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8月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东方情结
霍达
在福建泉州城外,有一个风景秀丽的北鲤山区。花木掩映之中,耸立着一片崭新的建筑:红墙倚山而立,黄瓦翘起飞檐,中西合璧,蔚为壮观,初看疑是拉萨的布达拉宫。但这里不是神堂庙宇,却是一所新兴的高等学府——仰恩大学!这是一所集教学、科研、生产为一体的新型大学。1988年9月已完成的主体工程占地200余亩、总建筑面积7万多平方米。待全部计划完工,总投资将超过两亿元!
这笔钱从哪里来?全部出自学校的创办人吴庆星先生之手,一位一心想在家乡“办义学”的热心肠的华侨!
吴先生是泰国籍华人,出生于缅甸,几十年来奔波于海外经商,积聚了大量的资本。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他的故国中华,没有忘记祖居地福建泉州。在黑暗的旧中国,他的父母流离失所,出外谋生,在异国他乡生下了这个儿子,盼望他长大之后能够有所作为,光宗耀祖,报效中华!吴先生牢牢记着父母的嘱咐和期望,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在50年代,他曾怀着游子归来的深情在北京上学,但60年代的“文革”风暴又把他美好的憧憬击得粉碎。到了80年代,他已年近花甲,须发斑白,中国改革的春风又呼唤他像大雁一样归来。他先在我国东北投资兴建了两座浸油厂,投进全部自动化设备,热望着靠现代化科技为振兴中华贡献一己之力。
1986年底,他回到祖居地泉州,设立了仰恩基金会,开始了办学育才的艰苦壮举。为什么要称“仰恩”?这里各取了父母的名字中的一个字,以表达他对两位老人临终念念不忘故国之真情的缅怀与继承,而且也融进了吴先生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祖国就是母亲,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永远也不可能忘了母亲,谁也不可能代替母亲。爱国之心,恋母之情,永远绾在他的心上。
宏大而艰难的壮举开始了。当时的北鲤山区还是一片荒山野岭,地形凹凸不平,环境脏污杂乱,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从开山平地、打地基到兴建楼群,吴先生亲自指挥。尤为可贵的是,建校所需的那么多钢材、木材、水泥、砖石,吴先生没有占用国家的平价调拨指标,全部议价购买,造价大大增加了。但他为了百年大计,不怕多花钱,但求高质量,甚至连自来水龙头、日光灯这种小物件,也从香港购买最好的,千里迢迢运来,而且是自己手提着走出厦门机场,再乘汽车,途经泉州辗转运到工地。连学生用的饭盒也亲自选购。为了家乡,为了仰恩,他挥金如土,但自己却过着极为简朴的生活,和大家一起在食堂就餐,没有给自己任何特权,连他的衣着都简简单单,穿双袜子都舍不得买高级的。在国外几十年,他没给任何一国办过一所学校,他所兴办的第一所学校却是在中国!他自己的儿子因患重病长期住院,他却顾不上陪住、照料,把一颗心扑在办学上,扑在别人的孩子上!
两年过去了。现在,北鲤山区彻底变了样儿,昔日的荒山变成了学府,琅琅书声给大地和天空注入了生命力,带来了希望!开学后的第一件事,吴先生要求全校师生每天早晨齐集操场,升国旗,唱国歌,唱出中国人的威风来,唱出炎黄子孙的志气来!
目前,仰恩暂由华侨大学代管,称为“仰恩学院”,为了能和世界名牌大学并驾齐驱,吴先生正准备把仰恩从华侨大学独立出来,称“仰恩大学”,下设4个学院、8个系、3个研究所和1个研究中心,把她办成屹立在世界东方的、第一流的大学!


第8版(副刊)
专栏:

轻歌曼舞抒情怀
——文化部庆祝“八一”文艺晚会侧记
甘学军
7月的北京,在持续了一段流火酷暑后,近日忽而变得清爽起来。执行戒严的官兵们在经受了烈日的肆虐后,终于感到了一缕缕轻徐的风,他们整齐地着上曾经多少次汗透的戎装,迎接一个辉煌的日子: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建军节。此时的首都,人们也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对子弟兵的情谊,文艺工作者们更是高歌曼舞,给我们共和国的卫士们送去情的激励、心的慰藉。27日、28日晚上在北京展览馆剧场,解放军三军驻京部队和戒严部队的数千名官兵参加了由文化部组织的,由中央、北京市、天津市的一些艺术表演团体的艺术家们演出的庆祝建军62周年文艺晚会。
晚会在高亢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歌声中拉开帷幕,由指挥家秋里指挥的中央乐团合唱队和交响乐队饱含激情,以第一流的艺术技巧,高唱人民心中的赞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祖国颂》。热情质朴的解放军官兵,为这雄浑的歌声振奋,他们一下子放下最初的拘谨,击节鼓掌。这歌声由中央乐团合唱队唱出,那种激情,那种气势,使我们的战士为之兴奋,有的还跟着高声哼唱。
晚会上安排了一些高水平的节目。由李维康、耿其昌、李欣演唱的京剧《二进宫》选段,天津市青年京剧团雷英演唱的《女起解》选段,北京歌舞团演出的舞蹈《楚天鼓舞》等,都是比较高雅的节目。但是,在北展剧场,在人民解放军官兵中并非曲高和寡,他们中间有的是“懂谱”的。艺术家们表演到精采处都能得到官兵们恰到好处的鼓励。
战士们大多是18岁或20出头的年轻人,他们有激情,爱高昂的歌,他们有柔情,也喜欢轻歌曼舞。当中央歌舞团的女演员们扭动腰肢跳起
《腰铃舞》,红衫铜铃,婀娜多姿,给人以甜美恬静之感;当中国歌剧舞剧院的男女演员们表演舞蹈《编花篮》,男欢女爱,热情奔放,有如山林间吹来的风;当歌唱家吴国松唱起《三峡情》,情调似江风拂面;当歌星韦唯唱起《山沟沟》、《爱的奉献》,使人清新,也使人思索……特别是中国杂技团的三个小演员表演的杂技《三人钻桶》,技巧高难,而又童稚可爱,引人开怀。
最使子弟兵们感动、兴奋的,是老艺术家们的热情和献身精神。骆玉笙以76岁的高龄,特地从天津赶来,以令人惊异的毅力,唱起《七律·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唱起家喻户晓的《重整河山待后生》,官兵们备受感动,使劲地鼓掌,给这位老艺术家最真挚的敬意。郭兰英退出舞台多年,但在7月27日,她特意从广州乘飞机赶来,在演出前两个小时到达北京,以她独有的风格,为官兵们演唱《南泥湾》、《我的祖国》,最后,又带领全场高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展现了一个老文艺战士的心怀。
晚会结束了,官兵们不愿离去,他们不停地鼓掌。他们感谢艺术家们在这难忘的日子里,给他们送来清新的歌声,给他们送来热情的激励!他们的耳际,还回响着歌声:“为你唱一支白云悠悠,……为你唱一支大河奔流……”


第8版(副刊)
专栏:谈艺录

出人与出戏
——我看戏曲危机
羽军
以前有人担心戏曲的命运,近来则更是提出一种“更年期”说。意谓戏曲的不景气或“危机”,如人之由壮转老的更年期,暂时出现的种种病象,一经自我调整或医治,便很快转为正常的老人。因为不可否认,戏曲是古老的艺术。
细细品味,此说颇为悲凉。看来,“更年期”说比喻中难免“跛脚”。论者虽不愁其速死,欲知其难久于人世。“更年”乃更入老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论”是很多人因戏曲现状而产生的悲观判断。
我认为“更年期”的说法似是而非。
就某个具体剧种而论,“更年期”说只对了一小半,因为不少曾经流行一时,名标剧史的剧种的确早已衰亡,你怎能说它不会老死呢?但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戏曲与血肉之躯的活人有所不同,虽然可能衰亡,只要人才辈出,因时而变,就没有衰亡的必然性。中国戏曲体系之内的不同剧种,有的经久不衰,就是这个道理。戏剧是人创造的,剧种的兴衰实际是由创造性人才的兴衰多寡决定的。我们很难说哪个剧种形式本身绝对不能适应时代。剧种的振兴,首先是人才的涌现。人才的创造力决定着剧种的生命力,人才的水平决定着剧种的品位。掌握规律,培养人才,就可以保证剧种生生不息。现在尤需要出人出戏的系统工程!
从中国戏曲的总体看,更难以作出戏曲艺术必将老朽而衰亡的结论。自古而今,中国戏曲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如果我们把戏曲总体看作人类总体,则可把剧种比为个人。剧种可以像一代代个人那样死去,但戏曲总体却像人类总体那样绵延不断。一代代个人的创造和开拓,保证着人类的发展前进;一代代剧种的创造和开拓,保证着戏曲总体的繁荣昌盛。
今年是蛇年,传说中灵蛇是永恒生命的象征。蛇在一次次蜕变中不断新生。把戏曲比为灵蛇也许更为恰当。那一次次蜕皮正如戏曲或剧种一代代不断更新,那些蜕下的空皮囊恰像某些衰亡的剧种。那么,还是把当前的戏曲危机比作灵蛇的“蜕皮期”吧!让我们从危机中看到转机,找到生机。
因此,戏曲剧种和团体必须落实到“出人出戏”,努力造就一批批人才,多多益善。


第8版(副刊)
专栏:

沪杭线
周民
日落的时候,
旅程浴着黄昏光;
我的心盘桓如夕阳。
要回故乡、难辨故乡,
不敢说最后一班。
小站送来三月的风景,
提筐拎包的月台在骚动,
小女孩跨过道岔;
只有江南美丽的地名不改。
想你的林荫、想你的弯道,
忆垂柳和菜花无边;
轰然的铁桥下河水淌着乡音。
乡村的烟囱挤出桑青,
水泥制件铺在田野,
蓝底白字的广告墙绵延。
有牛犁人锄的细作,
粪勺浇着宅边菜畦,
赤脚走在田埂上的剪影。
争执是过去的日子,
对视是别人的敏锐。
去匆匆,回也空空,
全程浴着黄昏光,
我的心境如夕阳的宁静。


第8版(副刊)
专栏:山川风物

马蹄寺
任真
天马行空,不慎在云端失了前蹄,坠下地来,不偏不倚落于祁连山下,再腾空而起,不知去向。但一个大而深的马蹄印却永远留了下来,马蹄寺便由此得名。
马蹄寺位于甘肃南部裕固族自治县马蹄区内的临松山中。群山中猛地突出一座山崖,千丈之高,陡峭之势。垂直立地。山上无草,壁面光滑。大小洞窟密布山上。马蹄寺由一个很大的石窟群组成,传说中的那个马蹄印就在第九窟内。马蹄寺石窟群包括南马蹄寺、北马蹄寺、千佛洞、上中下观音洞和金塔寺七处。相互间的距离,远则五公里,近则二公里。各处的洞窟分布不等,有多有少,共计七十多个。据考证,石窟始凿于晋代,现存的石窟、造像、壁画均为唐代以后遗存。马蹄寺石窟群规模之大,仅次于炳灵寺,其中北马蹄寺、金塔寺保存比较完整。
根据《甘肃府志》记载,这里原是一座很大的寺院,明代曾有喇嘛五六百人居住。现在古建筑多已毁坏,只有洞窟艺术仍然保存完好。拾级而上,有时从塑像前面走,身下万丈深渊,有时从洞内走,漆黑不见五指。在俗名
“三十三天”的洞窟内,我们看到十九个窟龛自上而下排列五层,呈宝塔形状。据说这种造型在我国的石窟史上,还未见过。
其中的金塔寺分东西两窟,开凿在土红色的砂岩崖壁上,距地表面六十多米,有一段二百多米长的台阶直通洞窟。这里的洞窟规模比北马蹄寺还要大,泥塑像虽经几代修饰,仍保持了原塑像的特征。在一个较大的洞窟中央的一个方柱顶端,彩塑着许多飞天,有的着壁,跃跃欲试。有的悬空,向下俯冲。


第8版(副刊)
专栏:

光荣的战士(剪纸) 温志明


第8版(副刊)
专栏:

潮 (版画) 陈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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