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1月1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我们的时代江铃杯抒情诗征文

  我是播种者
期待着,期待着  期待了多少日子哟  期待已生了一层厚厚的青苔  我才期待到了这样的岁月  当阳光以180度的角度  将这块沉睡的土地翻晒之后  当“思想的闪电,真正射入  这块没有触动过的人民园地”  之后  荒芜了半生的我  才“成为人”(注)  终于获得了播种权  我急不可待地播啊,播啊……  呵,我是播种者  我播种向日葵  朝朝暮暮倾心于太阳  我播种太阳花  (太阳花的名字又叫“死不了”)只要有泥土,她便能生存  只要有阳光,她就要开放  我播种水灵灵的眼睛  迎接共和国每一个清新的黎明  我播种微笑  让世界到处都充满爱  播啊,播啊……  呵,我是播种者  我播种早春  我播种阳光  我播种绿色  我播种希望  我播种犁铧 我播种丰稔我播种田间那绿苗拔节的    “嘀嘀”鸣响  播啊,播啊……  呵,我是播种者  历史的纤板已套在我们这一代的肩上  弯曲的河流  就像我这河流一样弯曲的血管  我要用我留在纤道上  每一个象形的“人”的足迹  昭示我的子孙  前行者的我  无愧于祖先的后人  也无愧于后人的祖先  在历史的纤道上  我用汗水、青春、带血的脚印和  那喊不出声的悲壮的号子  将我那纤绳一样刚直的信念    招展播啊,播啊……呵,我是播种者  在贫瘠而又肥沃的田野里我已收到庆丰收的喜讯  (我有理由这样预告,因为我已  探测到了土地的秘密)  种什么  收什么  晨曦里,焦急的父亲 已将富足与笑声托付给了荒原  高梁般的父亲呵  从你那深深的皱纹里   我正将丰稔与喜悦    一起采撷  翻晒过的土地上   麦穗、稻穗和熏香的小南风    正在偷偷地风长播啊,播啊……  呵,我是播种者  期待着,期待着  期待了多少日子哟  期待已生了一层厚厚的青苔  我才期待到了这样的岁月  注:马克思语
 (作者单位:安徽日报社)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星光

  洁白的牙
“真神了!”北京铁路分局70多岁的洪大娘,近来格外精神,逢人便乐开了嘴:“您瞧,我的牙多好。看不出吧?全假的。齐大夫给安的,特合适,一点儿不疼。”
原来,洪大娘十年前就没牙了。近几年她一见儿女们端来好吃的东西便发火,脾气一天比一天坏,弄得全家不愉快。儿女们急得四处奔走,盼星星盼月亮为老人镶了一口假牙,合家喜庆了一番。没想到两天功夫嘴全肿了,疼得觉都没法睡。一连找了好几家大医院,都说是江湖骗子用速凝材料把真牙假牙粘在一起了。“没法治!”精疲力竭的老人绝望了。你却强忍着剧烈的胃痛,整整一个上午没直一下腰杆,低着头一颗一颗地磨,光钻头就磨秃了6个。拔完假牙,又镶了一口新牙,难怪老人每次端起饭碗都要念叨好几遍“齐大夫”。
“齐大夫”就是你,总参工程兵某部36岁的志愿兵齐庆林。1973年底入伍,一没大学文凭,二没祖传秘方。可在北京长城脚下,方圆几十里外的人牙痛都找你。
1987年,为方便农民,你在南口开了牙诊所,没想到,这间小屋竟也挤来了那么多的干部、工人以及兄弟部队的牙病患者。
“厂医院公费不想去,都乐意到这儿来自己掏钱找齐大夫。”他们全这么说:“齐大夫摘牙没感觉,安牙有‘绝招’。既快又结实,还不用再修。”
他们说的“绝招”,就是你创造的“一次成功”。一般拔完全口牙,要等伤口愈合后才能镶假牙,至少需要一个多月。你心想:这么久口里没一颗牙,吃饭咋办?又有哪一个人的工作能离开说话?他们怎么能等那么久?“对,做预成牙。”你的日月没有白熬,你的风险没有白担。“一次成功”,提前20多天为病人镶好一口能以假乱真的假牙,丝毫不会感染。
老峪沟山里的王大爷,儿子患精神病,老伴长期偏瘫在床,大小便都不能下地。张口困难从不刷牙,满口牙全腐烂了,脓血一起住外流。你去后,王大爷面带难色,几番欲言又止。你赶忙说:“没关系,我妈妈也这样。”一句话,老人滚下了热泪:“就是亲生儿子,又咋样?”
其实,你把每个病人都当自己亲人对待。
每当手术中,遇上病人突然咳嗽,喷你满脸脓血时,你总是擦完笑笑,表示没关系。怪不得那么多人,几乎全家老小都专找你看牙不说,还要约亲戚、朋友、街坊邻居来看你。
病人太多来不及,你便习惯了晚上加班做牙模。一次,因前一天夜里加班到凌晨4点多,第二天上午刚拔完一颗牙,转过身你就晕倒跌在椅子扶手上,疼得你满头大汗。“两根肋骨骨折。”在场的人全傻眼了。你却擦了把汗,用一条2寸多宽的胶布贴在伤处,固定好骨折部位后,咬咬牙,再次戴上口罩。“下一个,来。我没事儿,一忙就不疼了。”
这几年,不管再晚,你总是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才下班,中午从不休息。遇到平时上班请假困难的病人,你全约到星期天。碰上年迈多病、行动不便的老人,你一律业余时间送医上门。你几乎牺牲了所有的休息时间,包括节假日。知情的人都说你太苦了,你笑笑:“这算什么!太阳晒不着,雨水打不上,比庄稼地里干活舒服多了。”
哪怕是寒风刺骨的严冬,只要夜里有喊牙痛的敲门声,即使沉醉于甜梦之中,你也会立刻冲出门外。临时来队的妻子怨道:“你就一分钟也不敢误?”你说:“你我都牙疼过,难道你不知道牙疼起来要人命吗?既然我一分钟就可以解除他人的病痛,又何必耽误呢?”妻子真好,她又一次对你笑了。
这几年,你先后医治过5万余例牙病患者。尽管军人免费,尽管地方病人的看病收价比其它医院低出近半数,但2万多病人的收入依然很可观。仅今年上半年,纯收入就达一万多元,而你却一分奖金不要:“比起刚当兵每月六七块钱那会儿,我已经知足了。”
每遇好友相劝:“还当什么兵?你的徒弟十几个都在地方发财了。”你总说:“那是事实,到地方,要不了5年,我就能拿10万元。可我的技术全是部队给的,部队更需要我,我也离不开军营。至于走留问题,那是领导考虑的事,我的职责只是治病救人。”
是的,你不仅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三等功臣、优秀共产党员、模范志愿兵,你更是一名真正的医生。你的心里,时刻装着病人。


第8版(副刊)
专栏:

  方荣翔的境界
由于舍弟和方荣翔先生是挚友,所以时不时拜读到出自这位艺术家笔下的飞鸿墨宝。1988年冬,方先生在香港的演出轰动海外,并且是在动过心脏大手术之后进行的。结果旧病复发,不得不在港进行第二次手术。他在医院给舍弟写了一封长信倾吐衷肠。因为第一次手术后,弟弟劝他谢绝舞台安度晚年,反正已经功成名就。方先生在信中说:“是党再造了我,海内外观众期待着我,我坐得住么?宗旨是抱定了,宁肯死在舞台上,也不死在安乐里。”
人一成了名,往往盛誉、金钱、美酒、鲜花,大潮一般汹涌而至。幸耶抑或不幸?对当事人,我看与其说是褒赏,不如说是关隘。“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还有荣誉关,金钱关,架子关。曾几何时,一些艺员歌星,走穴成风,不择手段,什么党纪、国法,统统置之不顾,大有“将军不下马,各人奔前程”之势。
然而,方先生一不被铜臭熏心,二不赶时髦。他重义轻利,安贫乐道,一心一意弘扬裘派艺术。可以说,时下京剧舞台上“无净不裘”的兴旺局面,方先生实打实敲,“与有力焉”。他一面为恢复裘派传统剧目呕心沥血,同时率团赴广大中小城镇为群众送戏,风尘仆仆。且不卖高价,不吃小灶,不搞特殊。在潍坊,职工票友多,裘派戏迷多,他就专到工厂、田间演出,和普通票友联谊。一次在某厂演毕,一青工等在门口,恳请代录一盘唱带,他当即答允满足了要求,感动得小伙子逢人便说:“真幸运,我们中国有这么好又没有架子的艺术家!”
说到架子,1985年方先生在寒斋作客时,曾经有过一个非常幽默的回答:“要架子干么?又不唱‘架子花’。是凭艺术纳人,不是架子纳人。”写海报,他坚持不许加“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的头衔,他说他喜欢“裘派传人”几个字。首先是共产党员,其次才是艺术家,而艺术家是不能脱离人民的。方先生这个信念,老而愈笃,至死不渝。1989年4月14日,在医院就医的方先生,病情已很严重,面对专程探望的弟弟,他却乐天安命,雄风不减:“你放心,我会复原的。等我出院,就带王海波(新收的台湾女弟子)和《省京》下去。我少演,让海波多演,带带她。适应了,再到北京,参加建国四十年庆祝演出,你看行不行?”七天以后,他就溘然长逝,留下了一个永远的遗憾。
王国维论词,崇“境界”说: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做人,为艺,人品,艺品,全然一个整体。在这方面,方先生确是一位达到了高境界的人民艺术家。


第8版(副刊)
专栏:

  船语我沿着码头漫行  听船语声声  ——呼唤着夕阳、金晨  ——倾吐着情感、心韵。  这边呼——嘟——  那里咕噜——噜咕——  音乐般的世界语,  给我启迪,也令我眷恋。  是送行还是迎归?音调温爱而纯真,  是交流还是互相竞争,  语气庄重,而节奏铿锵。  是鼓励还是期望,  祝愿的旋律亲近而悠远……  千万条海轮,  千万个友邻,  只要风雨同舟,  就有共同语言!


第8版(副刊)
专栏:

  暮秋三章
珠湖落霞
黄昏,我漫步在珠湖的石岸。
湖水缓缓地荡出道道浅浅的波纹,放眼远眺,天水相粘的边际隐约着一道山脉似的长长黛影,欲坠的夕阳似一只巨大的蛋黄,渐渐地下沉,色彩由杏黄变成橙黄,橘黄,淡红,深红,最后悄悄浸到湖里,消逝了。刹时,天空的云仿佛被落日点燃似的,呈现出一片玫红,不久,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柔和的夕照里。铺在岸边的太湖石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湖水像泼进了橘黄的油彩,很快被稀释成和谐的杏黄,越近越淡。远方的帆影沉醉了,也染成黄昏的颜色,水鸟在暮空中划几道弧形的曲线,便栖进芦苇深处了。连陪我前来的友人也仿佛溶化在黄昏里,成了画中不可缺少的点缀物……不知什么时候,泊在石岸边的几只渔船扬起了几束飘带似的乳白色的炊烟,像黄昏交响曲中独特的旋律……
我不是朦胧派诗人,也不是哲学家,我只能给你一幅图画。
    故乡日暮
秋是季节的黄昏,黄昏是一日的秋。
蓝色匀净的天空,云彩淡得看不清。原野上,沉静安宁,像落潮后的海滩。金风曾在这里卷起一阵阵金色的波浪,一弯月镰似一叶扁舟在波浪上下前行,随后,波浪静止了。也许过于疲劳了,一粒粒谷子正沉甸甸地在谷场上酣睡……
谷场边,池塘畔,向日葵直立着,高举一枚枚金黄的勋章;芦苇摇晃起一团团花絮,像朦胧的微笑,渐渐弥漫了天空,和暮霭溶和在一起。谷场上,两条老牛依偎着金色的草垛,沉默,一言不语。憔悴的青石碌碡旁,蹲着一个妇女,她在用槌棒捶着脱粒机没有脱下的谷穗,一群扑打着翅膀的雄鸡和鸡婆,围绕她转了一个圆圈,啼鸣着,然后,慢慢踱进鸡笼。
天树相连的边际,已亮起了一颗大星。
    庐山晚霭
静谧的雾霭悄悄升起来了,从脚下,从深深的峡谷里。
浓雾?淡雨?一缕一缕的,擦面而过,伸手仿佛便可以握住,轻轻的一触,很凉爽,仔细看,手上什么也没有,同行者的眼睫上挂着一颗颗亮晶晶的小露珠。又是一大片,又是凉爽的一触,涌上了头顶,浮上了树梢,缠绕在山腰,在这峰那谷之间自由自在地飘荡……
昏鸦无聊赖地叫几声,很快被浓郁的暮霭淹没。游人稀疏了,定睛可看见几星黑点在向下移动,眼前有一道蜿蜒的石阶爬上陡峭的山岩,直达镶着橘红色霞光的山尖。
无须想象,山那边正是一片火红绚丽的景象。
但这里,没有聒噪的车鸣,没有喧闹的游人,没有缤纷的色彩,没有人为的装饰,是一种单纯的自然的美。
这也许,便是庐山的真面目。


第8版(副刊)
专栏:

  艺文短波
由《散文百家》杂志和廊坊市光明建筑公司联合举办的“光明杯中华精短散文大赛”,从今年一月开始,至今年八月结束,共收到全国三十个省、市、自治区及港澳台地区广大作者的参赛作品四万四千余篇。从中评选出了十五篇获奖作品。
十一月七日,在河北省廊坊市举行了颁奖会。会议由河北省作协主席、《散文百家》主编尧山壁主持,首都一些文艺界人士出席了会议。
这次精短散文赛,旨在继承和发扬我国散文艺术“短小精悍、凝重洗练”的优良传统,促进散文创作的繁荣。            
  (赵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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