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8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龙首书屋王久辛
出镍都向西行八十里,便是祁连山余脉——龙首山。山下,东南北三向伸延着望不到边沿的戈壁滩,一早一晚,朝霞和夕阳变幻着色彩和形状,像位魔术师玩弄着奇异的彩巾,把滩上小蘑菇似的地窝子,映得像一粒儿一粒儿的七彩豆豆儿。
其中有那么一粒豆豆儿,便是我们团的学习室,长12米,宽6米,是用大号帐篷搭起来的。窝子里,左边6张条桌,右边6张条桌;条桌两边儿,各有两排条凳,一条可坐两人,24条便能坐48人,刚好,加上团长、政委、参谋长、主任,全团44名待业转业干部人人有座。上午,文化教员来讲课,大家全神贯注,句句顺着眼耳流进了人心里,变成了知识,化作了才华,滋补了精神;下午自习,你读你的书,我作我的文,反正位子是固定的,张三的座,李四不能坐;王五的凳,李六不能搬,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开始,带兵的干部不习惯,觉得屁股蛋子上生了刺儿,坐不住,便想出去蹓着玩。教员也不管他,任他去了。可他去了一时三刻,便又回来了,啥都不长的大戈壁上有啥玩头?又回来读书了。不久,屁股蛋子就沉了,一坐坐到熄灯,还挺气,骂一句“熊!时间长了兔子腿儿,蹿得倒快!”平时,只要进了室内,便不得乱伸舌头,静若淑女闺房。帐窗有四孔,孔前均有一盆茉莉,花开时香气袭人,随着读书人翻动的书页沁出书香,和着作文人指上捏着的笔管儿漫出了灵秀文章……政委好喝茶,每天端着一只大号的保温杯,喝一口茶,看十行二十行书上文字,他喝一下午茶,便看完了一本《茶花女》。晚上继续来喝茶,喝一口茶写几行文字,喝一晚茶,就写出了一篇《试论茶花女悲惨命运的思想蕴含》的论文!论文没出半年在杂志上发表,人家给他寄来几十元稿酬,他用40元买了龙井茶,40元买了文学名著,茶和书一齐拎到学习室,茶未喝完,书读完了,谈起巴尔扎克、莫泊桑、别林斯基,唇上警句叠出,话语剖析精密,口若悬河,妙语如珠,把个文化教员给震住了!说“一天不努力,赶不上咱政委”。于是,读书之风便在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地窝子里,又掀起了一股子热潮。
有天,中国书法家西北参观团来此学习室参观之后,一位著名书法家的弟子指着龙首山问团长:“那山名啥?”答:“龙首山。”那书法家听罢连叫三声“好!好!好!”之后,又吆喝了一句“拿纸来”!纸笔砚墨备毕齐当,只见他狼毫轻扬,气神齐下,写下了4个大字“龙首书屋”。
这4个字儿,已刻在一块长方形枣木匾上,黑漆涂底,金粉描字,现挂在学习室门楣上,自有一股子书斋之气。


第8版(副刊)
专栏:

“起哄病”
李庚辰
起哄,大抵是不严肃的胡闹台,是乌合之众的恶作剧。起哄的大多如鹦鹉学舌,自己并未弄清咋回事儿,就扯起嗓子,满口飞沫,呜呜呀呀,吵嚷吼叫,一传十,十传百,乱哄哄,嗷嗷叫,造成一窝蜂的音响效果。形似歇斯底里和抽风症。
起哄病既是常见病,又是多发病。患者既有市井无赖,也有政治庸人;有目不识丁的白痴,也有满腹经纶的墨客;有剧场里吹口哨、鼓倒掌、扔臭蛋、发怪叫,也有球场里嘘裁判、哄客队,甚至大打出手的;有阴险歹毒、呼风唤雨的奸邪黑手,也有上当受骗、被人当枪使的许多好人。
殷夏盘庚迁都,本是好事,可士大夫一反对,老百姓也跟着叫,瞎起哄嘛!电视剧《袁崇焕》,你看那起哄的多“激烈”,竟往他脸上吐唾沫,他们知道嘛事儿!“文革”内乱时,今天批张三,一窝风批张三的大字报满天飞;明天倒李四,眨眼间揭李四的“罪状”贴满街;“不用心思不用脑,闭上眼睛跟着跑。别人说坏咱说坏,别人说好咱说好;最好调门儿高八度,挥拳跳脚喊口号”。
在这次由学潮而动乱而反革命暴乱中,跟着起哄的也不少,好像脑袋长在别人肩膀上,人家说反什么,打什么,要什么,他也跟着喊反什么,打什么,要什么,压根儿未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内中隐秘,便鬼使神差般上街游行稀里糊涂跟着“声援”,有的终致不能自拔,挡军车、围军人,甩起了砖头、石头,陷入深渊!
起哄的当然不能说都是坏人,其中不明真相的好人当是大多数。但带头发难的或起哄主角,情况、性质则不然。他们或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或为了宣泄私愤和不满的情绪,或想给社会制造点惊恐与麻烦。有的人又要干坏事,又想藏在幕后,因时乘势借助众人以生事端,造谣、诬陷、作假、煽惑起哄;将随之起哄的人既当作伤人的暗箭,又当作护身的盾牌;既要达到捣乱的目的,又想捞一个“法不责众”溜之大吉的收场。这正反映了此类人心狠计拙、色厉内荏的窘态。随从起哄的,确有稀里糊涂凑热闹的傻角儿,似乎不跟着起哄叫闹就不合潮流赶时髦。闹闹哄哄间,就颠倒了是非,混淆了善恶,苍蝇就下了蛆,坏人就售了奸,掀起了风波。煽动并带头哄起的自然可恶,跟着起哄的也实在可悲!
海内有起哄病,海外也以此贵恙,互为呼应。这次平息反革命暴乱后,国外某些反共媒体忍不住嗷嗷一哄起,别的不少媒体也不弄个明白就跟着瞎起哄,自觉不自觉地掀起了一阵反华小合唱。然而,事实是哄不倒的。随着事实真相大白,合唱者们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人贵沉着切实。贵独立思考,真知灼见。事实最有说服力。如果自己有想法,有意见和建议,可以通过正当途径,通过民主与法制的轨道来解决。既不可听风就是雨,更不可稀里糊涂受人驱遣,作阴谋家手中的人质、暗箭或护身的盾牌。
“起哄病”害人害己,更误国。愿人们在反思中自己治治“起哄病”。倘能痊愈,那么,即令是这次吃了苦,日后不再发热,重蹈覆辙,也算是坏事变成了好事。


第8版(副刊)
专栏:

建筑艺术的怪圈
王明贤
丰富多彩的当代艺术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如果对充满复杂性的艺术现象作一透视,就能发现当代艺术的奥秘。比如被评为“中国80年代建筑艺术优秀作品”中的四项旅游宾馆,它们各自独特的艺术表现可让人们窥测到当代艺术的走向。
这四项建筑艺术作品是:武夷山庄(齐康、赖聚奎、杨子伸等设计),新疆迎宾馆(高庆林、罗传浩、王小东、吴建业等设计),龙柏饭店(张耀曾等设计)和阙里宾舍(戴念慈、傅秀蓉等设计)。武夷山庄位于风景佳绝的武夷山中,设计者另辟蹊径,吸取了当地民居的造型语汇,创造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建筑群布局上充分利用山坡地势,自成天然之趣,返朴归真,清新隽逸。红瓦朱柱素壁,吊脚楼,竹席吊顶,竹木家具,还有庭院外那多情的野草和温柔的山泉,构成了一首令人难以忘怀的田园诗。新疆迎宾馆重复运用了尖拱、尖弧拱及半圆拱的构件和图形,这些伊斯兰建筑符号产生了维吾尔族地方特色,建筑物明暗、色彩的强烈对比带来了现代感。一对空调冷却塔成喇叭形塔身,造型美丽而典雅。这一切使宾客感受到中国西部边陲城市的奇异情调。龙柏饭店建于上海原虹桥俱乐部内,设计者抓住环境特色,建筑布局活泼舒展,着于大的体块组合,体型高低参差,空间灵活多变。休息厅倾斜的墙面又似屋面,与原来环境中英国式别墅陡坡顶形象呼应。阙里宾舍处于历史文化名城曲阜,与重点文物建筑孔庙、孔府近邻。为了与孔庙、孔府相协调,作者运用了旧形式,青瓦坡顶,朴实无华。不追求摩登,不希冀珠光宝气,宾舍古雅的文化格调和细腻的建筑手法,显示了设计者的修养。
这四项作品让人们看到中国建筑师的不懈探索——他们孜孜以求的正是建筑的文化特色。然而,建筑师的选择却各具个性。阙里宾舍带有更多的古典风格,用设计人的话说是“宁愿保守一点”;龙柏饭店则以功能为前提,带有更多的现代主义色彩;而武夷山庄与新疆迎宾馆则带有一定的后现代色彩,在现代建筑基础上又蕴含传统乡土符号。这似乎也反映了当代艺术的一个怪圈:从告别传统的现代主义又回到带有传统的后现代主义。然而,后现代主义不是向传统复归的文化思潮。后现代与传统,不是一个平面上的圆圈,而是一个怪圈。二者虽有表面的相似,但后现代是在人们具有现代主义的经验图式的层次上来理解传统的。但愿建筑师的多种选择能给人们奉献一个多层次的生活世界。
(附图片)
龙柏饭店
武夷山庄
新疆迎宾馆
阙里宾舍


第8版(副刊)
专栏:山川风物

徐州“双拥城碑”
朱信忠
“双拥城碑”坐落在苏北徐州市淮海东路崇文花园内。碑的南北两面镶嵌着徐向前元帅亲笔题写的“双拥城”三个大字。
“双拥城碑”由主碑、卧碑两部分组成,下面另有一圆形碑池。
主碑碑基为钢筋混凝土浇铸的整体结构;碑座面层镶贴深绿色花岗岩石板;碑体高16.9米,金黄色,由两块碑体凝聚而成,象征军民关系坚如磐石。
卧碑立在主碑前侧,高1.8米,宽1.5米,花岗岩制成,正面镌刻褒扬徐州军民的《双拥城碑文》:
古城徐州,向为北国门户,南国锁钥,屯戍要塞,膏腴之地。淮海战役中,人民解放军浴血征战,数百万人民全力支前,生死与共,鱼水情深。五星升起,四十春秋。人传三代,依然拥军优属之民;驻军数易,均是拥政爱民之师。城乡百姓待军人若子弟,既为驻徐部队办实事,又为本籍军人纾忧难;志士从戎争先,立功喜讯频传。驻徐部队视徐州为第二故乡,奋勇抢险救灾,力助地方工程,美化古彭大地,共建两个文明,汗洒云龙山水,嘉行垂范后人。双拥花开,争春淮海,军政和谐,竞相促进,拥军新风遍乡里,爱民美誉满军营。为褒扬徐州军民双拥成绩,决定授予徐州市双拥城称号,并立碑志文,以彰新风。
碑池为圆形,直径16米,深1.5米,池水清澈见底,游鱼可见。喻军民鱼水之情不可分。池中有喷水装置,象征军民团结、奋发向上的激情。碑池的四周有生长旺盛的四季长青林带,象征着军民友谊四季长青。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