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3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影视窗

  希望与信念的诗章
——观电视剧《悬崖百合》
蔡体良
陕西电视台拍摄的8集电视剧《悬崖百合》(原著沈大力,导演王苏源),像一首抒情的儿童叙事诗,述说了当年延安保育小学一段感人肺腑的往事。虽然这段艰苦卓绝的奋斗一页已被翻了过去,但是并没有被人们所遗忘,当荧屏上再现40多年前这一幕幕场景的时候,那血与火的洗礼,凛寒、饥饿和疾病的严峻考验,眼泪与欢笑的交织,将人们带入了革命的大摇篮,带入了特殊历史的岁月。
这是一段真实的故事。剧中通过一块红红的玻璃片作象征,串缀起动人、闪光的忆念碎片,将抗日战争后期和解放战争期间,“保小”300多名6岁至十来岁孩子的生活、学习作了严峻却又热恋般的纪录。特别是1947年春撤离延安后,在八路老师们保护、引导下的“长征”:风餐露宿,跋山涉水,险境恶途,历时2年中走了近2000里路的壮举。剧中虽是以今天云崖对这段往昔峥嵘年华作了深沉的回忆和审视,然而,让我们看到的潺潺的延河水、屹立的宝塔山、座座的窑洞、火红的百合花、硝烟阴霾的战场,等等,都是从孩子们的视角,从剧中小主人公云崖、朵朵等孩子的眼睛里获得的。尽管带着幼稚的拙气,童心般的旨趣,却是真诚的,撩拨和调动着观众情感的触角、思虑人生的况味。
我们认为孩子的眼睛是诚实的、透亮的,富有想象力和洋溢着乐观的精神。剧中贯连的种种生活片断,如借用红玻璃片过滤周围的世界,寄寓着孩子们的理想;小云崖捅纸窗放掉小蜻蜒的纤纤童心;以及吃蜢蚱、挑血泡、捡炮弹皮等,都是从孩子的眼睛折映的。是他们的语言和行动,他们的思维和理解,在视觉化的过程中,没有作成人化的拔高和人为的扭曲。从而,让人们看到了更真切的世界,看到没有被亵渎的、纯洁美好的孩子心灵,他们的心田是一块真正的乐土:坦诚、友爱、信任、同情、欢乐。我认为这里正蕴藏和褒扬了延安的精神。
作为儿童电视剧,我看到了编导者怀着一颗不泯的童心,尽管表现的是残酷的战争岁月和艰辛的环境,但他们着意于诗情画意的渲染,展现了孩子生活的情趣。当然,从孩子的眼睛去看特定的历史踪迹,很难求全,难免稚拙。
总之,电视剧《悬崖百合》不是一首普通的诗章,不是一曲浪漫的歌。它凝聚着希望和信念,像悬崖上朵朵美丽的百合花那样,一片纯真,一派生机,令人难以忘怀。


第8版(副刊)
专栏:

  不要人夸好颜色
晓云
初迈进编辑部的大门,主编向我介绍:“这位是老杨,原来《大公报》的老校对。退休了,现在聘请到咱们这里。”老杨站在我的面前,嘴边挂着谦和的笑。高高瘦瘦,脸上细密的皱纹,看上去比60出头的年纪还要老。我客气地点点头,未加留意。
一份改抄成繁体字的稿件,放在我的办公桌上,那工丽而又遒劲的字体使我一愣。面对老杨,我情不自禁地赞叹:“您的字可真漂亮!”“哪里,哪里。”他连连地摇手,带着谦和的笑。
在刚刚送进编辑室的校样上,我看到两个用铅笔划的问号,那是两个少见的偏僻的字,在问号旁,另写着两个铅笔字。我翻看了原稿,又查对《辞海》,这是作者错写,而我审稿时又没有看出来的两个错字,老杨在校对时把它们纠正了。我忐忑着,投向老杨的目光中泛出了敬意。一个熟练的老校对,他的文字水平,并不亚于一个不成熟的编辑。
中午吃饭,老杨拿着一饭盒菜,笑呵呵地分夹到我们几人的碗里:“这是我老伴儿烧的,你们尝尝看。”“好吃!”“真香!”我们由衷地夸赞。小吴介绍:“老杨家的伯母可贤慧了,烧得一手好菜。对老杨可是体贴入微呢。”老杨高兴地笑着:“什么时候,你们几个到我家去,叫我老伴儿给你们好好烧一桌菜。”
常常地,他拿着一铁盒点心,走进我们办公室来,于是,我们蜂拥而上。看着我们贪馋的吃相,他微笑着,谦和,慈祥。
我不解地问小吴:“老杨家里经济条件挺好,不缺钱花,伯母又把他侍候得这么周到,他干嘛不在家里享享福,还要每天早出晚归地来坐班?”小吴答我:“你不知道。老杨原来身体挺不错,也没什么病。退休在家不到一年,精神越来越差,身体也每况愈下。还是伯母了解他,对他说:‘你还是出去工作吧。’这不,到这里来上班以后,他的身体又好了。”
那天,我穿着一件新做的连衣裙,走过老杨身边,担心着老年人看不惯,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您看我这件衣服是不是艳了点儿?”他眯起眼,细细地打量着,带着微笑,“我看,你还应该穿得再鲜亮再漂亮点儿,这件还素了。”我舒心地笑了,多么好的老人!
十年中,好几个中青年校对,来了,又走了。校对室像是跳板,一但拿到了业余大学的毕业文凭,就想方设法调到别处去做编辑。是呵,编辑已是为他人做嫁衣,何况校对?一本书出来,有谁会想到校对?老杨,依旧用他漂亮的字体,一丝不苟地抄写着一篇又一篇稿件;在一份接一份的校样上仔细地审阅着,不仅查对原稿,还修改着编辑们疏漏或未能看出的错字病句。
两年前,晴天霹雳,伯母得了不治之症,不到半年时间,就撒手而去。我同情地担忧着,老夫妻相敬如宾,几十年相伴相依,老杨可承受得住这一沉重的打击?
两年过去了,老杨比以前更为消瘦,更显苍老。眉眼间,有时会隐隐露出一丝落寞,几分怀念。只是,他的工作,依然如旧。清早来,傍晚归。常常地,下班后,他还带回去一份校样,没有了伯母,他对校样,更加需要,愈加依恋。
有他在,我们仍然能经常吃到甜甜的小点心,看着我们大吃大嚼,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微笑,慈祥地,谦和地,欣慰地……
我忽然思及,十年相处,我怎么没想到向他讨一幅墨宝,70余岁的老人了,若是退休,也可留作纪念。
我向他提起,他微笑着点头。第二天,一幅散发着墨香味儿的书法摆在了我的桌上,透过那苍劲凝重的笔体,我的眼前闪现出一位活得平凡而又丰实的老人。柔绵的宣纸上,抄写着两句元诗:“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采风录

  净化人们的心灵
——记长岭机器厂业余漫画组
程秀峰
陕西省宝鸡市长岭机器厂生产的阿里斯顿电冰箱远销欧美,另一个“拳头”产品——长岭漫画,遐迩闻名。
长岭漫画组一九八三年成立,目前三十多人。几年来,先后在全国及省、市报刊上发表作品五百多幅,其中一百多幅作品参加了省、市美展,有的还参加了全国美展,并创办了自己的刊物《长岭漫画》。
漫画组的组员,年龄最大的五十多岁,最小的二十出头,都是平时上班,工余画画。他们的作品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全国美协副主席华君武为长岭漫画题词:“希望长岭漫画长工人阶级志气,为经济改革加油,为两个文明建设作贡献。”
漫画组的带头人赵炜,从小就爱画画,到长岭机器厂工会工作后,更是对画入了迷,油画、水墨、版画等都可以来两下子。一九八三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又迷上了漫画。于是,一个以他为中心的“长岭漫画组”应运而生。几年来,他既要指导各车间工人的漫画创作,又要带头作画,还要包揽工会交给他的其他任务。个别人的误解,家务的干扰,都不能阻挡他前进。至今,他已发表各种体裁的漫画作品近二百幅。有人劝他:“不要看到不好的风气就去画,小心将来吃亏。”“现在反正都是这个样子了,不要得罪人了。”老赵一听就冒火:“你们平时谈起不正之风,腐败现象,一个个牢骚满腹,事到临头,却缩了回去。”
另一主角王尊农,是漫画组的辅导教师。他一九六六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命运跟他开玩笑,国画系的高才生当了六年的木工。长岭机器厂成立了职工漫画组,他感到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他找资料,编教材,给组员上辅导课,手把手地教他们画画。自己创作的《公费棋子》造型生动,构思严谨,获《工人日报》漫画佳作奖;另一幅《婆婆爱小姑》,说的是被封建意识扭曲了的“婆婆”,不愿将“承包”家务的钥匙交给有能力的“媳妇”,偏偏交给幼稚无能的“小姑”,讽刺社会上某些用人方面的不正之风,获得了首届中国漫画金猴二等奖。
长岭漫画题材广泛,风格各异。一幅幅漫画,在夸张幽默的形象中寄托着作者的爱憎,使人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智慧和哲理。
长岭机器厂领导热情支持漫画创作。漫画组每开展一项重大活动,他们都亲临现场给予支持和鼓励。漫画组购置绘画工具和订阅报刊杂志,缺乏经费,厂里也及时加以解决。为了开阔视野,提高认识,厂里还组织漫画组到外地参观写生。遇到刁难漫画组的事情,厂领导便给撑腰打气。
漫画组的同志们说:“想想看,没有开明的领导,漫画组我们办得起来么?!”


第8版(副刊)
专栏:

  将军山
李磊
在你最高的山顶上  找不到将军
将军只是一棵普通的树
在山坡上摇曳
使他更接近大地的心脏
将军倒下的时候
山峰一阵摇晃
风把石头和花草吹来
大别山无数峰峦中
将军是最高的一座
他高耸的额头
闪烁着大别山的梦想
他深邃的眼睛
日夜把田野眺望
他嘴唇沉默
仿佛在倾听母亲的话语
他岿然不动
犹如士兵守护着故乡
或许将军的脸上
依然流动着战火的硝烟
但和平已使枪管冷却
幸福的花朵遍山开放
或许将军的心中
依然深藏着贫穷的忧伤
但丰收已扛在农民肩头
一碗老米酒温热将军的柔肠
在最高的山顶上
找不到将军
将军只是一块平凡的石头
铺在肥沃的泥土上
使大别山更稳固地走向太阳
将军因山而永恒
山因将军而辉煌


第8版(副刊)
专栏:

  多语种的《文苑》
王佐良主编的《文苑》第2期最近由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它是国内唯一的多语种学术刊物,刊登用多种外文撰写的语言文学、比较文学、社会文化方面的学术论文。本期共刊登英、法、德、西四语种的论文14篇,其中有王佐良和周珏良的比较文学专论、美国学者劳·米切尔的《英国小说中的语言与阶级》、加拿大学者卡萝·约翰逊的《庞德与艾略特的〈荒原〉》等。


第8版(副刊)
专栏:

  “春”到夏威夷
——记英语京剧《玉堂春》在夏威夷首次公演
路元
早春二月。夏威夷肯尼迪剧院。
一个古老而又简单的爱情故事,一台古色古香的布景,一阵深沉优美的乐曲,把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观众带到了奇妙的艺术境界。
刚刚拉上的大幕又徐徐拉开,台上台下鲜花簇簇、掌声如潮……英语京剧《玉堂春》首演获得成功。
《玉堂春》是肯尼迪剧院今年春季隆重推出的第一台剧目,就像一朵芬芳清丽的报春花。尽管多少蓝眼睛、黄头发的人对中国有着这样那样的偏见,尽管处于东西方文化交汇点的夏威夷人有着千奇百怪的眼光,然而在独特的中国艺术面前,也不能不佩服那神奇的魅力。
去年秋天,夏威夷大学戏剧系请来了中国江苏省京剧院的著名演员、梅派弟子沈小梅和名丑朱鸿发、名琴师沈福庆,教美国、日本、马来西亚、印尼等国家的学生学戏。起初,就连沈小梅等人也担心:熔音乐、舞蹈、道白、歌唱和程式化表演于一炉的中国京剧能否被洋学生吸收,特别是以唱功为主的文戏《玉堂春》。
随着一板一眼的教授,一招一式的领会,4个月的时间里,在这些从未见过中国京剧的外国青年身上出现了魔幻般的变化。当他们掌握了要领以后,愈发感到抽象而又含蓄的京剧表演程式里蕴含着丰富的内容,给演员创造角色留下了宽阔的余地,4个主角苏三虽出自沈小梅一师之手,却各有千秋:一个端庄敦厚;一个妩媚娇羞;一个含蓄哀惋;还有一位男学生扮演苏三,情真意切;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导演伊莉莎白·威施曼传神地翻译了整个剧本,并撰写了京剧简要知识介绍,随演出发给观众。一台《玉堂春》,不仅使夏威夷观众大饱眼福,甚至远在美国本土的爱好者也闻讯赶来,一时间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春”潮。
(附图片)
(右图为演出剧照)


第8版(副刊)
专栏:

农家院(中国画) 宇文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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