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1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别开生面的“活曹操”
——评尚长荣在《曹操与杨修》中的表演
翁思再
曹操,在中国古典戏曲的人物画廊里,是一个具有独特光彩的形象。它们或是在小说《三国演义》基础上的再夸张,或符合一些史学家对曹操的历史评判。然而就艺术形象而论,二者的性格都是单侧面的,在审美上未能进入一个多侧面性格的更深层次。
尚长荣在《曹操与杨修》中塑造的曹操则不然,他忧国忧民,求贤若渴,有统一中华的宏伟理想,于雄健威严之中,兼备儒雅和人情味;同时,他又宠信小人,奸诈多疑,唯我独尊,忌贤妒能,凶暴残忍……他是封建时代的典型政治家,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质言之,他是伟大和卑微的性格组合体,尚长荣在舞台上向我们呈现的,是别开生面的“活曹操”。
如此别开生面的“曹操戏”,显然前人积累的表现手段是不够用了。尚长荣的改革实验是从化妆开始的。他把曹操脸谱的底色,由阴白改为暖白,赋之以“人”气;把三角眼改成浓眉大眼,变得疏朗些;把鼻唇之间“彩旦”般的“媒婆痣”移到额头,成为健美的“朱砂痣”;并在前额中央加画一条“硬膛红”,增加了人物的英气。
尚长荣最重大的一项实验,是把花脸行当中的两大支派——“架子”和“铜锤”归并塑造曹操形象。纵观全剧,我们从尚长荣的表演中看到了金、郝、侯、裘诸位净行先辈的影子,但又很难指明哪一段戏是完全模仿某派的。第五场中,曹操为杨修牵马坠蹬、踏雪惊马的场面,有点像名剧
《马踏青苗》,那两个大圆场和踉跄步履等,确是借鉴了侯派的技法,营造了这场戏应有的气氛。与此同时,尚长荣又在工架、造型、念白等方面较多借鉴郝派,更富雄浑壮阔的气势,使“踏雪”一场里的曹操,虽有狼狈之处,却不失大政治家的气度。
尚长荣在演唱方面,则力避“架子”,皈依“铜锤”,务使抒情到家。其音色之刚劲,颇有金派的意味,然其运腔,则常见裘派的轨迹。
尚长荣的创作方法,是以角色的性格为经,以“铜锤”
“架子”的各派技法为纬,编织出一个“活曹操”,构架起自己的艺术殿堂。翻开一部京剧史,可知最早的净行大师都是集唱、表于一身的,后来出现了“铜锤”和“架子”的分野,净行艺术家分别在唱或做的园地里精耕细作。作为尚小云的哲嗣,在文武兼备的旦行尚派艺术的氛围中成长,尚长荣早有“架子表演铜锤唱”的理想,而且有天赋优越的嗓音条件。我们通过他以前的作品,如《射虎口》《张飞敬贤》《牛皋扯旨》《李逵探母》等戏中,可见其上述理想已经付诸实践,如今,通过《曹操与杨修》,可知他的艺术风格更为明晰化、系统化了。
然而,仅靠花脸行当还不足以涵盖和表现“这一个”曹操的全部性格,尚长荣的创作思路还有进一步的开拓之处。他直接向生行的麒派取法,比别的净行演员更多地挣脱程式的羁绊,使曹操的表演更具现实主义的感染力和更强烈的舞台节奏。他在念白中掺用一些南昆字音或古音,如“千里无鸡鸣”的“无”字,“军粮战马”的“战”字等,以表现曹操的文采风流。他用盔珠的急剧抖动声,描绘曹操得知错杀孔文岱后,紧张、痛悔的心理状态。他用掌击大腿有如惊堂木般的“啪啪”之声,刻画曹操在诛杀杨修之前,其内心在权势人格和人性的矛盾冲突中产生的剧烈震撼。
尚长荣的“这一个”曹操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在于“真诚”二字。连曹操“夙有夜梦之疾”的谎言,也说得像真的一样,把观众带到生活真实之中,决不给人以“做戏”之感。这种演法同袁世海大异其趣。袁先生喜欢夸张曹操的丑态和狼狈相,如《华容道》中的捶胸蹬足、歪带帽子之类,这当然也不失一种漫画式的形式美。但尚长荣更多从内容考虑,唯其曹操的求贤是真心诚意的,没有半点虚假,那么他最后痛苦地对杨修说:“我实实地不想杀你,可又实实地不得不杀!”
这几句台词才更具有悲剧的力量,使全剧反封建的思想内涵得到升华。
80年代的京剧界,先有方荣翔驰誉全国,他的艺术价值,在于对裘派声腔的继承。然而就在他独领风骚之时,曾有人喟叹:如此“十净九裘”下去,花脸艺术还能不能发展?如今,又有尚长荣头角峥嵘,他的艺术价值,在于对净行艺术的综合和丰富、充实。他为剧坛吹来一股清新的风,使“十净九裘”的
“失衡”局面得以缓和,拓宽了花脸艺术的表现力。


第8版(副刊)
专栏:

“阵地的太阳”
——二炮某部战士演出队活动纪实
张玉华
绿树掩荫的密林深山,藏雷裹电的导弹阵地。二炮某部战士演出队的足迹踏遍了这块寂寞的土地。他们用歌声、舞姿交织着竖井、塔架,奏出了一支火箭兵的动人乐曲。
一天,演出队的汽车在一个山旮旯里
“抛了锚”,队员们背靠背地在山风中度过了8个小时的不眠之夜,凌晨4点钟部队救援的车才把他们接到演出点。队长一声令下:
“装台!”队员们抬土的抬土,背沙的背沙,铺上汽车篷布作地毯,垒起石块当台口,经过半天的紧张劳动,终于在阵地前的一块空地上搭起了简易舞台。
当晚霞刚刚收回最后一缕余辉,战士们和驻地附近的群众像赶庙会一样,向山脚下的舞台涌来。帷幕徐徐拉开,舞蹈队员李军一个漂亮的前空翻出场,“不好!”小李双腿一歪,重重地摔倒了,膝盖划破了一寸多长的口子。只见小李一咬牙站了起来,一丝不苟地做着每个动作,伤口的鲜血随着他飞快地旋转抛洒在舞台上。
掌声、欢呼声,还有激动的泪花。
小李一下场,部队的政委心疼地说:
“不是告诉你舞台不平,要简化动作难度吗!”小李咧嘴一笑:“战友们在山沟里很难看到演出,我哪能掺假呢!”
就这样,两年多来他们四次长途跋涉,送歌送舞到连队,共为军内外演出280余场,创作了70多个反映部队生活的节目,观众逾30万。在他们走过的四万多公里的崎岖山路上不知撒下了多少艰辛的汗水。
然而,正是在汗水换来的欢声笑语中,这些小演员成了火箭兵心目中的“大明星”。“兵营笑星”刘孝春演相声、说快书、数快板,张口就来,现编现演,他还是乐队队长,打一手漂亮的架子鼓。小刘多次带领七人“山里红”小分队深入边远分散连队演出,病房床头,山顶哨所,俱乐部里,临时搭起的工棚里,甚至搭着篷布的卡车,都是他们的舞台。
他们还把那些在深山里默默奉献的士兵搬上了舞台,走进了首都的艺术殿堂。你看:
在中国剧院,他们以一位发射连长三推婚期的素材编排的舞蹈《深山的婚礼》,鲜活地勾勒出青年军官爱二炮、爱阵地、爱山沟的精神境界。
1987年8月,庄严的人民大会堂里,他们用自己谱写的歌曲尽情地抒发着火箭兵的情怀,用自己编排的舞蹈展现出二炮部队指战员的神韵。
今年“八一”建军节期间,演出队的5名歌手唱着自己创作的《小伙与导弹》、《火箭兵圆舞曲》等歌曲,走上了首届全军战士歌手比赛的舞台,其中两人获得三等奖。
演出队不仅为基层送歌送舞,还是一个综合性的文化服务队。每到一个连队,舞蹈演员教战士们跳起了集体舞,歌手们一招一势地辅导歌咏骨干,乐队为演唱组培养乐手,舞美队员忙着美化布置俱乐部。
官兵们热情地称他们是“导弹阵地上的乌兰牧骑”。前不久,总政文化部赠给演出队一面绣有“神剑卫祖国,高歌壮军威”的锦旗。


第8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评《台湾新文学史初编》
江水
迄今为止,大陆已先后出版了数种研究台湾文学史专著,现在,江西人民出版社又推出了公仲、汪义生编著的《台湾新文学史初编》。该书以31万字的篇幅,为台湾新文学勾勒了一条较为清晰的发展轨迹,全书分上、下两编,上编为
“日据时期的台湾文学”
(1920——1945),介绍了台湾文学的“孕育期”、“生长期”、“成熟期”;下编为“当代台湾文学”
(1945——1987),介绍了台湾文学的“光复期”以及国民党政权迁台后台湾文学的各个发展阶段,两编共11章,全面论述了近70年的台湾新文学。
读《台湾新文学史初编》(以下简称《初编》)我以为,突出个性是《初编》作者的追求。
《初编》的个性首先表现在对于新的历史构架的寻求。人们不难看出,近年来的台湾文学研究出现了一个转变,即从对作家作品的一般性评介转向深入的全面的整体的研究,台湾文学史专著的面世正是此种转变的结果。严格意义上的文学史应当是有别于“概观”的。《初编》的作者显然注意到了这一事实,他们明确地将对史的构架的寻求摆在首位,并力图通过大量文学现象的分析梳理出史的线索,他们不是机械地分成概述和作家作品两大块,而是以史为线索,侧重综合论述。
正是基于对台湾文学的整体把握,《初编》作者在作家作品的分析上,没有孤立地就作品论作品,而是注意采用立体的动态的比较研究方法,既把作家放在历史大背景下进行总体的审视,又以“点”的透视呈现出史的大背景。引起我兴趣的是,作者没有囿于重要作家专节论述的传统格局,而是将同一位作家的重要创作分散到依时间划分的各个章节中去,此种做法本身就表明了一种观点:在文学史中,
一切都必须服从于“史”,换言之,“史”是统帅,“史”是总纲。化整为零的作法虽有碍于对一位作家的整体了解,却有利于把握文学史发展的脉络。
实际上,就构成《初编》主要篇幅的作品分析来说,它有两个参照:作家本人的创作历程与整个台湾文学的发展历程。对于文学史的考察者的一个考验在于能否在作品、作家创作历程与文学发展史三者之间保持一种有机的紧密的联系。应当说,《初编》的作者初步经受了这一考验。
我接受这样一种观点,即将文学研究体系分解为实证性研究层次、鉴赏和批评层次和文学规律的研究层次。以“三个层次”的观点去衡量《初编》,我们欣喜地发现《初编》在这方面作了可贵的努力,并大大推进了对台湾文学史的研究。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立意新 知识广
——读《中国公文学》
承典 庆沪 艾田
苗枫林著的《中国公文学》(齐鲁书社1988年出版)是一部内容宏富的公文学工具书。作者以长期从事案牍工作和研究的经验,对中国公文的历史,文体演变,现行公文体式,公文的运局和修辞,撰拟修养等作了较全面的论述,全书共五编五十七章,二十四万字。
公文,在被誉为文章大国的中国,已有数千年历史,考古学家称作“甲骨文书”的,就是最原始的公文形式,可见有了文字记载就有公文。
进入20世纪80年代,我国党政机关的公文建设,面临着适应经济、政治体制改革和迎接办公技术现代化的挑战。最大限度地提高公文传递效率、更好地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服务,已成为时代的要求、改革大潮的呼唤。苗枫林同志的《中国公文学》问世将对推动我国的现代化建设发生积极的影响。
立意新、内容新,是这本书的一个显著特点,本书提纲挈领,理论性强。作者汲取古今公文精粹,立足中国改革大势,旁引博证,“从文学史的一个奇异现象提起”对公文学的研究对象、公文学研究的目的和方法进行了新探讨。
知识广博是这本书的第二个特点。本书引证的大量史料上下几千年,从甲骨文、《尚书》、《文心雕龙》等浩如烟海的典籍里,遴选出最精当的例子来熔铸交织自己的观察与思考,为每一篇章乃至段落对比佐证,扩大读者的视野,开拓读者的思路。
及时和实用是这本书的第三个特点。新中国成立后,随着经济文化建设的需要,在公文程式和公文工作的队伍建设方面,需要有一本能系统全面地指导这一专门学科的理论书籍。《中国公文学》及时为我们提供了一部较完整的、高水平的、有实用价值的教材。


第8版(副刊)
专栏:


王鸿
挺拔茁壮的亚龙竹,
袅娜婆娑的凤尾竹,
色彩绚丽的碧玉竹,
大腹便便的佛肚竹,
丛丛簇簇,遍山漫谷。
粗壮的,用来盖楼造屋,
坚实的,可以制椅打桌,
竹席、竹箱、竹筒、竹碗、
竹勺……
还有一支支竹童、竹囡,
尽情倾吐傣家的心曲。
各有各的抱负,
各有各的归宿,
即使被劈成一缕篾丝,
也要编入箩筐贮存收获。
敬礼!西双版纳竹的家族。


第8版(副刊)
专栏:

战士演出队创作演出的舞蹈《欢乐的炊事兵》 冯根锁摄


第8版(副刊)
专栏:

中国历代绘画邮票素为集邮爱好者喜爱。邮电部近日发行了《当代美术作品选》(一)特种邮票一套共三枚:叶浅予的《白蛇传》、李可染的《细雨漓江》、吴作人的《齐奋进》。当代画家83岁高龄的周怀民先生以他擅长的葡萄为这套绘画邮票绘制了首日封。图为四位名画家的佳作联品。(毕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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