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2月3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心探访

用民族形式塑民族形象
——访雕塑家钱绍武教授
袁晞
钱绍武,江苏无锡人,1928年生,14岁起从师学国画,1947年考入北平国立艺专雕塑系,1953年至1959年就学于苏联列宁格勒列宾美术学院雕塑系,回国后在中央美术学院任教至今,曾任雕塑系主任,现为雕塑系教授。他创作的雕塑《江丰》曾获第6届全国美展银牌奖,新近完成大型雕塑《李大钊》。
记者:钱先生,您用两年半时间完成了雕塑《李大钊》,受到各界称赞,请您谈谈创作构思。
钱绍武:我非常崇敬李大钊同志的业绩和人品,但要完成好这一创作,必须熟悉李大钊。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他(李大钊)的模样是颇难形容的,有些儒雅,有些质朴,也有些凡俗。所以既像文士,也像官吏,又有些像商人。”我觉得关键是要把握其精神实质。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研究了现存的全部李大钊的像片,认为李大钊主要的性格特点是坚定朴实,刚直不阿。他的像片几乎全是正面像,都是留的平头,而且理得特别平、特别方正,体现了他的性格特征,所以我选用正面像,把头部塑得特别方正,脸、耳都是浮雕处理,把琐碎的表情,细枝末节全都去掉,强调的是磐石般坚定、方正,不可动摇。大钊同志有句名言“铁肩担道义”,这也是他的人生观。在塑造李大钊形象时,我易稿20多次,最后认为,夸张、变形的宽肩最能体现这一点,现在这个像全高4米,肩却宽达7.5米,显示出不会被一切困难压倒的力量。打小稿时,我曾试过全身像、半身像,还试过坐像,最后定稿只保留了肩头部,这样最突出双肩的力量,同时也象征着大钊同志的身体融于生养他的祖国大地之中。像塑成后,看似一方大石拔地而起,大义凛然、大气磅礴,方正得像一座纪念碑。
记者:您多年探索艺术的民族形式,李大钊像的创作是一次成功的尝试,您是怎样理解雕塑艺术的民族形式的呢?
钱绍武:我认为仅仅表现民族的生活形式,而没有民族的艺术形式不足以形成完整民族艺术。本民族的艺术形式最能准确地表现本民族的生活。民族的艺术形式有相对的继承性,我们中华民族的艺术形式要体现出特有的中国气派。我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家,必须充分了解自己民族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不能外国这个派、那个派,我们也跟着这个派、那个派,亦步亦趋。一个国家的艺术要在世界上站得住,必须有自己的特色,越是民族化的东西越能进入世界文化,丰富世界文化。我们中华民族的艺术有很多能自立于世界艺术的特点,雕塑也如此。
记者:我们中华民族雕塑艺术有哪些具体特点,李大钊像是如何体现的呢?
钱绍武:简单地说,这些特点首先是概括性强,不重细节、没有修饰,不作琐碎刻画,这一特点以汉魏雕塑为代表,云岗石窟的大型像尤为突出。我创作的江丰像、杜甫像都有不少苏联艺术意味,这次塑李大钊像则突出中国特色,非常概括。强调基本体积,突出造型的力量与气势也是一个特点。在基本体上也作国画似的加线处理,勾勒轮廓,但基本体相当明确。不可阻挡的气势、力量是我国汉代雕塑艺术的美学风格,这一风格特别适用于李大钊形像的塑造,用别的形式则会显得琐碎、疲软。我国雕塑是根据艺术需求来造型,特别自由,过去片面强调现实主义,压制了这一特点,太重科学解剖有时反倒会限制艺术夸张,会拘泥于表面写实,而不能充分体现精神气质。我前面说的李大钊像的肩部夸张就是运用了这一特点。这是中国的变形艺术,同是变形艺术,欧洲的立体主义。结构主义是分割形体、重新组合,我们的艺术不拘泥于重组形体,而是追求浑然一气。李大钊塑像就是追求浑然一气,以表达李大钊的伟大的精神气质。我的愿望是在塑造我们民族形像中继承和发展我们民族的艺术形式。
(附图片)
如兰 速写


第8版(副刊)
专栏:

艺术生命的冲刺
——华纫秋教授水彩画展观感
袁运甫
纫秋的水彩画展终于在中国美术馆开幕了,这一天在北京的好几十位年过半百的老同学都来祝贺他。自一九五四年在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分手至今,足足三十五个年头了,也从未见过其人其画,一下子进入纫秋如此精心构筑的艺术之宫,不免惊喜而又唐突。记得几年前在一次同龄人的画展前言里见过这样的独白:先生对我们感到惋惜,说我们是没有出壳的鸡;后生对我们不满意,说我们是腌过的蛋,难那!纫秋的独白却是不管先生后生的褒贬,我自好然为之,贵在奋进与持恒。
美术史上诸如衰年变法并取得杰出成就的画家不乏其人,但他尚属壮年,从展出的八十余幅水彩画中,却几易其法从不囿于管见而墨守陈规,总是凝聚着实践过程中的新发现和新成果,动情的探索,严肃的实践,这正是他在水彩画创作中独具匠心并取得突出成绩的原因。
纫秋学生时代就是短跑健将,他惯于在最后几秒钟向终点冲刺,我常在脑海里出现这一动人的记忆,它给予我们不仅仅是感佩,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激励。他虽然是六十岁的人了,但对艺术的狂盛精力犹不减当年,浩气磅礴,还说这次展览之后,又将步入新的起跑线了。
人生几何,如何使每一位艺术家的各个创作历程都留下值得作为记录的成绩,而不至于是生命的一段空白,这却并非易事,其充实固然要付出极大代价的。纫秋付出了三十五年的辛勤耕耘,还在武汉工业大学建筑系任教,教授兼画家其辛勤更可想而知了。他把汗水洒在坎坷的历程并向人们奉献出如此美妙的艺术,这是可贵的。也许这就是我们为之庆贺的由衷之情。
(附图片)
小屋(水彩画)华纫秋


第8版(副刊)
专栏:

沙丘上的生命
姬妮
正像有路就有人走,有水就有人游一样,有沙漠就有沙丘。
沙丘有大有小,有短有长,大的像小山,小的像土岗。有的像圆圆的馒头;有的像高耸的城墙;远远望去,起伏跌宕,又像是大海的波涛涌来荡去,甚为壮观。
一个“老沙漠”告诉我,沙丘是大漠的生命。干渴时,沙丘给你清泉;日晒时,沙丘会给你荫凉;风沙来时,沙丘又替你阻挡……
沙丘并不是自古就有的,就像路是靠人走出来的一样。这里原也是黄沙茫茫,风强盗、沙魔王恣意肆虐、横行无忌。可忽然有一天,风里头夹来几滴金雨,雨中夹着裹来的胡杨种子、红柳穗子,不知名的草籽,一齐播到了沙地里。过了些时候,有的就发芽了,长出了一片小草、几棵红柳、几株胡杨。然而等它们刚一露头,风沙就无情地把它们埋住,它们顽强地又冒出头来。黄沙再来埋,它们就再冒头,直到精疲力竭……一次、一次,如此反复,一个个沙丘就这样形成了。沙丘愈大,说明与风沙搏斗的次数越多。打开一个沙丘,里面真是盘根错节。每一条根都是对自然界恶势力的示威;每一个沙丘都记录着它们的光荣业绩;每一处都是一部悲壮的故事……
我不由想起在我们修建青藏铁路的日子里,不少的战友就长眠在这大漠里,用自己的身躯筑起了一个个的大沙包。那天下午,我们正在紧张的施工,忽然间,风暴骤起,脚下的沙粒急速打转,一道又宽又长的排浪似的沙梁以每小时60公里的高速呼啸而来,烫人的气浪和旋转的雾在我们周围疾速弥漫、升腾,打得人睁不开眼。
“快,”连长大声喊:“大家手挽手拉在一起,保护好器材、工具!”话音刚落,沙浪就咆哮着扑了上来,一排烫人的黄沙立即淹没了我们的小腿。我伸出手拉住战友的手,拚命拔出腿来。风暴又无情地把我们扯开,推倒,我们又拉在一起,片刻不敢停留。不然,就会被沙浪活埋。累极了,累得心都要炸开了,却不敢大口喘气,因为一张嘴就会被风沙噎死。好不容易等风暴过后,连长和炊事班长却为抬一袋大米被沙埋住了,等我们发疯般把他们扒了出来,他们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在关角山隧道,当大塌方发生时,副排长熊友根一把推开了身边的战友,又返身去拔钻杆,这时,巨石塌了下来——
我们为他们筑了沙丘坟茔,立下了木牌,写着:为修筑青藏铁路而献身的铁道兵战士×××之墓。
十年过去了。今天,我又重踏青藏铁路,来到当年战友们献身的地方,已辨认不出昔日战友的坟墓了。只见一个个沙丘,大大小小、远远近近,各不尽相同,却又大致相似,如万马奔腾,大浪激涌,气势蓬勃。我取出随身带的酒,望空洒去,望这绵延的沙丘群洒去——沙线尽头,趴着血球般的太阳。
呵,大漠的梦幻在这里,大漠的憧憬在这里,大漠的未来也在这里。
大漠的沙丘,与生命同在。
大漠的沙丘,我们筑路人的墓碑!


第8版(副刊)
专栏:

《从两把菜刀到南昌起义》出版
一部描写贺龙元帅的传记文学《从两把菜刀到南昌起义》
(朱泽云著),已由解放军出版社出版。这部24万字的传记,以朴实的文笔和翔实的材料,记叙了贺龙元帅从一个苦大仇深的“小骡子客”,走上革命道路,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南昌起义军总指挥的过程。作者在贺龙家乡湖南桑植县工作多年,积累收集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还曾沿着贺龙早年军旅所经之处的西南和中原地区调查采访。
 (言)


第8版(副刊)
专栏:

《班禅大师》出版
《班禅大师》已由东方出版社出版。这是国内第一本介绍我国藏传佛教的杰出领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不平凡一生的书籍。
班禅出生于普通藏民的家庭,11岁正式坐床成为十世班禅。他生活的年代正值我国政治形势发生剧烈变动的时期,在各种政治风浪中,班禅大师经历种种磨难,但他始终热爱祖国,拥护中国共产党。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班禅重任国务工作,他殚精竭虑、勤奋工作,直至以身殉职。
作者降边嘉措是中国社科院副研究员,曾任班禅大师的翻译。他多年搜集资料,使这本书,有不少鲜为人知的史料。 (陈淑梅)


第8版(副刊)
专栏:

《李人毅新四军人物画展》最近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展出。画展由中国美术馆、沈阳军区文化部、中共盐城市委宣传部、中国人民解放军81043部队、新四军纪念馆举办。上图为刘少奇同志画像。


第8版(副刊)
专栏:

瑞雪迎春(摄影)张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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