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0月1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将军的画意诗情
符浩
前些日子,我见到赵朴初同志,当谈起他曾与黄镇同志相约联袂回安徽看望阔别多年的家乡人民和亲朋故旧时,朴老凄然噫嘻长叹,深深的惋惜和沉痛之情溢于言表。这也使我想起建国初期的一段往事。
1952年夏季,外交部召开第一次使节会议。当时兼外长的周总理指示,会后组织使节们及与会同志到几个地方实地看看几年来我国巨大的变化,以增进大家对国内情况的感性认识。并说,这对脱下军装就去国外工作的同志尤为重要。
我们从北京南下的第一站就是南京。当时还是华东军区司令员的陈毅同志盛情邀大家乘船去采石矶一游。
我们乘坐的是军区的指挥船,从南京出发逆水而上。一路上,陈老总和他的新老棋友们在舱中对弈,大部分人在一旁观战。我因不擅此道,就在甲板上凭栏观赏河山。没多久,突然看见黄镇大使也是一个人在舱外凭舷张望。他若有所思,但又不像寻幽探胜。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只见他时而到南面,时而又回到北面,特别是当船行到安徽境内时,总是朝西北方向观望。后来他也发现了我,没等我发问,便先开了口。他谈到江北他的故乡,以及他青少年时负笈东下的情景。他的兴致渐高,从江两岸的风光名胜说到有关的古今名人轶事,叙议兼之,还脱口道出许多前人的名篇佳句,令我深感惊奇!
正午时分,船到采石矶近旁靠岸。陈老总带领大家登上采石矶山头,好一派“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石室楼阁,波涛滚滚,真乃龙吟虎啸之佳境也!大家环视一周,便来到太白楼前歇息,楼檐下悬挂一幅巨匾,上书“一醉千古”四个大字。众人先望匾额,然后又把目光集中到陈老总身上。有人发话说:“老总,今日不能无诗。”陈老总心直口快,立即答道:“哪个敢在这里斗胆作诗?那才真叫‘来来往往诗一首,鲁班门前弄大斧’噢!”说罢哈哈大笑,大家也跟着一阵笑声。接着有同志又对黄镇同志说:“今日之游,良辰美景,不能无画,请画一幅《牛渚揽胜图》,才不虚此行呢!”黄镇同志含笑欲语,似应而否。众人都对他投以期待的目光。陈老总也说:“要得!要得!”并连连点头。我后来一直没有看到黄镇同志的《牛渚揽胜图》,这不免遗憾。
黄镇同志长征途中的现场素描画,多已散失不存。解放后,有人在北京的旧书摊上发现一本名为《西行漫画》的小册子,既没有作者姓名,也没有说明来历,真伪难辨。有人向曾担任过红军第十五军团政治部宣传部长的黄镇同志了解情况,希望他能提供一些线索,没想到这本画册的作者就是他本人。有关部门对这本画册的发现如获至宝,随即定名为《长征画集》出版;并认为它是红军在长征中绝无仅有的绘画艺术,是珍贵的历史文物。
黄镇同志的第二本画集,即《黄镇书画选集》,已于去年出版。其中大都为作者近30年来的作品,多是应老战友、工人、战士之求而画。有劲松、寒梅,以及兰、竹、荷、菊、雄鹰等。不过为首的一幅倒是作者60年前从上海美专、新华艺术大学学成后回到家乡桐城,在浮山中学执教时创作的,是一幅山水人物画。
黄镇同志的书法,在《黄镇书画选集》中收进了一部分。运笔刚直遒劲,深重而自如。除自己的诗作外,常以毛泽东同志和陈毅同志的诗词警句为其书写内容。翰墨与韵味珠连璧合,相得益彰。
黄镇同志的诗作,他曾给我看过几首,如《游五丈原》,《谒诸葛祠》,《重访南泥湾》等,咏古歌今,朴实真切,读来琅琅上口。他的一首题画松诗是这样写的:“挺卧高山巅,不畏冰雪寒。人民天下好,再长几千年。”
黄镇同志除工诗、书、画外,治印方面也有才华和成就。他曾告诉我,他学印得到齐白石先生的亲自指导。他的部分篆刻作品在上面提到的他的选集中可以看到。刀法上时常可见齐派那种“一剑拨云开”的气势,晚年又糅合进一些皖派意趣。可惜,他很少给人刻印,留下的作品不多。


第8版(副刊)
专栏:

  中日书籍装帧艺术展
首次中日书籍装帧艺术展最近在北京中国工艺美术馆举行。展出了1000余帧封面和百余幅艺术插图。展出期间,还举行了学术研讨会。这次展览是由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中国出版科学研究所与日本国际文化交流中心、日本讲谈社联合主办。               
     (毛建渊)


第8版(副刊)
专栏:

  彦涵美术馆揭幕
江苏省连云港市是画家彦涵的故乡。彦涵美术馆已于今年8月中旬在该市建成。
彦涵是我国著名的版画家、国画家。最近他把自己珍藏的近200幅版画和中国画,捐赠给这所美术馆收藏、陈列。         (李军)


第8版(副刊)
专栏:我们的时代江铃杯抒情诗征文

  山村
陈衍强
裸露岩石般的脊背
任阳光流淌的山村
是扶犁的父亲了
我的童年知道
门前的大山是一头老牛
拉着山路的纤绳
留下一个生病的秋天
而今大山累了
套在肩膊上的岁月
已被我的伙伴们
踩出比蝉曲还好听的变奏
山茶花一样含苞的姐妹
溜出外婆传给妈妈的故事
在星星眨眼的小河边
把中篇小说里的对话
和泪水酿出的笑声
藏在青蛙新填的押韵的老词牌
青春期的包谷林
拔节成披长发的村姑
当又一位连衣裙
被大学录取通知书娶走
留下镰刀和背篓的思念
我和十八岁的哥哥们
第一次失眠了
山村没有做过的梦
悄悄从电视天线上流来
每一家的屏幕
都是年轻人的向往
都是父辈看不懂的事情
站在田埂上的山村
和我包谷粉一样芬芳的诗一起
走进了朦朦胧胧的初恋
把与山外神奇的约会
编成彩色的童话
从贴着花喜鹊的窗口
播放中国的故乡
(作者单位:云南彝良县报)


第8版(副刊)
专栏:

  我的五彩城
素素
走进它,如走进一个久远的梦。
我还在乡间的山野里摆家家,我就用红色的沙砾垒过一座小房子。河水漫上来时,小房子就坍塌了。
于是我又用黄泥捏起一座金屋子。太阳把它们凝固了几个中午,我一不小心,金屋子就被贪吃的老母猪用嘴拱翻了。
这都怪父亲从城里带回来的画报上有太多太美的高楼大厦花园水榭,又似乎是女孩子的天性里原就有太深太浓的家的思念,我的心儿深处,总有一座灰姑娘城堡样的东西遥遥地诱惑……所以,一走进它,我就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与一个梦重逢。
它在黄金海岸的大连经济技术开发区。几乎是一夜之间降落的奇迹,我的五彩城。
ABCDEF,6个小区像6个字母一样永不重复。一路走下去,一路都是鲜花,一路都是童话,一路都是爱的谜语。只觉得捉不住那心,已变作一只小船儿,翩翩地滑进这座梦之城。
一幢一幢的小楼,公主般漂亮。似乎不是钢筋水泥构筑的,而是用冰雕塑、用汉白玉凿刻、用奶油巧克力堆砌的建筑风景。抑或是一组大型积木群,玩具师送给我的一次童心的逍遥。
每个小区都有一座小广场。像一只只精美的礼品盒,装着浴女的羞涩,孔雀的凝睇,喷泉的低喃。让我耳目一新,人间只有爱了。环顾左右,这儿似乎不是露天的任人游玩嘈杂之所,而是一支支室内乐,供我安坐在那里,听它们一个主题一个主题静静地宣叙。
一路走着,我就在想,那是怎样的一颗心跳,那是怎样飘逸的灵指,设计出了这么一座城?居然就把世界上各种风格的建筑,跨过时间空间,跨过肤色语言,把所有的美丽拼贴成画;居然就把人间世世代代所追求的事实上绝难达到的那么一种境界,这样真切这样完整地呈现在面前。
小城是一口大井,我掉进去了。
有一位外国老人说,建筑是凝固了的音乐。
它的每一寸墙壁都没有空白。纯古典的西厢风情,阿拉伯盛会,纯现代的迪斯科狂舞,色块符号夸张变形,和谐地相融相映;彩陶细腻的勾绘,流行色大写意的泼洒,隔得遥远却也成熟。这座城是飞起来的音乐。听说,14万平方米上的立体景致,只用一年时间造就,当建筑师把它交给那位年轻的壁画家时,只用目光,一个心灵与另一个心灵的契合便天衣无缝。于是我想,那位画家一定知道这块土地曾经荒凉,要不怎么就会在偌大的一面墙上赫然地画上两只赤脚?他一定体验过爱的力量,要不怎么就会把两颗砰砰的心,两只鲜红的唇,昭昭地悬挂在人面前?他一定还有一个无梦的童年,要不怎么就会想到给孩子画出一个多梦的长廊?童话在这里已没有国界,没有古今。一棵红果树下,有小白兔,也有花仙子。猪八戒背着的不是娘子,而是给芸芸众生驱寒逐冷的房子。丑的变成美的,不可能的变成可能的,这就是现代意识。在这里我领略的却是上下五千年历史文化沉淀出的思索与辩证。这座城向我昭示未来。
我就那么一路走下去。我想起城下埋着的那个古老的传说:那时候,这儿没有公路,也没有村庄。一条小河滋润着两岸肥美的草地,野雉、山兔在丛林中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有一天,一个年轻的骑手骑着马儿从满蒙大草原走来。突然,他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马儿不能再往前走了,于是他就在海边用树枝搭间屋子,驻扎下来。下雨了,暴涨的小河挡住了他和他的马,骑手在河上架起一座木桥,每天饮完了马,便走过木桥到草甸子上去……那时候,这儿叫马桥子。时间过去整整一个世纪。或许一个世纪的等待太久,一个新的名字才如春花一样开满了这块古老的土地?
进城时我没留心过城门口那棵铜做的“摇钱树”。当我从城里走出再细细看它时,不知怎么,这座城立刻变得凝重。我想起那600多个五彩的门,想起我曾一一拜访过的香港裙装,惠山泥人,松下音响,大连海味……的确,这儿是中国经济最发达最开放地区,它的价值就像它的色彩一样斑斓缤纷。然而,我却虔诚地祈愿它生长金钱,也生长美丽,膨胀欲望,也收获希望。乃至多少年多少年过后,它也不会风化成一个陈旧的故事。
我已深爱我的五彩城,它的一切我都一一接受,一一拥入怀中心中。我甚至想,假如世上所有的欢乐都被带走,而只有这座城与我为伴,那我也绝不寂寞。
假如一切都那么实实在在,而这座城犹如梦幻,那我也愿永远睡在这座城里,不被人呼唤!


第8版(副刊)
专栏:

  煤海飞出金凤凰
苏丽萍
“煤海中的凤凰”——这是山西晋城矿务局的矿工们对凤凰山矿凤凰轻音乐团的称呼。这支由矿工组成的业余文艺团体,十年来,坚持下煤矿为矿工们演出反映矿工生活和矿山风貌的音乐、舞蹈、曲艺节目,受到矿工们的热烈欢迎。
凤凰轻音乐团的前身是一支小宣传队。一九七○年,凤凰山煤矿投产,大批青年工人来到凤凰山这小山沟里。这里文化生活贫乏单调。一九七三年,矿山成立了由业余文艺爱好者组成的文艺宣传队,他们靠几把二胡和一架手风琴,编排了一些小节目,像反映矿工找对象难的表演唱《姑娘爱上黑小伙》;像小话剧《爸爸你在哪里》,后者通过一位矿工儿子追忆因违反安全规定而丧生的父亲,教育矿工安全生产;这些节目都是在井口、交接班室、活动室演出。
七十年代末,随着矿工们对精神文化需求的增长,矿山文艺宣传队扩建为文工团,邀请专业文艺工作者辅导,加强基础训练和组织管理,表演素质逐步提高,文艺节目也向小品、话剧、曲艺等多种形式发展。他们学习演出了《于无声处》、《救救她》等话剧,并创作演出了大量反映矿工生活的歌舞节目,如歌曲《星星闪闪月儿明》、《你可到过太阳城》,器乐曲《太行新歌》等,还在省内获创作奖。文工团连续三年在全局职工业余文艺汇演中夺魁,一批优秀演员,如史云会、尚晋生、王艺果、鲁雪梅、王艺伦等还在省内比赛中获奖。在今年的山西省民间艺术节比赛中,他们夺得了十二枚金牌中的三枚,并获得两枚银牌和两个二等奖。他们来自矿山,服务于矿工,几年来,为矿工演出三百二十多场,还到过河南省平顶山、焦作等煤矿慰问演出。
一九八八年,凤凰轻音乐团正式成立。他们又来到北京,在京西煤矿,他们演出富有矿山特色、山西地方风情和浓郁时代气息的节目,团长王艺果道出了矿工演员们的心声:“我们不是赶时髦,赚大钱,而是要让社会各界了解矿山,理解矿工,支持矿山建设。”
(附图片)
凤凰轻音乐团在演出舞蹈。 杨晓东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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