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3月2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为政不私亲
安立志
1月6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一篇报道,冠以这样一则大字标题:“不私亲属的铁木尔主席”。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主席铁木尔同志,多年来担任党和政府的各级领导职务,但他的妻子却一直是个家庭妇女,四个弟妹至今仍在农村。读完这篇报道,不禁肃然起敬。正如这篇报道的“编后”中所说,铁木尔同志身居高位,不谋私利,“这和旧社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该是如何的不同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现象在封建社会乃属习以为常的官场流弊。唐朝大历年间,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宦官鱼朝恩,因“专典禁兵”而“势倾朝野”,甚至给他年幼的养子(幸亏宦官没有亲子)弄了个“衣紫”的待遇。(《资治通鉴》第7210页)。而按唐制,文武官三品以上方能“服紫”,可见其档次不低。因亲无功受禄,无能居位,乃是封建王朝腐败的一条重要原因。难怪有识之士如唐太宗的老婆长孙皇后临终时有这样一段“遗嘱”:“妾之本宗,因缘葭莩(亲戚)以致禄位,既非德举,易致颠危,欲使其子孙保全,慎勿处之权要。”(同上书,第6121页)
我国解放前是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虽然经过40年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但新社会难免没有旧社会的烙印。由于残存的封建意识的影响,加之一部分党员干部放松自己的思想修养和党性锻炼,在有的单位和部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充满封建霉味的丑恶现象,并不鲜见。在企业实行承包时,有的将优化组合变成“亲”化组合;在人事调动中,有的将干部交流变成亲友“交流”;有的甚至利用手中的权利“封妻荫子”,盘踞要津。正是由于某些“鸡犬”升天,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以及人情大于法律等腐败现象因而滋生。这类人数虽不多,但影响极坏,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我们共产党人和社会主义的形象。
李瑞环同志在担任天津市长时,曾在一次会议上讲过,“新政府要有自己的作风,要做到清廉从政,就要首先管好自己,还要把自己的孩子、老婆和秘书管好。”在这方面,铁木尔同志是一个范例。就其实质而言,这是任何封建官吏都无法比拟的。立党为公、无私奉献,这是共产党人的本色。我们有像铁木尔这样严于律己的领导干部,下级和群众,无形中就会心慕力追,群起效法。这正是我们党虽有少数腐败分子而依然能够受到人民拥戴的重要原因。


第8版(副刊)
专栏:

  蒹葭苍苍
张艳蕊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小时候,第一次读到这优美的诗句时,还不知蒹葭为何物,便被这梦一般的意境所陶醉了。
后来,读的书多了,我知道蒹葭就是芦苇,也知道世人对它的评价。什么“蒹葭倚玉树”,“墙头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什么“芦苇节节空”……芦苇,简直成了“质轻”的代名词,成了文人墨客的众矢之的。因此,潜意识里我常有要见见芦苇的念头。
想不到,命运真的把我抛向了芦苇荡。1985年,我从故乡来到辽河油田,分配到坐落于世界第二大苇田中的欢喜岭油田工作。
第一次置身于茫茫苇海中,我禁不住为那可爱的绿色发出了惊叹:呈现在我眼前的不正是生命的颜色、青春的颜色吗?无边无际的苇荡,空气中弥漫着苇叶的清香,鸟儿在苇丛深处唱着自己谱写的歌,不时有几只雪白的丹顶鹤从苇丛里飞出……那色、那香、那旋律正似一首美妙的诗。
傍晚,我沿着巡井小路散步。路两旁是水塘,塘上耸起一丛丛的芦苇。我仔细看去,那芦苇实在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细细的杆,细细的叶,简直是放大了的小草。
蓦地,一阵风沙袭卷过来,吹得芦苇低下头,紧接着又是一阵风,几株高高耸起的芦苇被拦腰折断了。好脆弱的生命哟,风吹来时只能低头,它要想在这大自然生存还必须学会忍耐。而那些世人称颂的正直的白杨,多情的垂柳在这里却一株也见不到。因为芦苇赖以生存的土地是它们根本难以成活的贫瘠的沼泽地。
我想,大概正是这特殊的环境塑成了芦苇永远不堪一击的弱点:苇杆是空心的。可是,我怎能过多地责备它,它是被大自然安排到这块荒凉的土地上的,它无力自己选择。
这时,一个穿着绿色工作服的少女走过来,手里提着管钳。那管钳似乎很重,走一段就要歇一下。走到我面前,她停下了。见我手里拿着一枝芦苇,笑着问我:“是新分来的?”我点头,她又问:“喜欢这儿?”我又点头。她告诉我,她喜欢这儿的芦苇,讨厌芦苇脚下的那些浮萍。都生在水塘中,同呼吸大自然的气息,同吸吮大地母亲的乳汁,它们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芦苇能在其它植物难以生存的沼泽地上生根开花,而浮萍却随波逐流,哪儿悠闲飘到哪儿去……
她边说着边掰下两片苇叶,把它们叠放在一起,那两片苇叶在她灵巧的手下弯过来弯过去,互相插在一起,然后她又用纤细的手指拽了拽,这四片小苇叶便奇迹般地组合成一轮精致的小叶轮,串在一根细细的苇杆上,随着风儿欢快地旋转起来。
“现在苇叶还小,只能做风车玩。”她举起刚刚做好的小风车:“等到端午节,苇叶就长大了,包粽子才好吃呢……”
说着,她把小风车递给我:“送给你吧,我该去巡井了。”
她提起管钳向苇荡深处走去,那弱小的绿色身影在管钳的重压下稍稍有些弯曲。微风徐来,小风车在我手里转着,眼前的芦苇不停地弯下,挺直,弯下,又挺直……
我又想起那首优美的古诗: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雅俗谈

  可贵者胆所要者魂
思效
已故国画大师李可染先生有句座右铭:
“可贵者胆,所要者魂”。
这八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可以看作是他的艺术宣言。
国画是中国的传统艺术,它同中国的传统戏曲一样,在表现手法上有许多“程式”化的东西。这些东西作为国画的基本功必不可少,但若作为国画的全部则易流为俗套。所以,历代的国画大师,都是在继承传统的同时,面对自然,“外师造化”,“搜尽奇峰打草稿”,直接从现实汲取营养,获得灵感,从而推陈出新,不断创造的。即如自称青藤(徐文长)“走狗”的齐白石,最终也是广取博收,集百家所长,独立门户而成为一代宗师的。李可染先生亦复如此。他所谓“胆”,就是胆识,就是勇气,体现了他不为古人束缚,敢于冲决传统的创新精神。但这种创新不是割断传统,抛弃传统,相反,是以继承传统为基础,为前提,包含着出神入化过程的。用他的话说,就是:“用最大的功力钻进去,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就像一个幼虫,先结成蛹茧,最后又改变形态,羽化为美丽的蝴蝶一样。试看他的绘画,早期的多空灵疏秀,模仿传统的痕迹甚为明显。晚年的虽然满纸浓墨,然而给人以清新饱满、耳聪目明之感,是传统绘画中不曾有过的东西。这都是他直面生活,又运用焦点透视、明暗对比等西洋手法,创造了崭新的艺术境界的缘故。有人说他把画室搬到了大自然中。但是,如果没有创新的精神和勇气,也会“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可染先生的贡献在于,他意识到“胆”的重要,并且在实践中加以贯彻,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开创了中国山水画发展史中的里程碑。
话说回来,创新如果没有一定的规范,就会迷失方向,误入歧途,变得脱离人民,脱离生活,无法无天,作茧自缚。中国传统艺术的可贵遗产之一,是讲究高尚的人格。为什么中国古代文人多喜欢写竹画竹?因为它是作者高风亮节人格的写照或象征。“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这是苏轼的志趣。到了齐白石手里,连那些向来不登大雅之堂的白菜萝卜,鱼虾螃蟹,木偶玩具之类,也都成了作者的理想、情趣、所爱、所憎的寄托之物。正是通过对这些景物的描绘,作者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热爱劳动人民的人格形象便跃然纸上。可染先生所谓“魂”,指的正是艺术家的精神魅力,人格力量、道德情操等崇高的精神境界。它既是人魂,又是艺魂;而且首先是人魂,然后才能折射为艺魂。作为人魂,它可以春风化雨,陶冶情操;作为艺魂,它可以潜移默化,净化情趣。可染先生为此追求,为此躬行。他于名于利,一片冰心,视如浮云;他于财于物,淡泊一生,等同粪土。而于国家利益和公共事业,则热心备具,动辄不惜工本,一掷万金,表现了铮明晶亮的民族气节和爱国主义精神。可染先生的这种精神,也力透纸背,渗透在他的绘画作品之中。任何绘画,如果没有灵魂,就如同行尸走兽,丧失生命;有了灵魂,就会气贯长虹,魅力永存。在艺术作品被商品化的今天,“所要者魂”,如同2000多年前屈原喊出的“魂兮归来”一样,是一语中的,石破天惊的!
胆不能无魂,无魂则胆妄;魂亦不能无胆,无胆则艺衰。有胆有魂,人高艺盛,相得益彰,是为极境。


第8版(副刊)
专栏:山川风物

  迁西景忠山
流洋 泉汛
有人把莽莽燕山比作一汪绿海,那么矗立在万绿丛中的景忠山,则像一亭亭玉立的红衣少女。
景忠山,出迁西县城西北十一公里处便是。据《县志》载:“旧有二名,南曰明山,北曰阴山”,明朝蓟州府移驻三屯营时,曾改名朱雀山,同西青龙,东白虎,北玄武合称四方四神。明嘉靖癸未,蓟镇总兵马永在山顶始建三忠祠,祠内祀诸葛亮,岳飞,文天祥,故因此山景色优美,又祀“三忠”,改为景忠山。
景忠山脚下有牌坊一座,上悬御书:“名初步”匾,过得此匾,昂首极目,山脚一直通往绝顶的一千八百七十二级石阶,串起了七十二座庙宇,系上了一百六十尊大小不一、面目各异的佛像。穿过朝仙门,便到了山顶,顶峰观景势必先睹三忠祠,因三忠祠位于正中之西,石阶小路由西延伸而上,正顶之东是望海楼。山顶正中为碧霞元君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大殿内绘有以碧霞元君生平为题材的壁画,正中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塑像,坐势端庄,神态安详。《迁安县志》载,此殿乃清顺治十八年(公元一六六一年)建造。
近年,景忠山腹中又生一巨洞,此洞乃人所为。如今驻足山中,只觉脚下微微悸颤,滚滚滦河水恰似一条银龙,由东向西,行至景忠山腹下,挤细了龙身,而后伸展腰肢,直润津门。有报载:“景忠山下引滦入津隧洞为世界引水隧洞之最。”


第8版(副刊)
专栏:

  赠泰国诗人?瓦拉(外一首)
朱奇
我来自千里万里的青藏高原,
来到你住居的湄南河边;
在机场,你把一串玫瑰花
挂在我胸前;微笑的眼睛在说:
友谊的交流不在语言。
在泰国每年国王华诞的夜晚,
当簇簇烟花在皇宫的上空点燃,
游艇上,你轻轻把一页诗笺,
放在我手心;忧郁的眼睛在说:
别时的话我都写在里边。
    鲜花与美女
泰国人说清迈城出美女,
我说清迈城盛产鲜花;
姑娘们穿着无不入时,
美艳在于鲜花装点。
头顶盘着茉莉花的细辫,
胸前的玫瑰花串正在吐蕊;
似棵棵亭亭玉立的花树,
游弋在清迈城的街前巷尾。


第8版(副刊)
专栏:

  北海,北海
——中国北部湾组诗
晏明
假如,北海
假如,我失去了你,
失去你晶蓝的色彩,
失去你波光的盈盈,
我的辽阔的调色板,
会失去所有颜色,
会蒙上一层浓浓的灰尘。
我的宽宏的歌喉,
会失去高音的叶绿素,
会感到无比寂寞沉静。
假如,我失去了你,
我会飞越于观涛岭,
去倾听呼啸的波涛的雷霆。
然后,从悬崖俯冲下去,
去打捞属于海底的云,
那就是我爱情的见证……
    海边眺望
我在你的瞳仁中久久伫立,
你在我的瞳仁里洒脱飘逸。
我的影子拉长海滩的夕阳,
伴着我瞳仁里起落的潮汐。
我的瞳仁发现新的星座,
贮满你风的旖旎雨的虹霓。
我怎么也走不出你的瞳仁,
为了那如梦如火的晨曦。


第8版(副刊)
专栏:

九华雪意[中国画]
杨达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