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88-06-02

1988-06-02新闻联播 文字版

老马与小马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老马与小马<br/> 刘学洙<br/> 识途固需老马,而斩关夺隘尤其有待大批新军。科学是不断发展的。老马不能满足于识途,应当继续探求新途;新军也不能跟着老马亦步亦趋,应当勇于开拓新路。<br/> 日前偶读一部30年代的杂文集,一个题目映入我的眼帘:《老马识途》。<br/> 这篇文章认为畜牲最高贵的是马,享受最好的也是马,历来人们都拿它跟贤臣逸材,尤其跟美人相提并论。不过美人年老色衰,马则不然。马到了年纪的时候,据说是经验宏富,便把给青年们指迷引路的责任放在肩上。<br/> 往下读,对老马就大不敬了:所谓“老马识途”,即算果然不虚,也仅是认得回头路儿罢了。它们每走一段路程,便站住撒泡尿,细细闻一闻,记住了,然后再走。将来照原路走回来,大概可以记个八八九九。这样子慢慢地走,细细地闻尿臊,也只有老马才能。小马常急着往前头跑,急着见识见识新鲜的事物,便顾不及再去闻尿记路了……<br/> 现在看来,这些话未免过激,也未悉作家当时笔下的“老马”何所指。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即这位作家写此文时,也是一匹小马。也许正因其小,血气方刚,才有辛辣之笔。<br/> 平心而论,老马识途,并非缺点,当应算是优点。管仲出征回来迷路时说:“老马之智可用也”。我不赞成对前人的经验抱虚无主义的态度。但是,如果把“老马识途”的“可用”之处不恰当地夸大,恐怕亦非科学态度。<br/> 比如说,“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哩!”走过的桥多,就必定是千里马么?这种比较法不科学,因为它把“识途”的“可用”之处夸大了,变成了一种价值标准,衡人量才单看他“熬”过多少路。<br/> 其实,真正有远见卓识和进取精神的老马,总不津津乐道于自己能识一点旧途,更不愿在老路上打转转。他们像那勇于探索的小马一样,也是“急着往前头跑”,“急着见识见识新鲜的事物”,决不倚老卖老。这样的可敬可钦、永葆青春的老骥,在我们生活中是不少的。在创新与守旧的问题上,是不能以年龄分野的。倒是有一种以“识途”自诩的“老马”,往昔“识途”就不多,在日新月异的社会进步面前,又拿不出什么新作和政绩来和“小马”比赛,于是,只好抱住老皇历,回味自己“识途”的黄金史,甚至有意无意地压抑小马去驰骋大地,开拓新途。人们不敢恭维的只是这样的老马。<br/> 有些作家往往悔其少作。我不知人们对于《老马识途》这篇旧作有何评价。依我看,其中虽不无偏颇之词,但它却反映了半世纪来我们社会的心态和历史的惰性,更警醒着今天披荆斩棘、扬鞭奋蹄的人们。就凭这一点,我觉得也足见“小马”的观察力不一定比“老马”差。<br/> 刘半农年轻时,有人嫌他浅。而鲁迅则说,他的浅,却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后来,他留洋归来,学问深了,却去讥笑年轻人。鲁迅很为之惋惜,认为那样的深,不如原来的浅一点的好。

去海南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去海南<br/> 蒋维扬<br/> 五指山微微招了招手,你就去了么?万泉河只轻轻地唤了一声,你就去了么?呵,我看不见你,翘首远望,扑面而来的是八千里云水。<br/> 去年夏天,在一次全国性的诗会上,我认识了你,一起玩,一起谈。你在承德地区文联工作,我当你是承德人。我喜欢你沉思的模样:摸一支香烟,擦火,点上,心不在焉地抽,我分明感觉到你的思绪悠悠飘动。散会了,你告诉我,你不是承德人,祖籍也不在中国,而在朝鲜新义州的义和郡,你的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如今都在平壤。<br/> 我想我绝对可以肯定你从你的父母乃至祖上那里继承了仗剑去国、四海为家的基因。在避暑山庄斜晖镀亮的8月,你对我说,你不会守着大清的行宫呆一辈子的。<br/> 一帧洁白的信封渡海而来,你飞越关山、踏上海岛的消息渡海而来。“跟我一起来的有五个人,都是鲁迅文学院的同学。软磨硬缠,只有我自己留了下来,这里的一家文学杂志招聘我为他们搞一个公司,赚钱办刊物。我咬咬牙答应了。时下办刊太难,让我流血流汗把刊物撑起来:祝我发财吧!”<br/> “这里随处可见从内地自费来谋职业的青年,有工作,有学历。一到晚上,街上三三两两,都是。有的钱花完了,就在街上卖羊肉串,擦皮鞋,也不走……”<br/> 呵,我的朋友,你在为我描绘“海南热”的画图么?你在给我讲述现代“淘金热”的目击记么?海南!海南!你的十万顷蓝海水全都变成了红火苗,扑扑闪闪,将全国多少青年的英雄梦映照得通红透亮!<br/> 扪心自问,我难道没有过壮志凌云的过去?难道没有过血气方刚的少年?记得我初中毕业时,也曾做过浪迹天涯、建功立业的好梦。我和我的几位同窗好友,坐在涡河边柔软疏松的沙滩上,绞尽脑汁,给班主任和校领导写了一封信,坚决要求到新疆去支边。并一起说定,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再写血书。<br/> 光阴荏苒,我如今已届不惑之年!终日埋头书案,“镜中衰鬓已先斑”。我那大江歌罢,立马昆仑的气概呢?我那北望中原,踌躇满志的韬略呢?我那“少年心事当拏云”、“人生无处不青山”的抱负呢?——俱已化作风中一茎白发,掌中一把怨恨,心中一滴苦泪!最可恨于紧张、繁忙、冗杂、超负荷的编务工作之中,还要时不时听那嘁嘁喳喳的非议,忍受忌火的炙烤。<br/> 在北纬19°、东经110°这个四面环海的小岛上,铁屑附磁般地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有志青年,我知道,他们都是奔着海南的开放政策去的。去年夏天赵紫阳总书记到海南考察,指示要将海南建设成全国最大的经济特区,对外实行更加开放的政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这才有了天下贤士纷纷自荐,仅此足以看出人心所向。我的祖国,你有苦难深重的过去,你有充满希望的今天,你更应该有如花似锦、光辉灿烂的未来!改革就是将祖国引向恢宏未来的一条康庄大道,我们必须坚持改革的方向,我们一定要去争取改革的全面胜利!<br/> 去海南,去者去矣,留者自留。去去留留,都能各得其所才好。我的朋友,我的数也数不清的陌生的兄弟姐妹,我理解你们,我把你们看作民族的优秀分子,让我诚恳地祝你们好运!海南岛如有灵性,也该成为一块福地,庇佑你们壮志得酬,如愿以偿;琼州海峡如有情意,也该一息风涛,佐助你们旅途顺遂,心事竟成。当我把这无尽的情思寄往海岛时,它能够开放成你身边的一簇鲜花么?

山颂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山颂<br/> 吴建勋<br/> 中国多山<br/> 一嘟噜一嘟噜的神话<br/> 结满山间树<br/> 羲和的太阳车驻足于山<br/> 悠哉游哉的神仙歇息于山<br/> 共工怒触不周山折<br/> 人间才有第一场劫难<br/> 中国多山<br/> 一嘟噜一嘟噜的故事<br/> 压弯山间树<br/> 江河树在山涧发芽成长<br/> 北京人敲山石觅到火种<br/> 自豪的民族从这里起步<br/> 从山洞飞进辽阔的平原<br/> 中国多山呵<br/> 五千年的长河源头在山<br/> 大山的儿女<br/> 源源不断

推独轮车的少年——远看李延国

第8版(副刊)<br/>专栏:文坛风景线<br/><br/> 推独轮车的少年<br/> ——远看李延国<br/> 李兰妮<br/> 一次聚会,有人告诉我:“看,李延国来了。”<br/> 远远瞥一眼那位李延国——纯粹一个天安门城楼下的卫兵,团结紧张严肃(就差活泼)的化身。我甚至无法和他那些气象万千的“全景式”报告文学联系起来。<br/> 笔会临结束,李延国爆了个冷门——逛深圳沙头角的中英街,人人忙着几百上千地往外扔钱,拎着、夹着、背着一兜兜“物质文明”走出卡口,唯独李延国甩着两只空手,像演操一样地走了出来。他在那个商品世界里竟然没买一分钱的东西,却跑到电影院看了场香港电影,说是了解一下那边的市民文化。<br/> 与文学爱好者座谈,没人愿意唱主角。“李延国,上!”困难的时候,人们喜欢选他去“牺牲”。他不会讨价还价,很认真地准备发言稿,在台上掏心掏肺地说。他说了些啥,弟兄们没注意,一个个逍遥地嗑瓜子,不时没良心地揶揄几句。<br/> 集体参观采写一家企业,最棘手的选题面前,众人又说:“李延国,上!”他留下来采访,掩护大部队撤退,其余的人奔赴风景区。<br/> 派李延国去“牺牲”,不会受到良心谴责。似乎,他天生就乐意承担苦活重活,他是为这些苦活重活而牺牲而活着的。<br/> 李延国不喜欢热闹,平时很少说话。每逢知己,一张嘴就是些沉重的话题。<br/> “我觉着,文学的本质就是爱。爱人民。爱养育我们的土地。一切的批判也是基于爱。”<br/> “我觉着,文学的竞赛到了最后,就是赛人格力量。”<br/> “我觉着,只有在社会制度达到高度完美时,文学才能消除它的功利性。那时候人们的创作是为了丰富自我、美化自我。”<br/> “我觉着……”<br/> 也只有他能这么说话,要换作别一个,听话人不起鸡皮疙瘩才怪。他说这些话时,朴实得叫人没法不跟着“纯洁”起来。<br/> 看李延国采访,太没有看头。捏着两毛钱一支的圆珠笔,对方说一百句,他记九十九句。谁要碰巧了和他一道去采访,才倒霉呢。这位老兄一大早就催你出发,中午不休息,夜里十二点才收起采访本。第二天照样。很快,你就会发现自己脸灰了,嘴角也鼓起了小脓疱,而李延国呢?依然“孜孜不倦”,像个实心眼的庄稼人,珍惜着生活大地的每一点馈赠。<br/> 李延国说,他写报告文学,每一篇都动真感情。文学是生命的颤栗。<br/> 我告诉他,一位越剧名角儿说过,一个演员不能每场戏都动真情,否则会大大折寿。<br/> 李延国沉着下巴,脸上没有表情。<br/> 他少年丧父,12岁当农民,推起装满砂土石头的独轮车;20岁从军赶上“文革”;35岁四海为家,山南海北,忽东忽西,颠沛劳作,笔不离手。<br/> 春夏秋冬,他穿来穿去就是几套军装。他说他会做饭洗衣服补衣服,就是不会给自个儿买衣服。<br/> 临春节,他盘算着是去部队过节好还是去工厂过节好。我问,济南怎么没给你分套房?他沉着下巴无语。<br/> 近日,有消息从北京传来:他的《中国农民大趋势》在1985、1986年全国报告文学评奖中获奖,且名列前茅。我想,李延国听到这一消息,表情定会更加严肃。他可能又在构思下一个创作选题了。<br/> 推独轮车的少年呵,你还要赶很远很远的路,我祝你一路平安!

我是故乡人——一位归国台胞的心声

第8版(副刊)<br/>专栏:<br/><br/> 我是故乡人<br/> ——一位归国台胞的心声<br/> 张莹<br/> 久违了<br/> 你——收留过<br/> 我幼小足痕的土地<br/> 虽然也是冬日<br/> 那两行白杨<br/> 也已没了衣裳<br/> 可我依旧沿着你<br/> 指明的方位<br/> 找寻那曾属于我们<br/> 自己编织的故事<br/> 故乡 过去的家园只是在你面前<br/> 我才敢自谓为诞生<br/> 然而那小屋<br/> 或许能记起<br/> 我儿时的话语<br/> 至于屋前的古井<br/> 水是咸味儿的<br/> 我不会忘却<br/> 还有几次<br/> 我摇把橹<br/> 冬天也嚼过<br/> 那井沿儿的冰块儿<br/> 童年的印象<br/> 容纳的是整个田园<br/> 婆婆丁 小根蒜<br/> 羞涩的红高粱<br/> 就是那样地<br/> 盛满了我的记忆<br/> 颔首略过双足<br/> 却没了祖母的手艺<br/> 可皮鞋的底面也算<br/> 带回了我的相思<br/> 几粒故土的分子<br/> 仿佛为了示意我<br/> 要常吸吮一下那气息<br/> 再望望小路吧<br/> 我走过的 依旧这等绵长<br/> 从心的一隅驶向天的一端<br/> 终于不曾计算出那极限<br/> 可到任何时令<br/> 我都能望到 望到<br/> 并这样沉吟 久违了<br/> 只为了能有今天

观《报春图》记

第8版(副刊)<br/>专栏:美术欣赏<br/><br/> 观《报春图》记<br/> 李凖<br/> 4月中旬,在人大会堂三楼,看到巨幅中国画《报春图》一幅。这幅大画宽三米,长八米,赫然置于明堂之上。一片红霞烂漫,披烟带雾,老干如铁,嫩枝似箭。特别是花萼累累的花枝,红浓香舒,含苞欲放,好似小孩明媚的笑靥,纷英清健。<br/> 站在这幅大画前,觉得有一股磅礴的生命力量,好像置身梅园中,闻到了清香的味道,看到了蜂蝶翩舞。<br/> 这幅大画出自中年画家王成喜的手笔。他讷于言辞,质朴得像个农民。不是介绍,我真不敢相信这幅娇红灿烂的梅花,会出自他的手。但我又仔细看看,他的浑朴,他的沉雄,他带着满身黄河泥土气息的生命力量,你会又感觉到这幅画只能出于这样气质的画家之手!<br/> 中国人画梅花,从徐熙,滕昌,至今已有近千年历史了。特别宋元以下,画梅大家辈出,然都是追求一种清瘦飘逸的气氛。所谓“贵稀、贵瘦、贵嫩、贵含”,像元人王冕的墨梅,就达到了这种清高的境界。<br/> 但随着社会的变化,人们的审美趣味也在变化。人们不光喜欢虬干疏花,也喜欢浓艳多姿的红梅。在这方面成就最大的是关山月同志。可以说他是“笔起三代之衰”,一反过去的简、清、瘦、疏,而为茂枝繁花,又不失清韵。我觉得王成喜的巨幅红梅,好就好在既明艳华茂,又清丽脱俗,大概这是最难的了。<br/> 50年代,我酷爱齐白石先生的画,当时说不出所以然。后来看的多了,也听人谈的多了,渐渐悟到齐白石画好就好在画中那股夺人魂魄的生命力量!他用颜色那么大胆、用笔那么恣肆。浓红浓黑,鲜明泼辣而又天真。这种独到的风格,一扫当时画坛上的娇柔绮靡风气。齐白石为什么能达到这样高度?除了他的天才以外,还有他的经历。他犁过田,放过牛,挨过饿,受过大苦。夜晚睡在稻场上,看过满天星斗,步行林莽大川间,吸过日月精华。<br/> 王成喜同志也出身于农村。他也挨过饿,种过田,尝过汗水的味道,看过苦难的人生。但是他毕竟是在黄河岸边的沃土中长大的,他的画可能没有那么多书卷气。他不像元人画梅那样清癯,也不像明人画那样飘逸。他是地地道道的从农民中走出来的画家。他的画浓艳娇媚,但又不流于俗俚。明艳灿烂中又流露出一种清丽淡怡的气质。这样大的画,把老干处理得非常浅淡、突出,花蕾花枝,这种经营上的揖让,确实是别出心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