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1月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我们的时代江铃杯抒情征文

  谒阴山岩画
白朝蓉

向天之涯三鞠躬
向地之沿九叩头
岩画在阴阳裂变中
崛起中华祖先的遗嘱
石刀凿刻的古老往事
尽管冰冷时火烧火燎
尽管沉默时雷鸣电闪
但我能读懂无字的史诗
因为历史的五彩泡沫
在民族忠魂的心扉化蝶
流动与不流动的白云
总会变成雨滴掉下来
    2
游弋骑射的陡峭山岭
胸膛是土黄色的花岗岩
太阳和月亮转动轮子
辗出意识皱折的风俗
  啼饥于狩猎崇拜
  号寒于天体崇拜
  横祸于神灵崇拜
  不孕于生殖崇拜
从昆仑山口到阴山山麓
从猎猎朔风到滔滔江水
万幅岩画像疲惫的星群
    3
一万年白云苍狗无痕
五千年改朝换代有序
找不到刀币式的衣钵
查不出女娲式的姓名
  匈奴人胡马如云
  敕勒人歌谣如水
  突厥人弓箭如铁
  女真人文字如绳
  蒙古人版图如鞍
  汉家人诗词如汤
  ……
已再现的无法重复
已消失的反倒永恒
且听蔡文姬的胡笳曲
且看郦道元的《水经注》
    4
岩画,哲人般缄默
羝鼓,将军般吞吐
  无须化验血型
  无须鉴定基因
  无须寻根访祖
  无须求坟问典
共枕大漠孤烟弯与直
共饮黄河波峰苦与甜
    5
谁也得从岩画中走出
谁也得从岩浆中化入
即使跨上地磁列车
重读穿T恤衫的犄角
中华民族缘与寰球同庚
  (作者单位:内蒙古自治区文联)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忘我
下午6时许,大海突然变了颜色,霎时狂风大作,发出疯狂的咆哮!
“救命啊!救命啊!”
海边的渔屋里,28岁的于希海正和姐夫解金树生火做饭。听到喊声,于希海一下蹦了起来,“不好,云超出事了!”。
原来,龙口市北皂村的渔民解云超正在海上检查网具,一阵狂风吹过,他的舢板船脱了锚,被卷离海岸300多米。由于疏忽,船上竟未带橹桨。解云超束手无策,任凭小船随风逐浪,离岸越来越远。
于希海心急如焚,对姐夫说:“快,咱们快去救云超!”解金树泡着海水长大,有一次出海遇上风浪,险些葬身鱼腹。他面露难色说:“希海,咱出海人有句话:南风不出海,出海没有回头船,你又是旱鸭子,太危险了。”
“没有回头船,我也要去救云超!”“那好,我和你一起去。”解金树说着,赶忙帮着于希海把滩上的一只小舢板船拖进海里。
于希海拚命摇着双橹,船借风势,箭似地向着解云超的小船追去。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进入深海区,解云超的舢板却不见了踪影。风更大,浪更高,一叶扁舟,忽而被掀上浪尖,忽而跌入低谷,兄弟俩随时都有被狂风恶浪吞没的危险。
突然一个大浪扑来,差点把他们的小船掀翻。解金树一看不好,一把从希海手中夺过船桨,掉转船头说:“船太小,太危险,咱们赶快回去换个大船来救云超!”
回头船,顶风逆浪。小船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4个多小时以后,他们才艰难地回到岸边。此时,解金树已精疲力尽,一阵呕吐,一头栽倒沙滩上。解云超的父亲和姑夫闻讯赶来,于希海着急地抓着云超父亲的手说:“大叔,快换大船去救云超吧!”
解云超的父亲解恒业是个老渔民,他望了望大海,叹了口气说:“云超这孩子恐怕没指望了。”
可是,这天深夜11点多,于希海还是跳上了停泊在海边的机帆船,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之中……
他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在那令人揪心的30多个日日夜夜,乡亲们天天聚在村头,翘首盼望于希海安全返航。
68岁的徐大娘,拄着拐杖一天几次来到希海家,一遍遍念叨着,“海儿啊,你可得活着回来呀!”
希海的壮举很快传遍了龙口市的村村户户,屺姆岛的渔民宁愿放弃打鱼,自愿出海寻找希海的下落。
北皂村解云超在大海里飘零了三天,在黄河入海口被救上岸。他回到家听说希海为救他不知死活,这个19岁的小伙子发疯似地冲向海滩,向着浪涛滚滚的大海呼喊:“希海大哥,你在哪里?我活着哇,你快回来呀!”
5月28日,屺姆岛的渔民在渤海湾里找到了于希海的尸体……
59岁的王作美大娘听到这噩耗,突然晕了过去,醒来后语不成声:“希海这孩子,活在世上最后一天,心里还惦记着我这老婆子,他不应该死,该叫俺去替他呀!”这位老人患有严重的冠心病,每次犯病都是于希海拉着地排车送她到医院抢救。4月26日这天,于希海要去北皂村帮助姐夫出海打鱼,他一大早就把自己家里的地排车放到王作美家门口,对老人说:“大娘,今天我不在村里,我把地排车送来啦,您急用时方便。”人们知道,经常得到于希海帮助的孙业全患有精神分裂症,没敢把希海献身的消息告诉他,但他从全村人悲痛的话语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处追着人们询问:“希海呢?我的好兄弟希海哪里去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解云超一口气从北皂村跑到希海家,“扑通”一声跪在希海母亲面前泣不成声:“妈妈,收下俺吧,希海大哥是为救俺而死的,往后我就是您的亲儿子。”
村里的干部群众,自发组织了签名活动,250名群众在签名书上含泪写上自己的名字,要求上级宣传表彰于希海同志。
很快,中共烟台市委、烟台市政府、烟台市警备区和中共龙口市委作出决定,号召全市人民向于希海同志学习。


第8版(副刊)
专栏:

  亚运之光与精英药方
李映南
从念青唐古拉点起的第11届亚运火炬,燃遍神州大地,照亮祖国河山。中国第一次成功地承办这样的盛会,中国健儿又夺得了比赛魁首。它给人们这样一个印象:中国人没有办不到的事!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有人总在抱怨中国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土地是黄色的,人是丑陋的,前途是暗淡的。于是,有那么一位精英发出宏论,开出药方,说:“中国落后可能与人种有关。”办法是,当“300年殖民地”,“换种”。这位精英可能实在不愿做黄皮肤的中国人了,耻为华人,怒火中烧,憋也憋不住,向人们抛出了他的心肝。古人云:“盗亦有道。”卖国也有一套卖国的道理和办法。
不过,中华儿女,炎黄子孙,有志者还是绝大多数。人还是这些人,地还是这块地,一个举世瞩目的亚运会居然办成了,并且办得相当出色,为争取办奥运会赢了一票。这是一次大检阅,大考验。不是么,辉煌的亚运村拔地而起,三十几座大型现代化比赛场馆一个个建成了,而且型态各异,质量上乘。查其能工巧匠,全是炎黄子孙。复杂灵敏的电讯设备,巨型屏幕,以及世界水平的兴奋药物检测,无不出自中国工厂、中国人之手。组织服务,安全保证,工作复杂繁重。开幕闭幕,大型表演新颖生动。还有配合盛会的新闻报道,美食节,艺术节,各种展览,无不显示中国人的才智。
就这样,中国一没有请洋大人做主子,二没有换种,竟把这么大的事办成了,取胜了,岂不令精英们费解?其实,中国早已有了救国救民的良方,这就是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就是走社会主义道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唤起民众,自力更生,发愤图强,就没有达不到的目标。第11届亚运会的成功,就是有力的证明。
然而,当亚运会显示了中华振兴力,给人们带来兴奋的同时,中国人又表现出清醒的头脑:中国的底子还不雄厚,金牌和国力不太成正比;和强国比,还有不少差距。但是,中国人有能力有志气,没有几个要想亡国灭种的。既然选定了社会主义,几十年、上百年,分几步追赶发达国家就是了。要让世人看看,黄土地、黄皮肤的色彩也是丰腴美观的,而绝不瘠贫!


第8版(副刊)
专栏:

  民族的精神 民族的艺术
简化
金学智先生的《中国园林美学》(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是一部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好书,好就好在如数家珍地一路念叨中国古曲园林的美的历程;恰恰是这番不厌其烦的念叨,让人们从中国古典园林的妙处中,见出了区别于西方文化的中国艺术精神和美学精神。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园林、十七世纪的法国皇家园林、十八世纪的英国园林以及左近的日本园林的强调人工的型态相比较,中国古典园林,无论是北方的皇家宫苑如圆明园、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还是江南的私家宅园如沧浪亭、拙政园、个园,所追求的都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即在尊重自然的前提下创造天地人合一的和谐型态,以期营构出人化的自然。中国传统文化的精义,显豁地在中国古典园林中昭示了出来。玄远澹泊、闲静清和、唯道集虚、奥旷交替、有无相生,中国古典园林以其超逸之气、繁动之景、灵鉴之境缩龙成寸地展现了中国文化和艺术的丰采。
读《中国园林美学》,舒心的是一如打开连环图画似的教人生动地懂得并领悟中国哲学和文化的精灵。中国哲学以其“天地人合一”著称。抽象地思辨地领略“天地人合一”无疑有难度,用中国古典园林的精妙、具象来诠释,竟直明白。中国古典园林是一个多层面、多元素复合的集萃式的审美大系统,既包孕良辰美景,也涵泳赏心乐事;既有客体的繁富,也不或缺主体的灵性,人与自然的亲和,在中国古典园林中,传统地积淀为民族心理和民族文化结,极致地规定了中国古典园林的审美质,这就是整体的、历史的、有法无式且与自然界相生克相呼应而又富于活力的型态,藉顺应自然界达乎追逐自由。
作为一种文化存在,中国古典园林走过了至少三千年的漫长历程。纵观这一美的历程,中国古典园林的突出贡献在于创造艺术的境界。艺术的境界情调,在中国古典园林艺术和美学实践中,比较起其他艺术门类来——诸如小说、诗歌、散文、绘画、歌舞等,中国园林体现得最典型、最独特,也最有定性。特别是在追求风、骨、韵、味、神、趣的进程中,引领了中国艺术的风骚。《中国园林美学》充足地考察了南北园林的历史和现状,以一种集大成的气概从容演说了其间的各个不同的规律。
中国古典园林追求真,于“宛自天开”中显出崇高和柔美,并以其自然天趣又不乏人工的灵动法式构造丰富多采的美姿、生发罕见且兼震动心灵的艺术空间。这是一个有意味的集萃式的艺术天地。无论是晋祠、北海、乾隆花园、恭王府还是留园、豫园、瞻园、寄畅园,一一构成不同风格的以建筑和山水花木的组合为主旋律,以文学、音乐、书法、绘画、雕刻、工艺美术以及盆景园艺等艺术样式为和声的繁富精丽而典雅的交响乐章。说它是交响乐章,仅只是个比方而已,无法涵盖中国园林的美质,因其并非如音乐诗篇那样单一体现为时间的流程。中国古典园林的了不起,关键处在于时间与空间的交构,在于物质型态与精神意识的交融。中国古典园林作为一种物质存在,无论在内形式还是外形式上,无论在取内部空间还是取外部空间上,都体现出具有动势感的独特民族风格。如果说,西方园林就是死的建筑,那么中国古典园林则是以山水草木建筑为物质材料的流动的音乐诗篇。这一独步世界的中国艺术精神,不独满足人们多层面的欣赏的需求,更要紧的在于,世界艺术之林中,中国古典园林孕含着发人寻思的审美意味,并引领起一代风骚——依据苏州网师园“殿春簃”移植的“明轩”出口美国,“芳华园”、“燕秀园”的获世界国际艺展金奖便是佐证。基于此,《中国园林美学》把握住了中国古典园林的本质性格。


第8版(副刊)
专栏:

  草原·奔马
(蒙古族哈斯乌拉)
汗乌拉山麓
曾掩埋一片永恒
没有成熟的季节
没有收获的时令
唯有那丛鹅黄
汲着我的思念
萌着岁月的蹒跚
锡林郭勒河水
润着无声的渴盼
苍老的河岸
仍是吻别的歌声
又一代雏鹰张翼
衔着风
衔着雨
衔着一如昨日的黎明
勒勒车
终于压弯了夜的悠长
当草原骤然扬蹄
塑成奔马的造型
我的青春倏然跃上马背
寻找那不该荒芜的永恒
蒙古包
在银屏上为五洲璀璨
大草原
飞荡着牧人面红耳赤的争辩
从成吉思汗射落雕鹏
到仰望人造卫星升天……
  (作者单位:内蒙古自治区文联)


第8版(副刊)
专栏:

——经我发过功的豆腐会发五香牛肉味。
——唔,闻到了……一股臭脚丫子味。
朱根华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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