的将军,似乎是在烟的帮助下才制定出了“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略;那些书记、厂长、生产队长在动脑筋的时候,也都是一个个吞云吐雾。
尊敬的老师们,请不要在课堂上抽烟!还有我们的屏幕和银幕,是否也可以不出现或少出现抽烟的镜头呢?没有这些镜头是否就要降低剧情的思想价值和艺术水准呢?请尊敬的编剧、导演、演员三思!
为了下一代的身心健康,为了响应世界卫生组织关于戒烟的号召,我们该做点什么呢?


第8版(副刊)
专栏:

  书魂
——观第三届全国藏书票展览
梁栋
好容易等来“第三届全国藏书票展览”,令人大开眼界。
这次展览,展品来自全国各地,特别是香港、澳门和台湾,尤为难得,作品4000多帧,作者千余人。题材有人物、花卉、风景、动物、生肖、古文物、神话故事、民族风情等等,内容丰富,多姿多彩。
我国的藏书票艺术创作,起步较晚,比欧洲国家迟了五个世纪。近年来,我国藏书票艺术家奋志直追,取得了优异成绩。这次在北京展出的书票新作,就是对艺术家们创作实绩的检阅。
被誉为“纸上宝石”的藏书票,其美誉不仅仅是由于书票本身,而且借书籍以充实内容,增加艺术趣味。历史上许多学者颂赞书籍,俄国文艺评论家别林斯基说:“好的书籍是最贵重的珍宝。”印度大诗人泰戈尔说:“知识是珍贵宝石的结晶,文化是宝石放出的光辉。”好书如同宝石,是指其贵重。藏书票则是书籍隶属的信物,同时又起到装饰美化的作用,形同锦上添花。藏书票寄托了书主珍爱书籍之情,又加以书票中的文字和绘画形象,如良师挚友,给人以启发。所以藏书票有它独立的社会价值和深沉的思想内涵。我国名作家刘白羽把它喻为“书魂”是很有道理的。
藏书票艺术在我国的开拓与发展,历程虽短,但这种艺术形式却很受我国读者和作家欢迎。因为它和我国传统的藏书印章异曲同工,都有一定实用价值和欣赏价值。我国自唐以来,专为藏书而刻制的许多印章如“某某藏书印”、“某某珍藏”,或用别号,或用斋堂馆阁,或刻有箴言、警句、诗句、画像,一向为中国人民喜闻乐见。外来的藏书票传到中国以后,在我国篆刻传统艺术的土壤中滋育,自然融进了自己的特色和鲜明的民族风格。
(附图片)
梅创基 吴家华


第8版(副刊)
专栏:

梅创基 吴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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