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副刊)
专栏：
毛蚶的功过
公今度
“甲肝风暴”已经平息了。上海解放迄今，还没有过这样一个春节，电话拜年，拱手为敬，互不走动……如今事过境迁，学一句时髦话说，正可以作一番反思，看看这阵龙卷风过后，该留下一些什么可供思考。
老百姓掌握不了多少材料，难以从客观上进行总结，这件事透明度又不够，到很晚才知道疫情波及的面有多宽。但是从版面中漏出的光来看，即所谓“一孔之见”，也可以有所启发。
这次“透明”得比较充分的是关于毛蚶的作用，报道不少，有时还连续报道。兄弟省市的报纸也来说三道四，比如有家报纸的小言论中说，把甲肝传染的原因归于毛蚶，“实在冤枉”。但上海呢？动真格的，卫生防疫部门不光在本地，还从外地采样，用的又是最先进的什么检验法，悉力以求，得出的结论：毛蚶中查到了甲肝病毒。这下，无话可说，不洁毛蚶罪大恶极。
是的，笔者也极相信，不洁毛蚶是这次致病的起因。毛蚶是“罪蚶”，不是“替罪蚶”。不过，找到了“罪蚶”，是不是一切疑问，都得到了解释呢？肯定毛蚶不洁有毒的报道给人以这样的印象：总算找到了！
如果不以此为满足，那末不洁毛蚶造成疫情以后，还可以提出一大堆问题：水产部门如何让这批染有甲肝病毒的毛蚶漏网的呢？叫了几年的食品卫生法，有关部门是如何执行的呢？即便是个体摊贩在运输或贩卖中搞混了水，那末对个体经营中的胡作非为就置若罔闻么！以后碰到个体摊贩经营诸如蛏子、螺蛳、田螺、河蚌，还买不买？吃不吃？这些问题还是发生在疾病蔓延前，一旦疫情传开并且来势很凶时，如何组织医疗力量，如何收容众多病人，如何设置和管理临时隔离室，如何组织药源，如何多方协作，如何安置患者和病家情绪，如何稳定社会秩序？如此等等，并不是找到了病因就自然而然会解决的，种种问题或多或少存在着，就因为“透明”不够，其中紧迫和脱头落襻之状，才鲜为人知。
一个集体有无应急能力，不在平时，而在紧急状态。干部在常情下，坐主席台，题字剪彩，视察基层，连连招手，频频点头，这很好，也不容易；但一旦面临险情，不知能否这样从容。如若临危不惧，方寸不乱，敢担肩胛，敢下决心，拿得出主意，组织得起力量，力排困难，指挥若定，查明责任，那才是好样的。也唯其如此，才能把灾害缩小到最低限度。所以，毛蚶虽微，成了镜子，让人们都来照照。小小毛蚶，它不光考验了人们的抗病能力，却还考验了其他……
第8版(副刊)
专栏：名域漫步
醉咏宜宾
朱炳宣
我醉了，在宜宾。令人心醉的，是那闻名遐迩的五粮液？是那妩媚秀丽的翠屏山？还是那古墓古塔印证着的古老历史？
金沙江像顽皮的少年，岷江似温柔的少女，在这里携起手来，开始了长江奔向东海的浩荡行程。
万里长江第一城——宜宾，你在向人们倾诉什么呢？
宜宾博物馆的石斧告诉我，早在新石器时代，这里就有人类居住；宜宾南部筠连县发现的“智人”牙齿化石，说明几万年前这个地区就有人类的踪迹。成文的历史明确记载：先秦时期这里曾是西南少数民族之一的僰人的首府——僰道。僰人的首领参加过武王伐纣的阵营，有功封为僰侯。僰人善种荔枝，有的人家拥有万株。直到唐代，宜宾荔枝还是宫中的贡品，据说杨贵妃吃的荔枝即源于此。至今宜宾郊外还有五株经鉴定为唐代以前所种的荔枝树。
秦统一中国后，僰道改为县，梁代更名戎州，唐太宗时设戎州都督府，为西南军事重镇。宋代改名宜宾，相沿至今。
人们都熟知西北的丝绸之路，而宜宾早在秦汉时期已成为南丝绸之路的起点。秦始皇曾派大将军常頞到宜宾开辟通向云南的“五尺道”。汉武帝派郎中将唐蒙到宜宾，在原“五尺道”的基础上，把道路延通到昆明，成为通向国外的“南夷道”。当一队队骆驼载着中原的丝绸跋涉在戈壁大沙漠时，一支支马帮正驮着蜀锦筇杖行进在宜宾的古驿道上，经过云南通向越南、缅甸、印度，促进了中国和南亚甚至欧洲的文化交流。
交通发达，人口增多，城市自然形成。今年，宜宾已建城2170年。
随着汉族的迁入，从汉代开始，僰人部分和汉人融合，部分南移。僰人迁移到哪里去了？民族学家们各抒己见：一说现在云南的白族是他们的后裔；一说是现在的傣族；还有人认为僰人在明代已完全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宜宾地区南部珙县、兴文县那崇山峻岭中悬崖峭壁上悬空高挂的独木棺，成为世界上罕见的奇迹。
除僰、汉外，宜宾境内还聚居着彝、僚、苗等许多民族，宜宾的文化具有多民族的特色。宜宾境内出土的石器、青铜器、陶器、画像石刻等文物，其造型、纹饰、构图等既与中原文化有联系，又有巴蜀文化自身的特点，还有川南少数民族文化的印痕。最具代表性的民族文化融合的结晶是酒。西南各民族皆嗜酒。僰人用荔枝、蒟果酿酒，汉人用糯米、高粱酿酒，彝人用小麦、青稞、玉米酿酒……早在汉代，宜宾的酿酒业已比较发达并有了商品酒。唐代已有多种名酒。唐永泰元年（公元765年）杜甫沿岷江东下，途经宜宾，郡守杨某在江边风景如画的东楼设宴招待。杜甫饮了一种美酒十分兴奋，当场赋诗：“胜绝惊身老，情忘发兴奇……重碧拈春酒，轻红擘荔枝……”（《宴戎州杨使君东楼》）。从此当地人命名这种“官定名酿”为“重碧酒”。
“重碧酒”在宋代演变为“荔枝绿”酒。北宋元符元年（公元1098年）黄庭坚被贬官到宜宾，饮了这种美酒，想到杜甫对它的赞誉，曾叹曰：“谁能品此胜绝味？唯有老杜东楼诗。”并特地写了一首《荔枝绿颂》。
这种酒妙在用“六物”即高粱、大米、糯米、大麦、小麦、荞麦酿成。用多种粮食混合酿酒，这是宜宾美酒独特之处，是西南少数民族与汉族酒文化融合的结果。
五粮液是在宋代名酒荔枝绿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宜宾还有窖龄达600年以上的老窖在生产这种醇香的美酒。
历史悠久的宜宾，今天已成为一个具有轻工、化工、能源、多种矿物资源的现代新城，但给你印象最深的仍是酒，大街上许多商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美酒。城边风景幽美的森林公园真武山上，在明代建筑群中有宜宾酒史展览馆。江北那黄庭坚仿会稽兰亭“曲水流觞”开凿的流杯池，900年来，清泉不断，流杯长流。
黄庭坚称宜宾为“醉乡”，但愿今人所醉心的不仅仅是酒！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史小品
再话昭君及其他
陈迩冬
还是“昭君热”，未退烧。
新年后不久，电视荧幕上又出现了《塞上昭君》，载歌载舞，场面动人。只有那些匈奴老臣以至单于的侍女，左一声“公主”，右一声“公主”地称呼昭君，听来很不顺耳。不佞老妻在座，她发话了：“怎么不称燕支（阏氏）？”是的，昭君不是什么公主，那时呼韩邪单于向汉家求婚，元帝以待诏的“良家子”王嫱赐之。所谓“良家”，是非巫医、非商贾、非百工之家，质言之，就是农家女子。如果以唐代文成公主之适吐番来套用，那就乱了套。文成公主是唐皇朝宗室之女，所谓“宗女”，是可以代公主的。昭君则无此身份。
昭君也不是呼韩邪单于所宠的后妃，本来是政治婚姻，她备员而已。呼韩邪与昭君做夫妻不到三年，这位老单于就死了。继位的是大阏氏所生的长子雕陶莫皋，称复株累若鞮单于，他仍以昭君为妻，说是“胡俗”。昭君又生二女，想来她这时才获得真正的爱情。北宋推行变法的王安石——用今天的话说他是改革家，其《明妃曲》有云：“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发人深思。
其实，“汉俗”何独不然：曹操死了，其接班人曹丕，不是把他父亲的姬妾，以及铜雀台中美女全部接收了吗？隋炀帝纳了他父亲文帝的宠妃陈宣华夫人；唐高宗也娶了他父亲太宗的侍妾武则天才人……史不绝书，这是公开的事例！
话说回来，从汉元帝竟宁元年经成帝在位廿六年，到哀、平之世又三十年，汉与匈奴，和平相处。后来王莽专政，平帝时，令匈奴遣昭君的女儿须卜居次（须卜，匈奴之大族；居次，犹汉言公主）到长安入侍，又利用昭君侄儿和亲侯王歙及其弟王飒，出使匈奴，那时，匈奴与汉渐有摩擦。及王莽废孺子婴，篡位自立，就有一个插曲，王莽令匈奴缴“汉匈奴单于玺”，改为“新匈奴单于章”，匈奴不依，仍求故玺。上面说到已生摩擦，由摩擦而生争执，争执而生战争了。
按昭君和番一举，赢得四朝、半个多世纪的和平，连同她的女儿、侄子都应该带上一笔的。
我在《大地》上发表《关于王昭君》（见1987年12月14日本报），事有未了，意犹未尽，因作再话。
附识：前文《关于王昭君》说她是待诏而未曾入宫的，是《汉书·元帝纪》应劭注的暗示，非《资治通鉴》所言。
1988年初春，病中
第8版(副刊)
专栏：
手谈
杨献瑶
舌头意味着语言
眼睛也会说话
但表达能力
都不如手谈
手谈的声音
比暮鼓晨钟
比虎啸龙吟
更震撼人心
手谈的语言
比快人快语
比连珠妙语
更富有感情
谈黑子是黑的
谈白子是白的
谈只有黑白相间
才是友谊的风格
谈棋盘是方的
谈智慧是圆的
谈天下战争
有正义与不义之分
如果说对弈是战争
它比一切和平
更美丽
更动人
第8版(副刊)
专栏：实习小记
农村图书馆现状一瞥
北京师范大学
谢约
农村基层图书馆在“星火计划”实施过程中，特别是在文化扶贫方面发挥的作用如何呢？我们走访了太行山区的一个县。
这个县仅有一个图书馆，馆藏图书9700余册，但现代图书、科技图书比例极小。图书杂乱无章，目录体系很不健全。书库仅30平方米。全馆6名工作人员，均是兼职的。工作主要是图书借阅，但数量不大，且文艺书刊居多。读者绝大多数是中小学生和部分机关人员，农民很少使用图书馆，整个图书馆工作处于“借借还还”的被动的半瘫痪状态。在课堂上听说我国图书馆事业落后于欧美发达国家几十年，还有些漠然，现在感到格外震惊、沉重……要知道，这个县的图书馆在内地具有代表性，很能说明我国农村图书馆的水平。这个县每年用于图书馆建设的资金只有500至1000元，根本无法有足够数量的新书补充，现在人均图书才0 021本。
图书馆工作的不景气与人们的不重视，是互为因果的，要改变这状况，需从两方面努力。要改变各级领导以至农民群众对图书馆作用和潜力的轻视态度，那种只注重眼前微小的经济效益和贫困状况的暂时缓解，而忽视了长远的脱贫致富规划和整个民族素质的提高，对文化建设不给场地，不愿投资，人为造成图书馆的落后局面的状况必须结束。图书馆本身又应在目前困难的条件下，争取做出有说服力的成果，来改变人们的错误认识。
比如，图书馆可以配合“星火计划”重点开发项目，在近期内确定三五个服务专题，协调省馆工作，把省、市、县联成协作服务网络，同时把图书室、青年之家及个体图书户组织起来，为基层信息服务。通过对基层图书馆等的扶持，使经济、科技信息得以尽快整理和传播。图书馆还可以与地科委、科协、民政、民委、农林企业管理部门进行横向联合，根据本地区具体特点，开展科技扶贫工作。如这个县曾提出要“红枣覆盖”，那么县图书馆就可以编制有关枣类的性能、特征、栽培重点成册，散发到农民手中，以取得更大效益。中国农民是很讲求实际的，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摆到面前，他们或许会动心，会发现图书馆原来是个聚宝盆，才舍得往里丢些钱。
美国罗伯特·D·斯图亚特曾说：“在图书馆三个组成部分之中，只有最后一个——工作人员——才能给图书馆带来生命，使图书馆有了原动力，成为社会服务的重要力量。”当前农村急需创办一些图书馆专业的职业高中，就地招生，定向分配。这样不出两三年图书馆工作人员素质即可得到普遍提高。不过，这恐怕又是一件说说容易做起来颇难的事！
第8版(副刊)
专栏：
春韵 侯国良