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6月2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山川风物

  酃县炎帝陵
李树型
湖南酃县,最近修复了一座炎帝陵。
《晋书》里曾记载:“炎帝神农氏晚年为民治病,采药到湖南,味毒草而殁葬长沙。”(晋·皇甫谧《帝王纪事》)宋朝罗泌所著《路史》也说:“炎帝神农崩葬于长沙茶乡之尾,是曰茶陵。”据考,即今湖南西陲边城酃县。今年清明,湖南省人民政府参事室,邀请了海内外一些知名人士,前往炎帝陵,举行修复后的首次祭陵谒祖仪式。
炎帝陵坐落在酃县城西。依然是云山逶迤,翠竹丛丛。它被耀眼的红色围墙簇拥着。进入院内,跨上台阶,从午门入殿,那一丈多高的围墙,把左右两排碑亭、拜礼亭、正殿、炎帝陵寝,围成一个长方形整体。加上十多株稀世参天古树,展开用新叶织成的华盖,在大殿琉璃瓦屋顶上,飘飘摇摇,像是往瓦上撒落出层层光环。屋宇庄严华美,庙堂宽浩敞亮。
祠庙的周围山里,还有一千多年来历代相继建造的奉天寺、崇德坊、天使公馆、陪祭公馆、味草亭和洗药池,组成一个规模宏大的古建筑群。
祠庙坐落在松树山坡旁,山脚下洣江围绕着环流一圈,依依不舍流去。洣江对岸,一片农田,几条黄牛正在翻耕。兴许五千年前,炎帝也在这里耕种过。想象不出,上古的人,凭借什么知识,建炎帝陵墓地时选择了这么好的地势。连绵五千年的中华民族,从古至今,对炎黄怀有永恒的向心力和凝聚力。除了炎帝,“始作耒耜,教民耕种,普尝百草,发明医药,治麻为布、首辟市场”外,《越绝书》还对神农氏的功德作了记载。我想这就是神农氏受到后人纪念的道理了。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绿色效应
蔡常维
嫩绿,草绿,翠绿,墨绿,深绿……自然界富有层次的、立体的、全方位的绿,跃动着无限的生机、活力,蕴含着神奇的清新、宁静,标志着现代的文明、富足,也象征着诱人的和平与安乐。
沐浴着绿茵的洗涤,感受着绿原的昭示,人们珍视绿化,提出让生活“回到大自然中去”,除了净化空气,领略到美之外,还意在获取心理上的某种享受,眼睛得到一种积极的休息和保养,情绪维持安宁感。美国医学界近年来重视了绿这种色素的作用,医院的墙壁和医护人员的工作服不用白色,而大多换上了浅绿色,病房里也放有绿色植物了……
天赋的“绿色效应”不独属于自然界,有时在人类社会生活中也得到充分的体现。不久前,《解放军报》和中央一些新闻单位连续报道了珠海拥军事迹。这个风景优美,被称为“百鸟之市”的经济特区正迈开巨人的脚步:社会生产总值升举到了每年29.7%的速度,新建的工厂、码头、商业中心、宾馆、度假村连成片,慕名而来的中外游客和投资者排成队……珠海面貌巨变,特区经济腾飞,其中就包含了神秘的“绿色效应”。
珠海人对绿色威力的认识、懂得和理解,来自一次突发事件。1985年底,珠海一个小岛的驻军因精简整编撤离了,随着国防绿的消失,这个茫茫大海中的小岛,忽然失去了安全感,几百名群众纷纷搬迁,转眼间只剩下一幢幢新建的空房。面对此情此景,珠海市领导感慨万分:打渔人最知风浪。面对风云变幻的太平洋,军队住在这里,不用开枪开炮,就能起到安定社会的作用,特区人民就能放心搞建设,外商就能放心地来投资办企业。在市委、市政府的倡议、带动下,一个关心国防,支持军队,开发“绿色潜能”的行动,在珠海各行各业、男女老少中悄然兴起。
在和平的暖风中,珠海的拥军爱武、振兴国防的“绿色运动”开展得精心而又自觉。他们拨专款修营房,热情欢迎转业干部、妥善安排随军家属工作、保证部队子女就学,以解决军队干部的“四大忧患”,不让一片绿叶打蔫,还建了“让长城增色添辉”的“三楼一校”:专供舰艇战士们住宿的“水兵楼”,安排暂时没有住房的转业干部的“军转楼”,让军烈属养老的“光荣楼”,为白沥岛3名部队儿童开办的“三人小学校”。珠海人对军人们投入的是深情和厚爱,输出的是心血和乳汁。
“爱绿”“护绿”的过程,就是拥有绿色的过程。珠海人已从每一个涟漪里、每一片叶的飘拂中、每一阵风的传送中、每一点色彩的迸发中,感受到一种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绿色潜能”所辐射出来的巨大效应。大至完成抗险救灾和其他急难险重任务,小至站岗巡逻、服务于民,哪里没有绿色的身影,哪一天不在用兵呢!为桂山岛由穷变富洒尽汗水的指战员,对自己的要求却近似苛刻:一盆水刷牙、抹脸、洗衣、浇菜,用节省的水支援海岛经济腾飞。珠海市的领导称赞说,珠海经济的腾飞,部队立了大功,功在创造了一个经济建设的安定环境,功在直接参与经济特区的建设。
科学家说,大自然的浓绿奉献给人类的是氧气、负离子、水;珠海人说,国防的绿色大潮带给人民的是社会安定、经济繁荣、精神文明。其实细细想想,哪里仅仅是这些!
“春风又绿江南岸”。如果一个民族能够赏识绿的诗意,崇尚绿色事业,争得“绿色效应”,并使之深入人心,成为社会的共同信念和价值观,那么这个民族就拥有了特有的融洽的自然和人际环境,这样的环境是能够孕育出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


第8版(副刊)
专栏:

  战士的足迹
这里刊登的两幅版画是成都军区后勤部干部和战士创作的。这些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岁的作者,大都没有进过美术院校,靠自学为主。他们的成长受到部队领导的重视,受到四川省美协、四川美院版画家的热心辅导和帮助,促使他们把对部队炽热的生活感受用版画的艺术语言表达出来。他们的作品,无论是在生活根基、造型能力、黑白处理以及刀功的运用上都显示出较高的成就。
《战士的足迹》作者们把紧张而严肃的军旅生活表现得丰富多姿。紧张中有轻快,严肃中有活泼。在创作中注入了作者的抒情色彩,黑白木刻在他们手里焕发出新的生机。
(附图片)
爱〔木刻〕     陈马瑛
大力士〔木刻〕   王国富


第8版(副刊)
专栏:

  属于一代人的奇迹
——读李宏志《长城万里图》
乔良 姜凡振
20世纪80年代接近尾声时,在我国所剩无多的“世界之最”的纪录簿上,又静悄悄地增加了一项新的创举:
《长城万里图》。长633.6米,宽2米,由660个主轴组成,为当今世界最大的一件中国画。
你无法想象这等宏幅巨制,竟会出自一位即便身着西装,依然朴实敦厚得如同太行山山民模样的人之手。不过,除了这一身山民独有的岩石般的勇毅和倔犟,你还能想象出谁会在四个月中沿万里长城徒步行进7000多华里,接下来又一口气连续作画15个月,每天工作14到16小时,其间不曾休息过一个节假日,亦不曾看过一回电视、一场电影呢?
只有他。中国空军的一位志向宏大的中年画家:李宏志。这名字值得一记。
他有些局促地坐到你对面时,你马上就会发现此人不及某类画家那样善于辞令。也许正因如此,他也比某些人更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同时也知道该怎么干。
对于中国抑或对于世界,长城早已不再是一道屏障,而几乎成了一种纯粹的象征。如同一部《红楼梦》被各色人等看成了一座大杂院一样,一道长达万里的城墙,自然也会被人们看得五花八门,五光十色。一些人把这些毫无生命的砖石看作是民族的魂魄;另一些人则把这举世无双的奇迹看作是民族的枷锁;阿姆斯特朗在月球上俯看着它时,发出的却是超乎人为价值判断的惊叹。李宏志呢?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想把它在宣纸上勾出来,描出来,浸润出来,渲染出来;最重要的一点,是以“世界之最”的规模,呈现“世界之最”的雄姿,这就够了。剩下的,留给所有的黑眼珠、黄眼珠、蓝眼珠们去看,去想,去评判。
他的目的达到了。在那长达一又四分之一华里的巨画面前,你或伫步,或移动,或近瞧,或远看,都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一种气的震动、势的摇撼。从痛饮狂潮的老龙头开始,你经山海关、居庸关,越八达岭、金山岭,过喜峰口、古北口,入黄土高原,穿大漠戈壁,出嘉峪关、眺玉门关,直抵敦煌莫高窟……一路来墩台翘矗、峰峦雄浑、梯田层叠、阡陌纵横、井架林立、车水马龙,更兼数度春风秋雨、夏日冬雪、淡霭浓雾、晨露夕照,在600余米的长度内,一一浓缩进你的眼底,也摄动起你的心魄。而这还仅仅是画面。在画的上端,用真草隶篆多种字体书写的历史典故、民间传说、边塞诗词等等,再加上嵌于画边画角的一百五十余方朱红印章,更能令你如展读华夏民族的一部千年长史,由不得你不感佩,不赞赏,不源自肺腑地发出一声慨叹:了不起!
为此,当你走出军事博物馆二楼西厅时,你该有一次发现。这发现就是——中国。你的中国,我们的中国,我们的与万里长城切不开也割不断地维系在一起的中国。你尽可以宣布自己不再为这铺筑万里的砖块土方自豪,你甚至还可以蔑视它、鄙弃它,但到头来你还得承认,它仍然是人类文明史上无可匹敌的奇迹。我们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把子孙的无能和衰败算在先人们的账上。这种算法恐怕本身就是一种无能和衰败。还是不要妒嫉(当然也不要坐享)我们祖先的光荣为好,如果可能,你就该拿出属于你这一代人的奇迹来。
就像李宏志这样。


第8版(副刊)
专栏:

  徜徉在月辉里
严春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有了一个嗜好:只要是晴夜,一有闲暇,总爱踽踽独行于野地里或空旷处,翘首赏月。
世上不爱月的人可能不多,我想。有诗云: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芸芸众生所喜观月者,也是心态各异:诗人吟月,雅人赏月,闲人玩月,失意人叹月,痴情人则拜月……即便如一介凡夫的我,也禁不住要在清辉月色之中仰视一番。这,绝不是庸人自扰,亦非故作多情,实在是这如水似银的月华最撩人心弦,最令人神往那深邃邈远的苍穹。
沐浴在月辉里,思绪就会神游于人间天上、星辰宇宙之间。我一直崇仰天文学和地质学,总以为这两门科学最能开阔人的视野,拓展人的胸怀,从而使人类思维的触角向两端延伸,生发出那种遥望宇宙、瞰察地幔、跨越历史的欣悦与超脱。
伫望在月辉里,会有一种探索哲学底蕴的朦胧意识。十八世纪德国著名浪漫诗人诺瓦利斯对哲学下了不同凡响的定义:“哲学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都市里的人们居住在钢筋混凝土构筑的街市上,常年呼吸着污染了的空气……总有一种企图摆脱喧嚣的意念,甚至会从心灵深处滋出某种茫然的情绪,恨不能立即置身于山川田园、荒野静僻处,去拥抱大自然。但这对于都市的人来说,并不是随时能够如愿的。只有当你夜阑人静,仰首观月,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去寻觅意绪的返朴归真时,或许不失为难得的补偿。我想,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精神的享受。
遐想在月辉里,将平素那些庸碌无聊的宠辱得失排遣殆尽,就会突然觉得天与地、人与月溶融亲和,世间一切污秽、残缺、晦涩,包括自己那颗多少也沾附了世俗尘埃的心,好像已被那水银般的月辉所浸润而得以净化,隐隐地觉得胸襟坦荡了许多,而心眼里又酿就了什么似的,倍感舒畅……
徜徉在月辉里,难道仅仅是闲情逸致使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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