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9月1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治一治“家鼠”
  袁玉康 唐建平
最近,南京市白下区法院对七名内盗公共财物的犯罪分子依法进行了制裁。据了解,目前类似这样的案件呈上升趋势。社会上有个坏现象可称为“家鼠”。企业单位中尚未构成犯罪的小偷小拿现象,这些年更是日益蔓延,人们对这些“家鼠”内盗成灾的现象十分忧虑。
毫无疑问,腐败必须治理。整顿大公司十分必要,但是,“家鼠”内盗,对国家、集体和人民群众的腐蚀危害也是不可忽视的。《诗经》里的《硕鼠》,讽刺的是剥削者。而如今一个单位的食堂有了一个“硕鼠”,那里的伙食就肯定搞不好,饭菜质量低而价格高就是必然现象。一个建筑工地有了大“家鼠”,那里的水泥、钢筋就会被搬家,造成施工成本的提高。一个商店有了大“家鼠”,商品就有可能短缺直至乱涨价;一个企业有了大“家鼠”,原料、成品就会不翼而飞,造成亏损。
“千里渠堰溃于蚁穴”。如果听任那些“家鼠”胡作非为,那么这些“家鼠”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今天拿根日光灯管,明天就能偷根大枕木;这次成伙在厂里捞批产品,下次就可能成车皮地去扒。一个国家有了这些梁上君子,你拿一点,他拿一点,“窟窿”就会越来越大,最后闹得思想堤坝与物质堤坝全面溃决。
“家鼠”内盗这种常见现象之所以屡有发生,而且常常被视而不见,不以为怪,除了我们的管理制度不严、不时有空子可钻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几年我们确实放松了思想政治工作,缺乏必要的社会公德和职业道德教育。在一些领导眼里似乎觉得职工拿一点“废旧物品”算不了什么大问题;有的甚至感到拿一根木料、一团线材批评一下也是“小题大作”;更有些领导怕得罪这些“家鼠”不得好“报”。结果导致“鼠害”猖獗。
“家鼠”现象不及时治理,还会影响职工队伍建设,败坏社会风气。据有的单位反映,由于没有及时治理“家鼠”,不少人公开地进入了“家鼠”行列,致使企业亏损,直至垮台破产。
目前。我们国家存在着消费膨胀现象,细想想同治理“家鼠”不力还有一定关系。在有些人眼里,只要公家有的,能够顺手牵羊弄得到的,他还能花钱买吗?这些人将“省”下的钱去购买别的消费品了,偌大的一个国家岂不又将大大增加紧俏商品的社会购买力?
因此,在继续贯彻治理整顿方针的过程中,对成群的“家鼠”也要治一治。养痈遗患的“家鼠”现象,再也不能视而不见了。


第8版(副刊)
专栏:

  我的一位苏联朋友
  叶鹏
说来有趣,我和“苏联大名人”戈尔巴乔夫是朋友。但我的这位朋友不是苏共中央总书记,他是莫斯科大学亚非学院的汉语副教授、历史学候补博士鲍利斯·米哈伊洛维奇,“大名人”的知名度暂限于他下榻的北京燕翔饭店。他和总书记同志重姓。老戈随苏联矿产代表团来华参加“矿产88”展览会,他是苏方的总翻译,我是中方的陪同,我们在一起愉快地工作了一个多月。
老戈为人诙谐、爽快、随和,眼里总含着笑意,43岁,但长得要年轻一些。他特别喜欢别人称呼他“山东人”,因为去年在山东大学进修了一年汉语,对山东人的豪爽、直率很是折服。每当从报纸、电视上看到关于山东的消息,他就洋洋得意地说:“瞧,我第二故乡的……”他的第一故乡是乌克兰共和国的首府基辅。
老戈的汉语水平相当高,对中国的各种礼节、习俗也很熟悉。听他说,他学汉语已有二十三年的历史了(差不多等于我的年龄),刚开始学的时候,正赶上中国闹“文化大革命”,所以只得闭门自修汉语。戈夫人时常埋怨他:学中国话的不到中国去,成天在家呆着干什么?老戈当时有苦说不出,他怎么不想到中国来呢,可……。
利用这次来华出差的一个多月时间,他抓住所有机会练习他的汉语,大街上,自由市场上,公共汽车上……,饭店里就更不用说了,前厅、餐厅、客房五层的服务员谁不认识那个笑眯眯的“总书记的一家子”。“你吃饭了吗?”不管是上午、下午还是晚上,他总爱用这句稍嫌过时的问候语打招呼,但听起来很亲切,让人感觉不到他是一个大鼻子的外国人,倒有点儿像中国农村的老乡。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囫囵吞枣地学了那么多北京土话和歇后语,随学随用:“哥们儿,玩得够瓷的”,“带口罩打喷嚏——响(想)不通”,逗得服务员们前仰后合地笑。他不明白有什么可笑的,就让我用俄语解释给他听,然后也跟着笑,并且一笔一笔地记在小本子上,说是要带回去编一本俄汉对照日常会话小册子,供不懂中文的苏联人来中国办事时用。我帮过他一些忙,老戈就请我喝啤酒,吃苏式香肠。他办这些事的时候,就像一个孩子,执著、单纯、着迷。
有一次,趁着酒酣耳热,我冷不丁问:“你既是搞汉学的,写没写过反华的文章?”这一句显然刺中了老戈的“要害”,但他没有丝毫不安的表情,很平静地说:“写过,写过不少,还出过书,在北京的图书馆里也许就能找到。那时对中国的认识太浅,回想起来觉得害臊。苏联和中国是两个伟大的国家,几句话、几篇文章能起什么作用?简直可笑。我们两国应该友好相处,互相学习改革的经验,少走弯路,专心搞经济。”
私下里,我还和老戈进行了几次面红耳赤的一系列嘴边儿能找到的话题。谈了几次也没能“谈下来”,几乎要伤害我们的友谊,只得暂时搁置不论。不过事后我们都发现,对方是一个忠诚的爱国者。
老戈回国的那天,我因为忙别的事情,没赶上为他送行。好在前几天帮他找了几只纸箱子,把他在北京新买的书装回家去,所以心里还不致于感到太歉疚。
回国以后他干什么呢?写他那本会话小册子,还是作中国之行的报告?或许正准备给学生们开一门有关中国风土人情的选修课吧?说不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会怀念中国和中国的老百姓的,还会怀念我这个跟他聊过天的小伙子,我敢说。人,都希望和平。


第8版(副刊)
专栏:

  这时我一人在家
  张琳
窗外驶过一列客车,隆隆的奔驰声带给我动的充实。起身离开书桌,发觉自己渐渐习惯了这白日的安宁:整幢楼不会有多少人在家——双职工的一早就挟着饭盒,骑上自行车匆匆上路了;居闲的老人大多去河边养神。八点多的好时光赐给我和谐,明亮的阳光斜射进屋,伴着树丛里啾啾的鸟鸣,入夏的清晨像一杯冰冻的冷饮,送给你口的清凉,心的舒畅。但是,傍晚该有多热闹,那一串串急促晚归的车铃声就足以让你心动半天:是不是妈妈回来了?噢,有些像爸爸的脚步声,可总是判断失误,毕竟几个月不在家啦。何妨,只要听听一天没见到面的邻人间相互的几句寒暄便着实感到亲切。
“小尚,你下班了。”
“哎,回来啦。天开始热了,上班的时间要调整了。噢,没事过来坐。”
“好,好,没事来。”人们好像很忙,于是,我特别盼望傍晚时分。
楼下有人说话,因为周围许久的清静,所以有些在意。今天可是星期二,有谁在昨天刚讲完周末的新鲜,又有那许多好谈?
“你种的辣椒长得还可以嘛。”
“嗨,省的那点菜钱不够浇自来水的呢,找点事情做罢了,既不闷得慌,又落个精神快乐。”一听便知是已退休在家的,怕那会来的失落感。
楼前有一片不小的空地,好几家都充分利用了起来:翻土,浇水,种点诸如葱之类的日常小菜。大多是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在干,那劳动的乐趣甚至比抱了孙子孙女的三代同堂之乐还浓。
在校园里,常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问得招架不住:活着有何意义?其实,哲学的思辩一直未曾稍离这个主题,只是那只可意会,不好言传的蕴藉,的确使我拙于言辞。
“你这一个月能拿多少退休金?”
“不少,加上生活补贴什么的也有八九十呢。”当如今物欲一寸寸进逼,还是这位强调“精神快乐”的老年妇女,她的溢于言表的满足,既扫了常人身上的猥琐,也给了我很大的欣喜和安慰。
“瞧,你铲土的动作多自然,这真是劳动的好处。你看现在这么多人在家吃不完,享不够,又忙着去练这练那,怕病怕殃,怕老怕胖,其实呀,那些动作如果做得不自然,根本达不到锻炼的效果,可是干起活,手脚自动配合,这巴掌大的地锄锄不费力。”
我转眼去瞧旁边一位50多岁的老工人,正在挖一块新地,丝毫没有力不从心之感,便很为老妇人那精辟的关于锻炼的独到之论折服,因此也忘了去琢磨她是不是勤劳、俭朴惯了;是不是还想不通开放带来的一些变化。记得自己也曾想到农田里辛苦耕耘的强壮的庄稼人,走宽的厚脚板,走硬的身子骨,如果告诉他们机械的练身就是要流汗,他们恐怕要说你傻:是找累受。是啊,文明的现代化大城市和农村之间有着它们的区别,神奇的大自然也不能缩短其间的距离。然而,对于无知的小孩子,什么都一样,无论电子游戏,还是村前小河里的蛙泳,都一样新鲜。
这样想着,耳旁人语声依然。云儿也淡,风也轻,直觉得暖意盈盈,虽然这时,只我一人在家。


第8版(副刊)
专栏:

  星星
  齐祥春高高地悬在空中流云,卷不走我的灵魂分不清星河中究竟谁亮也从不为此朝思暮想我虽冷寞但不嫉妒光明因为,没有光明就没有我闪烁的生命也不厌恶黑夜因为,只有黑夜更能显示我生命的光彩只企望风儿驱走浮云让我微弱的光线洒向大地 洒向人间


第8版(副刊)
专栏:山川风物

  刘勰故居
  张寒朗
刘勰故居即浮来山定林寺。
浮来山在山东莒县,距城西九公里,系鼎足而峙的佛来峰、原来峰和正来峰的统称。定林寺位于三峰环抱,依佛来峰南麓山势构筑。进得山口,槐柳夹道,松柏满山,如入绿色洞天,可谓山深寺古,景色幽邃。
定林寺始建于南北朝,距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寺前院为大雄宝殿,中院为校经楼,后院为三教堂。“校经楼”则为纪念刘勰校经而命名。《梁书·刘勰传》载:“定林寺经藏,勰所定也”。刘勰三十七岁时写成中国第一部文学理论批评专著《文心雕龙》,不久即奉敕撰经京口定林寺,晚年出家返籍,创建佛寺即今浮来山定林寺,不期而卒。“校经楼”匾额为郭沫若补题,楼二层各三间,古朴典雅,略无装饰,内陈刘勰画像和《文心雕龙》历代版本及其有关研究著作。楼院不大,杂植松柏、桐槐和榕花树,榕花盛时,清香满院。寺西原有墓塔,清康熙七年遭大地震损坏,“铁佛悯莒归地府,彦和碑碎遗荒坟”,今碑坟均无迹可寻,唯一的遗迹是刘勰书法刻石,现存于飞来峰上。
出定林寺南行,过柳桥,越泉峡,穿飞瀑,便到飞来峰。这里怪石为兽,或蹲、或卧、或奔、或腾,千姿百态,奇趣天成。怪石丛中立一红亭,名“文心亭”,六角飞檐,玲珑有致,系为纪念《文心雕龙》成书一千四百六十周年所建。亭内立一天然巨石,石之平滑处镌刻篆书“象山树”三字,字大盈尺,浑穆苍古,落款为“隐士慧地题”,慧地为刘勰出家的法号。绝无仅有,弥足珍贵。唯三字含义,解说纷纭,其中一解说是概括浮来三大景观:“象”指寺内铁佛,今已毁,“山”指浮来三峰,“树”指银杏树。此树在大雄宝殿前,树高近三十米,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状极雄伟。《左传》载:“隐公十一年九月辛卯,公及莒人盟于浮来”,传即盟于此树之下,经专家鉴定,树龄在三千年以上,定为“天下银杏第一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向全世界播放过它的身影,成为世界珍观。浮来山摩崖刻石颇多,均系历代名人题咏,其中一首“古木扶苏元代余,古人曾说此幽居,贝叶莲花今何在?不抵雕龙数卷书。”道出这座深山古寺名扬天下的奥秘。


第8版(副刊)
专栏:

  人民代表〔版画〕 任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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