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3月14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国内专页(经济))
专栏:改革话题

“不提主人不来气,一提主人一肚子气。”企业中不少职工有这种思想情绪。这里有个矛盾:一方面职工为自己主人翁地位下降而不满,一方面向他强调是企业的主人又不高兴。这个“扣儿”结在哪里?请读——
我们还是主人吗?
本报记者 皮树义
职工是企业的主人。多年来,这一简洁有力的口号曾大大激发了职工的劳动热情,然而,近年来却有些失灵了。你说他是主人,他不但不高兴,反而来了气:越改革我越不像主人了!有的职工甚至说:不提主人不来气,一提主人一肚子气。
1986年,全国总工会在上百万职工中调查,56%的职工认为,改革后工人的地位没有提高反而下降。不久前,全国总工会对17个城市21万职工的调查表明,影响劳动热情的一个因素就是职工认为地位降低。
表面看来,这里存在着一个难以解释的矛盾:一方面,职工为自己主人翁地位降低而不满;一方面向他强调是“企业的主人”又不高兴。这个“扣儿”究竟结在什么地方了呢?
在大连船厂的一次辩论会上,一位青年工人侃侃而谈:在家里我是主人,说了算。要我说什么是主人,说了算的就是主人。
人们常把职工的主人地位理解为自己“说了算”。在企业当家作主就是拥有企业的管理权,而实际上,现阶段职工只能参与企业管理或通过自己的代表来间接管理,不可能完全由职工说了算,更不可每个职工都说了算。
职工是社会化生产企业中的劳动者,不是一家一户的小生产者。社会化大生产分工细密、技术复杂,不能没有具有专门知识的企业管理者,职工不能不服从这种管理权威,如果人人说了算,生产一天也进行不下去。正如恩格斯所说:“大工厂里的自动机器,比任何雇用工人的小资本家要专制得多,至少就劳动时间而言,可以在这些工厂的大门上写上这样一句话:进门者请放弃一切自治。”
人们也常用人民是生产资料的主人,来推论职工当家作主的主人地位。其实,全民所有制企业的生产资料是全体人民的财产,本企业职工并不拥有对本企业的具体所有权,企业的经营管理是由国家委托给厂长、经理来进行的。一些改革试点企业可以通过职工入股形式,使职工拥有一定的、具体的所有权,“两权分离”的趋势表明:说了算的不一定是所有者,所有者不一定说了算。管理已成了经理阶层的职业,众多的分散的股东对企业直接干预越来越困难。他们一般不再是用手投票(在股东大会上表决),而是用脚投票(买卖股票)来影响企业。
一家工厂的厂长,把自己应得的2800元承包奖平均分给了职工,每人得了2角6分。职工很受感动:钱虽少,却说明“仆人”想着“主人”。另一家工厂的厂长拿了1000元应得的承包奖,职工抱怨:“主人”干活,“仆人”发家,悄悄“磨”起了“洋工”。
厂长是“仆人”,职工是“主人”。这是关于职工主人地位的又一个常用说法。
其实在社会主义企业里,厂长也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与职工地位平等,同是企业的主人;但分工不同,职工是劳动者,厂长是管理者。二者是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的关系,而不是“仆人”与“主人”的关系。恰恰是职工要服从厂长的管理权威,而不是要厂长简单地听从职工的支配。
企业家是商品经济发展的“动力机”。中国急需造就一大批社会主义企业家。企业家为企业的发展承担风险,付出心血,理应得到较高的报酬;为了高效率地指挥生产,他们必须有严格管理的权威。如果把他们看作是工人“雇”的“仆人”,自然就会提出:“仆人”怎么能比“主人”收入高?“主人”怎么能受“仆人”管?现在,一些经营者正是受着这样的困扰。
说厂长是“仆人”,可能来源于“公仆”这一说法。巴黎公社革命政权提出了公社领导是“社会公仆”的口号,表明了公社领导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今天,我们的一切干部都应为人民服务,厂长、经理也不例外,但是作为企业家,他们的“社会公仆”身份不能理解成是听从本企业职工支配的“仆人”,他们为人民服务也不是简单地等于为本企业职工服务,他们面向市场,对所有者负责,经营管理好企业就是最好地为职工服务。当然,厂长的权力需要制约,厂长也需要职工监督,但这不等于“主仆”关系。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的分工不能模糊。
一位22岁、文文静静的女工,当听到自己被列入编外后,找到膀大腰圆的组长,挥手就是一记耳光……哈尔滨电碳厂34位被优化组合下来的职工痛苦、愤懑。人们议论:这么搞,社会主义还有啥优越性!
人们形成了这样的观念:“大锅饭”、“铁饭碗”等于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也是主人应有的待遇。
劳动现在还是谋生的手段。劳动不能获得相应的报酬,干多干少一个样,谁还愿意多干!没有压力,没有危机,生老病死国家包下来,谁又能勤快得起来!“大锅饭”、“铁饭碗”带来的是经济的低效率,职工的低收入、低福利。
吃“大锅饭”身子懒,端“铁饭碗”长不大。“铁饭碗”体制养成了依赖国家的“婴儿心理”,缺乏独立自主的意识和承担风险的能力。当商品经济的大潮涌来时,自然是手足无措。“大锅饭、铁饭碗”这种“主人待遇”并没有给职工带来实惠。
广西一位承包者对职工发表演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和尚,端着瓢走。
一些企业的领导者往往强调的是职工的主人义务:平时好好干活,困难时为厂分忧,不尊重职工,不重视民主管理,有的甚至任意侵犯职工的合法权益。据沈阳市部分产业、县、区、局工会统计,去年前3个季度发生的79起罢工、怠工、集体上访事件,大多是因为干部侵犯职工利益引起的。
无论是职工,还是领导者,对职工究竟是什么意义上的主人都应有实事求是的认识。把工人捧上“天堂”,追求过高的主人地位,是不现实的;把工人打入“地狱”,完全否定职工的主人地位,也是不能允许的。
在社会主义全民企业里,职工作为劳动者,同全民的生产资料结合在一起,成为生产的主体,改变了过去隶属于资本而受剥削、压迫的地位,在为自己、为社会劳动。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职工成为企业的主人。
职工的主人地位首先表现在职工应当享有就业选择、劳动保护、劳动报酬、劳动休息等有关劳动方面的权利。
职工的主人地位也体现在对企业的民主管理上。职工作为生产的主体应当享有对企业事务的知情权、对企业决策的参与权、对企业干部的监督权。职工代表大会制是民主管理的基本形式。当然,民主管理还是一种间接的、有限的管理。
有的职工这样评价职工地位的变化:50年代翻身解放,扬眉吐气;60年代克服困难,齐心协力;70年代领导一切,顶天立地;80年代实行改革,低三下四。——对吗?全面吗?
从“企业主人”到“领导一切”,旧体制下职工地位捧得很高,可是,究竟有多少实际内容呢?
那时,企业是行政机构的附属物,大权归于上级,厂内是党委一元化领导,实际是党委书记说了算,连厂长都没有多少权力,更何谈职工当家作主,职工甚至做不了自己的主。比如,在就业选择上,完全靠国家分配,职工像钢材、水泥一样被调拨;在劳动报酬上,多劳不能多得。一个人如果不能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又怎么能成为企业的主人、国家的主人!
到了“文化大革命”,职工当家作主被推到了极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职工冲向社会,占领上层建筑,改造知识分子,结果是乱了生产,也乱了社会。
旧体制带给职工的是虚幻的主人感,然而,职工在这种虚幻中沉醉得太久,并不觉得自己主人地位的空洞,当改革打碎了这种虚幻时,难免心理失衡。租赁、承包制的实行,厂长负责制的推广,劳动纪律的加强,都突出了厂长的地位,拉开了与职工的差距,职工感到地位降低;优化组合、厂内待业、企业破产……一系列冲击“铁饭碗”、“大锅饭”的措施,则使职工感到失掉了主人的安全感。
抛掉主人问题的模糊认识,实事求是看改革,就会看到改革给职工带来风险,也带来实惠,职工的主人地位正在从虚幻走向现实。“双向选择”使职工就业开始有了选择性、流动性;承包、计件等项分配改革,使职工多劳多得,收入增加;企业自主权的扩大,增加了职工参与企业管理的机会。改革使职工与企业结成命运共同体,职工利益与企业利益紧密相连,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职工实实在在地关心企业,职工的主人地位趋向责权利统一。
说到这里,也许我们可以总括地说上几句:
对于“工人的主人翁地位”这一说法,需要澄清那些模糊的、笼统的认识,也不应把这一政治概念简单地引入经济管理之中。对它必须作科学的、具体的、正确的解释和理解。
强调“主人翁地位”,要防止实用主义,为我所用。有的职工强调当主人,只愿享受主人的权利;有的管理者大声称职工为主人,只想用它调动积极性,尽主人的义务。其效果都不会好。只有坚持改革,才能使主人翁地位落到实处。这既要改革旧体制,制订新措施,又要破除旧观念,树立新观点。


第5版(国内专页(经济))
专栏:快语新言

  大局小局紧相连
江畅
从去年冬季以来,全国上下能源紧张:一些火电厂被迫停机,一些大钢铁厂因只有几天用的煤而着急,一些化肥企业缺煤缺电断了“炊”,一些中小企业,包括乡镇企业也遇到了困难……
人们困惑,何以一下子就紧张到这种程度?回答这个问题当然不那么简单。有人说,主要是倾斜政策不倾斜,能源生产滞后;有人说,加工工业发展太快,能源供需严重失衡。这,当然有道理。还有人提出,地方割据,各顾各,也是加剧能源紧张的主要原因之一。
提出后一个观点的,有例为证:化肥生产是支农工业的重点,是大局,但化肥企业是耗能大户,况且生产出来的化肥也并不一定都用在当地,砍掉一个化肥企业的用电用煤,可以保一大片加工企业的生产。地方上一算这个账,也就顾不得这个“大局”了,于是一时间,化肥企业频频告急,直弄到中央下紧急通知才缓过这口气;还有,一个大型钢厂的厂长向笔者诉说,因为没电,他们今年十台炼钢炉停了九台。这个厂是生产特种钢的,吨钢耗电550千瓦·时,却被迫停产,而那些地方办的小炼钢炉,吨钢耗电多达700多千瓦·时,也照样生产,因为那是地方上的“宝贝疙瘩”。
所以,能源的紧张,一方面是能源生产投入不足,见效也慢,另一方面各自的利益关系,促使一些地方顾小局而不顾大局。这里既有体制上的毛病,条条之间、条块之间、块块之间,壁垒森严;又有利益分配不公的问题,你有毕竟不如我有。于是重复建设,有头的安身子、尾巴,有身子的安头安尾巴,甚至什么都没有的都上,展开了一场场大大小小争夺能源和原材料的战斗。这样一来,本来可以平稳维持的,维持不住了;有些紧张的就急剧紧张。再加上官倒、私倒推波助澜,乘机作祟,岂不就乱了套!
这里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在经济发展的战略上,必须有一个全局思想。各地发展生产,固然要考虑各地的特点,但应依照国家的产业政策,调整本地的产业结构、企业结构和产品结构。不能搞成一个大棋盘上划许多自我封闭的小棋盘,小棋盘里的子好走,大棋盘上的子却走不开了,大局也就成了一句空话!现代化生产是社会化的生产,大局上的困难,又势必给每个局部带来困难。当然,要解决这个问题,宏观上进一步明确产业政策,并制订相应的措施非常重要;而各个地方各个局部树立全局思想也是同样重要的,不然宏观决策也难以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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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经济万花筒

  三笔“歪账”
吴酩
还是买不如租
想让人乐意掏钱买房,就得让人通过算账,真正感到确实买比租合算。可就最近上海、北京公布的商品房价,任你怎么算,也得不出租不如买的结论。
北京二月十五日首批公开出售的商品房,每平方米标价分别为一千六百、一千七百、一千九百元。上海前不久推出的房价更吓人,每平方米二千三百!一套普遍人家居住的两室一厅单元房,建筑面积(包括凉台、公用楼道等),如果以五十平方米算,按北京的低限价格,得八万元,上海则需要十一点五万元。
如果不用这笔钱买房,而是存入银行生利。按一年定期存款的年利率百分之十一点三四计算,八万元一年可得利息九千零七十二元,平均每月七百五十六元;十一点五万元的年息是一万三千零四十一元,平均每月一千零八十六点七五元。三年以上的定期保值存款,得利息就更多。
而眼下,还没改革的城市,两室一厅楼房的月租,一般在十元左右,每平方米不过一两角钱。就是在已经开始实转的改革试点城市烟台,每平方米的月租也只提到一元多点,国家还给了相当的补贴,两室一厅的月租顶多七八十元。恐怕改革的步子迈得再大,这类住房的月租也不可能涨到七百五十六元,更甭说上千了。
    钱从哪儿来?
两居室,八万元,钱从哪儿来?一般靠工资吃饭的人家,恐怕想都不敢想。人们自然而然地想到腰缠万贯的个体户,可偏偏登记买房的个体户极少,北京的“首批”中只占百分之几。也就是说买房的绝大多数还是吃工资的。
这些人能有这么多钱吗?能,但必须得有“外财”。如果一口咬定全部是工资积蓄,那就得算算了。一般情况下,至今还为两居室犯愁的人,工资改革以前,决不会是拿高薪的。而那时,社会上存款能上万的实属凤毛麟角。也就是说,这些买房钱全部或绝大部分应是近四五年攒出来的。就以五年算,八万元,每年平均一点六万,每月平均一千三百多元。请问,干哪行的人家,一个月能有如此多的“余钱剩米”?如果还咬定真有,那不妨问问,他家交过个人收入调节税没有?交了多少?因为,照一千三百多元的余钱算,他家就是有三个人挣大钱,平均月收入也超过征税的起征点(个人月收入四百元以上)了。
    一万套住房空闲意味……
报载,上海年初标价出售的一万一千套住房,成交不到十分之一,几十万平方米新楼房白白空闲着。
这意味什么?一套新房,住户晚搬进去一两天,不算什么;一万套住房,分散在各处,空闲一两天,也不会引起人们的特别注意。但换个算法,可能就也要吓人一跳。一万套房子闲一天,可以说相当于一套房子闲了一万天。一万天就是二十七年零四个多月!
上海的一万套,闲了远不止一天,不少闲了十天、几十天,有的直闲到现在。而全国又有多少盖好的新房,因价格过高卖不出去而长期空闲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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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国耕地资源有限,难以满足人民生活和经济建设的需要。农业的出路何在?石山提出:
跳出耕地的圈子——开发山区
潜力:山区占国土百分之七十,资源富饶,目前林业用地有二三十亿未很好利用,南方有十亿亩草山可改造
目前,人们都在思考、议论、探讨我国农业面临的严峻形势和出路问题。我认为,要把我国农业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和实现持久发展,就要跳出耕地的小圈子,开辟新的生产领域,特别要认真经营山区。
耕地固然重要,也还有潜力。我国人民的衣食所需,轻纺、食品工业的大部分原料,主要依靠耕地供应,任何时候也不能忽视。但是,我国的耕地资源十分有限,仅仅靠耕地难以满足人民生活和经济建设的需要,农民也富不起来。出路何在?现在应该明确指出:潜力在山区,希望在山区。这是因为:
第一,我国是个多山的国家,山区(包括丘陵区)占国土的70%,以山区为主的县1481个,超过总县市数的60%,人口约占总人口数的40%。
第二,山区居高临下,既是生产基地,又关系平原安危。它不仅本身就是多种产品的生产基地,直接养育着山区人民,还为平原提供水资源、竹木资源和其他多种资源,同时保障着平原。如果山区继续遭受破坏,平原将进一步受到山洪暴发、泥石流为害、河库淤积等威胁。
第三,经营山区的经济效益极佳。我国山区的资源是富饶的,特别是广大南方山区被称为全世界的一块宝地,雨量充沛、气候温暖,而且雨热同期,动植物种类繁多,目前许多竹木、茶叶、水果、干果、药材、土特产品以及一些工业原料都是山区提供的。如果认真经营起来,品种和数量都能大幅度地增加。
山区潜力有多大?且看以下统计数字:我国林业用地40亿亩,其中无林地、疏林地、灌木林和未成林造林地占50%以上,有林地中空隙地也很多。也就是说,林业用地中约有25—30亿亩没有很好利用起来,这就是在山区到处可见的荒山、荒坡和残林迹地,光热资源长期白白浪费着。此外,南方山区还有近10亿亩的草山可以改造利用。
在耕地的圈子里打转转,能否解决农业面临的严峻问题?忽视山区的开发和治理,会带来什么后果?请看下列数字:
长江流域的水土流失面积,现在比解放初期增加了一倍左右,由占总面积的20%上升到40%左右;
泥石流的活动范围和危害程度,同期内也增加了一倍左右,直接威胁着200个县城、17条铁路、山区大量公路以及厂矿、农田和村庄;
南方集体林区提供木材的县,现在比解放初期减少了42%,即118个县;
全国18片贫困地区都在山区,而且大部分在南方山区,所属县数占到贫困县的75%。
如果山区继续遭到破坏,生态环境进一步恶化,受影响的不仅是农业生产,而是我们整个民族的生存发展条件。从这个意义上说,开发和治理山区是治本之策,而且刻不容缓。
开发、利用山地的效益和前景究竟怎样?杭州市5个山区县1985年以来,把经营低丘缓坡作为发展农业的突破口,集中力量在缓坡成片经营经济林木,茶叶、蚕桑、食用竹笋、鲜果、干果、药材等已逐步发展起来,不仅腾出耕地搞粮食,还能生产相当数量的木本粮油。
在我国,有杭州市山区县类似条件的山区,可谓比比皆是。可惜,还有不少人目中无山,思路上没有跳出耕地的圈子。
                (作者为国务院农研中心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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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民情实录

  他们为什么涌进城?
——北京站前与民工的对话
王清宪
编者的话:改革以来,我国农村经济获得了很大发展,但也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各地发展已不平衡。农村劳力的安排和出路问题,就是需要我们注意研究解决的问题之一。下述片断对话,有助于了解今年大量农民盲目涌进城市的原因。                    
北京站前,旅客如潮。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带着大包小裹、或躺或坐的来自各地的农民。在压缩基本建设的今天,本应有相当数量的农民工返乡,为什么竟会有如此多农民反涌进城呢?在现场,我同他们有如下对话。                    
问:你们为什么不在家种地,而这么多人出来作工?
胡国良(安徽临泉县):我家5口人,就我一个壮劳力。去年秋天旱得没收成,全年打下的粮食不够吃,你说不出来咋办?  
问:你们要是在家不出来,不能想点儿别的办法吗?比如搞些家庭副业什么的。
刘征春(湖北襄阳县):搞副业需要钱哩?像我们这些人,连粮食还不够吃,哪儿还有搞副业的钱?
问:你们不能贷款?
王长江(河南新蔡县):贷款?谁贷给我们。银行、信用社怕我们借了还不起,不愿借给我们钱。
问:你们那儿的乡镇企业多吗?
安振华(安徽临泉县):我们那地方交通不方便,又不靠大城市,还穷,有的乡一个企业也没有。
谭双喜(河南安阳):我们那儿倒是有乡镇企业,有的企业没有流动资金,厂停工,人放了假;也有的干了一年半载不挣钱,关门了。
问:在家里面不好过,可出来好过吗?
姜怀德(安徽临泉县):说什么好过不好过呢,多少挣点钱就行。
问:那你们怎么才能找到活儿干?
安振华:就在车站等着呗!等别人的建筑队到车站来找民工,一脚把你踢醒了:“喂,要活儿干吗?”自己起来就跟人家走。
问:今年国家压缩基建规模,很多已经进了城的建筑队还要回乡呢!你们知不知道?
马军平(四川平昌县):我们一点儿不知道。
问:你们中间,有没有找到活儿的?
刘程前(河南新蔡县):我们这十多个人都找到活儿了,到秦皇岛。在北京中转一下,明天走。去年我们家乡有人在那儿干,今年还去,他们让我们去的,活儿他们给找。
胡刚月:(四川平昌县):我们这二十个人,去年就在山西大同一个煤矿采煤,干了一年,每人挣了1000多元。今年,正月初三就从家起身了。可到了大同,他们的态度变了,不允许我们自己起火,必须用他们发的饭票,在他们的食堂吃饭,饭票抵工资。我们干了10天,每人每天5块还不够吃,没法儿干,就到北京来了。
胡国良:我们到北京来,就是想,这是兵马皇城的地方,讲仁义,干活受不了骗,钱能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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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闻摄影比赛

争先恐后挤上车
王建华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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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闻摄影比赛

忧心忡忡坐下来 战玉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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